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涂沐 - 小文正传


小文正传(上篇第六章)天魔舞

涂沐eagin@china.com


                          第六章   天魔舞
    (上)

    “你到底是脱还是不脱啊?”
    “周围又没有女的,你怕什么?”
    “脱吧!下面水可舒服了,一点都不凉!”
    一排密集的水花迎面向杨立功飞来,撒在他身上脸上;这光天化日之下四面维谷的水池周围真的不会有人来吗?他犹豫着。可是下面水池里的一干人等早已经精赤条条,把衣服裤衩扔了一地,煮饺子似的跳进清澈见底的水中,嘻闹着,叫喊着。这几个人还真是大方,都要上初中了,可是还把自己当小孩子,一来到水边二话不说就都把自己脱得溜光,三窜两跳地就冲进水里玩了起来。
    杨立功已经十五岁了,是那种发育中的青少年。一方面他水性不是很好,另一方面他的确是一个腼腆的人,虽然在荒郊野地里,他还是放不下面子,不肯就范。
    “你真麻烦!不管你了!”张仲文从水里露出半个身子来,摸着脸埋怨他。
    “大功哥,下来吧!好凉快的!”
    “是啊,这边上水不深的!”
    大家都在喊他。他们几个人今天骑了一上午的自行车,又穿了大半个小时的林子,才来到这鬼脖子山后的参女崖。这次郊游是杨立功初中毕业后的暑假里一次较重要的计划,为此大家都练习了很久的游泳,连林森都半狗刨半鸭子浮地在江边接受了大家的魔鬼训练。这片地是一块老林子中的空场,中央把山头的地方是一个有二层楼高的石砬子,下面就是一块泉水形成的湖泊;青山苍翠,山花烂漫尽倒映在蓝天下的湖光碧水中,光是看就够让人痴迷一阵子。
    张仲文在水里游了一会儿,见杨立功不肯下来,就独自游向水池深处,摸到石砬子边上,光着屁股就沿着山石的斜坡爬到了那砬子顶上;大勇一看,说:“等我,我也跳!”跟着也爬了上去。林森胆小,呼喊着:“别跳了,好高的,危险!”
    可是没等他说完,张仲文就已经伸伸胳膊,摆个架势,腿一蹬,凌空从石砬子上“嗾”地一跃而下,人影晃动,水花乍起,一鼓脑地钻进了又黑又深的水潭中央。青海他们喊叫着:“好!”
    他这一跳把杨立功吓个半死,杨立功站起来眼巴巴地瞅着那水中央,好在没过多久一个脑袋冒出来,大口喘着气,吐着水,还嘿嘿地傻笑:“真爽!”结果大勇和青海也争相爬上那石砬子,裸体跳水,义无反顾。
    杨立功见张仲文还要去爬,连忙喊:“你别跳了,怪吓人的!”
    “你下来我就不跳了!”张仲文讲条件了。
    “哼,下就下!”其实他也被大家玩水的兴致所吸引,他脱了外衣,只穿了一跳短裤也跳进了水里。张仲文喊了一声:“哥,来,看你能不能抓得住我。”说罢挑衅地一笑,伸臂播出水花撒在杨立功头上,杨立功使出浑身解数,想追上;可是没想到张仲文在水里上下翻飞,游走自如,杨立功几乎抓不住他,就算是碰得到他的身体,那水里的皮肤也滑得犹如蛇皮一样,根本抓不住。他却被张仲文一会儿抓一下肋骨,一会儿踢一脚屁股;张仲文高兴得哈哈大笑,乐得脸都开了花,杨立功却丝毫没有办法。后来林森大勇和青海也加入了进来,水中一场混战之后大家累得精疲力竭,爬上岸在中午的太阳晒得发烫的鹅卵石上休息。
    歇了一会儿后,杨立功望着对岸的石砬子忽然问道:“小文,这里为什么要叫参女崖呢?我看不出来那石砬子哪里象参女。”
    一阵山风吹来,对岸石壁上的树枝和野草有灵性地动了起来,好象都在点头说话。这次没用张仲文开口,青海先说了起来:“不是说那石头象参女啊,而是那石砬子顶上有过一个人参姑娘。”
    “人参姑娘?是不是又是成了精的老人参啊?”杨立功心想这沿江县地方不大妖精可是够多的。
    张仲文很会享受天体阳光的沐浴,他还是什么都没有穿,伸展开四肢尽情地在天空下让风吹着让阳光晒着。懒洋洋地说:“听老人说,每到秋天参籽红了的时候,那石砬子下面的水潭里就会出现一个姑娘的倒影,她头上还戴着一颗红珠子,是宝贝啊!”
    “那你们都爬上去了,怎么没见到那上面有人参啊?”杨立功追问。
    “嗨,早就叫小文吓跑了。没看他光着腚上去的吗,一个大姑娘家的,哪好意思啊!”大勇吃吃地笑着说。
