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篇文学传纪            中华第一保镳——杜心武(选载)                 唐忠民     紫禁城夜刺慈禧   大清早,心五慢吞吞地到法华寺附近闲转。寒冬时节,街上少有行人,守门的 清兵警觉地望着心五。心五装做怕冷,缩着脖子哈着气,拢袖躬腰。奇怪的是,袁 世凯不知是昨夜受了惊吓还是伤了手,窝在寺内半天不出门。天寒地冻,心五虽不 怕冷,但老在法华寺附近盘桓也未免太显眼,悻悻而归。   踏进四合院门,机灵青年迎上前去,恭敬地道:   “唐才常先生来了。”   “噢?”心五非常诧异:怎么谭嗣同的英魂如此显灵,竟把众多生前好友聚到 一起,共话大事。在掀帘进门前,心五问道:   “你叫什么名字?”   那个机灵乖巧的青年眨着闪出兴奋光芒的俊眼,喜道:“我叫谷平。”   “谷平,好名字,好好干!”杜心五鼓励了一句,进了屋子。   唐才常身着大袄,吸着水烟和王五说话,不时唉声叹气,看到心五进来,连忙 起身拱手问好。心五看唐才常脸色不佳,关切地道:   “你怎么这样憔悴?出什么事了?”   唐才常猛地吸了一口烟,喷云吐雾后,咳嗽了一声,道:   “我刚从日本回来,跟康有为、梁启超等人交换了看法,急着回国举事呢。”   不知怎的,心五有点瞧不起这两位维新派领袖,听说他们一有风声便躲进了日 本大使馆,逃到东洋避骓去了,而身处变法第一线、出力甚多的谭嗣同则能走不走 ,愿做“中国为变法流血第一人”,这是何等的英雄气概!心五最恨得势时大张旗 鼓、势不对拔腿就溜让他人牺牲的角色。   听到唐才常去日本晤了康、梁,心五由关注而冷淡:   “哦?他们还想举事哪?”   “梁卓如说了,南学会还得办下去,他在东京会支持这边的事。我想了想,回 长沙后一方面通过毕永年联络孙中山,一方面自己搞支队伍,一起干那么一家伙! ”   提到孙中山,心五来了精神,忙问:   “孙中山在哪里?还在香港吗?”   唐才常不知心五曾晤平山周,不解地问:   “你也知道孙中山?”   “毕永年曾陪孙中山派来的平山周去过湖南,我见过他们。”   “哦,那我就不用多解释了。总之,我回去要联络会党,把南学会改成自立会 ,和孙中山合作在南方闹革命!”   王五见他们俩人在叽咕个不停,插口道:   “你们只在南方搞革命,这北方就不管啦?复生的仇就不报啦?”   唐才常笑道:   “南方形势好,清鞑在北方管得严,官兵多,南方就不同了,打不了往山里一 钻,兵再多也搜不尽啊。”   王五气鼓鼓地正待反驳,平谷和另一个弟个急冲冲地闯进屋里,禀道:   “袁贼已经走了!”   王五和心五情不自禁地站起来,异口同声地问道:   “什么?怎么走的?”   谷平答道:   “刚才有朋友告知,袁贼昨晚待师父和杜大侠走后不久,便套好了马车,天没 亮就动身出了城门。”   王五“嘿”地一声,往腿上重重一拍,说道:   “这么怕死!这么狡猾!不声不响便溜走了,连朝廷都不放在眼里。”   袁世凯回到山东境内,心五和王五长途奔涉刺他就更难了,所以王五如此伤心 愤懑,痛感失去良机。   唐才常不声不响地说了一句:   “袁世凯也好,荣禄、刚毅也好,都不过是卒子。复生之死,国家之危亡,全 是西太后那个老妖婆造成的,袁世凯走了便走了,杀了慈禧,不是更妙?”   王五瞪大了眼睛,似有委屈地道:   “要是慈禧好杀,我早就动手了,还撩袁世凯来捏?受复生之托去瀛台救皇上 ,根本就无从下手。老妖婆的周围难道不比瀛台更严密?谈何容易!”   唐才常呵呵笑道:   “一个建议而已,何必太认真?”   心五在旁没有说话,心里却盘算开了:对,论卖国屠忠之罪,慈禧远甚袁世凯 ,杀了这个妖婆,清廷没了首脑,天下必定大乱,正好乘机起义,既为天下大众除 了罪魁,又为革命志报仇雪恨。   唐才常和王五见心五在低头沉思,明白他动了心。他俩都见识过心五高超的武 功,对常人难及的事情心五如履平地,刺杀慈禧虽然可能性不大,使心五试之,不 成至少可以全身而退,这刺杀慈禧之事倒可考虑一番。   心五思索妥当,问王五道:   “大哥,你既试过,可探知了慈禧的起居与生活习性?”   王五道:   “要刺慈禧,有两个地方最好下手。”   “哦?哪两个?”   “慈禧虽然重又垂帘听政,但她平常都住在西郊颐和园里。颐和园里的万寿山 腰,有一八角形楼,那便是佛香阁,共有三层。