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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说新干线新人星座中国诗人中间代横眼竖看今日作家采访实录翻译库

栏目主持:黄梵

 

 

 

 

 

 

 

 

 

 

 

 

 

 

 

 

 

 

 

 

 

 

 

 

 

 

 

 

 

 

 

 

 

 

 

 

 

 

 

  

 

 

 

 

 

 

 

 

 

 

 

 

 

 

 

 

 

 

 

 

 

 

  

 

 

 

 

 

 

 

 

 

 

 

 

 

 

 

 

  

 

 

 

 

 

  

  

 

 

 

 

 

 

 

 

 

 

 

 

 

 

 

 

  

 

 

 

 

 

 

 

 

 

 

 

 

 

 

 

 

  

 

 

 

 

 

  

 

  

 

 

 

 

 

 

 

 

 

 

 

 

 

 

 

 

  

 

 

 

 

 

 

 

 

 

 

 

 

 

 

 

 

 

 

 

 

 

  

 

 

 

 

 

  

 

 

 

 

 

 

 

 

 

 

 

 

 

 

 

 

 

 

 

 

 

 

 

 

 

 

 

 

 

 

 

 

 

 

 

 

 

 

 

 

 

 

 

 

 

 

 

 

 

 

 

 

 

  

 

 

 

 

 

  

 

 

 

 

 

 

 

 

 

 

 

 

 

 

 

 

 

 

 

 

 

 

 

 

 

 

 

 

 

 

 

 

 

 

 

 

 

 

 

 

 

 

 

 

 

 

 

 

 

 

 

 

 

 

 

 

 

  

 

 

 

 

 

  

 

 

 

 

 

 

 

 

 

 

 

 

 

 

 

小姐为什么这样小

漓江

  我将主调音台的左右声道缓缓往上推,顿时,迪士高音乐像雄狮一般无所顾忌的朝各个角落咆哮开来。我放的是野狼Disco黄金版本。
  舞池里有两个打扮得性感的小妞早已欢快地蹦起来,不停地甩手甩头晃动身体的各个部位,每个关节几乎都在颤抖。面对面,象互相不服气的斗士。音乐撼人心扉,撞击着人们的心跳和神经。在扑朔迷离的灯光变幻中,其他的小姐客人纷纷被挑起蠢蠢欲动的情绪。开始从各个小包厢里钻出来,随着节奏摇头晃脑。你推我拥,动作凌乱,如群魔乱舞。
  在舒缓的慢步舞曲之后,我喜欢给他们来上一段猛烈刺激的音乐。我是这里的音响师。整个歌舞厅的气氛由我控制。
  不停的有小姐跑过来或通过服务生递上点歌单,点一些风花雪月无病呻吟的流行歌曲,如《心太软》之类。
  那天晚上有几位客人引起了我的注意,分别是位于三号小包厢和四号小包厢的两个经理模样打扮的家伙。他们从进来就开始频繁地更换了好几位小姐,并趁着酒兴很没教养地跑去吧台乱嚷嚷,忙得领班女孩娅娅团团乱转。我估计这他俩毛病特多,或是要求有出台的小姐作陪,最后他们确定的是赵丽和艳红。
  不出我所料,几十分钟后,两个经理模样的家伙分别从包厢里钻了出来,带着赵丽和艳红上了舞厅二楼上的房间。
  我冷笑一声,将一张大碟放进LD机中,调好均衡,《舞女泪》的歌声开始在歌厅中飘荡:
  多少人为了生活
  历尽了悲吹离合
  多少人为了生活
  流尽血泪
  心酸向谁诉
  啊 有谁能够了解
  了解做舞女的悲哀
  暗中就算流着眼泪
  也要对人笑嘻嘻
  人生是一场梦
  就不管他是谁......
  我点燃上一颗香烟,让音乐自顾自唱下去。趁着没人来点歌,我开始继续构思我未完成的那篇小说。我好像同时习惯于在冷静和吵闹中构建自己的内心世界。这时候,身外的音乐似乎成了一种陪衬,反倒为我脑海里涌出的种种奇特的意念和物像以及故事情节的操作增添了某种和谐的快感。
  这个歌舞厅的经理是和我关系不错的一个姐们。叫刘燕燕。比我大个几岁。刘燕燕过去干小姐出身。后来挣足了钱,就洗手不干了。算是改邪归正吧。自己承包了这家小舞厅。我们在一次偶然的聚会上认识了。她知道我特迷音响,是个资深发烧友,正好她缺音响师,就请我去给她先帮一个月的忙。正好那阵子我也有空,我的女友君去南方出差没回来,我就答应了。我想如果君在的话,她肯定不同意我整天在那种场所里,尽管她对我挺放心。
  在我的小说构思得差不多有一个大概的时候,我看到那两个家伙和赵丽、艳红她们回来了。走路飘飘然,带着满足后肤浅的笑容,各自叼着一颗烟。我看了一下表,四十分钟左右。


