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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说新干线新人星座中国诗人中间代横眼竖看今日作家采访实录翻译库

栏目主持:黄梵

 

 

 

 

 

 

 

 

 

 

 

 

 

 

 

 

 

 

 

 

 

 

 

 

 

 

 

 

 

 

 

 

 

 

 

 

 

  

 

 

 

 

 

 

 

 

 

 

 

 

 

 

  

 

 

 

 

 

 

 

 

 

 

 

 

 

 

 

 

 

 

 

 

 

 

 

 

 

 

  

 

 

 

 

 

 

 

 

 

 

 

 

 

 

 

 

 

 

 

 

 

 

 

 

 

 

 

  

 

 

 

 

 

 

 

 

 

  

 

 

 

 

 

 

 

 

 

 

  

 

 

 

 

 

 

 

 

 

 

 

  

 

 

 

 

 

 

 

 

 

 

  

 

 

 

 

 

 

 

 

 

  

 

 

 

 

 

 

 

 

 

 

 

 

 

 

 

 

 

 

 

 

 

 

 

 

 

 

 

 

 

 

 

 

 

 

 

 

 

  

 

 

 

 

 

 

 

 

 

 

 

 

 

 

 

 

 

 

 

 

 

 

 

 

 

 

 

 

 

 

 

 

 

 

 

 

 

  

 

 

 

 

 

 

 

 

 

 

 

 

 

 

 

 

 

 

 

 

 

 

 

 

 

 

 

 

 

 

 

 

 

 

 

 

 

  

 

 

 

 

 

 

 

 

 

 

 

 

 

 

 

 

 

 

 

 

 

 

 

 

 

 

 

 

 

 

 

 

 

 

 

 

 

 

 

  

 

 

 

 

 

 

 

 

 

 

 

 

 

 

 

 

  

 

 

 

 

 

 

 

 

 

 

 

 

 

 

 

 

  

 

 

 

 

 

  

 

 

 

 

扮演死人的孔夏

鬼金

一阵急促的电话铃声响起。狗鱼的一只手从紫的柔软的乳房上挪开,他的腹部动了一下 。紫的脸色红晕是紫身体里兴奋的血液浮出的一朵云朵。他挪动了一下身体,伸出右手不耐烦的拿起电话。“喂——谁啊?孔夏吗?真的是你啊?你在哪啊?这些天几个朋友都挺想你的,也不知道你小子跑哪野去了?大伙想聚聚,你能来吗?”狗鱼说话的语气变得激动起来。“啊,狗鱼啊。我在装死呢,我不是去了新疆那边旅游吗?我他妈的弹尽粮绝一分钱也没有了。一天,我渴的都喝自己的尿了,妈的尿也是甜的。那真不是人的日子。正好赶上一个电影拍摄现场需要几个人来装死,我好说歹说导演终于同意。妈的,我在扮演死人 。你知道吗?我是在死人堆里给你打电话呢?妈的还很恐惧的,死亡是一件痛苦的事情。”一只白皙的手臂伸向狗鱼的怀里。“谁啊?狗鱼,这么晚了有什么事啊?快点吧。”紫的目光如水,风情万种。她那只小手在狗鱼的身体上摸着,鼻子里传出呻吟和微微的喘息声,气息如兰。狗鱼的手不禁在紫的乳房上轻轻的捏了一下。他的整个身体仿佛在紫的柔软的乳房上慢慢的融化。他的嘴在紫的嘴唇上吻了一口。女人紧紧的吸住狗鱼的嘴,他几乎说不出话来。他的身体动了几下。他的眼睛贪婪的看着紫光滑柔软的肉体说:“是咱班那个叫孔夏的同学,就在你座后面摆弄过你的头发说你长的像刘晓庆,叫你告诉老师的那个。”他的两个手指捏了一下紫的乳头,像捏着一个红透的枣。紫大声的叫了起来。“啊!是他啊!记得那时我还骂他流氓。我当时哭的两只眼睛像两个水蜜桃似的,你还在下课时笑话我。我听说他不是做买卖发了吗?听说女人一大堆一大堆地往他的怀里涌叫他干吗?有一回我在迪皇大酒店门前就看见他色情的搂着两个女人钻进车里,那两个女人一定是妓女。怎么他去流浪了呢?大彻大悟了吗?还是得了什么性病或者绝症。”娟子的眼珠一动不动,仿佛沉浸在回忆之中。“瞎说什么?那也是一种活法,不是有人说过,失败也是一种幸福的享受吗!也许他是被女人给伤了,伤到了心,伤到了肺,女人有时是一件非常厉害的武器。”“狗鱼你说什么呢?是不是床上有个胖妞在等着你去生活?好了,不耽误你了。不说了,有空再给你打电话,导演叫我了, 好了,狗鱼,弄你的胖妞去吧!顺便问一下你想放几炮。”他在电话的那端神经质地笑着像老鼠的咳嗽。

 

狗鱼听见一阵盲音,他把电话撂下。他犹疑一阵,两眼发呆的看着天花板。他真的仿佛闻到了死亡的腐烂的气味浓浓的刺着他的鼻子。弥漫的死亡气氛像一朵阴翳的云在他的大脑里盘徊着。黑夜使人喘不过气来。黑夜是阴谋的,也是危险的。他感觉他的样子就像一个黑夜的囚徒,在欲望中浸透着肉体的虚无。

紫问,你怎么了?