    大家都哈哈地笑了起来,小文不以为意也跟着笑,青海说:“都说上了年头的老人参是有灵性的,会跑的。那些老林子的人参为了不让人抓住,总搬家;我想那个砬子上的老人参也是搬走了吧!”
    “没有啊,她没有搬走……”小文说。
    就在大家好奇地盯着他看的时候,小文说了;“大功哥,我给你讲那个火参女的故事吧。”
    其实这个故事青海林森等人也听过,不过在小文的嘴里说出来,恐怕是另外一风风味。于是大家走平心静气地听他讲。
    “在过去咱们县里有一个大地主,为人既歹毒又贪财,天天琢磨着刮穷人的油水,外号叫白眼狼。他手下又很多长工,成年累月地给他伐木头,放排子,采草药,挖人参;他家里有一个长工叫王宝,三岁跟他爹从山东莱阳逃荒来到东北,没有房子没有地,只好在白眼狼家做了长工。王宝十七那年,他爸爸进山给白眼狼挖参还债,迷了路死在老林子里,结果心狠手辣的白眼狼硬逼从来没有放过山(注A)的王宝顶替他爹进山,还说要是挖不到参就要让他给自己当一辈子的长工,王宝没有办法,只好硬着头皮自己进了山。”
    “可是山里人参虽多,可是不是随便就能挖着的。放山要有经验,还要靠运气,王宝什么也不懂,净在山里瞎转悠,几天过去连个参影儿也没看见,带的那点干粮也吃完了,最后又累又饿就麻搭山(注B)了,眼看就要饿死的时候,没想到钻出了老林子,来到一个池子边上……”说到这里张仲文朝眼前的水池孥了一下嘴。杨立功不由得也随之望去,之见平静的水面上飘了几片被风吹落的树叶,怡然不动。
    “他跑到水边喝了几口水,一抬头却见那水里有一个漂亮姑娘的倒影,那姑娘穿着红裤子绿袄,有一条黑油油的大辫子,耳边上还插了一个发钗,上面镶了一个红亮亮的大珠子,脸儿俊俏,还在冲他笑呢。王宝以为自己看花了眼,抬头一看,只见那水面上方的砬子顶上有红红的参籽儿在发光,他乐了,心想这可是遇见大宝贝了,强打精神爬上山头,可是到了那里却什么也没有。”
    大家都朝那山砬子上看去,仿佛人参姑娘现在还隐藏在草棵子里;可是故事似乎只是故事,那里什么也没有出现。
    “王宝失望地朝山下看去,可是一见那水里,姑娘的影子又在对他笑呢。这时候只觉得身后有人一拍,他一回头就见到身后那水中的姑娘红着脸对他说:‘你也是进山来挖棒槌的啊?’”
    这王宝心眼好,老实腼腆,见了这样一个漂亮姑娘自然嘴也苯了起来,什么也不会说了。可是那姑娘蛮大方,从袖口里拿出一张白面芝麻烧饼,递给他说:“你饿坏了吧,我这里有点干粮,你先颠颠肚子。”那王宝真饿坏了,接过那烧饼三下两下就吃下去了,看着他狼吞虎咽的样子,那姑娘一抹嘴呵呵地笑了起来。别看那烧饼不大,可是王宝吃了以后马上就饱了,浑身都有劲了。他连忙对那姑娘道谢,可是那姑娘却说:“你自是不必谢我,我还有一件事情想请你帮忙呢。”
    王宝说了:“姑娘救我一命,你想让我干什么就请直说吧。”
    那姑娘伸出手来朝水下一指说,“你看,我有一件家传的宝贝掉进水里去了,我一个女儿家,不懂水性,不知这位大哥能不能帮我把水里的东西取回来?”王宝往水中一看,果然那水池子下面有一团红光在闪耀,他二话没说,一个猛子就扎进水里,那水池底下还挺深的,王宝憋足了气,游到乱石底下,就见到一个火球子一样的珠子在水里发着精光。他把那珠子捞上来,捧在手里,就觉得热呼呼的,等他游上岸,就见那姑娘已经从砬子上面下来啦,他把珠子递给那姑娘。那姑娘却说:“你知不知道你手里的可是一件宝贝啊,多少人想抢都抢不到,你就这么把它给我了?”
    王宝说:“这是有主的东西啊,它是姑娘你的,我可是不是霸占人家东西的那种人。”
    那姑娘一听”扑哧”一声又笑了,“什么你的我的,大哥,我一个人住在在老林子里孤苦零丁的,今天遇见你,也是缘分,我见你人老实心地善良,不如你带我回家,我给你洗衣做饭,收拾家吧!”
    王宝一听脸就红了,他知道这位姑娘看上自己了。可是他却说:“好倒是好……可是我一个穷汉子,家无隔夜粮,穷得叮当响,那里配得上姑娘啊!”
    没想到姑娘十分大方地说:“穷不是难事,咱们两个人两双手,还怕饿死不成?”于是就领着王宝从来林子里出来,两个人没有回白眼狼的庄户,而就在离县城不远的地方搭了个窝棚,过起了日子。