  刘燕燕有天告诉我说,这阵子舞厅的生意不太景气,再说赵丽和艳红她们两个也都走了,别的小姐基本上只坐台不出台,她于是又联系了一个人,那人说给她过两天带两个小姐来。
  的确是这样,现在的夜总会歌舞厅、洗浴中心之类的娱乐场所满大街都是,铺天盖地,夜夜歌舞,就看哪家有好的不错的小姐了。当然小姐也有层次不同的,拿赵丽和艳红来说吧,她们就是专门做皮肉生意的。同时她们也经常转移阵地,这是她们这一行的习惯,不能在一个地方呆得太久。
  过了几天,果然新来了两个女孩,样子都很标致,莲藕般鲜嫩,衣着入时,但年龄看上去都不大。
  其中一个叫孟莎,一个叫宝宝,算是她们的艺名吧。做这一行的一般都隐姓埋名。听说是从秦皇岛来的,带她们来的是一位中年女人,类似于特殊行业的经纪人。
  听那中年女人介绍,说这两个小姐是非常不错的。她指的那种不错是既能为舞厅招揽来生意,同时又很油滑自己不用出台什么的就能挣到可观的小费的那意思。
  她们第一次出现在歌舞厅中是赵丽和艳红离开后的一个星期。
  那天,生意不怎么好。于是舞厅内部的人决定自娱自乐。叫孟莎的那个小女孩跑进音响室,对我说:哥哥,放支迪曲吧,蹦蹦。我正也想活动活动身体,就放了一张迪厅专用金曲碟。孟莎丝毫不生疏,用手拉我的胳膊,说:“走,哥哥,一起去跳。”
  我们五六个,加上服务生,开始围成圈,在频闪灯和追影灯的包围中,一边看着投影大屏幕上火爆的镜头,一边挥舞着手臂狂跳自由舞。这里面除了孟莎和宝宝,其他人差不多都很熟,对两位新来的小姐也表示出极大的兴趣。大家边跳边交头接耳的大声说笑着什么。舞厅的音响很重,不时有嘻嘻哈哈,疯狂叫喊的声音传出。每个人都跳得兴奋带劲又忘乎所以。然后大家唱卡拉OK,我不厌其烦地满足他们的表现欲,一首接一首给他们放。平常生意忙的时候,大家是没这么多机会唱歌的。今天就放开了唱吧。
  孟莎不知什么时候又钻进了我的音响室。和我搭讪,开玩笑,挑唱片。我开始对这个小女孩的活泼开朗和大方渐渐有了好感。我总觉得她年龄不大,我问:你大概有十七八岁吧?她笑着,说:正好十八。我压低声音说:为什么要离家出门这么远,做这一行呢?她又笑,摇摇头。我觉得问的有些唐突。但她并未在乎。她说:以后再和你聊这些。她还说:其实我出来都做了两年了。我心中一惊,心想:从十六岁就开始出来混,现在的女孩子可真了不得。