门口的横匾上,写着‘去外天香’ 四个大字,在这里最好下手!“   “为什么?“   “慈禧信佛,经常到佛香阁后面的衣香亭里叩头,那里树木蓊郁,隐蔽便利。 ”   “可是,如何得知她去佛亭的时间呢?”   王五和唐才常皱眉不语,显然在警备森严的颐和园里时时窥视慈禧行踪甚难。 王五又道:   “还有一处好地方。慈禧在颐和园和宫里往返时,都是坐龙舟,经御河,总在 西直门三贝子花园停泊,入园游玩。园中的自在庄畅观楼,地势最高,可看到三贝 子花园全景。这花园林木幽深,刺杀慈禧也极合适。”   唐才常接口道:   “可是,这冬天,御河结了冰,慈禧怎么能坐龙舟呢?新春在即,她当在宫里 。”   这又是一个难题。   王五喃喃道:   “若进宫行刺,那就更难了。”   “怎么了难法?”   “不仅仅是大内高手云集,还有精悍的八旗卫兵布置在内城,皇城内外还有各 种报警信号,发现刺客立即鸣炮挂旗,八旗卫兵马上出动封锁皇城,几个人肯定是 敌不过千军万马的。”   心五想起什么,问道:   “这大内和八旗卫兵可配有洋枪?“   王五道:   “八旗卫兵里有个火器营。但慈禧对外国的一切都深恶痛绝,卫兵或会配上洋 枪,御前侍卫肯定是不配枪的。舞刀弄剑都会有所闪失。若洋枪流弹伤了王公大臣 、贝勒格格,谁能担当得起?“   心五闻得此言,心中大为舒畅。在滑府,在法华寺,心五都经历过,任何高手 在一排排洋枪面前都会束手无策。世界发展至今,人力在某些方面已无法抵御西洋 器械。但只全力对付不佩洋枪的大内高手,心五很有把握。   王五想了想,又道:   “想潜进宫中那就难了。宫中不像法华寺那样有树木可隐其身,除御花园外都 有不许栽树,光秃秃的,只有墙垣屋宇,比什么地方都难潜伏。”   心五自信地道:   “放心好了,我自有办法。现在关键是把慈禧常在什么地方打探出来。”   王五笑道:   “这就不用费心了。慈禧什么时候拜佛,什么时候去三贝子花园难打听,若想 知道她现在何处,那还不简单!“   他掀帘出门,向徒弟吩咐去了。唐才常把水烟放到桌了,叹道:   “杜老弟,你的义胆侠肠我着实佩服,但刺慈禧一事非同小可,你想清楚退路 了吗?”   心五激昂地道:   “行事之前先想退路,干起来就畏手畏脚,不能全力以赴;一有风吹草动便逃 之夭夭,那能成什么大器!”   唐才常不知是否听懂了心五话中的讥诮之意,诚恳地劝道:   “人无远虑,必有近忧。兄弟何必抱着死志,拒绝为未来大事着想呢?刺杀慈 禧是何等大气魄,无论成否,均是对清鞑的重重打击,你要尽可能地保存自己,准 备挑重任啊。”   话锋一转,唐才常又道:   “刺杀慈禧后,无论成功与否,清廷的搜捕一定会异常疯狂。你除了远避深山 荒漠外,否则很难不被鹰犬发觉。但若被迫东躲西藏,每天只考虑如何应敌,就会 难以成事。你不如东渡日本,在那里避一段时间。日本华侨、留学生甚多,朝廷也 不敢公然去捕人,在那里休养调整,以利再战哪!”   心五默然不语。一想到康有为、梁启超也是仓皇东渡的,自己怎能如此!心中 甚觉不悦。中国之大,何处不能安身,为何要躲到日本去?   唐才常以为心五动心了,道:   “我去日本时,是从天津登的船,有一位码头上的弟兄叫周洪,他能办妥去日 本的事。你若要去,可去天津寻他。”   心五不愿拂唐才常的面子,点头表示知道了。   这时,王五急冲冲地进了屋,掸了掸身上的雪花,道:   “慈禧现在宫中,但搞不清楚住在哪座殿里。”   传说紫禁城有九百九十九间半房子,可供慈禧住的也有好几十间,怎么能摸进 去一一探寻?王五抖净了雪花,又道:   “眼看快过年了,听说年后宫中要唱戏,慈禧最迷看戏了,但要探知慈禧老贼 确切的看戏日期。我已着谷平去打探确切日子了。”   心五眼前浮现出了谷平那张清秀机灵的脸,他去做这种探子最是合适。   唐才常遗憾地道:   “我明天就要回湘,等不到与你们同饮庆功的那天喽。”   王五拉着唐才常的手不依不饶:   “最起码也要过了年才能走,否则我跟你急。“   唐才常想捋开王五的大手,岂料王五手掌用劲,竟捋不开。唐才常也运功拆掌 ,两人斗起了手法,心五在旁边看得直乐。   唐才常可敌不过王五的神力,解释道:   “我急着回去招旧部,定计划。过年时官府最松懈,好聚会。你看,我可是为 咱们共同的事业着想,不是不愿留下来陪你喝酒。“   “谈到大事,独我高不成低不就,痴活一世,唉!”   心五忙道:   “大哥,你不也在为剌杀慈禧而奔波嘛!没有你指引,我一个人无头苍蝇似的 乱窜,早给捕起来了。”   “可是……”   “什么可是不可是,”唐才常插口道:“我回湖南是干大事,心五进宫刺杀慈 禧也是大事,你为复生收尸,刺袁世凯,摸慈禧的底,哪一件是小事了?卓如说得 好,只要对我们反清大业有利的事,都是大事!”   王五不好意思地笑了笑,道:   “一时有感而发嘛……”   第二天,唐才常密返湖南。王五和心五送至院门口,拱手作别:   “等我们的好消息!”   雪下得紧了,三人注目,依依而别。   心五问王五道:   “再有慈禧的消息,要到什么时候?”   王五道:   “估计要过了年。你别着急,京城里很热闹,你四处转转,也熟悉一下地形。 ”   院中有一段垫高的方形石板过道,过道旁放了几盆梅花,梅花绽雪与淡红花蕊 映衬,显得十分高洁美丽。   心五立在花前,想起了松、竹、梅这“岁寒三友”的高贞气节,想起自己即将 要做的事情,心里充满豪情。   京城的春节洋溢着浓郁的北方气息,包饺子,逛庙会,都是南方所没有的习俗 。心五在谷平陪同下,去大栅栏、天桥、珠市口等繁华热闹的去处转悠,还到厂甸 、白云观等处赶了庙会。京城的景致令心五十分开心。咬着又酸又甜的冰糖葫芦, 年近而立的心五竟乐得如孩童一般又蹦又跳,在冰上“嗖”地窜出老远,令谷平和 小孩艳羡不止。   过了元宵,市面渐渐恢复了正常。心五虽还沉浸在过年的喜悦之中,但心里也 渐渐笼上了焦灼和哀愁。母亲和兰儿在家里过的是冷清、不安的年吧?她们在桌前 思念亲人时可泪滴酒中?这慈禧的消息何时才能得知……   转眼到了二月,天气逐渐解冻,微微有一点暖阳照在身上,心五在王五的大院 住了三个月,正不耐烦间,王五笑眯眯地进屋道:   “慈禧前个月怕冷,不肯出殿。现在天气转暖,来了精神,明晚要在宫里看戏 。”   “哦?”   “谷平在春台班有个朋友,他说,班里接到官令,要进宫为慈禧演戏。”   “春台班?多少人进宫?”   “一台戏能有多少人?不过盘查很严,班主怎么会带陌生人进宫?出了事全班 人都得要掉脑袋。”   心五吸了一口气。他不能为减低自己危险而牵累无辜的戏子,但时机既现,无 论如何也要进宫去闯闯。   整整一天,心五都在屋中苦思,王五虽武功卓绝,但对闯紫禁城一事也拿不出 好主意,只对心五说了宫中的大致情形和他上次去的路线。心五忽然似有所悟,问 道:   “你是从箭楼阴喑处踏上宫墙的?”   “嗯,景山对面的右箭楼,护城河连着太液池,水面辽阔,墙高且陡,防守的 兵士往往有麻痹思想,从那里潜进御花园比较近。”   第二天晚上,心五穿上早购置好的白色夜行衣,潜到了王五所指的箭楼处。护 城河宽约三丈,一跃势难逾越。河中浮冰块块,虽可借力,但对岸离宫墙还有两丈 ,这段光秃秃滑溜溜的平地很可能会成为可怕的败处。心五潜心屏气,稍一思索便 运起“飞燕凌空”,身形纵到护城河大半后略一点冰,又用“鹞飞惊天”,轻飘飘 已落到宫墙根下,不在空旷处多作逗留,只是白光一闪,便了无声息。墙高五丈, 这可难不到心五,略一纵身便缩身藏到了垛口上。箭楼门口有两名持枪守卫跺着脚 取暖,眼巴巴地望着宫内一处灯火通明的地方。   心五心知那里必是慈禧看戏处了,使出迅如鬼魅、疾若流星的轻功,借宫殿的 纵横起伏,从阴影穿过阴影,渐渐逼近了戏台。戏台附近守卫森严,心五悄悄潜上 一座宫殿的檐弯拱处,定睛往看戏的人群望去。   观戏台上坐着十来个王公贵族和福晋格格,正襟危坐,拱侍着正中黄绸御台上 斜倚着的一名老年贵妇。这批显贵身后立着一队队手持凤旗、雉尾扇、万羊伞等仪 仗的扈从,个个精壮高大,眼露精光,四处扫射。   老贵妇旁边站着一列宫娥、彩女、太监,捧着金节、香盒、御编炉等,他们围 成半圈,屏护着老贵妇。从这个架式上看,被拱侍的老贵妇便是祸国殃民的慈禧太 后了。   慈禧太后身穿淡蓝色绣凤长袍,外罩红缎黄绣坎肩,头戴缀满厅珍异宝的来凤 朝天冠,脸色白皙,眼角上翘,闲懒地倚在椅床上,不时伸手从身旁宫女手端的漆 盘上摸过一把瓜子,张嘴细嗑,满口白牙居然完好无损。   心五的位置正好在慈禧的右上方。慈禧对面的戏台上,武生正在一口气地后仰 空翻,慈禧和王公贵族们看得兴高采烈,鼓掌叫好。心五看到慈禧在叫好时,她身 旁的侍卫仍是利目四射、警惕着周围的一切,心五心中暗忖:   “保卫如此缜密森严,取慈禧人头势必要引起混战,这样,能不能杀掉她就成 了问题。要不要取她那颗千万人痛恨的狗头呢?”   