    “有没有搞错!”大勇学着港台录像片里的忍不住腔调说:“那么简单就让他把一个漂亮姑娘和宝贝搞回家了!也太快了吧!我二叔找对象找了十好几个了,都没有成……”
    “哈哈,甭提你那二溜子(注C)二叔了,那个好人家的女孩看上他可真瞎了眼。”青海说。
    “那后来呢?”杨立功接着问。
    张仲文刚想接着讲下去,几个人就听见自己身后有人说话的声音从树林子里传来,吵吵嚷嚷地好象是女人的声音。青海耳朵尖,一听见有人连忙穿上了短裤,大家都手急眼快地穿了起来,可是上身还光着呢,没有办法大家慌忙下水,反正在水里是没有人管你穿什么的,只有张大勇手慢。连裤叉也没有来得及穿,就直接下了水。大家在水中有一点紧张,也有一点尴尬地望着那树从。

    只见一个女孩儿,也梳了一条大鞭子,头上还夸张插了一朵不知道从那里采来的大红花,哼着歌拨拉开树枝,从林子里 窜出来朝他们走过来。那女孩儿挺俊俏的,迈着轻盈欢快的步子,背了一个编织袋,脸上很高兴。杨立功心想:不会是人参姑娘吧!
    那女孩走近了,横着眼睛望水里一看,见有人在洗澡;也没说什么。可是当她仔细朝这里一看的时候,就听张大勇低声骂了一句:“操!怎么是她……”大家也定睛一瞧,除了杨立功之外的人都傻了眼,真是冤家路窄,那女孩不是别人,正是张大勇的死对头李桂花!
    桂花也看见了是他们几个,还没等自己说什么,她就看见张大勇的衣服和裤子摊在岸边的大石头上,只见她嘻嘻一笑,咬着牙过去一把把张大勇的裤叉纂在手里,摇了起来:“哈哈哈!!张大勇,终于让你落到我手里了,我把这玩意儿给你撇喽,看你怎么光腚子回家!哈哈哈……”她得意忘形地一只手掐着腰,一只手把张大勇的裤叉缠在一只手指上一圈圈地摇着,仰天大笑。
    张大勇急了,破口大骂:“你他妈真不要脸!”我操!“桂花捡起一快石头,直直地就朝张大勇这里打来,飞石溅起水花砸了大家一身。青海等人不干了,伸胳膊就要上岸,可是那桂花之泼辣骁勇真是非同一般,跑到树立边上拿起一根又长又枯又粗糙的树枝,指着他们就说:“过来啊,要你奶奶我捆死你们!”
    大家都害怕了,因为自己的很多衣服吃的甚至还有大勇从家里带来的“燕舞”牌录音机都在岸上,这小婆娘发起疯来什么事都干得出来,再说了,光着身子叫她打一下也不是闹着玩的。
    张仲文眯着眼睛说话了:“桂花,你还是放下东西走吧。我不愿意和你个女的一般见识,你别把我惹急眼了,对你不客气。”
    “哎呦……我以为是谁啊?原来是老张家的大仙啊,操!告诉你,姑奶奶不怕你!你的衣服也在岸上,我看你能把我怎么办?”桂花有恃无恐,她把张大勇的裤叉挂在树枝上,抗在肩头径自来到离他们较远的水边,开始洗脸洗手,看来她是累了,到这里来修整。张大勇受到了侮辱,气得脸通红,可是他又不敢再骂,他怕桂花真把他的裤叉拿走,那他可真回不了家了。
    “咱们别和她多事了,估计她也就是和你开开玩笑,一会儿她走了也就还给你了,你们嘴上也干净点!”杨立功安慰大家说。
    可是那桂花洗完了脸,喝了几口水,竟然抗着挂了大勇裤叉的树枝转身就要走,大勇慌了:“李桂花!你把……把……还给我!”
    桂花立在岸边,笑盈盈地说:“想要吗?爱要吗?哼……你冲我叫三声姑奶奶,我就给你扔在这里;不然的话,我今天就让就算你在这水池子里把鸡巴泡烂,我也不给你!”说罢她把那树枝象举着胜利的旗帜一般在蓝天白云下摇起来,煞是威风得意。
    其实桂花和大勇之间到底有什么不共戴天的冤愁,旁人谁也搞不清楚;总之他俩就象带着正负电子的云团,只要一接近不是雷就是雨。林森小声地对张仲文说:“小文,你想想办法吧!”
    没想到张仲文一撇脸,仿佛和他毫不相干地说:“咱们别瞎操心,这种事情外人管不了……”
    张大勇胸膛起伏,握紧了拳头,英雄雕像一样伫立于水中央。那桂花还在喊:“快叫啊!叫啊!”
    “我操你妈!”大勇终于被激怒了,他奋不顾身地从水里跑上了岸,就那样一丝不挂地冲向桂花,象是一个蓄势待发的猛兽扑向猎物,桂花不知道是被他的气势还是裸体所吓呆了,张着嘴巴干瞪着眼看着张大勇朝自己跑来,吓得连动也不动了,手里的的树枝也“当”地掉在地下。可是张大勇好没看见自己的裤衩,而是直奔桂花而去,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用他粗壮的胳膊抓住桂花的大辫子,挺胸扬手朝她脸上就是一个大耳光!嘴里还骂:“我撕烂你这张嘴!不要脸的东西!我要你嘴臭!!”
    其它人真的是被突如其来的一幕震惊了,呆若木鸡地站在远处看热闹。
    只见大勇黝黑的皮肤上少年的肌肉有力量地在伸展着,那桂花被打懵了,仿佛还不相信张大勇真的已经从水里光着身子出来。张大勇不解气,又补充了一个大耳光:“操!你以为我怕你啊!我不敢打你啊!”
    打完之后他大方地转身,捡起自己的裤叉,也没穿,潇洒地往石头上那么一扔,又回到了水里。
    桂花好半天才回过神来,“哇”地一声喊了一嗓子,捂着脸就跑,比兔子还快就窜进林子里。
    杨立功、张仲文、林森、方青海被这野蛮的,豪放的一幕所惊,都既好气又好笑地看着胜利归来的大勇;张仲文第一个笑出声来,倒不是因为别的,而是他发现归来的大勇健壮的身体下面有一个东西明显不是正常的尺寸。可是大勇好象自己也没有注意到,他回来之后骄傲地对大家说:“哼,对付这种人就得这样!”
    “……”大家对视。