紫已经在那里等不及,像一只波斯猫似的撒着娇。他用手把赤裸的紫搂在怀里,紫用头枕着他的胸。紫的一只手在抚摸着他潮湿的嘴唇上的细密如针的胡须。紫幸福的闭上眼睛,等待狗鱼吻她。

狗鱼自言自语:“怎么去当死人了呢?干点什么不好,你说呢娟子?”狗鱼边说边压在娟子的身上, 两人揉搓出一片欸乃的水声和呻吟 。像一个人在水上划船。在两人达到高潮时,两人喊出了同一个人的名字——孔夏 。就仿佛天上突然的大了一个响雷,他们的肉体在疯狂中大汗淋漓,他们淹没在虚无的欲望之中,他们的身体在渐渐的虚空下去,像一个壳体。像两瓣丢失了瓤的瓜子皮。那个他们共同喊出的名字像一块通红的铁,一下子烙进漆黑的夜晚和他们无意义的身体。多么可怕的一件事情啊!如果一个和你做爱的女人喊出了另一个男人的名字你还会勃起吗?两个人都不禁愣了一下,纷纷睁大眼睛,一个个的睫毛都立了起来。莫名的寒冷袭击了他们赤裸的身体,像一块冰深深的刺向他们的身体和心脏。一股冰面上浮动的冷气在他们之间漂浮着。他们相互慌张地看了看对方,目光躲闪着,又继续着生活起来。但他们的身体明显的僵硬许多。像两个被人牵动的木偶,起起伏伏的。生活的十分的枯燥干涩。狗鱼的两条胳膊像两个树桩似的支撑着他的身体。一个鬼魂真的伏在他们的身上了吗?阴森森的主宰着他们的生活。

紫面色红晕瞪着两只惊惧的眼睛说:“我看见孔夏被人用枪打在脑袋上,那颗子弹尖啸着像一种奇怪的笑声,阴森森的在硝烟弥漫的战场上空回荡着。他的眼睛充满恐怖地睁得大大的,死不瞑目的那种。一个战士倒下的身影永远的留在他张大的瞳孔里。他晃晃悠悠的瘫软在地上,子弹的枪眼仍股股的冒着鲜血,一个气泡接着一个气泡在熄灭着。鲜血盖住了他的脸,像一挂血的帘子挂在他的脸上,整个鲜血像一块红布遮住镜头。又呈液体的粘乎状向下流着。”紫说的很兴奋,她的乳房左右晃动着像一头在草地上等待挤奶的奶牛。她的身体在迎合着狗鱼的晃动,像波涛汹涌的水面上浮动着一叶小舟。鬼魂像一团气体伏在她的身上。紫不时的睁开眼睛窥看着动作着的狗鱼。她的目光异样,透着几分的鬼气。

 

狗鱼的目光盯着紫脖子上的一块红痣。那红痣仿佛紫身体上的一盏红灯,点亮了黑暗世界里的鬼魂归来的路。鬼魂在他们的身体中间游荡着。狗鱼说:“我看见孔夏在挣扎着,他的双腿被枪给打伤,也可能是一个炮弹皮钻进他的腿里。他艰难的爬着双手抓着地上的枯草都抓出鲜血,一个个亮晶晶的血珍珠从他的手指上往外滚动。他的周围横七竖八躺着的都是尸体,有的已经散发出腐烂的气味。一只小老鼠正捧着一个战士的一只耳朵津津有味的啃着。我看见老鼠快乐的表情一副酒足饭饱的样子。无数的苍蝇在他们的身体上奏着死亡的乐章,他们即将成为苍蝇的盛宴。还有一匹被炸弹炸得四分五裂的马,马头和身体分开在两个不同的地方。马尾巴像一个旗帜蹶在地上,在风中轻轻晃动。孔夏嘴里骂着:‘妈的——战争,妈的——战争’骂完他就浑身无力地趴在地上,一动不动。浑身僵硬。整个身体好像空了似的。真他妈的挺像死人的。他慢慢的苏醒,微弱的喘着气,他渐渐的坐起来望着山下层峦迭嶂的尸体,他泪流满面的哭泣着。他的号哭和大风附和着,他感到孤独,他仿佛看见午后阳光下遍野的尸体是那么的充满死亡的诗意。一个战士的胳膊挂在一棵低矮的树枝上, 随风飘动好像在向他招手。衣服已经被炸的布条乱飞大块大块沾满鲜血的肉体裸露在阳光下 。他感到太阳的温暖 。 他的舌头舔了舔干裂的嘴唇上渗出的血珠,咸咸的。他的嘴凸成鸟喙的形状在缓解着干裂的疼痛。他的生殖器也许是在战争的恐惧中惊悸地立了起来。像一个惶恐的小兵慌张的眺望着子弹的方向。像生了根似的长时间不倒。他的肉体瘫软成一堆悲哀。一颗子弹在阳光下闪着光芒成一条直线向他射过来,他正闭着眼睛沉浸在刚才身体里复苏的那么一丁点儿欲望。只听“噗”的一声,随着子弹的射入他快乐起来。一股鲜血从他的身体内喷了出来,像男人射出来的精液。他向后倒下去,倒下去。他的身体拼命的抽搐着,他仿佛在死亡的痛苦中挣扎着,像落入笼子里的野兽。但是他的挣扎是徒劳的,他死了——死了——他看见了他的母亲——一个慈祥的老女人在天空上对着他微笑着。”