  不久,歌舞厅里发生的一件事把大家都闹得很不愉快,但这件事情却把我和孟莎的关系推到了一个暧昧不明的角度。
  原因是这样。那一晚有几个本来就喝得醉醺醺的家伙闯进舞厅,各自挑了几位小姐,在勉强坐了半个小时,吼着嗓子唱了几首歌后,就吵着要带小姐出台去宾馆。那几位小姐都是有自己原则的,从不出台。这其中也有孟莎。正闹得乱糟糟的时候,刘燕燕接到电话闻讯赶来,为了照顾生意,好言相劝,解释并委婉地赔不是。谁知那几个人仍然不冷静,甚至破口大骂,气势非常嚣张。这时,我早已在音响室里拨通了手机,约好了一帮哥们,以免发生不测。刘燕燕那边也有点烦,正儿八经掏出电话要报警。几个烂仔急了,其中一个去上前拦住刘燕燕打电话的手臂,另几个则借着酒劲在胡乱起哄,痞子姿态暴露无遗。孟莎和几个小姐吓得各自拣个角落不再吱声。我探出头,摆摆手,示意孟莎过来。听到刘燕燕那边在发火,叫道:我告诉你们,我也是从社会上混过来的,咱们有话好好说,不然到时候可别怪大姐我不客气!
  孟莎一跑进我的音响室里,就使劲攥住我的手,顺势依偎在我身边,那样子象一只受了惊吓的小兔。我说:别怕,呆会儿看哥们收拾这帮混蛋!孟莎紧靠着我坐在一张椅子上,我们俩人拥挤在一起。我充满善意地用手揽住她的身体,用手掌轻轻地拍她的肩膀,象安慰一个孩子似的。孟莎仰起脸,红嘟嘟的嘴唇却突然凑了过来,始料不及地吻了我嘴唇一下,好象吻我一下她的心情就能平静许多。我闻到一股从她口中发出的酒味,我问:你喝酒了?孟莎说,刚才坐陪的那个家伙硬叫我喝了两瓶啤酒,还动手动脚的。说完,喊了声“哥哥”。又把我的脸拢过去,用她的嘴唇堵住我的嘴,我说不出话来……
  我叫孟莎在小屋里呆着。我带着她那个含着酒精味香甜的吻摇晃着从音响室里走了出来。算计着我那帮哥们也差不多快来了。我点上一根烟,又抽出一根递给这帮烂仔里似乎是大哥级的家伙。说:哟,没什么大事就算了吧,朋友!很有些正人君子先礼后兵的风度。那家伙还在与刘燕燕在那里漫无边际的胡诌,大意是你们的小姐不配合,今天我们就不付钱了。这那行?我一听就上火,虽然这舞厅不是我开的。我把刘燕燕拉在一边,对她耳语了几句,那家伙开口了:你是什么人?我说:我是音响师。他说:这里没你的事,少掺和!。
  我说:说有事就有事,说没事就没事。话音刚落,有几个人已破门而进,为首的是刘元,我的哥们。这小子打架可狠着呢,属于“火力”极猛的那种,在“圈里”有一定的知名度。不过,他人挺中交挺仗义,我们虽不走同一条路,但关系处得不借,有好多年了。
  这下两边局势有些对立得明显了。空气中的紧张气氛又瞬间上升。一边是那帮烂仔,共四个人,一边是我们这帮哥们。有趣的是,双方相持了两秒种,那帮烂仔里为首的家伙脱口朝着刘元喊道:哟,原来是刘哥呀!把个刘元给弄得一愣,半天才想起来,瞪着眼说:我操!你不是跟×××混的吗?那家伙连连点头说:是我,刘哥,这不今天和几个兄弟都喝了点酒,来这胡闹了一会,也没想到您会来。我们错了,刘哥。
  事情后来就顺利解决了。双方都未动一兵一卒,也没有我担心的一场混战。那帮家伙老老实实付钱结帐后,酒也醒了不少。一个劲地给刘燕燕那边赔礼道歉,说对不起请原谅之类的话。一边和刘元他们打招呼,亲切地说再见了刘哥,以后有机会请您喝酒。出了门作鸟兽散。
  孟莎从音响室里跑出来。其他的小姐们也一个个围拢过来。刘元突然指着我说,喂,哥们,你丫嘴唇怎么回事?见红了!哈哈!大家都往我脸上瞅,轰堂大笑。我于是陷入了尴尬。我看到孟莎捂住眼,“呀”的一声,羞得转身窜出门去。