面对使谭嗣同以及千千万万志士喋血,使生灵涂炭、丧权辱国的罪魁祸首,心 五恨不得直扑过去,手刃此人,但唐才常的话又浮响耳边:   “能机智巧取,也是功夫,革命洪流很需要你……”   心五位置颇佳,只须一粒飞蝗石射向慈禧面门,便可使其毙命,乘混乱之机遁 出宫门即可全身而退。   “慈禧老贼妇,留你一个全尸,哼!”心五暗骂道,往四周宫殿望了一眼,看 准慈禧致命之所在,从怀中摸出一粒练得烂熟,力可射虎,曾射断袁世凯右手的飞 蝗石,运气凝神,调匀呼吸,务求一石毙敌。   “嗖”地一声,破空声响,飞蝗石又迅又急地打向慈禧面门。若击中她的脑袋 ,唯一的后果便是脑桨迸溅,命归西天。   慈禧可没察觉有致命的暗器飞来,伸手去宫女盘中摸瓜子。一把没有抓到,不 禁转头向宫女望去,嘴里正要喝问,忽然听到“砰”地一声闷响,身后立着的一个 宫女捂着胸口,倒了下去,鲜血从指缝中渗了出来。   心五大叫懊悔。人算不如天算,他怎么知道慈禧正在这个时候伸手抓瓜子,脑 袋偏过一点,飞蝗石没有击中慈禧,反把她身后的无辜宫女给打死了。   侍卫何等警觉!因戏台喧闹听不见暗器破空 ,但宫女刚一捂胸倒地,侍卫们 马上围到慈禧及众王公显贵身前,形成守护圈,迅速帮助惊惶失措的他们有序撤进 殿内,口中同时大喊:   “有刺客!”   这时,已经有七八个带刀侍卫看清了暗器来向,“嗖,嗖”直奔心五潜伏的殿 顶扑上来。心五见来者身手好生娇捷,并不因殿顶积雪倾滑而有所不便,知道来了 大内高手。想到地面迎战恐被清兵围困。又恐人多势众被子暗器所伤,索性在这殿 顶,拔出云片花宝剑,从容迎战。   殿顶斜坡,空间不大,一下子站了八九个大汉,顿显挤迫。心五正要利用这种 难以全面围攻的场合,施出“九宫迷踪步”,腾挪移宕,游走在大内高手中间。   大内确有高手。只见其中一个使剑的侍卫左手一招呼,其他侍卫停住身形,把 住七星宫位,他自己捏了个剑诀,以纯正的武当“清虚十三剑”攻向心五。剑势翩 如惊鸿,走似游龙,刚柔兼济,剑影闪闪紧紧锁住心五。   心五以自然门“动静无始,变化无端,虚虚实实,自然而然”的绝招与其斗柔 斗虚,以虚卸实,以柔克刚,并不落在下方。但是,三只信花腾空而起,照亮了紫 禁城夜空,内城九门和北海白塔山上设置的“信炮”也震天轰响,转眼八旗卫兵就 要封锁城门、搜捕皇城了。   殿下聚集了数百侍卫,还有数名手持对拐、盘龙棍、虎尾鞭的武林高手,抬头 凝望屋顶的八卫斗一人,伺机而动。心五知道若再不走,八旗卫兵封了城门便插翅 难飞了,当下剑招一变,“玉藤缠根”,拦腰向武当剑斩去。   武当剑早被心五克得没了脾气,又不好开口让其他侍卫围攻,恐被抢了功劳, 况且殿顶狭窄,不便围攻,反正拖得越久刺客越难逃走。正在做美梦,忽然被心五 一记抢攻,惊得冷汗满头,急忙拧身退闪,却被心五欺身上前,在脖子上狠狠砍了 一剑,一颗血淋淋的人头滚下殿来。   殿上兵士一阵骚动。心五想:   “不如显点绝技,再杀几个高手,令他们心怀忌惮,以便撤退。”   既如是想,心五不再缓下身形,杀得性起,持剑向剩下的七名侍卫攻去。“狂 风吹沙”,“飞舞金丝”,“鹰鹞展翅”,“黑龙攻心“等到凶辣绝招层层迭出, 七名侍卫被心五迅而怪的步法和其意想不到的绝招所慑,有的被利剑穿胸,有咽喉 透洞,惨叫着滚下殿来,屋顶只剩心五一人昂然挺立,有如玉树临风。   殿下众人均是一愣,不相信八高手顷刻间便丧黄泉,心底均是一震。正要调整 围攻方略,心五微微一笑,收剑飘飘然踏屋而去。片刻,众侍卫如梦方醒,带兵尾 随时而去,哪里还追赶得上?其实,即使追得上,谁又是敢上前和心五比试比试!   心五纵身在宫城内驰骋,一路上有兵士拦截便利剑绞杀,毫不留情,最后出了 皇城,在兵马乱叫的当头跃出了内城。这时候,八旗卫兵方抵各个城门亮灯把守, 内城人仰马翻,嘶鸣不止,哪料心五早已越城而去。   ……     痛斥梁启超   在一个秋高气爽、艳阳耀空的下午,心五激动地面对祖国的方向,举起右手, 宣誓加入同盟会:   “本人杜心五,湖南慈利人,志愿加入中国同盟会,遵信纲领,驱逐鞑虏,恢 复中华,创立民国,平均地权,矢信矢忠,为主义尽心奋斗。如有违背,任众处罚 !”   监誓人孙中山。介绍人宋教仁、覃振、,观礼人黄兴、秋瑾、刘道一等都热烈 鼓掌,欢迎心五正式踏入革命阵营,再无二心,共同为革命出力了。   孙中山紧握心五的手,祝贺道:   “从此,我们真的成为同志加兄弟,你这位武林游侠,已成为革命游侠了!”   宋教仁亦笑道:   “希望你不枉我为你做的担保,用满身绝技和忠诚志愿,完成革命任务,再接 再励,再次为国振威!”   