“啊——紫。啊——紫。”狗鱼大声地叫着。他的身体里涌动着一股杀气,他像一颗炮弹几乎要把紫的身体摧毁,像摧毁一座城堡,使它成为不尽的废墟。他几乎要撕裂紫的柔软的身体,紫在疼痛中已经成为了欲望的碎片。一些闪着光亮的虚无的碎片。紫无力的躺在床上,她的身体像一块玻璃。破碎的玻璃。她没有喊叫,她在压抑着身体里的声音。空荡荡的肉体像一个大风刮过的走廊。她听见玻璃破碎的声音,尖锐的,密谋的,到达一种诡秘的节制。一种鬼魂的节制。一个无形的力量在她的身体里左右着她,告诫着她,不要发出声音。她苍白的嘴唇紧紧的闭着,舌头使劲的顶着她的牙齿的牢笼。一股温热粘稠的液体从狗鱼的体内喷涌而出,雨点般的落在紫的森林之中。狗鱼从紫身上下来,已经大汗淋漓,他看着汗水已经盈满紫的肚脐的小坑里,清澈的像一个小湖。他喘着粗气,他的脑海里仍旧存留着孔夏死亡时的记忆。紫不吭声。她被汗水湿透的身体散发着热气。她仿佛仍沉浸在肉体的爽朗之中,她的大脑中对于孔夏死亡的记忆伴着她肉体的震颤一同存在,进入虚无。孔夏的那双眼睛,使她禁不住地抖动了几下身体。好像在迎合着一个男人的身体。她陶醉在孔夏的死亡的记忆里。那双眼睛睁的好大啊!那瞳孔里好像映着她——紫的生活后红晕的笑脸,光滑的变形的脸。浑身快乐的紫甜美的沉浸在性爱与死亡的诗意的甘醴之中。她的嘴里仍在轻轻的唤着孔夏的名字,像嘴里含着一块糖。狗鱼疲惫的看了紫一眼,他的心里感到一阵厌恶,一阵麻木。他像吃了一个苍蝇。一只巨大的水母悠闲地在紫的体内游来游去。她的大脑里晃动着孔夏死亡的身影。

 

狗鱼突然想起今天有事急忙从被窝里起来穿衣服,他裸赤的背在阳光的照射很有男人的力度。他胡乱地把衣服套在头上,当他的脑袋刚从套头中钻出来时,他看见紫脸上平静的表情,那表情中揉进了死亡的诗意。平静的冷像冰凝的皮冻,白生生的身体堆在床上。那种裸露的肆无忌惮的美打动了狗鱼的心,或者说勾起了狗鱼身体里的欲望。他低下头深情地吻了一下紫脸上的那种美。他深深的吸允着,想把那种美吸入他的体内,在他的体内呈花朵的形状开放并且散发着馥郁的芳香。那种冷凝的香味弥漫着他的内心中对死亡的诗意的体悟。狗鱼呆了一下,发现镜子里的自己的脸也有了紫刚才的表情,他冲着镜子里丑陋的的狗鱼笑了笑,把衣服从头上拉下来。躲在厕所里坐在马桶上拉下马桶的开关听着那哗哗的水声,似乎从他的体内流过。
“狗鱼啊?你干什么?好烦人啊!人家还睡觉呢?你好坏啊!弄的人浑身几乎散了架似的,又吵人不叫人睡觉,你真的好烂啊。”

狗鱼关了马桶的开关,脸上凝固着一种冷笑。他大骂了一句:你妈的孔夏。

他在厕所里喊着:“紫,你今天不上班吗?对了,昨天你妈打来电话威胁我,叫你回家。她说,你再和我睡觉她就打折我的腿。他还威胁我要把我的东西剪下来当香肠炒了,听见了吗?你妈叫你回家。临了,她才和蔼的对我说,别忘了带套子啊!如果你把我的女儿的肚子搞大了,到时候你不要她可不行了。”

“我妈是个疯子,你别搭理她,自从我爸在矿上出了事后,那个东西就不行了,她好长时间没了性生活。她是在宣泄着她身体里的欲望呢。有时她一个人拿着小凳坐在街口看着那些从街口经过的男人,两只眼睛色迷迷的。”

紫什么也没穿就出现在厕所门前,她打开了厕所的门,吓了狗鱼一跳。紫的身体在虚无的空气里晃动着象是对谁在展示着她美丽的肉欲的身体。

“你干什么?连衣服也不穿。”

“我尿急啊!快——狗鱼,给我让地方,我憋不住了。”

狗鱼在紫圆韵丰满的屁股上拍了一把,紫有些淫荡地笑着说:“我尿急”。她在重复着这句话。她的两只乳房上下窜跳着像两只快乐的小鹿。狗鱼想起紫有时为了搞笑他,时常赤裸地在地板上学着模特的样子,像孔雀似的走来走去,向他展示着美或者说是炫耀。每次都把狗鱼搞的笑的肚子都疼。紫却绷着脸咬牙切齿怒目圆睁着故意不笑,很酷地看着狗鱼。“狗鱼,你看见我的皇后的新衣了吗?她美丽吗?”说着紫又做了一个健美的动作展示着肱二头肌。狗鱼捂着笑疼的肚子说:“好美啊!好性感啊!好诱人啊!”每次在紫背对着她扭动着屁股时,狗鱼就有冲动。特别是在阳光密密的落在她黄色的皮肤上时,那种感觉使狗鱼十分地惬意,想像一只野兽似的扑上去。可今天紫的身体不是展示给狗鱼看的。狗鱼一抬头,他吓了一跳。他浑身的汗毛都竖起来了。他看见孔夏坐在窗台上看着紫扭动的屁股,孔夏的目光深入的在紫的身体上盯着,仿佛整个人都要进入紫的体内。他对着紫猥亵地笑了笑,而紫也冲着他挑逗的笑了笑,他一脸的淫荡。狗鱼生气的抬起头他几乎要骂出来。他站起来想看个清楚,可是孔夏却不见了,雾气般的消失了。他的目光在窗台上搜寻了好长时间,可是什么也没有。他心里一阵疑惑,难道他的眼睛出了毛病。妈的活见鬼了。他在窗台上发现一根有些透明的黑色的卷曲的阴毛。