    短暂的小插曲过后,大家又游起泳来。杨立功看着水池上面的石砬子,不禁起了好奇心,他对小文说:“我想上去看看!”
    “大功哥,你也要跳水啊?”林森问他。
    “不是啊,我就是看看。”
    “嘻嘻,大功哥是想看看上面有没有仙女吧!大功哥长得这么帅,仙女见了也会思凡的!”青海也插嘴。
    “我就是想看看仙女,怎么样?”杨立功说着已经沿着石砬子上的岩石爬了上去,那里并不陡峭,很容易上,张仲文见他哥上去了,也跟在后面。杨立功来到石砬子顶,只见四面开阔,林海茫茫,周围的景色尽收眼底,他低头朝水面下看去,碧波如镜,倒映出他的脸来。
    张仲文也朝水里望去,他看见他哥哥熟悉的和蔼的脸,杨立功眼眉比较浓,鼻梁挺直,薄薄的嘴唇,尖尖的下巴,那从远方到自己家来的半大小孩子,如今已是星眸剑目,青春洋溢的悠悠读书子,翩翩少年郎;相反自己还是一张婴儿肥圆滚滚的娃娃脸,不禁顿生相形见拙,自惭形秽之感。没想到杨立功望着望着竟然“啊!”的一声叫了起来,慌忙往自己身上看去,还用手在身上乱摸着;“哥你怎么啦?”
    “我爸爸给我的玉丢了!一定是在刚才和你闹的时候弄丢的!”杨立功急得就要哭了,一只手在他白净的胸膛上抓着。张仲文这也才注意到他哥总挂在胸前的那块宝贝“玉”此时已经不见了。
    “大功哥你怎么啦!”下面的人见他不对,也喊叫起来。
    “你们在岸上周围找找!看有没有一块用红绳穿着的玉,绿色的!”杨立功朝他们喊道。 
    “哦!”下面的人听了之后就开始四处寻找。可是张仲文却没心没肺地说:“甭找了,一定掉水里了,你那玩意儿那么小,进了水底一定找不回来了。”
    杨立功没有说话,他下了砬子钻进水里开始翻石头;他能力有限只能在水比较浅的地方寻找。也不说话,紧咬牙关皱着眉头,张仲文喊:“算了吧!大功哥,别找了,反正你那个也是假的,丢了就丢了吧。回家我给你一个好的!”
    杨立功愤怒地一回头,狠狠地瞪了张仲文一眼,可是还没有说话,一个劲地在那翻来翻去。可是看来他的运气 不怎么好,半天过去一无所获。他颓唐地一屁股坐在岸上的泥沙里,用手捂着头,一句话也不说。
    “哥。”
    “哥?”
    “哥……”
    张仲文乖乖地来到他身边,察言观色;可是叫了三声后只换来一句:“一边儿去,少烦我。”
    张仲文二话没说,咬着嘴唇翻身一扑,就见他白色的脊梁象是蛇的鳞光在水波上一晃,整个人就箭一样扎进了水里。大家一声惊呼未绝,他已经整个人不见了。杨立功抬头望去,只见那水面上涟漪阵阵,好半天张仲文才从那极远的水池深出探出个头,抹着脸大口喘气。青海喊:“小文,你别到那么深的地方去,危险啊!”
    可是张仲文就当没听见,含了一口气又沉了下去。杨立功等人害怕了,也下了水,可是那黑漆漆的水池中央谁也不敢靠近。等张仲文第二次浮上来,杨立功一把抓住他的胳膊,说:“小文,你干什么!”
    “找你的宝贝啊……”小文呼吸了一口,又要潜下去。
    “不行——”还没等他说完,没想到自己重心不稳被张仲文一拉,也跟着沉了下去。杨立功听见自己耳边水花翻滚的声音,眼前一片迷蒙,定下心神人已经来到了水下。
    他看见水下的小文眼睛比平时有神,瞪得比平时都大,好像射出奇异的光亮在水中扫来扫去;他发现自己弟弟此时此刻特别自信特别勇敢,还回头冲他一笑。他不禁拉紧了小文的手,不忍让他离开。于是小文很谨慎地拉着他朝越来越凉的水池底下游去。这天然的泉水喷涌形成的小池下面十分清澈,水面折射下来的一丝一丝光线仿佛穿透了他们的身体一样,青色的黄色的碎石和起伏的水草诚螺旋形排列着,十这水池下呈一个漏斗型。除了偶尔几条小鱼与他们擦身而过之外,就是这携手的兄弟二人在这半透明的的世界里游走。
    忽然张仲文用手指了指一块大石,杨立功望去,见到自己的红绳就挂在一棵绿草上。张仲文游的快,一窜而至,抓起那快“玉”,转身迎向他哥,伸开手把把红绳重新系在他哥的脖子上,看来他很高兴,倒立摇摆的头发下一张娃娃脸会心地笑着,皓齿红唇,炯炯有神的眼睛满是得意,杨立功看得呆了,眼前这人好似他听过的传说中人参娃,又象是圣经里插图的会飞的小天使,杨立功与他对视,不知道是拣回了宝贝高兴的,还是被水光缤纷中的人物所打动,竟然阖手把小文抱在怀里,轻轻在他的脸上亲了一下。他这么一亲不要紧,张仲文一口气呛在胸膛里,上不来下不去。脸上骤然变色,马上一个哆唆,没命地向水面上游去;杨立功一看不好,也推了他一下,等浮出水面的时候,张仲文一嗓子喷出一大口水,咳唆起来,幸好有青海等人将他扶住,拖上岸。
    上气不接下气喘了半天,他竟然“哇”地哭了出来。杨立功跟在后面,以为他呛到了水,吓着了,心疼地拍着他的后背,说:“好了,好了,没事了。”
    “你是没事了!”张仲文鼻涕都出来了。大家从没见过他哭,都慌了手脚,连忙追问:“小文,你怎么了?你脚抽筋了?”
    张仲文用手沾了自己的眼泪,捶雄顿足地嚎叫起来:“完了!完了!”
    “你倒底怎么了!”大家也很着急。不过这几个小伙伴对张仲文如此嚎啕甚是惊讶,因为包括杨立功再内的所有人和他一起生活成长很多年,从没有见他掉过眼泪。(当然,除了几次表演性质的交际手段之外)因为张仲文自幼就以大仙自居,临变不惊,处事悠然连很多大人都自叹弗如;就算是他爸爸打他,他也是干打雷不下雨,与其是说他在哭不如说他是在向附近的人发求救信号地那么声嘶力竭地喊几嗓子。这小孩子早熟的程度极其惊人,好象对很多人情事故早已参透,大有万丈红尘尽收眼底,喜怒哀乐不形于色之势。可是今天不知道被伤了那根筋,竟然童心大动,谁也没招他,谁也没惹他,顷刻间就涕泗滂沱一发不可收拾。
    大家一看他哭得那么舒服,索性不做声了,都静静围观,毕竟张仲文的哭也是很罕见的。
    杨立功不干了,他抻着头问:“小文,你怎么啦?你说啊!”
    “疼!这儿疼!”小文指指自己的胸口。
    “怎么疼?是凉着了吧!”杨立功拿来他的衣服,给他穿上。
    张仲文哭着哭着断断续续地说:“完了,我心口疼……我师傅说,我将来如果心口疼了,我以后就会哭了,我的一颗人心就开窍了……我的道行啊……完了……完了……”
    大家没听懂他说什么,杨立功又问:“好好的怎么会心口疼呢?”
    “不知道……”张仲文明显欲言又止。
    “我看我们还是回家吧!天不早了!”青海说。
    “对对,反正我我们也玩够了,别再让小文生了病!”

    于是大家都穿好衣服,收拾了东西,杨立功问:“用不用我背你?”
    “不用。”张仲问脑海里似乎在努力思索计算着什么,眼泪好象小了,可还是抽抽咽咽的。杨立功看着心疼,埋怨自己不应该让他进那么凉的水。几个人打点好了之后就从来时候的山路,连滚带爬地出了林子,来到寄放自行车的老农家取了车子。杨立功带着小文,让他抱着自己,大勇打开带来的录音机,那时候刚刚是港台流行音乐反攻祖国大陆的时候,大勇不知道从那里搞来的不知道是什么时候的带子,大家一骑上蜿蜒的林间小路,就听一个声音蛮搞笑地开始唱:“你的热情,好象一把火……”
    杨立功一边蹬自行车,一边还嘱咐:“你把紧我啊!别掉下去!”
    张仲文就象一只澳大利亚的树熊那样懒洋洋地眯着眼睛半死不活地搂住他哥,刚才一顿嚎好象用尽了力气,此时坐在自行车后坐上,依在他哥只穿了一件纱料外衣的后背上倒是舒服惬意。随着自行车在山路的起伏,他感觉到他哥后背的肌肤被他的脸蹭热了,因为运动着散发出的汗混合着山间泉水和树木的香气,不停催眠着他。恍惚见他听见大勇的录音机里换了一个歌儿,是个女的用软软的但很干脆的声音在唱:
       
    “小小的一片云啊,慢慢地走过来。
    请你们歇歇脚啊,暂时地停下来。”

    自行车的铃声混合着歌声,穿行在白桦青松之间;青葱苍翠的树林里飞出一只只鸟儿,追逐着阵阵山风。夏天里盛开的野菊和结了点点滴滴的红果的山里红在山腰和低谷里探头探脑,羡慕地张望着这一群欢乐的少年。

    “山上的山花开呀,我才到山上来。
    原来你也是上山, 看那山花开……”

