报告文学         一张支票一生情——黄花岗杂志创刊的故事             本刊特约记者 杨柳青     一张支票一生情   在爱蒙赫斯特这一间不大的宾仪馆里,正在举行着一个小小的追悼仪式。不算 很多的教友们,冒着凌厉的寒风聚集到这里,在幽暗的灯光之下,按照基督教的仪 式,正送别她走向去天堂的路上。八十一岁的周戴琦老太太,安祥地睡在前方的鲜 花丛中。明亮的聚光灯的灯光,笼罩着她的遗体——安祥,平静,恬然自足,虽不 似她平日里那番总是活活泼泼的样子。   这里没有达官贵人的花篮,或许是因为她将生命留在了异国他乡;这里似乎也 少了些应来的海外同志们,也许他们正在为着本党在那个小岛上的改造,忙不过来 吧;这里就象是一个最最平凡人的悼念仪式,然而,悼念的却是一个极不平凡的女 人。   小小的厅堂里面十分地安静,没有凄厉的哭声,也没有低低的哀号,也许因为 信教的缘故,众教友都是来送她去极乐世界的,所以,悼念仪式显得格外的平静。   只有她亲手带大的孙女,一个长得颇有些象祖母的女孩子,眼泪在她的脸上流 得就象是一条撕不断的小河……   然而,一个声音,一句又一句苍凉的独白,还有那一张泪水纵横的老脸,却愈 来愈揪住了所有人的心:   “……   “周戴琦出生在江西乡下的穷苦家庭,自小父母双亡,全靠祖母养大。然而, 含辛茹苦的祖母却不让她做活,要她读书。这样,她才有可能成为一个知识女性, 并能够在后来为国家尽忠、尽职……   “周戴琦是在国民政府号召‘一寸山河一寸血、十万青年十万兵’的艰苦抗战 岁月,在江西参加的三民主义青年团,并且担任了县里的三民主义青年团书记。要 知道,三民主义青年团是为了号召爱国青年抗战才创建的,他绝不是一个反动的青 年组织……”   当年曾为抗日而投笔从戎的大学生周祥先生,说到此处,含满老泪的眼睛,突 然掠过了一片亮光,那一刹间,就象是对着苍天发问一般。   待他慢慢地垂下眼睫,宛如痛定思痛了一番之后,他才又擦了擦脸上的泪水说 :“为了抗战,她穿草鞋、裹绑腿,领着她那一帮热血的女孩子,到处宣传鼓动抗 日。她和我,还有蒋经国先生,章亚若女士一起,在整整一年的时间里面,走遍了 赣南,穿破了一双又一双草鞋……后来,她和章亚若女士成了结拜的姐妹,和我成 了一对恩爱的抗战夫妻。在赣南的一间小茶馆里面,经国先生为我们证婚……在我 们的婚礼上,喝的不是酒,喝的是茶,茶香啊……如今虽然已经六十年过去了,我 们婚礼上的茶香,好象还萦绕在我的心头……”   说到这里,他象是刚刚绽开来的一丝梦境般的笑容,又突然地惨白了下来,两 行老泪瞬间便又急流在他的脸上。   当周详先生和着泪水的迷茫眼光,渐聚渐拢,又慢慢地变得明亮起来时,他又 接着刚才的话,将老伴的八十年人生,丝丝入扣地说了下去。在他的话里,我们看 到的是一位抗战反共女战士的一生风采,一个热心公务、热爱国家的真正国民党人 的形象,和一个酷爱读书、却不善持家的可爱妻子的美丽身影……特别是她对于孙 中山先生民主建国思想的深沉信仰,和她对孙中山先生创建、蒋介石先生捍卫过的 中华民国的无限情怀,着实打动了在场的所有人心。   然而,最最令人没有想到的却是,当周详先生几乎介绍完了老伴的生平之后, 却大声地说道:“能不能请辛灏年先生站起来一下。”而当大陆普通学者辛灏年先 生有些诚惶诚恐地站起来时,老先生竟然眼光笔直地看着他的脸说:“周戴琦生前 留下了一个遗愿,就是这一张一千元的支票”,他哆嗦着手,从西装的暗袋里面, 掏出了那张支票,然后才说:“我要把它交给你,宣传三民主义。