  前面说过,我原先答应刘燕燕只帮一月的忙,也是有原因的,我的女友君出差快要回来了。我想她一定不愿意我泡在这种地方工作。另外,我还要忙着写我的那部一心准备脱颖而出的三十万字的长篇小说(说这句话需要硬着头皮),也要把精力全部集中才行。
  刘燕燕也从某中介所看好了一位新的音响师,准备叫他在下月初正式上班。
  有时,我想,这段时间并不太长的生活虽然仅仅是一个片断,但它却刺激了我某种层面上的写作嗅觉,如果把它作为我长篇小说里的一个小插曲,倒是蛮有意思的。
  而事实上,我与小孟莎的暧昧关系从那天之后就更进入了一个秘密的领域。我们双方都扮演了一个鲜为人知的角色。准确地说,是打我迷恋上小说创作后,我对任何有个性有故事的人都有种强烈观察的欲望。在这种心情驱使下,我会对我感兴趣的人不断寻找机会进行更为深层的了解和剖析,以便随时捕捉各种令我兴奋的素材。在我过去的作品中,我就时常体验到这种操作小说人物命运和情节的巨大快感。但同时,为了能使我笔下的人物形象更为丰满、充盈,我又有可能很不自觉地对即将成为我笔下主人公的现实人物作各种肆意妄断甚至温柔的攻击,这其实是一种实验。从这个意义上讲,我又显得挺自私挺无耻。但聊以自慰的是,我总能在“事情”发生之后,以更加细致、耐心和到位的花言巧语再加上时间的帮忙,很快抚平对方那颗曾和我有良好沟通基础的心灵。
  无疑,孟莎就是我感兴趣的一个小女孩。她才十八岁,她的职业是舞女!
  所以,我越来越想探究她以前所经历的事情,想知道她为什么这么小就在娱乐场所里混,想知道她过去都曾做过什么。终于在某一天中午,我们相约出去吃饭,这也是我第一次和夜总会小姐共进午餐。显然,两个年龄虽有距离,但彼此本来就有好感的大男孩和小女孩是很容易沟通的。而且,我似乎早已看准了,孟莎内心深处也有对人倾诉的渴望。她也在伺机寻找合适的谈话对象。
  而我,就是个很理想的人选。
  那一顿饭,是我请的她。因为是我主动约的她,同时我内心又有目的。当然后来她又找机会回请我。那是后话了,那时候不但我们的关系超出了一般的友谊,而且还达到了一种默契非凡的境界。
  令我惊诧的是,这个看上去很时尚的小女孩,在集中回顾自己的历史时,竟有着很不错的表达水准,她的叙述逻辑清晰、爱恨分明。我才知道她出生在一个知识分子的家庭,父母是某研究所的高级工程师。而她是家里的独生女。

  她说:我的第一个男人是我的初中班主任老师。他是一个公认的好老师,常对我们谆谆教导,语重心长,讲解问题时也耐心十足。不知从哪一天起,我对他渐渐有种很特殊的感觉,那时候,我学习成绩不太好,我这人也怪,就是不喜欢父母亲自为我辅导,宁愿一个人闷着看书。老师就利用休息日的时间去单独给我补课。有一个星期天,我父母为不影响我,都出去了,家里只有老师和我,功课补习到一半的时候,这个比我大十几岁的男人开始动情地抚摸我的头发、我的脸颊和肩膀,接着,他又象摆弄一个孩子一样用他的手指脱去我的外衣,然后是衬衣、裙子。奇怪的是,他在做这些的时候,我平静地望着他,我丝毫也没有拒绝的意思,我倒感觉他这是在给我上另外一堂课。那断时间,我刚好第一次来月经不久,还处于一个隐隐的痛期,一切有关青春期的话题都让我感到惊喜和新鲜。老师俯下身亲吻着我,轻柔抚摸我处女的身体,说,孩子,别怕。老师是真心爱你的。随后,他的进入简单极了,象进出一扇极为熟悉的门,我付出的代价却是钻心的疼痛。我的童贞就这样轻易失去。他的整个过程比上课时还要细腻、耐心。在一切都进行完毕后,我们继续进行着功课,仿佛刚才的场景只不过是我们两个人主演的一部电影的幻觉。这时候,父母也从外面回来了,他们邀请老师留下吃饭,说一些十分感谢的客套话。我苦笑着,送老师出门的时候,我几乎能听见我的心房里野草乱长的沙沙的声音。
  她接着说:我们秘密维持着这种地下恋情将近一年。我们突然中止了找各种机会偷偷摸摸的作爱。我们也不再来往。因我我受不了我对他的种种怀疑,他是一个有魅力的男人,我觉得他并不专情于我,和我私交甚密的女同学悄悄给我说,他在别的班级一个女孩身上也有类似的情况,那女孩还差点为他自杀。那段时期,我常常做各种各样的怪梦,很空虚,有一种物理上的自由落体的感觉。于是,我强捱到夏天毕业,就果断地宣布休学,不再继续读书了。为此,我遭到父母前所未有的训斥。那一年我刚刚十六岁。好像有一部电视片就叫《十六岁的花季》,拍得真好,我真想回到清清爽爽、安安全全的纯真年代里去。但现实却是那种偷偷摸摸的畸形恋情在将我折磨的日渐消瘦的同时,也将我的心弄碎了。
  她接着说:冬天的时候,我偷偷地离开父母,和同乡宝宝一起从秦皇岛去了北京。为了生存,我们开始在一家歌舞厅坐台。从那时起,我就发誓,一切都是逢场作戏,决不叫第二个男人再骗我,也不轻易爱上男人。但是,我还是叫一个经常光顾舞厅的小伙子给迷住了。我刚坐他的台时,他总表现得温文尔雅,象一个极有分寸的青年,挺讨人喜欢。渐渐的,我们开始用眼神相互勾搭,彼此心领神会。他叫黄凯,他说过一定对我好,过了不久,我们就同居了,同居了半年多的时间。有一天,黄凯突然不见了,还带走我辛辛苦苦挣来的钱。我发疯似的到处找寻他、打听他,可偌大一个北京城,上哪去找一个人呢?这一次,我对感情这东西彻底绝望。
  宝宝同我一样,也受过男人的骗。
  后来,我们开始四处游荡,全国哪个地方都去。但我有一个原则,从不和不喜欢的男人作爱,更不会为钱去出台。
  在她讲这些的时候,我始终保持着沉默。象一个善解人意的听众。我知道这是我最合理的姿态。后来我们边吃边互相看着对方,我发觉她眼里有泪水。
  我们快要离开的时候,她突然笑了。对我说:
  哥哥,我发现我喜欢上你了