    阳光有时候在从高耸的树枝间筛落片片断断的亮色,那些轻盈的小蝴蝶善于捕光,让翅膀在明暗之间变幻色彩,它们欢乐地飞来飞去,几乎都要落在人的肩膀和头顶。大尾巴的松鼠抱着松塔,躲藏在马蹄莲和蔓藤交错的小窝里,一双双棕红灵动的大眼睛里好奇的目光投向远方。

    “小小的一阵风呀,慢慢地走过来。
    请你们歇歇脚呀,暂时地停下来……”

    张仲文知道,自己沉浸在一种他所不了解的快乐里。但还他不知道,他为什么会这么快乐。他的耳边只有那嘹亮的歌声,在他的世界里,出现了一样他的阴阳眼也看不清楚,让他想破头也算不倒的东西。说实话,他有那么一点害怕,有那么一点担忧;不过,他觉得有他既然有他哥在身边,一切就都无所谓了。

    “海上的浪花开呀,我才到海边来。
    原来你是爱浪花,才到海边来……

    车子骑到要出林子的一个拐弯,突然见前方蹲了一个人,桂花正站在公路上张望。大家离近了一看,见桂花的爸爸呲牙咧嘴地半坐在一个树桩子上,一条腿上涔出血来,脑门子上全是汗。几条装满了天麻等山药材的编织袋堆在地上。桂花她爸岁数比较大,加上常年劳做,看起来非常的老,见了杨立功等人很和蔼地一笑:“你们进山玩啊?”
    “大爷你怎么了?”杨立功问。
    “嘿……我不小心,从坡上摔下来了。就是划破点皮,没事的。”桂花的爸爸是个很老实诚恳的人,说话很客气。桂花见是他们几个,脸红红的,离老远也不说话,高傲地抬着头,装作没有看见。其实男孩们也很尴尬,不过在大人面前也不好再计算他们小江湖上的恩仇。
    “我们帮你吧!小文你下来,大爷你坐我的车,你的腿不能走了,我推你;青海你和林森也帮一下手,装一袋东西。反正咱们也快到家了。就走一段路吧!”
    大家都是懂事的孩子,东北小孩或许野,但都很仗义。没等桂花他爸爸推辞,大家就已经动手把两个编织袋装上了车,老人也不好意思再说什么,上了杨立功的车,回头就朝桂花喊:“你还在哪里瞎逛游什么?还不走!”
    桂花老大不情愿地背包起一个半满的袋子,可还是很不以为然很有自尊地跟在后面,和大家保持一段距离。大勇也没说话,他的自行车后面是空的,可是见大家都在推车走他自己也不好意思先开溜,于是也跟着人群在走一路说一路。桂花他爸爸很感激,好话说起来没完没了,夸得这群小孩都有点害臊。只有桂花不出声,低头走在后面。
    因为到了公路,没什么遮挡,所以夏天的午后炎热的天气晒得大家很快就冒了汗。那桂花越走越慢,最后落下了有五十米,他爸爸回头喊:“你快点啊!磨蹭什么。”
    桂花放下背上的东西,掀开衣服袖,吹着气,表情很痛苦。她在山坡里拉他爸爸的的时候自己胳膊上也被树枝划了个大口子,现在又背着东西,一使力气疼的厉害。他爸爸喊:“你没事吧!”
    她摇头。继续背上东西赶路。张仲文和林森心里那个乐啊,都回头冲大勇会意地使眼色,那是在说:这下你解气了吧!她活该!
    可是张大勇好象没什么特殊的快感,他低着头。汗珠从他的脑门上流下来,撒到干燥的地面上。又走了一段路,他突然停下来,把自行车放好,涨成紫红的脸低得更厉害了,他回头朝桂花走去,走到他口里的那“老娘们”前二话没说,一把夺过她身上的袋子,抢劫得手般飞快地又跑回来,把袋子放在自己的车上,继续和大家一起赶路。
    其它人张开了嘴,想说什么,可是话到口边,又都咽了回去。
    只有骄阳似火,证明这是真事。
  
    “山上的山花开呀,我才到山上来,
    原来你是爱山花, 看那山花开……”
    张仲文悠闲地地跟在人群里,竟然嘤嘤呀呀地唱起了歌。杨立功方青海还有林森,都转过头背着大勇,偷偷地笑了起来。

  (下)

    玩了一天,回到家里真是又累又饿,大人都出去了,只有笑梅一人还趴在书桌上做练习题。她看兄弟二人回来,绾了一下头发,从厨房里拿来饭菜。奶奶中午烙了很多盐花饼,等孩子们回来吃;笑梅端来几个盘子,从篮子里把一张贴了芝麻的白面饼的递给杨立功,轻轻举到杨立功面前,杨立功接过那饼,望着恬静的笑梅,恍惚之中好像在哪里见过这情景,他呆了一下,手上的筷子掉到了地上。
    “嘻……你傻了?”笑梅转过脸去,收拾着东西说:“你们快吃吧,我还要看书呢。”
    张仲文塞了一嘴的食物,斜眼望向杨立功,眼珠一转就歪着嘴笑了起来。杨立功见他古怪,拍了他脑袋一下,说:“吃你的饭,傻笑什么?”
    “大功哥,嘿嘿……是你的早晚是你的……”他眨眼睛。
    “呸!我都不知道你又在瞎说什么,对了,你心口不疼了?”
    其实先前那种阵痛的感觉很早就没有了,张仲文点点头,被提到伤心事,他皱起了眉。
    “那你到底是怎么回事啊?”
    张仲文一被追问,顿时食欲全消,他放下筷子,苦恼地叹了口气,也没有说话,悄然无声地出了门,正撞上端水进来的笑梅。笑梅见他丧气,陪着笑说:“我的小祖宗,又怎么啦?”
    “我没事的……累了,想睡觉。”他不耐烦地说。