这是她的遗志, 你,不能不收…¨”   五年来,这位在北美洲向华侨和大陆留学生宣讲过一百多场孙中山思想、中华 民国历史的大陆普通学者,非但从来没有收过一个红包、要过一分钱的讲演费,甚 至受足了李登辉国民党的抵制直至诬蔑。此刻,面对此情此景,他只怔怔地站在那 里,许久许久,眼泪终于夺眶而出了……他凝视着周祥老先生,然后又凝视着聚光 灯下周戴琦女士那象是含笑的遗容,“一张支票一生情”这样一句话,竟猛地掠过 了他的心头……     曼哈顿的寒风马姐的心   这是一个傍晚,十二月的寒风回旋在洛克非勒中心的上空,不时地会发出一两 声快乐的尖叫。   一年难得来一次这里的辛灏年,当他终于等到了马姐时,便立即迎了过去。他 “马姐马姐”地叫着,马姐终于在人丛中发现了他。   马姐就是马佩华大姐,在纽约的华侨中,不论男女长幼,许多人都亲切地叫她 一声马姐。   辛灏年知道马姐已经很久,但结识她并不久。一年多前,在飞达餐馆的一次小 小的聚会上,因为有人在唱“中华民国颂”这首歌时,总要将“国”改唱成“族” ,没想到,就是这位马姐,居然在酒桌前站了起来,大声而且严肃地说道:“今天 ,中华民国还没有把国号改掉,这个国家又是孙总理亲自创建的,所以,希望大家 在唱到中华民国时,不要把他改成中华民族。何况我们还有另外一首‘中华民族颂 ’这首歌。”她的话,使唱歌的人深感不好意思,更赢得了许多人钦佩的眼光。那 一天,辛灏年提前离了席,临别时,他紧紧地握住了马佩华大姐的手,低低地说了 一声:“马大姐,我好佩服你。”   他和马姐认识了。   纽约的华人圈虽小,平时想见个面,却并不容易。似乎已经很久很久之后,辛 灏年才和许多人一起,在马姐主持的一次聚会上,成了马姐的客人。再后来,就是 离这次见面不久之前,在唐人街中华公诉所纪念蒋介石先生的讲演会上,辛灏年又 见到了马姐。那一天,站在台上讲演的辛灏年,因痛说蒋介石而溢出了眼泪,台下 的马姐和许多人也都是满眼泪光。讲演会结束后,马姐攥着辛灏年的衣袖,说:“ 你不能光是讲演。每一次你都讲得那么激动,大家听得更是感动,可是,人走茶凉 ,时间久了,便又淡忘了。灏年,不能再这样下去,要做事,要把你讲演的成果留 下来。就象你留下了《谁是新中国》这本书一样。”那一刻,辛灏年看着马姐,一 时说不出话来。许久,才嗫嚅着说:“我只是一个书生,只能讲演、写书,我还能 做什么呢?何况,从来也没有人支持我们。我也从来没有向任何人请求过支持。” 马姐没有想到,下了讲台的辛灏年讲起话来,居然这样文弱,与他在台上时那番口 若悬河的模样,简直连不到一块儿。想到这里,她笑了笑,才对辛灏年说道:“那 好,我们再找个时间,谈谈怎样支持这件事。”   这,便是辛灏年和马姐在曼哈顿见面的来由。   十二月的寒风,将马姐和辛灏年送进了一家小餐馆;马姐的热诚和坦率,也使 辛灏年将这些年的艰辛和想法尽情地倾倒了出来。马姐更深地了解了辛灏年只想做 一个学者的心愿,和他只愿意在学术上尽力配合大陆学者宣传孙文学说的愿望。所 以,她便明白地对辛灏年说道:“你和许多大陆学者都讲,孙中山道路才是今天全 中国唯一应该走的一条道路,我也这样看,真的是唯一的一条路。所以,我赞成你 的想法。我虽然不是一个有钱人,但我相信,我的先生和我,都会支持你。你买一 张机票去讲演的钱,去讲演住旅馆的钱,还有你要支持其他人研究三民主义的钱, 我要为你解决。就让我为你要做的事情奠下第一块砖头吧。”   马姐的话虽然说得那么平静,那么平常,可是,辛灏年的心头却无法平静得下 来。