  喜欢上我了?当时我听了也在笑。我假装纯情的样子总能打动很多年轻女孩的心。
  就在孟莎和我推心置腹的交流的第二天,也是我在歌舞厅工作的最后一夜,也是君回来的前一天晚上,我将孟莎带到了我的住所。我们很自然的作爱,一切都好象商量好似的,紧紧相拥。一个大男孩和一个小女孩互相焦灼地燃烧着对方,拼命吮吸对方身上的秘密之泉。我没有想到孟莎是如此主动热情,她把我引到一个忘我的境界。而我们从认识到现在还不到一个月的时间。床头上有我和女友的一张合影照片,我的女友君在照片里泛着迷人的微笑,而我和孟莎却在她的眼睛的注视下横冲直撞。奇怪的是,我丝毫也没有一丝良心上的不安,最终生命疲惫了,梦幻随之跌落,动荡的灵魂清晰地看见生命又回到了原地。风平浪静之后,我才感到一种甜蜜而忧伤的空虚。

  我的小说终于写完了,已送给我的责任编辑。
  一天,接到刘燕燕的电话,说你现在有空吗?我说我暂时没大事忙了。她说那就好,你过来吧。
  刘燕燕为答谢我前段时期的帮忙,特地办了一桌酒席,并叮嘱我邀上刘元那帮哥们,说是大家一块聚聚玩玩。我带上女友君。那天舞厅的几个固定小姐也去了。
  酒席上,大家觥筹交错,吆五喝六,神侃海聊,有几个弟兄早已猜拳行令,不亦乐乎。说真的,从我内心讲,我不太喜欢这种乱糟糟的酒场气氛。我更趋向于一种静静的浪漫式的谈话和交流的氛围。我想,这也就是我和刘元他们本质的区别,我们虽然走得不是同一条路,但不妨碍我们表面和谐的坐在一起。我注意到孟莎的话也不多,她紧靠着我的女友君坐着,偶尔她们俩也会甜蜜地讲上几句话。这真是一个有趣的现象,因为君我了解她,她从不和做小姐的女孩说话。但孟莎似乎有些地方吸引了她,她们俩靠得很近,俨然一对大小姐妹。

  我和相恋已久的女友君正式举行了订婚仪式,双方的老人、亲戚都为我们祝福,并商定到“五一”节去登记注册。
  我的小说也有了眉目,和出版社进展得很顺利,并签好了有关事宜的合同。
  那一段时间,也是我们感情最好的时刻,终日沉浸在对美好未来的憧憬和喜悦之中。
  我和君兴高采烈地逛商场,购买我们的结婚用品,当我们携手穿越阳光明媚的街道时,感觉神清气爽、景色怡人,同时,我们俩本身就像一道亮丽的风景。
  我的手机突然响了。我心情颇好地掏出电话,并夸张的在耳边划了一个圆弧。说:“喂,哪位?”
  “哥哥---”
  我听得出,那是孟莎的声音。我将头扭在一边,怕叫君听见什么。
  “哥哥,有件事不好!”
  我问:什么事情?
  她说:我……我怀孕了。

