马永波 | ![](C_3A/WINDOWS/Desktop/familiarwalksara.jpg) | 注册:2003-6-26 18:12 | 等级: 系统管理员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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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西杨勇请收(6)
阿西(3首)
《关于场景》
1998年从哈尔滨去满洲里
天快亮时火车经过牙克石
我第一次进入的草原(呼仑贝尔)
稀疏 低矮 甚至是干燥的
羊群不是很大,马一个一个散落着
像走失多年的兄弟
没有琴音 苍鹰可能在远处
碉堡似的牛粪堆使草原略显辽阔
此前,在大连烟台朝鲜的罗津港
我看见的大海都是一样
除了涌动还是无休止涌动
并且既不愤怒也不是蓝色的
我从岸边试着向它走去
感到恐惧,绝不像母亲怀抱
我想水手也未必真正留恋大海
今年8月厦门大学东门前
孩子们在傍晚的沙滩上撒尿
黑黑的海水只是哗哗、哗哗地
而关于山就更简单了
无论是植树还是看风景
总是从哪条路来就从哪条路回
出于某种习惯采几枝野花也从来没有栽活过
此外山同草原大海一样
时常陷在雾中仿佛不可言传
现在我平静地过着每一天
感觉它就是一大堆石头
还有大片土地和
头顶原本不存在的天空
它们是否也像传说那样
带来路的幻想或者鸟的天堂
我想 这是一场误会
场景在语言里只是一种真实
我们在场景中却有些虚伪
《舞台》
冬天格外寂静。村庄睡了
小丑在林中空地背诵台词
“寒冷的生活已经来临,尚未来临
献出所有红辣椒和原野”
我被剧情改变了,自己变成观众
鼓掌、起哄,脸也挂上泪花
直至忘记自己的身份
渐渐地目光落到舞台中央
沦落街头的非男非女
表演被亵渎十次的痛苦
“是谁在歌颂二十年前的生活
那天的雪是一个世纪,早已融化”
我做完关于演员的记录
进入其中一个最不重要的角色
这时候门全部敞开“我走了”
话筒遗弃在地上
有人用假嗓说“靠近我,靠近我
不要和那些道具在一起
时间弯成两条曲线,给点喝彩”
这是很多人的游戏。我的脚
和背影在混乱中被激光照射
再也不能回到家园内部
展开谷穗和炉火的语言
但此刻 在另一个舞台上
乌鸦跳着关于王子的经典芭蕾
没有观众甚至它带着枪伤
一滴血正好落在雪地上
生活结束了但剧情刚刚展开
将所有舞鞋
放回原处还是悬挂空中
关系到人与乌鸦谁会在下一场
成为主角带来好看的剧目
“我有一口深井,我看见了黑暗”
我从潮水般的人群里跑出来
别出声,别出声
让小丑演完最后一个节目
《对一首小诗的修改》
是一种声音而不是几种声音
尽可能在秋天离开广场讨厌的喇叭
带一本书其实就足够了
我把那些青一块紫一块的小经验
放到小河边等待下雪
然后来到清清爽爽的山顶
砍掉两棵老柞树
用上等材料为诗歌建造小木屋
树叶疲倦地在风中飘飞
它是树叶不是一个可利用的词
我真是一个穷光蛋
没有任何可以示人的好工具
除了搬进几块丑石之外
我只能傻坐着,想一想果实
听野狼遥远的嗥叫
风吹走浮尘现出小芽
明年的一棵新树正在命名而我不管是否情愿
这首诗已经被改得面目全非
马永波(4首)
《大雷雨的夏天为马原做的简短祈祷》
别怕, 孩子, 一切都会好的
让我们躲开厄运, 像两只快乐的乌鸦
别怕, 孩子, 你搂紧我的手
你说那影子正在进来
那只是车灯照亮了雨中的脸
在上帝的屋檐下, 我们都是永恒力量的一部分
是风, 雨水和雷电, 也是他眷顾的种籽
别怕, 孩子, 我已放飞了鸽子
在雾气和阴暗中远方移动
你可以在船中走走, 喂喂蚊子和大象
《魔术师之歌》
他在乡间度过了简朴的童年
那时,被人间遗忘的众神
还在群山中游荡
他手握一串木制昆虫
在群山间悠游
受了自然的启示
他长大成人,拥有古老的技艺
他去到遥远的城市
落在尘土和紫红帷幕之间
水碗里盛开玫瑰
手绢是鹈鹕投入台侧的黑暗
将美女分为过去和未来
魔术师向童年学习
群山中的飞鸟
那面目高古的神的后代
在他的镜中飞翔
他随意变成未识之神
换个角度又成了魔鬼
他预先会见自己的老年
把镜子转动
映进儿时的群山
让灰尘落地
他看见乡间的父母老迈
手握他的木制昆虫
面目高古在群山中悠游
《寻找我的萨福》
我想在汉语里寻找一个女诗人
我们可以不说话地交流
伟大的诗歌与幸福,那时
我们的诗歌已不是诗歌本身
是空气和呼吸,是绸缎
隔开我们的身体
我们站在明亮的海边
或者有风的山坡上
认识了我她不需要别的诗人
而我,甚至可以不再写诗
只看她让我看的事物
《午夜认识的真理》
我不能变得更年轻
学问,也不能让我更好地
应付生存。我卷边的书页上
写满了谁也无法辨认的字迹
树林压迫着我的屋顶
当风撒下碎银的月光
我赤身裸体又有何妨
我在午夜认识的真理
在黎明,像石子击起的涟漪
扩散在无人居住的沙岸
我蹲在屋檐下,饮干了
我的生命之杯,然后
把它远远地抛开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