因为,马姐的慷慨支持,虽然是他所不能想象的;一位华侨已经完全表露的信 任,更是使他感到了巨大的安慰和鼓励。他早就听人说,马姐是一个真正的爱国者 ,一个真正热爱中华民国、坚定信仰三民主义的中华女性。多少年来,她曾为了这 个国家的命运,为了包括大陆民众在内的中国国民的命运,寝室难安。她曾经在几 度彻夜不眠之后,看着窗外薄明的天色,起身找出支票本,开出一张张支票,去支 持它心里面真正的中国国民党。虽然,这些钱里面浸透着她每天拥挤在地铁车厢里 的汗水;虽然,她明知道,在她开出这一张张支票时,他的先生都是假寐在她的身 旁……。马姐几乎没有一年不去参加纪念六四的活动,她总是要为那些“六四”孩 子们辩护的言语和形象,如今在海外实在已经是十分难找了……。   辛灏年久久地看着马姐,突然开口说道:“马姐,你绝不只是一个支持者,赞 助者,不,因为,从第一天开始,你就是一个参加者了。为了做好事情,从今天起 ,我们将不分大陆台湾香港海外,不分满汉回藏,大家一起来做,都出于一份心, 那就是在孙文学说的旗帜下,为实现中国的“民主、统一、和平”,尽心,尽责, 尽力。马姐,你放心,捐到的每一分钱,我们都要把它用在事业上。我很想办一份 刊物,但我们只尽责任,不要报酬,并且,华侨管钱,财务公开。因为,你们才是 真正的创办人。马姐,请相信我……”他说得激动而且流畅起来了。   马姐笑了,她相信他。   回旋在洛克非勒上空的寒风,象是发出了一声声快乐的尖叫。难道连异国的寒 风,也在催促着《黄花岗》的诞生吗?     姚大哥的执着和铁汉兄的义气   姚鑫华和李铁汉都曾经被人称为姚三党和李三党。说白了,就是当他们认为哪 一家政党是真正的中国国民党,也就是真正要走孙中山的道路、坚持三民主义和中 国统一的政党,他们就会参加她。所以,近十余年来台湾政党政治的诡谲风云,虽 然没有把他们的心搅碎,却也真正地把他们的心搅乱了。然而,再乱,也不致乱了 他们对孙文学说的信念和对中国民主统一的信心。不喜欢专制、偏喜欢民主;不仅 反对台独,而且反对共独、即共产党独裁,已经成为他们终生的追求。   所以,专程从新泽西赶来听辛灏年演讲的铁汉,才会在散会后,立即找到辛灏 年,并拉着他的手说:“孙中山的道路才是正路,是我们全中国人都应该走的一条 路”。   那天晚上,就在中国城,铁汉兄不仅请了他的灏年兄,而且请了来听演讲的一 些大陆朋友们。只因谈得开心,吃罢晚饭,铁汉兄又把辛灏年拉进了唐人街的一家 咖啡店,直谈到深夜。他觉得自己理解了他的灏年兄,辛灏年也从这个大汉的率真 和激情中,看到了一个人对自己故国的无限深情。这是他们的第二次见面,第一次 是在新党的一个欢迎会上。那一天,他就坐在铁汉的身边,并且看着他奔上台去, 大声地驳斥了那些公然为中共评功摆好的糊涂言论,去声明:所谓联共反独,只能 害了台湾,更寒了大陆十三亿人民的民心。他的理论是,追求全中国的民主统一, 而不是中共的专制一统……那一天,在辛灏年的心里,铁汉兄不仅是个人高马大的 人,而且是一个人大心坚的汉字,真正的铁汉,虽然他有时会象个不懂事的孩子那 样,有股冲劲……后来,在纽约侨界欢迎连战的宴会上,李铁汉举旗反李,呼喊台 湾中国国民党要做一个真正的和象样的中国国民党的“义举”,实在给许多华人留 下了难以忘怀的印象。   辛灏年正在想着他和铁汉兄第一次见面的情景,没想,此时的铁汉兄,却突然 告诉他说:“灏年兄,我要支持你们向海外报告大陆人民对孙文学说的新认识,对 老总统的再认识,我这人是说话算话的……”他的声音突然低下去了,并且欲言又 止,眼光扫描似的漂移在灏年兄满脸的倦容上面。   