  我后来是找了个合适的的时机陪着孟莎去的医院。在医院的走廊里,我还差点碰上我的邻居,一位教师先生。当时我本能地转过头看另一边。并放慢脚步与孟莎保持着适宜的距离。我估计他没有看到我。后来我想即使是他看到我,这样也说不出什么来。即使说出什么来,那也只是胡猜。
  有个现象我得提一下,孟莎在途中一直和我有说有笑。我故作轻松是为了不叫它在心理上有什么压力,其实我内心是颇有后悔之意的。而她却象什么事情也没发生似的。笑容比平常更有味道。仿佛这是一件令人激动充满意义的事情。直到她被大夫领进了治疗室里时,还回过头冲我做 个鬼脸,对我说:你别急,等着我。
  赶在我和君商定的“五一”节结婚之前把这件事情处理了,我也放心了。好在她一直没有知道这件事情。好在孟莎并不在乎。我相信,孟莎也不会以此为借口为我和君之间的婚姻或爱情人为地制造什么障碍。事后,她有一 个星期没有去歌舞厅上班,她和宝宝住在一起,在租来的公寓里。宝宝是个心细的女孩,有她照顾孟莎我放心。我所做的只是抽空去市场上买了一些烤鸡、虾及桂圆、枣等补品什么的给她们送过去。
  事情如果就这么进行下去,一切就顺利成章了。但出了一点岔头,它使得后来的事情变的复杂。
  情况是这样。孟莎在不久又约我出去。说很久没见我了,想我。我就去了。我说我不管你为什么,我反正很乐意吃这顿饭。不过得快一点。那是个中午,那天距离我和君结婚的日子还有不到一个礼拜。
  我看见她穿了一件米色风衣,这可能是因为天边正有几滴雨飘下来。吃饭的时候,她将风衣脱了。我于是看见了乳黄色的夹克衫和淡兰色的牛仔裤。这叫我激动。因为以前我曾经有意无意到说她如果穿一条牛仔裤会更有活力更漂亮。她还说牛仔裤不怎么不时髦呀,我以前有很多条,现在不大穿了。我说不是时髦不时髦而是你穿了一定充满活力而且漂亮。她说真的?我说你穿上再试试。现在她穿上了。果然很漂亮也有气质。这说明她至少很重视我的看法。不过我什么话也没有说。我只是在心里暗自感激她。这让我想起了我的君,她有时为了凸现她的个性,会有意违背我的想法,直至使我放弃所有想法转而去顺从她为止。这从另一方面说明了她是任性的,同时又带有某种撒娇性质。但她深深的爱着我,这一点我很清楚。之所以十分感动,是我觉得在这个有过一夜肌肤之情的小女孩身上,我意识到自己的意见竟然这么有价值。可见她也是很在乎我的。
  我问:今天请我吃什么?她笑了,说你点菜。你喜欢的我就喜欢。我就点了炒鱿鱼、梅采扣肉和一个青菜还有砂锅肥肠。她问还喝酒吗?我说啤酒一瓶。她说我也来一瓶。但我只能喝半瓶,剩下的归你。我们就都笑一笑。她说我下午没什么事。我说我的大事都忙地差不多了。就等着那个很俗气的结婚仪式了。
  然后我们就好半天没再说话。气氛变的不太正常。我很想打破这种尴尬的局面,但又希望能这样沉默下去各怀心事也不错。这可以使我们都十分清晰的思索一下这次约会的性质,从而决定下一步的打算。
  她仍然喊我哥哥,叫的很亲切。
  她说:哥哥,你觉得我以后该怎么做呢?
  我说:顺其自然。往好处走。
  她说不说出来更好是不是。
  我说好象是。
  她说:你现在感觉很幸福吗?
  我说:有幸福的苗头。
  我们说这些话时,每一句之间都有长时间的沉默。说完这番话的时候,我突然发觉她的眼睛里含着泪水。而我也十分不好受。我好象预感到我们这次见面或许就是最后的告别。我们很可能以后没有象这样再在一起的机会。大概正是这种感觉,促使我把手伸出去,摁住她的手。她微微抖了一下把另一只手放在我的的手上。我们就这样坐着,后来她抽回手说:这样感觉真好。我点点头说:是很好。说这话时,我有点莫名的悲伤。我觉得她从此会离我而去,而我必须又再循规蹈矩的像以前那样生活。
  她说:哥哥,我真的很喜欢你。真的。我说:我也是。你虽然做这一行,可我觉得你那么真城而我那么狡猾,我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她说:你用不着自责。我愿意这样。她说:我喜欢上一个人会好好的对他。她说:其实我内心对 爱情还有许多渴望。她最后说:你妻子很好,你要珍惜。
  我听了觉得很感动。
  出来的时候,她挽着我的胳膊在大街上走。她的看法是:在这样大的城市里不会轻易碰上熟人的。我原则上同意。
  可偏偏遇上了。这样接下去的事情就有点复杂。我和娅娅的眼神一碰到,我就不好意思的低下头。如果当时孟莎抽回手,话还容易讲些。可她偏偏一边和娅娅打招呼,一边仍旧挽着我的胳膊。我没别的办法,只好挺着。我觉得娅娅的尴尬程度决不下于我。在和娅娅告别的时候,她努力看了我一眼,也许她只是下意识的看我的。但我却明显感到什么叫做贼心虚。别忘了,我周围的朋友喊我是自由作家,有这样的“身份”,我必然心虚。
  说到这里,我还要补充一下我为什么有这种感觉。因为娅娅 认识我的女友君,并且很熟。哑哑的姐姐和君是一个公司的同事。更要命的是,君曾经在 她的同事面前常常夸我,夸自己的老公很有事业心,对她也很好。这样就等于在外人面前给我塑造了一个辉煌的形象。其实当初和刘燕燕认识并答应给她做一个月的音响师,就是娅娅把我介绍去的。
  我说:我有些担心。她说:她会去告诉你妻子吗?她又说:我什么都不怕。她还说:但不想给你带来麻烦。说这些话时,她还用力挽着我的胳膊,笑嘻嘻的。我则连说话的力气也没有了。只想尽快结束这次秘密的会见。