心五注视着同志们信任的笑容,激动地道:   “我自幼习武,从走镖江湖中萌生反清之志,加入洪门后无时无刻不想觅得一 条救国救民之路。然而凭一已之力,屡遭挫折。孙先生倡导的革命救国,如拨云除 雾,令我重见天日。从此以后,我若对革命稍有懈怠,便如此石。”   说罢拾起一块拳头大的卵石,以右手二指为刃,猛地一砍,石头应声断成两截 。   秋瑾再也忍不住心里的豪情,手持倭刀递与心五,话语里有抑不住的兴奋:   “杜大哥,你入洪门早我十年,我入同盟会早你一个月,但抚刀之情,仍然是 去秋的壮士之吟。来,刀与你。”   心五接过倭刀,笑道:   “加入革命后,此刀还能鸣否?”   刘道一道:   “秋瑾一直自比龙泉宝剑,鼓吹男女平等,说‘休言女子非英物,夜夜龙泉壁 上鸣!”   孙中山赞道:   “秋瑾是我们同盟会的浙江主盟人,是巾帼豪杰呢。她在回国时写的一首诗极 有气韵,不妨吟与大家听听。”   秋瑾也不推辞,清嗓道:     万里乘风去复来,     只身东海扶春雷。     忍看图画移颜色,     岂使江山会劫灰?     浊酒不销忧国泪,     救时应仗出群才。     拼将十万头颅血,     须将乾坤力挽回。   同盟会的目标就是“须将乾坤力挽回“,秋瑾不掩的英姿侠气,为心五的宣誓 仪式添了许多豪情。   心五宣誓加入同盟会后,刚开始没有担负任务,每天多是随孙中山、宋教仁等 到各处演讲,既可以多结识各界人士,也能亲耳聆听革命领袖的教诲,更深刻了解 他们的心迹。   一日,心五正在《民报》社内阅读报纸,《民报》发行人张继急冲冲地走进报 社,一眼瞥见心五,急忙过去拉住他道:   “心五兄,你有闲情逸致在这里读报纸哪,保皇会的人闹翻天了。“   心五把头抬起,疑问道:   “哦?怎么啦?“   张继抹了把汗,气愤地道:   “梁启超嫉妒革命党联合成立同盟会,从美洲赶到日本,四处发表演说,称孙 先生的三民主义为乱国之策,大肆攻击同盟会呢。”   三民主义是孙中山在《民报》发刊词上提出的革命主张:民族主义、民权主义 、民生主义,分别阐述了革命、政治、经济三大侧面的纲领,把同盟会十六字纲领 更加系统化了,深为革命党人信仰推崇。   “梁启超在诋毁三民主义?”   “是啊。现在他在锦辉馆对保皇分子鼓吹君主立宪,一条一条批驳三民主义。 我们的同志要和他辨论,反被他们打手打伤了,扔出门来。”   心五把报纸往桌上一扔,一掌拍在桌上,怒道:   “梁启超什么时候也这么嚣张啦?”   张继有些欲言又止,吞吞吐吐道:   “他说,孙中山有个杜心五便自以为了不起,焉知中华武林多高手,打败日本 人算什么,难道就号称中国第一了?他也带了几个身怀绝技的武师,明摆着在与孙 先生较量呢。”   心五啐道:   “梁启超我早就认识。当年谭复生遇害时他脚底抹油,混入洪门后又骗钱骗名 ,愈发不长进了,现在丢脸到东京来。唉,中国人为什么老爱窝里斗?徒让日本人 耻笑。”   张继急道:   “心五兄,你去锦辉馆看一下吧。梁启超蛊惑的人心越多,对革命越不利哪。 ”   “孙先生、宋先生知道吗?”   “孙先生为人温和,怎么会当面和梁启超斗嘴?宋钝初去南洋筹款了,否则他 怎会坐让梁启超信口雌黄?”   心五猛地站起身,道:   “溥泉兄,你领我去。”   锦辉馆是东京华侨中保皇会的大本营,门口站着两名拖辫子的大汉,另有一个 膀大腰圆的武林中人坐在方登上,警惕地注视着来来往往的路人。   心五随张继来到锦辉馆楼前,看到门口的侍卫,“哼”了一声道:   ‘做贼心虚!孙先生演讲时哪有这种架式!“   张继摇头笑道:   “或许他们是为了防止里面的人退场吧。“   二人说说笑笑,踏上了台阶。   大汉见心五等二人均不留辫子,说的又是中国话,伸手拦住他们:   “二位,干什么?”   心五笑了一笑,往里指指道:   “告诉梁启超,有老朋友来访!”   大汉见心五直呼梁启超其名,年龄又与他相仿,不敢怠慢,正要讲去通报,心 五与张继却直接走进场内道:   “不用了,我看还是直找他好。”   会场内坐着百数清一色辫子族,从后面看过去黑压压的一片,从台上看一律是 锃青的光头皮,煞是壮观。梁启超傲然立在一张木桌前,用改不了的广东口音官话 在演讲:   “……孙文说要平均地权,这更是伤农之本。普天之下,莫非王土,土地所有 者均是承皇恩浩荡取得耕地,雇农耕种,果民腹且供官粮。