那一天,他们象兄弟一样,依依不舍地分了手。可是,过了没有多久,他却出 现在辛灏年的家里。辛灏年刚刚从旧金山讲演归来,已然不是一脸倦容,而是一脸 病容了。他实在是太累了。可是,他却看见铁汉兄拿出一大把钞票对自己说:“灏 年兄,你也过得太清苦了,这五千元是送给你的,是给你保养身体的……我听到许 多人说,你从来不接受任何一个红包,连讲演费都不要。但是,我这五千块钱,你 一定要收下。”他说得那么坚绝,简直没有讨价还价的余地。   辛灏年先是愣了一下,后来,他才压住已经串到了他心头的感激情绪,有意轻 松地、并且是带开玩笑地说:“铁汉兄,我不清苦,你就会送钱给我了吗?”   铁汉兄正回不上来话,辛灏年马上又说道:“铁汉兄,许多华侨都希望大家能 够把杂志办出来,要是你这五千元一定要送给清苦的我,那还不如乾脆捐给《黄花 岗》杂志,好不好?”辛灏年早就听人说,铁汉兄自己的生活十分俭省,脚上穿的 总是十几元的鞋子,衣服都是过时的便宜货,他和太太在新泽西经营一家小小的汽 车旅馆,夫妻两没白天也没有黑夜地干活……。想到这里,辛灏年突然觉得自己要 铁汉将钱捐给《黄花岗》的话讲得太唐突了些,正想把话收回来,没想,站在一边 的姚大哥已经代铁汉兄说道:“捐给《黄花岗》,没错!”他已经代辛灏年将那五 千块钱收下了。   姚鑫华大哥自称老顽童一个,生活,靠国民革命军陆军航空兵上校的退休金; 儿女在美国读书,却靠他在纽约开电召车补贴学费。但他天生是一个乐天派,穿着 不讲究,饮食不在乎,一顶遮阳帽,总是拿在手上,很少戴在头上;一件大红的马 甲,时常套在他圆滚滚的肚皮上面,总给人一种“马大哈”的感觉。他成天笑哈哈 地,又成天讲的是“反共反独”的话题。爱他的国民党,象是发了疯;骂他的国民 党,嘻嘻哈哈里透出的,却是一肚子的辛酸。谁要找他办事,只要说是为了真正的 中华民国,他便车也不开;那个团体要请求他帮忙搞活动,不用说不开车,连儿女 的学费都会忘到九霄云外。他还喜欢写点文章,还常常被那个“民意论坛”给刊登 了,发出来的文章,也总是有棱有角,自然会教那些人读了浑身不舒服。自从在讲 演会上结识了大陆普通学者辛灏年,他的话题里就多了个辛灏年。从此,辛灏年只 要有了急事,他就把车子开来了;从此,只要辛灏年和他在一起,他就要催促辛灏 年多讲演多做事,就象生怕辛灏年偷懒;从此,凡是他能助这个贫穷学者一臂之力 的,他都做。他能自认领 队,带着一帮人,陪着辛灏年去洛杉矶讲演;他还能叫大 家交钱,共同捐助买广告去发表某报不愿意发表、更不愿意报道的文章,虽然这篇 文章对敦促国民党的真正改造和真正前途大有关系。他还是一个重情意的人,周祥 夫人的追悼会他去参加了,算是仅有的两个国民党人中的一个。只因他亲眼看见了 、亲耳听见了周祥老先生为已经过逝的夫人表明了遗志,没过二十四小时,他已经 开了两张支票来,还代程老也开了一张,并且人家也是吃退休金的。当两张一千元 的支票一起被他送到辛灏年的面前时,辛灏年的感动自不用说,他的大话就更叫辛 灏年感激:“你放心,我们也不会只捐这一次,我还会叫别人捐,任你怎么用都行 ,要是你想办杂志,也行。”   那一刻,辛灏年说不上是什么感觉,只是觉得他的姚大哥太好,只觉得,他唯 有和大家一起办好刊物,才能对得起这样好的姚大哥。从此,姚大哥自然而然地成 了还没有出世的《黄花岗》的大将,他找人打字,联系工厂,亲自领着几位热心义 工——他们可都是些真正专业的人才,一起校对已经打好的稿子,每每直到深夜。 自然他的电召车是越开越少,钱也愈挣愈少。