  我的婚礼如期举行,一切皆大欢喜。俗气隆重而又幸福。这没什么可详细讲的。就跟大家司空见惯的一样。如果按照我本人的想法,我宁可不办这个铺张浪费的形式。把钱用在刀刃上,比如去心目中向往的地方来一次长途旅游。
  当然,后来我们出去短途旅游了一趟。因为君的单位只给了 她五天的婚假。
  回来后我就发觉君有些情绪不大对劲,起初我认为是她玩累了。
  君正式成为我的妻子后的一个月的一天,我和她拌了嘴。其实只是一点小事情。小的我都懒的提。事后我才悟到她这是在找岔。我赌气说要走。君一改往日的温柔,把门拉开说:请便。我只好就走了。我心想:这女人一结婚怎么变的这样。难道是她发现了我有过什么秘密,这个不大可能。一直到我看不见我家的楼房,我还希望君能回心转意。我想她只要随便说上一句,关切的叫我一声,我就会象个听话的老公一样乖乖的回去,并且永远不再说出走之类的话。但她没喊我。这使我很失落。我心里空荡荡的,一个人在大街上。看来没有什么是真正无目的的。我不知不觉就走到了孟莎和宝宝的公寓楼前。但我没有上去。我给他打了个电话。后来我在自责中反省自己,我给她打电话其实没别的意思,就是想和她见一面,而和她见一面没别的意思,只是想让她陪我说说话,而让她陪我说说话也没别的意思,只是想告诉她我和新婚的妻子吵翻了,而告诉她我和君吵翻了没别的意思,只是想表白一下我相信她并且真的喜欢她,而表白一下我真的喜欢她也没别的意思,就是想和她单独在一起,而单独在一起的目的,就是我内心忽然想和她再做那种事。
  后来就象我想象的那样,孟莎把孤零零站在楼下的我请上了楼。脸上带着往日的笑容。这样似乎我就没有拒绝的理由。后面发生的事情我不想再用过多的语言来描述。总之,它的整个过程非常和谐完美有激情。我甚至觉得超过了以往任何一次作爱。
  很偶然的是,我们刚进行完,宝宝就回来了。后面还跟着娅娅。虽然我们已经坐得相当端正,但孟莎凌乱的头发和绯红的脸颊说明了一切。我和娅娅的目光相遇。我有低下头的意思。但瞬间我又显得若无其事的样子。
  娅娅对我说:君姐四处打电话找你。我 估计你有可能在这里。娅娅还说:你们的事情我心里都清楚。娅娅还说:君姐是个好人,你不应该这样对她。娅娅最后说:但我从没有给君姐说过什么。
  她说完这些话,我终于惭愧地低下了头。
  可想而知,此后我的心情经过了长时间激烈的起伏。公平的讲,我在原单位工作了五年多,还从来没有被人指责过品行方面的问题。这一点有目共堵,否则美丽聪明的君也不会爱上我。辞职后我经过商,做过乐队的经纪人,现在搞写作。社会接触的各色人等越来越多。我的确是有些心猿意马。我承认在夜深人静时胡思乱想,给自己虚拟了一次次浪漫外遇的镜头。自从遇到年纪小小的孟莎,我又模模糊糊觉得她大概就是我理想中的艳遇之一。这似乎违背了我多年来做人的原则 ,但我毫无办法。这使我在讲这个故事时既矛盾有痛苦。我不希望它会影响故事的真实性。
  此后一段时间我下决心再也不去找她。