无地者大多为奸诈狡猾 之徒,孙文此说只能为刁民张目,鼓动好逸恶劳者造反……”   心五自在江湖走镖里便痛感各地民众因无地而受地主盘剥,此为天下第一至苦 。可以说,正是出于对无地农民的同情,才使年轻时的心五生出对清廷的痛恨。梁 启超在长沙任时务学堂总教习时还知晓民生疾苦,也提出过地主拥有过多土地为变 乱之源。可现在,居然讲出这种鬼话,令心五义愤填膺,忍不住开口喝道:   “胡说八道!卓如,你什么时候变得和满清贵族一个腔调了?”   梁启超眼睛近视,看不清心五等进来,直至有人出声打断自己才眯着眼瞅了又 瞅,终于看清楚了心五,拱手道:   “慎愧兄,原来是你,也来为小弟捧场?”   “捧场?哼,我是来听你的胡言乱语的。”   “慎愧兄,你我相交一场,现在各为其主义,但请你听我讲完这番话,两人细 细再叙,如何?”   张继在一旁可听不进梁启超在拉关系,瓮声瓮气地道:   “少废话。既然明知我们主义不同,有什么好听的?你不是说三民主义是乱国 之策吗,再说一遍听听看。”   梁启超不愠不火,清了清嗓子,对坐着的众人道:   “我们在这里谈君主立宪,跑进来这两位同盟会的弟兄说我是胡说八道,各位 如不嫌烦,这一次可否允我与他们理论一番?”   坐着的保皇会分子早认出了心五便是痛击山本刚、为在日本的中国人赢得尊严 的革命党,心里左右为难,雅雀无声。   梁启超想不到心五在日本华侨中威望如此之高,刚才还情绪激昂、异口同声地 责骂革命党人的保皇派现在却连声也不出,这显然是慑于心五是一名堂堂正正的中 国人,斥他想乱国自然是不通,当下强笑道:   “慎愧兄,你击败日本武道冠军,为大清争了光……”   “放屁!”心五斥道,“我是由日本的革命党和广大华侨推举,代表中国儿女 出战的,不是什么大清!你的大清一听要和洋人比武,躲都来不及,哪里敢派人来 !”   梁启超一开口便被心五不留情地驳斥,不自然地笑了笑:   “总之,你为中国争了光,成了众人景仰的英雄,这一点,我亦钦佩。但论救 国之策,你也是受了孙文那个空想家的骗……”   张继忍不住喊道:   “你把杜大哥看成三岁毛孩子啦?把他当成头脑简单的莽夫啦?什么受骗!”   心五感激张继及时道出自己不好说的话,冲他点头道谢。   梁启超说话屡被打断,没了好声气:   “孙文那一套行得通吗?且不说什么三民主义,光在别国领土上组织乱党,号 召推翻祖国政府,这一套便万万行不通!”   心五昂声道:   “在日本的革命志士只是万一,在国内的洪门弟兄和觉悟醒的民众才是根本。 卓如,你既入洪门,为何不守‘反清复明’宗旨,却鼓吹拥护罪恶的满清?复生的 血难道就白流了吗?”   提起谭嗣同,梁启超也好一阵黯然,良久才唏嘘道:   “复生流血是因为他要用血来推进维新变法,唤醒沉沦的良知,使千千万万国 人不再流血。慎愧兄,我早就说过,你们江湖侠士只以为革命可以爽心地尽情厮杀 ,可知百姓受难否?只有以君主立宪挽救危局,才能免除国难!”   这番话在保皇派中引起一片赞许声,显然是保皇分子的核心理论。表面看去, 冠冕堂皇,但细细一究,君主立宪以谁为重?君重或宪重?   梁启超没想到心五会这样质问他,一时瞪大了眼,说不出话来,迟疑着道:   “二者是统一的,明君颁良宪……”   心五步步进逼:   “谁是良君?若满清全是良君的话,国势何至沦落至此?光绪若是良君的话, 复生会死吗?你还跑到日本来干什么?”   梁启超哑口无言,喃喃道:   “皇上是英明的,只怨慈禧太后专权阴毒,不肯变法……”   “说来说去,结论还是一个:满清实权掌握在一个专权阴毒的老妇手上,你们 保的皇上只不过是个傀儡!你不敢说君主立宪可以救国连自己都救不了的人,还能 指望人救得了多灾多难的中国?”   保皇分子沉默得出奇。或许他们正在琢磨心五话里面的意思。是啊,一个傀儡 怎能救国?   梁启超额头冒出热汗,掏出手帕擦了一擦。他以前鼓吹保皇理论时,从未有人 能如此尖锐地提出此种问题,而且正中要害,找不出什么理由反驳。   然而,梁启超毕竟是辩论高手,不欲再和心五纠缠保皇理论,他把战火燃到革 命上面:   “中国之积疴,非一时半会可解,君主立宪法为抒解苦难、去虚排弱的对证良 方。但革命呢?革命除了破坏之外,有何功效?千里烽火,白骨遍野,笑的是孙中 山,哭的是你我真心忧国者呀!”   心五冷笑一声:   “常言道,‘官逼民反,不得不反’!谁愿意大好中华千里烽火、民生涂炭? 在贞观之治、文景之治时,百姓造反吗?康熙朝时,百姓造反吗?为什么嘉道以降 ,孙先生尚未出生,就有大规模的义举了?