    张仲文回到自己的房间,关上门后,晃晃悠悠地爬上床,一把拉上窗帘。然后他从自己的抽屉里拿出一根红色的香,点上,他想让那柔和的味道使自己平静下来。然后他深深呼吸了一口气,盘腿,双手捏成花状,闭上了眼睛。
    他不知道自己是否要睡觉,但眼皮一合上,黑暗来袭,他仿佛掉进了一个空洞,安逸而又寂静。
    他耳朵里很快就只剩下时钟的滴答声,接下来,就连那滴答声也渐渐微弱,最后归于寂静。
    他的世界沉沦在一片没有光的飘溟中,这里虽然只有自己,一切却都是真实的存在。
    他忽然努力睁开眼睛,双脚落地,只见头顶东为日西为月,天罡北斗南极星顺次而列,他站在六道转轮中央,身前有只一口小池。
    “为什么要我来?”他对着那水池说。
    水池里涌动了一会儿,逐渐沸腾,盘旋起来,水柱拉长,直顶云天。这透明的液体先是弯曲,后来凝固,瞬间结成冰,那冰里面骤然噼啪做响,那层冰惊雷般的炸裂开来,雪粒冰屑飞落,一条大蛇出现在张仲文面前。那大蛇鳞片如钢,幽幽发亮,双目如电,巨齿狰狞;伏下首来用和他相同的声音对他说:“你为什么要我来?”
    “我没有叫你来!”张仲文并没有害怕。
    那大蛇吸了一口气,顿时日月无光,天地变色,那大口要仿佛把张仲文囫囵吞下去一样,可是张仲文却一跳站到那大蛇吐出来的芯子上,就在他随着那猩红的芯子上下起伏间,只听大蛇继续说道:“你就是我,我就是你,你来即我来,你去即我去,你我原本就没有什么分别。”
    “我知道。可是现在也没有分别了吗?”张仲文说。
    “现在?”
    “现在有分别了是吧?你害怕了是吧?因为我有了你你没有的东西……所以你叫我来,不对么?”
    “你自己知道还问?你这是在自己问自己,很愚蠢的。”
    “心。我在问我的心。”
    “我没有心,我是蛇,没有人类的心。”
    “你有。因为我有了,你就有了。”
    “你没有。因为我没有心,你就没有。”
    “所以我不再是你,你也不再是我了,因为我有了你没有的东西,心,人的心。”
    大蛇停止蠕动,每一片鳞都直立起来,象刀一样闪耀着刺眼光芒:“你要想清楚……人是一种什么样的东西,弱小、贪婪、自恋、容易屈服……你有了人的心,就会流动人的血,你就会失去原来的我,你再没有力量和这个世界对抗,你就会被叫做命运的东西所压制,你再也不能控制你自己,你会跟着别人笑而笑,别人哭而哭……你今天就学会了哭了吧?”
    “可是你为什么会害怕?当我的心在痛的时候我感觉到你在害怕?告诉我,你为什么会害怕?我,为什么会害怕?”
    “恐惧是因为对未知的东西无法征服而衍生出来的感情。我通过你感觉到了恐惧,那恐惧来自你和我之外的世界……你和我要消灭这种感觉,因为它没有用。”
    “它为什么没有用?而你说人会被被命运压制,而你,两千三百年的天蛇,难道不是因为命运的驱使才便成了我吗?难不成是我,因为有了人的心,才被命运所变成了你,变成了蛇?”
    “和自己争论是没有用的……我要趁你和我的心里,还没有被人的心所腐蚀占据之前,毁灭它。不然辛辛苦苦从畜牲界里修炼得来的金刚不坏法华慧身就会被那没有意义的人的灵魂污染,千年道行,毁于一旦,你和我又要从新变为畜牲界里的低微的生命,苦海沉沦,万劫不覆。”
    “你口口声声说你和我,我是你,你就是我……可我是张仲文,不是你啊,你没有权利决定我的事情。”
    “你?我?你在问自己这个问题,张仲文就是天蛇,天蛇就是张仲文,这是在你一出生的时候,我死去的时候就决定下来的。你不是天蛇,你就不是张仲文,告诉我,你是谁?”
    “我?你?我就是我,你就是你,在你死的时候,天蛇就没有了,在我生的时候,张仲文就出现了。命运有决定的时候,也就有被决定的时候。我要决定我的命运。”
    “你能决定你的命运吗?”那大蛇生气了,浑身颤动起来,“我和你玩一个游戏吧,如果你能找到真正的我,我就让你留下你的心……如果找不到……你就会被我吃掉,我和你从新做回天蛇,从此后不再受这人世的摆布,感情的骚扰,不再争论,好么?”
    “我有选择吗?”
    “没有。”
    昏黄的天空,滴血的云朵,时间静止下来。大蛇飞入云天之中,好似流星一闪;小小的张仲文站在四周朦胧的地面上,好象一个要在空旷的舞台上做单独表演的演员。他在等待着冥冥之中自己的选择。
    天上下雨了。不是水,而是一片片五颜六色,缤纷零乱的花瓣。天上的云盘旋聚集,渐渐幻化成一个裙带飘扬,鬓发交结的六手飞天,眼波流转,妩媚妖娆;她甜美欢乐地笑着,手腕上的金铃叮咚悦耳,脚上的银环朗朗做声。她从用两只手从扯下云朵,撕碎揉搓,挥扬间就是形状不一,色彩纷呈的花瓣从半空中撒落,顷刻间音乐迷离,满天花雨……那每一片花瓣落到地上马上生根发芽,抽枝散叶,一朵娇艳的花就开放在张仲文眼前。没过多久,那原本干燥空阔的大地上已是群芳漫漫,艳海生涛。
    “你要考虑好啊,御天魔曲结束之前,你要是还找不到自己的人生之花,你就会变成我,变成蛇!”
    张仲文站在花丛中央,两只手抱住自己的胸膛,生怕自己的心会被夺走一样。他周围千姿百态,芬芳美丽的花随着空中飘扬的旋律仿佛也都在翩翩起舞,而那空中的飞天,花瓣也是越撒越急,只见她的身形随着乐声和舞姿的变化,逐渐分出六个和她一模一样的飞天来,游入花从对张仲文微笑招手,似乎要他到这里来。
    “你还在等什么?你以为就凭你一个小孩子冥思苦想就可以找到的吗?”
    张仲文紧闭双眼,苦苦思索。
    “你看啊……这就是人世的繁华,众生的美妙……你不就是喜欢花吗?你不是喜欢这些美好的东西吗?你想在这里寻找你的人生不是吗?你还在犹豫什么?来找你的花啊……你自己的花!”
  