 

狗鱼喜欢阳光,喜欢阳光在午后降临的诗意和诗意中女人的肉体及与女人在阳光中尝到一点点生活的快乐。紫很快穿好衣服,在狗鱼冷漠的脸上亲了一口。“狗鱼,我今天得去上班,这几天和你在家里过的天昏地暗的,再不上班我看咱俩都得站在马路上喝西北风了。”紫把她那只装了化妆品和手纸的小兜挎在肩上走了。临走出门她回过头冲着狗鱼妩媚的笑了笑说:“厨房里还有几个鸡蛋,你煮吃了吧。”她关门走了。狗鱼对紫的媚笑很木然,无动于衷。他仍沉浸在孔夏的死亡之中。

 

狗鱼坐在沙发里把自己埋得很深。他随便的翻看了一会儿兽的小说集,把它放在脸上,闭上眼睛。一点点的悲观像水一样在一张白纸上洇开。狗鱼沮丧的如沉落在一口黑暗的井中,不尽的茫然困惑着他。他长长的叹了一口气,点燃一只烟慢慢的深深的吸着。让烟雾在他的体内循环仿佛那烟雾像水似的在清洗着他体内的垃圾或者其他。他大口大口的吞着那辛辣呛人的烟雾。他企图麻木一下内心中那些闪亮的悲观。或者把那悲观清洗出去。可是,那些悲观并不上当,它们理智的在他的心中跳跃、飞翔。又像一群雪白的羊在啃食着青草。他觉得他只有沉浸在肉体之中才可以忘记自己的存在。此时的他脱离了肉体,他是痛苦的孤独的。像一个人落入茫茫的大海之中。可以说,紫的肉体满足了他的欲望。可是,紫的肉体使他的欲望与精神上的一些东西背道而驰。肉体是一个壳。太多的东西在揉搓和射精之后烟消云散。除了空荡荡的肉体,他一无所有。爱情,他一想到这个词就几乎要掉下眼泪。妈的,爱情是一种不存在的东西。

 

他睁开眼睛看见有了裂缝的天花板上有一只黑色的蜘蛛在慢慢的爬着。他猛然清醒的感应着这是否是孔夏的黑色的魂灵,从千里之外飞回来。他冷笑了一下,他在嘲笑他自己。这怎么可能呢?孔夏只不过是扮演死人而已。有一股莫名的冷袭击了他的全身,他禁不住颤栗起来。他又点燃了一棵烟,他看着他书桌对面墙上的一副从世界美术杂志中撕下来的蒙克的《病孩》。他感到那个病孩所透出的人的那种病态,就是他近一段时间的精神状态。那种莫名的冷再次袭击了他,他仿佛被囚禁在一个冰壳子里。他很想从这种状态中走出来。可是,这种状态培养了他内在的惰性和对现实的逃避。毕竟这种状态中的自己是安全的。危险的只能是精神上的,但是,他是存在的。他不忍心去与现实的黑暗把心碰碎,碰疼。

 

电话铃响了。他瘁然地站起来,好像把他从梦中叫醒。他抖落了梦中的寒冷和黑暗走到电话机旁拿起电话。

“狗鱼,不是说好了吗?我们在古墓酒吧见面吗?你怎么的了?我和五魁都在这里了。你快点来吧,还磨叽什么。是不是又和紫------”。

“好——我这就去。对了——你通知鬼金了吗?听说他最近在家里突击几个短篇,打算认真的干一阵,证明一下自己。也不知道怎么样了?”

“快点来吧。鬼金已经来了。”

“好——我这就过去。”狗鱼放下电话。

他感到他刚才冰冷的身体开始温暖起来,那个冰壳子消失的无影无踪。他冲着镜子看了看自己有些憔悴的脸,锁上门走了。

刚才打电话的是狗鱼的朋友阿莫。这座城市里唯有他们几个还谈得来,算得上朋友。那些老传统把他们视为异类。其实,他们和狗鱼的区别是他们对女人谈文学,而狗鱼他们是对女人谈性。记得有一次孔夏和一个老诗人在一个酒店里吃饭,孔夏叫了几个小姐陪酒。那个老诗人一个劲地对小姐们说着他的诗歌,可是小姐们根本不理他什么诗歌她们不懂。老诗人的色迷迷的目光看着小姐的脸蛋两只手在小姐的大腿上不停的摸着。最后还是孔夏给老诗人拿的钱,使他老牛吃了把嫩草。几分钟过去小姐从包房里跑了出来,她说那个老头在她的肚皮上和大腿的内侧写了一首名叫内裤的诗。孔夏给狗鱼他们讲这件事的时候狗鱼笑得前仰后合,大骂老诗人假正经,一副道貌岸然的样子。

 

出租车很快来到古墓门前。一块巨大的石碑立在门前,其实那石碑就是石门,上面刻着石鼓文的“古墓”两个字。凡是来过古墓的人都知道在古墓下角用仿宋体刻的进墓须知。在石碑左右两侧的石壁上纷纷有几个圆形的石钮,只要你轻轻的扭动几下,石碑立即会分为两扇,墓室向你敞开,两个飘飘欲仙的少女身着白色的长裙站在门口。脸上凝着寒冷的微笑,又有点林黛玉的忧伤。狗鱼的右手在一个石钮上扭了几下,门开了。狗鱼迎着墓室里飘出的空调的冷气走了进去。

