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黑暗的酒吧里,一个男人把他的手指放在索索的手指上,她已经喝了太多的酒,头如同重击后的阵痛,一次一次地穿透神经。她想起过去的许多折磨,支离破碎在充满迷幻的电子音乐里,她的伤口渐渐变得暧昧不清。
吧台边挤满跳舞的人群,黑暗中的汗水和欲望。他有洋人浓烈的香水味道,手慢慢地滑下来,在她的腿上,感觉着她在他的压力下颤抖。
他拉住她的手,带她穿越过黑暗的人群,他的手出人意料的强硬。
索索感到一种想堕落到底的欲望,从隐藏的角落里走出来,她只想温顺地跟随着这个德国男人,有一双湖水般深蓝的眼睛,她想沉下去,沉进湖水冰冷的寂静。
她与他步行过一个偏僻的马路,一个涂着冰蓝眼影的年轻女孩从幽暗的墙角下走过,象觅食的猫。有人在接吻,纤瘦的路灯照着自己的影。
树在风里摇曳着,远处24小时营业的超市发出刺眼的白色灯光,她的心里突然充满绝望,冷漠的月光慢慢地淹没了她。
她落叶一样飞离了他,寻了最近的一家酒吧逃进去,坐在喧闹之中。周围到处是拿着酒杯的人,随了音乐身体抖动着。
她明白了自己的放纵欲念,同样隐藏在每一个不知道何去何从的人身上。
静静地让手中透明的酒怀坠落下去,听它破碎的声音。她的欲望,她的伤口,她的梦想,被破碎声湮没了。
她看着冷漠的人群,音乐依然震动着,听不清歌手的声音,穿着白色制服的侍者将玻璃碎片集中在一起,灯光下幽幽地发着冷光。
她想起恒,是在上海的第一次见面,她也是同样地喝醉了,不停地讲述凯,在KTV包房里用力地摔酒杯,紫红色的葡萄酒泼洒在白色的墙上。
她一直想伤害自己,放弃自己,让自己象残破的旧罐子一样摔在地上,暗红的血在地上流着。
她无法自制地尖叫,恒紧紧地抱住她,试图让她安静下来,她开始无声地饮泣,象一个软弱的孩子伏在恒的膝盖上。
恒亲吻她,爱抚着她颤抖的身体,他对她的爱越来越深。
她在他的抚摸沉沉地睡去,他看着她长而卷曲的睫毛在苍白的脸上抖动着,泪痕残存,她紧紧地依靠着他,时而轻轻地叹息。
恒爱她,他一直认为她成熟坚强,高傲而颇有才华,时隔八年之后,他才看到她的真实,她的幼稚与疯狂打中了他的灵魂。
在她的体内有压抑得太多太久的情绪,同时她又有太多的理性,天生的狂放与后天的规范矛盾,不能找到一个可以释放的地方。
冲突在她的灵魂深部,折磨着这个脆弱的蝶儿,她的翅膀早已折断,却努力飞在下雨的都市荒野。
她渴望复活她腐朽麻木的生命,回归人生初始的纯洁。
恒轻轻地抚摸着她柔软的身体,希望自己可以永远保护她,让她远离尘嚣。
索索几乎也爱上恒,她常在烦闷的时候,约恒来这附近的酒吧来聊天,谈离开北大的日子。
索索是在凯离开之后的半年之后,离开学校。
她没有完成大学学业,进入Catherin工作的那个软件公司做总经理秘书。公司在中关村,于是,索索也在圆明园旁边租了一间小屋,每天步行上班。
索索只想从那个噩梦里走出来,沉静地生活,她只想获得安宁。
从此,她再也没有去过北大。
索索也不想见到过去的朋友,因此她从琴的视线里隐去。她只与Catherin交往,和可爱的杰里聊天。
索索想把自己放在蜗牛壳里,不再面对世界。
但是,在创伤平复之后,她重新学会了微笑,想从别人对她的爱里恢复自己的力量。可是,她有一个过于敏感的灵魂,无论她怎么想忘记,也无法抹掉梦里的泪痕;无论她怎么安放自己,都是孤独的。
索索没有过去,也不敢想未来。现在,除了她自己外,她没有一个人可以依靠和信任,在同许许多多的人接触中,她已有足够的教训,她也变得冷酷了,而真正的感情和欲望却深深地藏在心底,从不表露,她只是一个加了伪装的她。
她只有不断地毁灭,不断地迷失,痛苦和欢愉对她来讲都是强烈和深刻的。
她需要刺激,需要让烈酒来麻木她的肉体和精神。
有一次,索索走在圆明园的黑夜里,曾有个男人用刀威逼她性交,雪亮的刀刃在她白皙胸部冷冷地发着光,很美,月光也很柔和。
她渴望冰冷的金属进入她的身体,那个男人另一只手正在抚摸她的大腿,她为这种强迫而神迷,她只想在疼痛里飞起来,过去的重负因此而消失。
水波的声音远远地传来,她安静地站在树丛之中,用大大的眼睛注视着他,一只迷途的松鼠,从松枝上跳过。
她冷冷地推开他,与松鼠一样地走开。
她渴望他追赶她,让刀进入她的体内,在这样美好的月夜里。
可是身后没有脚步声,只有远远的波光与模糊的岛,完全的寂静,蛙声起起伏伏。
那天,索索整整在湖边坐了一夜,感到自己如同碎裂的玻璃,再也无法完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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