    张仲文的站在那里,耳边想起了水的晃动声,他觉得自己的身体又浮了起来。世界变成了透明的,似乎什么都没有,而又似乎什么都有。
    在他正对面是他熟悉的人,宽阔的胸膛,洁白的双臂,一双深黑的眼睛凝视着自己,慢慢张开臂膀,薄薄的嘴唇轻轻开合。

    “你是在浪费时间……你想放弃这个机会吗?”大蛇的声音带着恼怒。
    醍醐清梦花雨急,明明灭灭舞飞天。朝为欢颜夕待死,怎是造化予人嫌!……这就是人的一生,你那么喜欢就来这里寻找你选择的人生啊,做你的人啊!”
    张仲文还是没有动,但他抱胸抱得更紧了。
    “你为什么不动?你为什么不来找你的花啊?”大蛇焦急万分。
    张仲文低着头,没有任何声音。
   
    骤然间天地一片漆黑,飞天遁入无形,花朵的颜色消失了,化为一堆沙砾。
    大蛇的眼睛在高空里闪出两道光,直射张仲文,它很是满意地说:“你自己放弃的,不是我没有给你机会。”
    张仲文抬起头,直视那黑暗里的自己,那大蛇的眼睛,脸上是欣慰的微笑和自信的骄傲。他摇摇头:“我没有放弃。”
    “什么?”
    “你看……”张仲文张开肩膀。
    黑暗里他的怀中有那么微弱的一点,就那么一点点,有如萤火虫般大小的光亮在闪烁。他用手心托起它,放到自己的眼前,观察,那是一朵纯白色的,娇小的,没有根没有叶的花,悬浮在空中,花苞好象心脏一样在跳动起伏,随着那一鼓鼓的波动,淡淡的,毫无杂质的光散射向四面周围的空间。
    “看见了吗?这就是我的花……我不是对你说过了吗,我不再是你,你也不再是我,因为我有了你没有的东西;我不再需要到你的世界里去寻找我的人生,因为我的心已经给我了,你看,这就是我的花,我的心之花。”
    “心之花?”
    “对,心之花。”
    
    六点钟的时候,动画片变形金钢开始了。笑梅和杨立功没有听见张仲文从楼上冲下来的声音觉得很奇怪,双双上楼到他的房间里去看他。只见床上的张仲文睡得死沉,脸上美滋滋的,不知道做了什么美梦,哈拉子流了一地。看他睡得香,也不忍心叫醒他,笑梅给他盖好被子,就和杨立功出去了。
    “看来他今天真是玩累了。”杨立功下楼的时候感叹地说。
    “你们去哪儿了?”笑梅好奇地问他。
    “参女崖……走了好久啊。”
    小文不在他俩也对动画片没有兴趣,笑梅似乎不着急学习,杨立功也乐得和她说说话。他们谈了一会儿高中的情况,笑梅找来瓜子,他们一边磕瓜子一边说,很是高兴。后来杨立功问笑梅:“那参女崖上的故事是真的吗?”
    “怎么,又听小文给你讲那些神神鬼鬼的事了?我发现你再和小文学一阵子,也可以混个半仙当当了。”她自己没有吃那些瓜子,而是熟练地用手指剥开瓜子皮,取出里面的瓤放在盘子里。
    “嘿嘿,他讲了,可是没有讲完。”
    “讲到哪里里了,我也会讲的。”笑梅说。
    于是笑梅一边剥瓜子,一边讲那个故事给杨立功听。
    “那姑娘告诉王宝她叫绣红,两个人在窝棚里安了家。可是家里什么都没有怎么办,那绣红就让王宝找来一个碗,她把自己的那颗珠子放在碗底,撒上一把豆子,就见那碗里的豆子一下就满了起来,沽沽地象水一样喷出来,顿时间满地都是豆子了。绣红叫王宝把豆子装起来,拿到集市上去卖。很快他们家就富裕起来,也盖上了间象样的房子了。可是他们夫妻二人不是贪财的人,都很努力干活,那王宝开了一片地,绣红就在家里做针线活,两个人的日子过的非常和美。”
    笑梅讲起故事来不象张仲文那么爱夸张,故弄玄虚;而且说话时带着少女沉净的美。
    “可是这事情很快就叫黑心的地主白眼狼知道了,他还以为王宝几个月没有回来是饿死在林子里了呢。他听说王宝还从林子里带回一个漂亮的老婆,心里就起疑,于是连夜就带了一帮狗腿子来到王宝家,叫叫嚷嚷地要他开门。”
    “那白眼狼原本是要向王宝讨债,想把他抓回去继续做长工的,可是一看见绣红,就觉得不对劲。这不是那鬼脖子山里水池里的仙女吗?而且她还有一颗宝珠!这白眼狼一下子就起了怀心,他想把绣红据为己有,他就让手下的打手去捆王宝和绣红,几个大汉一拥而上,想下死手。可是那绣红拉着王宝,一抽身就不见了,那几个大汉扑了空,白眼狼很是着急,一怒之下就放火烧了他们的房子。回到家他越想就越窝火,第二天没等天亮就找了一大帮人进山去搜王宝和绣红。”
    “那王宝被绣红拉着一眨眼就来到了山里,那绣红对他说:‘王宝哥,我对你说实话,我其实不是人,我是一棵棒槌,住在石砬子上,看你心眼好想和你做长久夫妻,可是我们人参在天亮之前的一个时辰里一定要变回人形,一会儿天就要亮了,我身上的这颗珠子就是我,你带在身上快些跑吧……要是跑不了,你就是把我给了那个财主,我也不怨你。”
    “王宝说:‘那哪能啊。我和你是夫妻,说什么我也不会把你交给别人。’”听了这句话绣红满意地一笑,一晃就不见了,只剩那颗红珠子在他手心里乱跳。王宝就往深山里跑,可是那白眼狼很歹毒,早就在山路里布置了人,把王宝给捉住了。二话不说就要抢他手里的珠子,王宝情急之下,一口就把把珠子吞了下去。那白眼狼一看,气得直跳脚,他喊:“你吞下去我就没有办法了吗?我要把你的肚子挖开,把宝贝掏出来!”
    讲到这里笑梅似乎也不愿意再讲,杨立功皱眉头说:“不会真的是……”
    笑梅苦笑着点点头,“……于是白眼狼就把王宝的尸体往山沟里一扔,带着人回了家。”杨立功乍舌,心想这里要是听小文讲,他一定会详细描述一下那杀人和穿肠破肚的全过程。
    “那白眼狼得了宝贝,放在家里怕人偷,又怕遇见比他更有钱有势的人给夺了去,真是坐立不安,想了好久想出一个办法来,他也学王宝那样把那颗宝珠吞到肚子里;还没等他想这下就安全了,他身上就开始发热,肚子里就象着了火一样,很快这狠毒的老财主浑身冒烟,真的着起火来,那大火就连用水浇都浇不灭,很快白眼狼在惨叫中就被烧成了一堆焦炭,黑灰中一颗红珠子飞了出去,在门外变成一个姑娘。那姑娘哭着指着白眼狼家的大门,一甩袖子一把大火就在房前屋后着了起来,很快那老财主家被烧了个精光。”
    后来很多人看见绣红在山里四处寻找王宝,可是怎么也找不到。后来再没有人见过绣红,可是每当天晴朗的时候,那砬子下的水池子里,心地善良的人就会看见一个红衣服的姑娘,头上还带着一颗闪光的珠子,倒映在水中。一双大眼睛好象在哭,让人看了也跟着伤心……后来那个砬子,就被老人起名叫参女崖……”      
    笑梅讲完了故事,脸上多了一丝感伤,显得她的脸孔更加清丽。杨立功看着她,不禁低声地说:“怎么是这样一个凄惨的故事啊?”
    “故事就故事呗……”笑梅把她剥好的瓜子瓤交给杨立功:“一会儿小文起来要是嚷嚷没看到动画片,你就给他吃这个,他就不罗唆了。”
    而杨立功盯着笑梅却在想:“如果说人参女就是这个样子,其实就是让人死了也是愿意的……”