这时,几个幽灵般的少女穿着奇装异服,脸蛋也抹的七颜六色,闪亮的眼皮像两只叠在一起的萤火虫。头发像鸡窝一样的乱。她们嘴里吹着口哨,十分的高傲目中无人很酷的样子。叫人看上去有些凄然,心里很不舒服。真的像几个活死人或者僵尸。狗鱼瞟了她们一眼心里暗骂:简直她妈的一群雏妓。她们的身上散发着一种特殊的香水味。

阿莫和五魁、鬼金已等在一个灯光暗淡的角落里,各自喝着啤酒。狗鱼径直的走过去,坐了下来,拿起啤酒先喝了一口。

阿莫说忙什么呢?是不是又和娟子发情了?把这帮哥们晒在古墓里让我们渐渐的腐烂?

狗鱼不是的,我早上起来就觉得有什么事,可是,过了一会儿忘了。

五魁说是不是性生活过多了,过频了。知道吗?最近医学上表明性生活过多过频会使记忆力减退。

狗鱼说哪来的那么多说头,纯粹是瞎扯蛋。

狗鱼看了看鬼金,鬼金正吸着烟两眼盯着端送啤酒的服务员。两眼直直的,目光僵硬的像一个栅栏罩在那女服务员的苗条的身上。

狗鱼说鬼金,最近听说你在玩几个短篇,打算拿出去试试吗?

鬼金把目光的栅栏从服务员的身上收回来说:“有这个意思,但不知道写出来的是个什么爷爷奶奶样,也许狗屁不是。”

忧伤的萨克斯像一个女人在哭,在古墓内回响。 

阿莫说:“对了,狗鱼还记得前两年你领来的那个写诗的孔夏吗?他前天晚上给我打电话说,他在西藏在一个电影里扮演了死人,被抬到天葬台上被秃鹰啄食。可我昨天和小艾去地下商场给小艾买衣服,我好像看见了他。小艾正在试衣服我看见一个裸体模特的后面站着的就是孔夏。他的手在模特的大腿上摸索着。我好像看见他正用身体顶着模特身体的后面。我喊着孔夏孔夏,当我走到模特后面他却不见了,我在模特的屁股上摸到了一把潮湿,粘乎乎的像精液,你们说怪不怪了。”

五魁说:“可不是吗?前天晚上他也给我打电话说,他在北京拍一部都市艳情片,他扮演一个少女的恋人,在两个人的爱情如火如荼时,无数次的接吻使他想入非非。在他要和那个女孩结婚的前一天晚上他把女孩抱在了床上。女孩却说等一天吧我会把我的全部都给你的。他只好让他的欲望在裤裆里膨胀着。他离开女孩的家被汽车失灵的给撞死了。血肉模糊,他的血像油漆似的刷在了整个马路上。他说,他最近总是在扮演死人,他已经喜欢上扮演死人了。可是在第二天早晨,我在我们楼群的尽头却看见他扒在一头花奶牛的肚子底下嘴叼着牛的乳头在吸着牛奶。我喊着孔夏孔夏,他没有回头我走过去那个人却回过头来用陌生的眼光看着我说,你喊什么喊我都呛着了妈的神经病。他骂完我又低下头叼着花奶牛的奶头嘴使劲的吸着,好像要把整个奶牛的奶吸尽似的。我看见的明明是孔夏,他的背影我记忆深刻。还记得有一次我说他的诗不怎么好他生气的转身走开了,他的背影的那种扭曲我一辈子都不会忘的。他妈的孔夏到底在不在这座城市,我们不会被他给涮了吧?”五魁怀疑的喝了一口啤酒。

狗鱼听着他们的话说:”他也给我打了电话,当时我和紫正在过生活呢。也许他感到孤独,在寂静的黑暗中,他只能是一个死人。他能不孤独吗?也许他只能在扮演死亡的过程中宣泄着内心的孤独和痛苦。”狗鱼吸着一只烟,他听着阿莫和五魁及鬼金在谈论着市内的一位编辑的风流绯闻。狗鱼的头很疼,用手指揉着太阳穴。他心想,又是他妈的性。

 

酒吧的墙壁上挂着一张鬼的面具,面目狰狞。长长的獠牙一尺长的红舌头耷拉着。他想,现代的都市人心中太多这样狰狞的怪兽了。他们从充满了欲望的企图吞噬着人内心空间中唯一存在的一点温馨和浪漫。所以现代人活得都挺累。他的眼前仿佛看见孔夏的幽灵飘荡在这间古墓里随着每个闪亮的蜡烛窜跳着他的灵魂。仿佛那烛火就是他上升天堂的阶梯。鬼火和星星同样使这个世界灿烂。

 

狗鱼看见桌子上的那杯留给孔夏的啤酒,在渐渐地少下去,阿莫也注视到了,他睁大眼睛,两眼发直。这杯啤酒是鬼金准备的,那把空椅子上写着孔夏的名字。鬼金说,也许孔夏会回来和我们喝酒,喝那种泡沫涌出的啤酒。甜甜的有麦芽糖的啤酒。鬼金说这话时,眼睛在看着一个白衣女人飘逸的地落座在我们的桌子的远处。那白衣女人神秘的微笑了一下,那笑像飞舞的蝴蝶落在鬼金的花朵上或者他欲望的花朵上。鬼金举了举手里的杯子下意识的啜一口啤酒。

 