但他还在对辛灏年说:“放心,稀饭 会有,大饼会有,黄花岗的钱也会有。”那一天,他特地从唐人街的“老山东”买 来了热扑扑的大饼和锅贴,在与辛老弟共进晚餐时,他又象是担心辛老弟会动摇似 的,这样鼓励辛灏年。   姚大哥的深情姚大哥的心,辛灏年怎会不知道?有了这许多有心有情的姚大哥 和铁汉兄,《黄花岗》还会办不出来吗?     旧金山的温暖和任博士的慷慨   世间的事,常常就是这样的难以意料。大陆来的这位普通学者,虽然一来到北 美洲,第一次讲演,就讲的是三民主义和中华民国,就报告的是大陆知识界对中国 现代历史反思的成果,可是,整整五年过去了,在《谁是新中国》这本书出版前, 他已经在美加地区讲过五十余场,在《谁是新中国》这本书出版之后,一年之间, 又已经应各地邀请讲了五十余场,虽然,在每一次讲演会上,都有许多人激动,落 泪,感慨,甚至曾与他作彻夜谈,可是,就象马姐说的那样,讲完了,激动完了, 也就完了。   但是,他没有想到的是,就在这世纪之交的寒冬和寒春,就在他拖着疲劳的身 体,往来于美国的东西两岸,应邀作着一场又一场学术讲演的日子里,美国的许多 华侨们,就象是有了互相感应似的,都希望他不要只做讲演,而是应该做点实际的 思想普及工作。还都说要支持他,要和他一起来做。这使得几年来,一直只是讲演 、写书的辛灏年,感到了安慰,更感到了紧张。因为,他实在只是一个再普通不过 的文化人而已。他能做什么呢?   在旧金山假日旅馆那个十分漂亮的大厅里,当他刚刚讲演完了之后,就有一位 名叫冯华厦的前辈立刻冒着激烈的掌声站起来对他大声说道:“你讲的,我们听到 了,都对,现在是怎么做?你要做,我们就支持。”后来,这位冯先生又追踪到史 坦福大学,去听他在旧金山的第二场讲演,还是这样地对他说……   在旧金山梁先生和王太太的家里,当他刚刚走进他们家的厅堂时,他立刻惊异 地发现,他那本《谁是新中国》的封皮,竟然被放大成了一张张若大的彩色照片, 被张贴在墙壁上,他的心顿时热了起来。这个晚上,酒好、菜好,人更好。他们当 中,虽然有台湾来的,也有大陆、香港来的,有普通的教授和工程师,也有在旧金 山甚至在美国都颇为知名的侨领。然而,他们居然说的都是一样的话,希望他能够 做起来。然而,他还是什么也没有说,他明白,还要让这些朋友们能够更多地了解 他,了解他只能做一个学者的愿望,了解他一个普通文化人的心性和弱点。因为, 这不是在纽约,虽然他们要帮助他的愿望已经是呼之欲出。在他看来,这已经够了 。   然而,他却在自己早就熟识、并且十分尊重的任松林博士的家里,在那几样小 菜、几只别致的小酒盅之间,看见了松林兄的真情和实意。“辛老师,这次要是来 真的,真的把黄花岗杂志办起来,我们就来真格儿的。”松林喝着酒,用一口道地 的北京话,实心实意地对辛灏年说。辛灏年看着他,听着他这几句已经告诉过易丹 轩的话,不仅将纽约华侨们的支持兜底儿地告诉了他,而且说:“当然是真做,就 是办黄花岗杂志,以普及孙文学说。”他对这位大陆留学生出身的高级工程师向有 好感,五年前,他在哈佛作第一场讲演时就认识了他。虽然,他能讲、能侃,还能 写一笔好文章,讲起话来,常叫造假的人心慌。听了辛灏年的话,任松林虽将手中 的酒杯放下来了,眼睛却亮了起来。然后,他站起身,就走进了屋内,出来时,手 里拿的竟是一本支票本子。一张一万美元的支票,一张由大陆留学生出身的工程师 开出的第一张支票,就这样被送到了辛灏年的手中…… (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