   注解    A  放山:既进山挖参。
           B  在山里迷路的意思。
           C  指那种不务正业无所事事的人,含贬义。

发表于:2001-09-21 01:00: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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读者评论 (非爱白文库观点)

明白 你要对俺负责
望破秋水,终于是盼到了我们涂大虾的新作,但我一进来就要发表评论,因为不吐不快.漫长的等待实在是太让人揪心了,阿沐,你已经吊得我胃下垂了,每次上网第一事必是进《爱白文库》看小文,可每次都失望,记得上次一位网友说的好,一个受群众欢迎的作家是要对它的读者负责的.所以你是受我欢迎的,你要对俺负责!!!现在舒坦多了,我要看第六章了.
[2001-9-21 14:47:18]



明白 你要对俺负责
望破秋水,终于是盼到了我们涂大虾的新作,但我一进来就要发表评论,因为不吐不快.漫长的等待实在是太让人揪心了,阿沐,你已经吊得我胃下垂了,每次上网第一事必是进《爱白文库》看小文,可每次都失望,记得上次一位网友说的好,一个受群众欢迎的作家是要对它的读者负责的.所以你是受我欢迎的,你要对俺负责!!!现在舒坦多了,我要看第六章了.
[2001-9-21 14:47:44]


恶魔教室 抱歉
 我刊登得不慢了……这一章一万五千多字呢,
 上篇就剩下最后的第七章了,接下来是中篇。不过十一国庆节有假期我……
[2001-9-21 14:51:57][来自: 吉林]


情圣

喂,你怎么一点为人民服务的精神都没有啊!!!
还是人民教师哪!国庆放假你不给学生留作业吗?!
自己这么懒惰怎么为人师表!!!
就算要谈恋爱也不能忽略群众啊!太不象话了!
我就不说你了,好好反省吧!
你不会是利用工作之便写的文章吧??????
[2001-9-21 15:37:06]


失恋的恶魔教师

为什么你们都喜欢以逼迫、讽刺、压榨、愚弄我为乐呢?
我到底做错什么了?

[2001-9-21 16:58:14]


随便

失恋的恶魔教师,我给你一个治疗失恋的偏方吧,效果特好.那就是全情投入到伟大的写作中去.请照方服用,直到感觉好了为止.
[2001-9-22 0:19:04]


叶晓舟

涂大虾,速度还是有点惊人的咯,一个星期一章,质量还有保障,不错不错!
  继续写啊,要保证质量哈,国庆节你不会不写吧?不要啊。。。。。。,你准备这篇文章大概要写好多字啊?长篇,比《造物的恩宠》还要多?
啊。。。。。!死了,肯定要等死我们了,切。
革命尚未成功,同志仍须努力啊!
[2001-9-22 14:28:42]


叶晓舟 革命尚未成功,同志仍须努力啊!
涂大虾,速度还是有点惊人的咯,一个星期一章,质量还有保障,不错不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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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1-9-22 14:31:27]


叶晓舟 革命尚未成功,同志仍须努力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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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1-9-22 14:42:5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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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1-9-22 14:50:2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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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革命尚未成功,同志仍须努力啊!
[2001-9-22 14:52:44]


情圣

别再发牢骚了。
你现在就应该把有限的生命投入到无限的为人民服务当中去!!!!!
[2001-9-22 14:56:27]


叶晓舟 革命尚未成功,同志仍须努力啊!
  涂大虾,速度还是有点惊人的咯,一个星期一章,质量还有保障,不错不错!
  继续写啊,要保证质量哈,国庆节你不会不写吧?不要啊。。。。。。,你准备这篇文章大概要写好多字啊?长篇,比《造物的恩宠》还要多?
啊。。。。。!死了,肯定要等死我们了,切。
  革命尚未成功,同志仍须努力啊!
[2001-9-22 15:03:06]


涂沐
看你那么急……
  我的三十万字的大水桶马上要连载结束了它的上部,《菩提明镜》篇,还有一章啊,我知道很多人不喜欢它那种超现实的情节和复杂化的叙述手法,也觉得它很幼稚;其实我在写的时候读者的定位就只有我自己一个人而已,我想写一个给自己看的东西,作为纪念,也作为消遣。我从来也没有想讨好谁,我的故事或许难懂,可是终究会有人懂。我没想过它要有什么意义,也不在乎挨骂,毕竟网络是一种生存环境,每个人都有选择他自己喜爱的领域的权利。
        我将在十月份里继续刊登它的中部《香烟可乐》篇(暂定七章完成度85%),在这个又以大学校园为背景的恋爱悲喜剧里,我包括了我对生活的很多理解,青春是一场战争,成长是一个淘汰与被淘汰的过程,我们在接受教育的时候,能不能在这个信仰崩溃,物欲横流的时代里炼就一双火眼金睛,看清楚人中的鬼,和鬼中的人,我想,这才是一生里宝贵的财富。
[2001-9-22 15:25:43]


随便

 我一直以为我是被"讨好"着的,却原来只不过是吃了别人碗里的一点剩菜而已.唉!无所谓了,只要对我胃口就好.可是涂沫也不必说得那么直白吗,也让我们受宠若惊一把,以为面对着一桌满汉全席,而且是专门为我们而做的,那感觉多爽!
[2001-9-25 1:26:19]


明白

叶小舟,有毛病,换个键盘行不行!?

[2001-10-6 23:32:14]


我受够了

     或者换个名字也行,不叫“叶小舟”,叫“祥林嫂”。
[8/16/2003 1:31:04 PM][来自: 北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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