“你消失在远方

白衣女人的来临

可能预示某种灾难或欲望的

终极或享受”。

鬼金背起孔夏的一首诗。这首诗的名字叫《白衣女人》。

狗鱼、阿莫和五魁都盯着鬼金诵诗的嘴,他的眼睛里好像含着泪水在烛光中成为碎片。白衣女人从那张桌子上消失了。无影无踪。墓室里飘着的烛火像鬼火似的闪烁着,跳跃着,没有白衣女人的呼吸。我们都沉浸在对孔夏的悲伤情绪之中。他流动着像飞行的鸟群飘落的羽毛。

鬼金说,孔夏也给我打了电话。当时我正在写一篇小说,我感到有一个地方无法写下去,小说的一些理论使我困惑着,就像肠梗阻或者拉屎时的干燥,我十分的痛苦。我抬起头看着窗外,我看见孔夏站在我的玻璃窗外对我说了些什么。我的灵感瞬间水似的畅通了。我低下头写着,当我再抬起头来孔夏消失不见了。我跑到屋外连他的身影也没看见。我在我的门外拣到一本戴维·洛奇的《小说的艺术》。孔夏出走是他和韵莎分手后吧。一个男人最可悲的地方也许就是太多情。这是一个男人致命的弱点。听说韵莎跟一个大款走了去了深圳。我还记得那天晚上孔夏喝了很多的酒来找我,他说活着真没意思,他想自杀。他说韵沙是个婊子。他说女人是毒药。他说他要离开这个肮胀的城市。他说这座城市几乎使他窒息。他说文学和爱情一样是骗人的。从那以后我就没看见过他。

 

那晚狗鱼很晚才回家。紫穿着粉红色的睡衣赤裸着光滑白皙的小脚蜷缩在沙发里嗑着瓜子。看着电视节目。电视里的节目无聊的播放着,却不时地把紫逗笑。紫见狗鱼回来,在他醉醺醺的脸上亲了一口。

“狗鱼你又喝酒了?你的胃不好你不知道吗?”

狗鱼一声不吭,坐在沙发上大脑昏沉沉的。他说,紫,孔夏在扮演死人。或许他真的死了。给我打电话的只是他的鬼魂。他说完这句话倒在沙发上睡着了。紫盯着狗鱼一脸疲乏的样子,她没有去动他,没有和他缠绵,只把他的鞋脱下来,给他盖了毛毯,自己蜷缩在狗鱼的旁边,看着电视。她的小脚搭在茶几上,十个脚趾甲上染着彩色指甲油,像十个七星瓢虫。

 

电视画面:蓝蓝的天空,十分的高远、纯净。在高远的天空上飞翔这十几只黑色的秃鹰。它贪婪的注视着天葬台上的一具尸体。两只秃鹰正站立在尸体上啄着尸体的肉。那十几只秃鹰也俯冲下来落在了尸体上,开始了他们肉体的盛宴。那尸体僵硬的躺在那里,四周是各色形状的石头。远处的山坡飘着经幡和颂经的声音,一股白色的气体从尸体中出来,在尸体上盘旋了一会儿与蓝天融在一起。

 

紫的身体里涌起少量的快乐,那死亡的宁静使她惬意地看了一下自己的匀称的肉体。她的欲望开始飞翔。她看了看躺着的狗鱼禁不住地摸了一下他的身体,她的脚趾在茶几上颤动了几下,十个七星瓢虫好像在爬。她把目光转移到电视上,镜头照着天空上的那些秃鹰。音乐十分悠远、绵长的弥漫着祝福的钟声。为死者已去极乐世界欢悦。音乐回荡在娟子的肉体里,点燃她蓝色的欲望。一条大腿从睡袍里裸露出来,她把一只手放在上面或者说一只想像中的他的手放在上面并且逐渐地向深处滑去。她的目光变得迷离,好像有一种物质蒙在上面。那种物质叫什么?没人知道。紫仍注视着电视画面,在字幕里她看见孔夏的名字,她的大脑掠过这个名字。她的嘴里轻轻的唤着孔夏孔夏。在呼唤声中,她不知不觉的张开了她树桩一样的双腿。
她突然大声的尖叫起来。用手指着电视画面。

“狗鱼——狗鱼——孔夏——孔夏——我看见孔夏在电视里扮演的死人了。”

她推着狗鱼,当狗鱼睁开惺忪地睡眼时,他也看见孔夏这个名字。他陡然的清醒起来,浑身溢出一种莫名的兴奋,瞪大眼睛注视着字幕里孔夏的名字,很快消失了。狗鱼坐起来吸了颗烟,紫撒娇的扑在他的怀里。狗鱼搂着紫说,孔夏在电视里扮演什么样的死人?紫的一只手在狗鱼的胸脯上摩娑着说,是一个天葬台上的被秃鹰啄食的尸体。狗鱼边抽烟边说,孔夏一直都梦想着去西藏,没想到他还真的去了,并且在天葬台上扮演了一把死人。他一定高兴的不得了。特别是他躺在天葬台上听着经幡在风中列列的做响和诵经声。这些都是他梦想的。他曾经说过,他的灵魂只有在西藏的天葬台上才能得到救赎。狗鱼搂紧紫把她抱在床上欢悦的他们相互引渡或者说享受生活。可以说狗鱼只有在肉体中把自己沉没。他才可能浮出他的思想和生存的水面。除了写作和女人,其他对于他一片虚无。

 

狗鱼喜欢VIJ在《尖锐之秋》中关于写作的精彩描绘:写作消耗的不是什么脑筋,而是肾。在他写的最疯的日子里,脑袋就像润滑良好的轮子,而总是肾,提醒他该停止了,该休息了。

狗鱼几乎可以一字不落地背下这段话来。狗鱼又在紫的身上动作起来。紫表情扭曲大声的喊着喊着喊着,她喊出了孔夏的名字。狗鱼浑身禁不住打了一个冷颤,他的鱼儿无法在紫的身体里尽情遨游了。他软了下来像一只死蚕。他心中一阵寒冷。紫焦急地说,狗鱼怎么软了呢?