  我觉得应该做一个诚实的人,既然我认识到自己的错误。我于是找了一个合适的时机跟君讲了。我告诉她我和一个年纪很小的女孩子有过关系。但现在已经不再往来了。
  君十分耐心地冷静地听我说完,想了一会儿,说:按说是你的错。尽管你现在悔悟过来,并勇敢的说出来。你还是在错。但情况也不完全如此。
  我听她说。
  你无法肯定这个有背景的“问题”女孩到底喜欢你那些地方,你更不能从对她一知半解中去对即兴的疯狂作出合理的解释。
  我说事以至此,我不想再说什么,反正都是我的错。
  君说:你看。你急不可待的承认错误,可见你当初对这份激情的合理性没有把握。你是不是真的喜欢她呢?我说:我既然背叛了你,当然一切都是我的错。君说:这不是问题的关键。我可以原谅你。问题的关键是一种什么力量促使你这样做,并做的这么从容。我想了一会儿问:那你怎么看这件事情?我又该怎么办?君明亮的眼睛看着我,叹口气,说:你去找那个女孩子,你们把这段恋情中有价值的地方总结一下,然后谁最清醒,叫谁拿主意。说完君就自己忙自己的事情,不再理我。
  我并没有去真的找她。我觉得这样做是对的。再说多少的话,事情还是那么一件事情。我知道君在内心是非常生气的。我宁愿不跟她接触,以此证明对这件事情的坚决的态度。
  我只是打了个电话给她。但是未拨通,有个声音说该手机号码已经停。
  后来我硬着头皮去歌舞厅问,刘燕燕和娅娅同时对我说:她已经走了。和宝宝一起走的。去南方了。我把这个准确的消息跟君 说了。我的妻子说:什么事情也别说了。过去的就算了。
  我无话可说。不知道应该感激还是别的什么。
  故事讲到这里,似乎就可以划上一个勉强圆满的句号。从此,我应该安分守己的做个正人君子,把精力都放在自己的工作上。
  但故事却没有最后结束,原因是我把它写成了一篇小说后,储存在电脑里的这个文章叫君看到了。君非要叫我打印出来。我就给她看,并且提心吊胆同时又怀着某种兴奋看她读完。
  君终于看完了。她想了一会儿,说:你是准备把它拿给读者看还是仅仅写给你自己或者给我的?我说:都是。君然后说:这里面有不真实的地方。
  我请她指出来。
  君说:首先,你没有提供这个小女孩喜欢上你的具体原因。其次,你没有把你们这段事情的社会背景详细地呈现出来。第三,你的妻子似乎过于温柔了,你忽视了她内心的愤怒。第四,那个小女孩离开之前不可能没和你见最后一面,说最后一句话。
  我想了一会儿,说:第一 个问题我的回答它是真实的。为什么说它真实,我找不出可以夸口的理由。但我就是觉得它真实。第二个问题我同样认为真实,只要你生活在这个时代,就不必从小说里寻找背景,从你周围感受就行。第三个问题我无法回答,我了解我的爱人。同样也理解她的内心感受。好象也真实。
  君想了想说:我可以告诉你,我们虽然已经是夫妻,但我有我独立的乐趣和独立的思想,也有我自己的圈子和朋友。从这个意义上讲,我一点也不虚伪。我生活地比你健康快乐。因此,你没有必要作出伪善的样子。
  我说我明白了。谢谢你的指出。
  君说:最后一个问题你还没有回答我。我认为这应该成为这个小说的关键。
  我忧郁沉默许久,终于说:好吧,我告诉你:真实的情况是我见到了孟莎了,在她临走的前一天我和她见了最后一面。我按照你说的,把我们俩的事情前前后后总结了一下。她最后笑着说:我为了你也必须要离开。你太不真实。说完,她就走了。第二天,和宝宝去南方了。
  君问:是指我还是指你?
  我说:是说我不真实。
  君点点头说:我早猜到了。这个小女孩还算是聪明的。君最后说:没了,我的疑问就是这些。说完她就不再理我。看电视去了。
  我坐着没动。长久什么话也不说。在那天晚上,我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心情低落。甚至想到过自杀。当然,我至今还在坚强的生活着,并且和妻子越来越感情融洽。
  我想在回答了君的几点疑问之后,这个故事也就有了相对完整的结局。你们也已经知道了。这仅仅是我和一个小女孩之间发生的一段通俗故事。

  (纯属虚构) 1999 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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