太平天国时,孙中山先生懂得笑吗?卓 如,你不是把前后搞混淆了,是先有民众反抗清廷暴政,才有孙先生提出革命纲领 ,不是他煽动天下大众造反的。他让你反清,你反不反?”   “这,我是忠君报国的。”   “你以为天底下的人都比你蠢笨,不懂爱国吗?留日学生个个满腹经纶,年龄 也不比你小,他们参加革命党,总不能斥为‘愚味无知,年少轻狂’吧?”   梁启超步步招架,狼狈不堪,又不甘被逼得无言以对,反问道:   “然而,革命党的理论是要尽毁我中华几千年国脉,把孔孟之道、三纲五常统 统砸碎。慎愧,你也是秀才郎,又学过西洋文化,你难道就对比不出中华文明之优 越吗?”   “谁说革命就是要尽毁中华文明的?革命只不过是打倒帝制,创立民国,让天 下百姓当家作主,废除反动的‘三纲五常’,取孔孟之精华以建设新中国……”   “三纲五常是维系天理、人伦之根本,没有了它,天地如何有序存运,父无威 ,夫无权,如何齐家?”   “天意不能只授给某一家族,无论贤庸让其世代为帝,统御天下。如果天意若 此,这天难道又是好天?只有把国家交给民选的总统和议会,合天意则民意顺,逆 天时则与民意拂,自动下台,这才是顺应天理!”   “天意岂可由莽民操纵?出现灾乱不是因为天非好天,而是民生太乱,天惩灾 祸,以儆效尤!”   “掌权者是皇帝贵族,治民者是各级官吏,民生大乱不是这些食肉者鄙,难道 还怨勤恳耕作、受尽盘榨的老百姓吗?”   “教化不修,浑噩无能,既有贪官污吏不行皇上旨意之故,也有百姓不守臣民 之礼之罪。”   “刚才你还说莽民不可操纵天意,他们焉知臣民之礼?上梁不正下梁歪,   西太后专权阴毒,光绪懦弱无能,督抚道县以敛财为做官之道,你还指望百姓 一声不吭,被压榨还谢皇恩浩荡?”   二人唇枪舌剑,你来我往,既辩治国之大,也论百姓之小,锦辉馆内只闻心五 的湖南口音和梁启超的广东官话在荡漾,张继与众保皇分子静然旁听。   梁启超无论如何缠绕,均被心五坚持的两大原则逼出原形:天下应由得道者坐 ,当年满清取明而代之如是说;今日为何不能由民选的总统、国会取代?百姓是国 家之本,逆民意即是逆天时,其舟必覆。不爱民而指望民乖乖老实,试看历朝兴衰 ,无不伴有平民举义!   保皇分子从未见过他们拥戴的才高八斗的梁启超被革命党驳得满头大汗,结结 巴巴,找不出话说;对武功卓绝的心五如此正义凛然、能言善辩均颔首不已。   梁启超终于无力站着与心五争辩,颓然往坐椅上一倒,呼呼喘着大气,扭过头 不望心五与众拥戴者。   锦浑馆之辩,以心五痛斥梁启超、梁启超赧然无对结束。许多报纸都报导了“ 大侠能武擅文,力斥保皇喉舌”之故事。保皇会声望又是大跌,梁启超也无脸再在 日本做巡回演说,悄悄地离开了。   盟会上下对心五刮目相看。原来一些认为心五只有蛮力、不宜做革命宣传的同 志无不惊诧心五居然痛斥了口舌伶俐的梁启超,心中大为懊悔。既悔曾经意气用事 ,反对心五加入各省主持机构,令心五在会部闲坐看《民报》,也悔为何自己不能 生出一副好嘴巴和好拳头,武可出名,文能扬威。   张继对心五的印象也是大为改观。以前他看到心五经常坐在《民报》社内读报 ,潜意识里还有点不屑:一个莽夫,自应在角击场上搏斗,在这里附庸些什么风雅 ?但在锦辉馆内聆听心五义正辞严痛斥梁启超,由衷地佩服心五浩然正气和深远的 历史观,从此与他结成好友。   《民报》的发行量日渐增长,影响也越来越大,雇有的报童亦越多。但近几日 ,报童经常哭丧着脸,来向张继诉苦:   “我们刚把报纸带出去,就被一些长辫子的人抢走了……”   “他们还威胁,不许我们再送《民报》,否则就要揍我们……”    张继听到这些,心知有异,连忙找心五商量:   “这些人针对《民报》而来,不是清廷走狗就是保皇分子。”   “清廷怎敢在日本国土上拿日本小孩子开玩笑?这可是不尊敬大日本的最好借 口。保皇会的人如此嚣张?难道梁启超又回来了?”   “嘻嘻,梁启超刚被你痛斥,灰溜溜地走开不久,怎有脸回来?”   “那他们也不敢如此针对同盟会呀,这不是挑衅吗?”   二人正在商量,两名同盟会员跑步冲进报社,见到心五如获至宝:“杜大哥, 我们在赤块举行的一个集会被一群日本浪人捣散了,还打伤了几名同志。据调查, 这是保皇会的人买通浪人干的。”   心五皱眉怒道:   “他们什么四处出击?难道不怕革命同志报复吗?”   那两名会员肃立一旁,摇头不知。   “那你们来找我干什么?”   “我们打听到,今天保皇会的人在锦辉馆也要搞一个集会,所以想,想……”   “想让我去痛殴他们一顿?”   两人不好意思地低下了头,不知心五是否会答应。   心五和张继会心地对望了一眼:锦辉馆,又是锦辉馆,上次痛斥梁启超,今天 也该给他们点颜色看看了。   张继站起来向工人吩咐了几句,冲两名会员道:   “你们去叫几个身手灵活的同志,到锦辉馆门口集合。”   两人兴奋地看了看心五,见他面露微笑,使劲点了点头,转身而去。   心五笑着对张继道:   “溥泉,你这个司法部判事,带头闹事了啊?”   “这是以牙还牙,哪叫闹事!”   两人边走边说笑,赶到了锦辉馆门口。在各处隐蔽的同盟会员见张继和心五出 现,纷纷现身过来汇合,总共有十多人。   看门的打手见心五又来,而有带着十几名革命汉子,急忙抱头冲进去报信。另 一名打手眼瞪瞪地看着十几个人鱼贯而入,不知这一次会有什么大事发生。   会堂内依旧坐满了人,百数人声音嘈杂地在嬉笑争论着什么。打手跑到主会人 席上,低头说了几句。那人脸然阴睛不定,又惊又骇,正要开口叫“肃静”,忽然 间会场内便鸦雀无声,因为,大家都看到心五等人进来了。   主会人满脸堆笑,冲心五拱手道:   “大侠再次光临,有何指教?”   张继“哼”了一声,道:   “你们锦辉馆打伤了我们同盟会的人,我乃本会司法部判事,上门索赔来了。 ”   主会人换成诧异的面容:   “怎么可能呢?我们锦辉馆一向遵纪守法,团结侨胞,怎能么会打伤同盟会的 人呢?”   “不仅打伤了人,还抢去了我们的《民报》。你老实说,究竟想干什么?”   “同盟会势力虽大,但也不能冤枉人嘛,怎么说我们打人抢报呢?”   保皇分子也在聒噪:   “滚出去,私闯民宅……”   “你们革命自己不讲理便罢,跟我们也这样蛮横?”   “无凭无据,就这样闯进来问罪,就这种德行也想抢江山……”   心五转过身去,冷冷地扫了一眼会场。本来还站起来指责的人碰到心五的目光 ,乖乖地又坐了回去。   忽然,从门外进来两名同盟会员,抱着一捆报纸,冲张继报告:   “锦辉馆的杂物屋里堆满了《民报》,连续好几天的都有……”   主会人想不到同盟会会来这么一手,揭穿了面具,尴尬地站在那里。保皇分子 中大部分并不知道锦辉馆确曾抢过《民报》,看着证据确凿,哑口无语。   这时,从门外闯进来几名大汉,身着黑衣,满脸横肉,用手推搡同盟会员道:   “让开让开,木头似的站在这里讨打?”   张继和心五转过身,看不起挤到身前的大汉。大汉们眼如铜铃,指着他们的鼻 子道:   “看什么看,今天你们一个人也别想走,统统留下一条腿再说!”   主会人急忙向大汉使眼色,拉拉他们的衣角,轻声道:“杜心五也来啦!”   大汉手一挥,不屑一顾:   “杜心五?不就是打倒了一个小日本,有何可惧?”   他用手点了点张继的胸口:   “你就是杜心五?”   张继“哼”了一声,不予理睬。大汉又走到心五身前,比心五高了一个头,点 着他的胸口问:   “你就是杜心五喽?”   心五收腹提气,胸口震荡,轻微地一张一弛,大汉的手尖如火烧般疼,接着只 听“喀嚓”一声,手指头如掉线一般,竟耷拉了下来。   其他的大汉见心五一动不动,同伴的手指戳在他胸口上便脆不经风地折断,大 惊失色,拥上来围住心五。   心五对张继和其他会员道:   “守着大门,今儿谁也不许出去。”   保皇分子面面相觑,不敢动弹。   那断了手指的大汉痛得满头大汗,又惊又恐地望定心五,不知怎么会突然中了 暗算。焉知心五最恨别人趾高气扬,出言不逊,才给了他一个下马威。   众大汉围住心五,大眼瞪小眼,谁也不愿出招试探心五的功夫。心五身经百战 ,很少主动抢攻,只循自然门要旨“动静无始,变化无端”,悠闲地立在围圈之中 。   有一名大汉按捺不住,“呀”地一声,使出“华山硬掌”,往心五的脸上扫来 ,其他大汉也乘势而动,或掏心或绊腿,齐往心五身上出招,企图一击而就。   心五见围圈狭小,不好腾挪身形,右手抓过使掌扫向自己肘部的大汉手腕,一 拖一带,把他扯向自己身前,挡住了掏心的一击,同时左脚半提,往绊腿之敌腿部 的“膻泉穴”踏去,若被踏中,其腿必残。   被挡住掏心一击的大汉口吐鲜血,瘫倒地上,绊腿之敌见势不对,急忙收招扬 膝,作势要往上踢心五之腹,心五左掌下按,狠狠地打在他的腿上,顿时又倒下一 个大汉。剩下二人,一个断指一个误中同伴,怔立当场。(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