狗鱼不说话。他像一具尸体一样躺在紫的身上。狗鱼慢慢的从紫的身体上下来时,抽了一颗烟。他想可能是心理障碍的阳痿。他感到痛苦。他又看见了那只黑色的蜘蛛在墙上爬着,慢慢的,蜘蛛随着它的影子在移动着,那么沉重地移动着。仿佛在云层中飞翔的孔夏的滞重的灵魂。他低头熄灭烟头时,那只蜘蛛不见了。狗鱼神经质地在墙壁上寻找着,可是他是徒劳的。他骂了句:他妈的。他看了眼疲倦睡熟的紫,心里有些怜悯。他看着她熟睡的样子,狗鱼心疼地给她盖上毛毯。他心想我该好好地对她,和她过幸福的生活。生活中也许只有她才是我可以靠的岸。一个人应该现实的活着。我不能再那么无所谓了。一个男人心中的爱情并不重要,重要的是有一个对他好的女人。或者说有一个爱他的女人。他的内心忏悔着。世上也许只有爱是对抗生存恐惧的唯一办法。

可是他的心里没有爱。所以他是一个孤独的人。

电话铃响了。紫也被惊醒了。紫急促地说:“一定又是孔夏”。

狗鱼拿起电话不耐烦地说:“孔夏吗?”

“对,我是孔夏。狗鱼吗?看见我在天葬台上的那个扮相了吗?我的表情多么平静、祥和充满了超脱和涅磐的极乐享受。我将永生。我表演得很投入,我仿佛大彻大悟了死亡的真谛。狗鱼,我到西藏的目的实现了,我发现我喜欢上扮演死人了。那个过程我忘记了尘世的一切。我是惬意的。我总是在那个时刻与我的灵魂对话。我发现人是有灵魂的。对了,我给阿莫、五魁还有鬼金都打了电话,他们近来好吗?我喝了你们在古墓为我准备的啤酒,谢谢了。”

“你是怎么知道的?”

“我的灵魂出窍了。在西藏这很神秘的。其实生与死就在心中,不再别处。人们创造了生的同时也创造了死。我是和你们永远在一起的。因为你们的友谊的光芒与我内心的光芒相重叠着。所以我和你们永远在一起。”

“那你什么时候能回来啊?到时候我们去接你,咱们一起去古墓喝酒,谈各自的写作和女人的性。或者回忆。还记得韵莎吗?我听说她从深圳回来了,她真的成为一个婊子了。她得了艾滋病快要死了。你听了这个消息一定很高兴吧。”

“她已经与我无关。我不再是一个满怀柔情的人了。我只憧憬着一种意义上的死亡。”他语气沉重故意叉开话头,“现在,你还写作呢?真叫我惊讶。不过在我来西藏的汽车上我从一个座位上拾到一本GG的《是垃圾是爱》我翻看了,很有点感觉。可是,后来被人偷去了。我在卫生间里看见那本书已经被人撕的十分的狼藉。如果你有的话,可以给我弄一本。我想再读一遍。”

“还写诗吗?孔夏。”

“不写了,海子的死让我对诗充满了绝望。再说了现在诗歌的地位几乎没有了,成为补充夹缝和报屁股的边角预料。哪像八几年那么火,这也是诗坛的悲哀。现在的诗歌刊物上还有现代诗歌吗?中国的诗歌之路在那里?”

“可不是吗?狗鱼,听鬼金说,你和紫住在一起。你们有爱情吗?”

狗鱼没吭声。他感到浑身无力,几乎虚脱。

“有吗?”孔夏在电话里大声的问着。

狗鱼眼含着眼泪说:“你妈的孔夏,你知道吗?我平静的生活被你给搅乱了。每次我和紫做爱时,紫都喊你的名字。我他妈的都阳痿了,硬不起来了。妈的都是因为你。妈的紫一定爱着你。你一个死人。一个假死人?你妈的,你说我和他能有爱情吗?没有——”他眼含着泪花没敢看躺在床上的紫。

“这就对了,现代人的爱情只与金钱和肉体联系在一起的。你不要因为我和紫的关系而影响你的性欲。勃起勃起。听了你阳痿的消息,我真的很抱歉。我告诉你一个办法吧。你在看我扮演的死人里不是看见我恐惧的阴茎每次都勃起了吗?只要你在和紫做爱时想一想你就会坚硬如铁。”

“谢谢你孔夏。可是孔夏你也别太悲观、极端了。如果你能从扮演死人的环境里走出来,你会发现世上的美好和爱的光芒。孔夏我不会和你计较,我们不该为女人而伤了和气,我们毕竟是朋友。”

“狗鱼,也许你说的对。但你别忘记了你是世俗的,尘世的,你需要和紫做爱通过做爱来平衡体内的欲望和对现实的不满。而我只属于死人,属于虚无。死人最大的好处就是什么也不知道。什么天堂地狱那都是活着的人大脑里想象的,至于有没有谁也不知道。”

“孔夏你应该把你的脚迈向生活。别总在虚拟的死亡中陶醉沉迷了,你这也是一种逃避。作为朋友我希望你能回来。找个女人结婚,生孩子,过日子。还可以用写诗来平衡你与现实之间的矛盾。”

“别劝我了,狗鱼。我要撂电话了。这电话是我向导演借的,导演用眼睛看我了。对了,我还对你说一件事,我在剧组里和一个被导演用过的女演员玩着肉体游戏。各自需要吗?不说了,有时间我会给你打电话的。那女演员在向我抛着媚眼呢?再见——狗鱼。祝你生活好。”

他在电话里神经质地笑了起来。他的笑声使狗鱼不寒而栗。狗鱼放下了电话。他点燃一棵烟,蓝色的烟圈慢慢的飘散。那每一个吐出的烟圈都是空的。他透过烟雾看着熟睡的紫裸露着两条光滑的大腿,他扑上去动子的耸动着身体。他试了试孔夏的办法真得很管用。他连连和紫做了五次,还像一匹不知疲倦的马。紫已经浑身无力的像个死人似的睡去了。狗鱼胜利的从紫的身体上下来。他的体内涌动着无限的快意。

他吸着烟仔细的看着那个蒙克的油画《病孩》。他把《病孩》从墙上取下来,藏在了抽屉里。他觉得他的心中一直存在的那么一丁点小小的病态已经荡然无存了。他仿佛看见孔夏在一条大路上的背影在向远方走去,慢慢的消失在腾起的灰尘之中。他没有睡意,仍处在身体的兴奋之中。他把大灯熄了,独自把台灯打开。在柔和的灯光下,他把烟头使劲地碾灭在一个瓶子里。他的目光注视着手指碾碎烟头的扭曲的阴影十分的丑陋,象是在戕害一个弱小的生命。

他坐在沙发里随手翻开GG的《是垃圾是爱》,那里面涌着莫名的冲动和欲望。他骂了一句:他妈的gg。他闭上眼睛很舒服的享受着灯光和来自书页中的墨香。

 

那本书是他和阿莫在沈阳买的。在火车上一位漂亮的女士坐在我们的对面,阿莫和他搭讪着。女人提到了本溪的孔夏。女人叫什么名字他已经不记得了,他只记得女人说孔夏的诗不错,孔夏是一个脆弱的男人。他们是在一次笔会上认识的。他突然想起来了有一次孔夏喝醉酒说过他和一个图书管理员的四十七天的凄美的爱情故事。他想大概就是面前的这个女人吧。那个女人还背起了孔夏的一首诗。他感到陌生。她说那是孔夏写给她的诗。女人说她已经五年没见到孔夏了,他像消失了似的,一点消息都没有。女人惋惜地说。她的目光里仍旧充满了对孔夏的爱慕之情。女人没有提到他和孔夏的具体关系。女人下车时对我们说,如果看见孔夏就说一个叫小舜的女人想得到他的消息。他和阿莫笑了笑看着女人消失在人群里的身影。这是狗鱼唯一记得的与孔夏有关的女人。狗鱼坐在沙发里惬意的翕动了一下鼻子,仿佛有一股芳香在胸腔里顺畅的流淌。狗鱼想着这座城市里的几个朋友他们在干什么呢?狗鱼莫名的流下泪水,他感到一种透彻骨髓的孤独。他整个身体像一张皮肤坐在沙发里。

鬼金是在10月15日晚上11点15分给狗鱼打的电话。

他在电话里告诉狗鱼:孔夏在西藏遇到雪崩,他可能死了。

狗鱼禁不住浑身一抖,他的手在空中莫名的抓了几下。他手指的弯曲像他的痛苦。他几乎失声的说,会不会又是他在扮演死人的角色呢?

鬼金说,我想不会的,我的一个在那个剧组的本溪朋友对我说的,他说孔夏在剧组里提到了本溪的鬼金,所以才通知我的。人们并没有发现孔夏的尸体。

狗鱼呜咽了。他有一种浑身的血漏尽的感觉。电话几乎从他的手里掉在地上。眼泪禁不住流了出来,他抽泣着。他没想到孔夏真的死了,死了------

鬼金说,也许是冥冥中注定的吧。让我们的内心留下一点对孔夏的祭奠吧。对了,狗鱼。我打算把我的这几篇小说投给 几个刊物试试。狗鱼,为我祝福吧。我想写一篇关于孔夏的小说,我已经想好名字了,就叫《扮演死人的孔夏》。鬼金的小说里这样写道:

孔夏你真的去了,我总是无法相信你已经死了。你一直都是在扮演死人的,我等着你,等着你扮演死人后给我打电话。孔夏,你不用再陶醉在死亡的诗意中了。你已经诠释了死亡的全部诗意。我们等待着你,你会回来。我相信孔夏扮演的只不过是死人,是戏剧,是扮演。它是假的,但它已经碰疼我的心。孔夏------孔夏------

狗鱼放下鬼金的电话,愣愣的发呆。紫坐在床前。她说,她这几天都没有来那个了。她的脸上现出一股忧伤。紫说,狗鱼咱们要这个孩子吧。我不想再做人流了,我真的好害怕。紫转了一身体她说孔夏是不是死了。狗鱼沉重的说,是的。他的目光里含着泪水的看着窗外。他说不出这是为了什么?

屋外下起了雨。狗鱼看见行走的车灯光中有一个孕妇挺着肚子在雨水中悠闲的散步。这么深的夜里那孕妇好像看见了狗鱼,冲着狗鱼笑了笑------

“狗鱼——狗鱼——”狗鱼仿佛听见有人在叫他。

他看见那孕妇消失在街道中的身影转过身来,冲着他喊:狗鱼——狗鱼——

那声音像是从她那凸起的肚子中传出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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