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弗拉菲从医院抱回家,她奄奄一息,钻进沙发下不肯出来。弗拉菲刚做了绝育手术,医生说麻药二十四小时才能过去。弗拉菲是我们八个月大的小黑猫,将她从动物收养所领养已有半年。
医生检查了她的身体,对我说,没什么问题,只是耳朵里长了寄生虫,你把药水点进她耳朵,一天一次就行了,还有她太胖了,要控制她的饮食。
医生还告诉我根据动物收养所的病历,曾有虫子在她肚里,给她打了针,看来现在没有了。
这家兽医院和动物收养所签了合约,凡是从动物收养所来的宠物做绝育手术都不收费。美国对宠物实行计划生育。
我不愿弗拉菲绝欲,可康洲规定没有经过申请报批,没有领生育证所生宠物皆不得出卖。
那怎么办,总不能自养一群猫吧,送人,亲友不一定要,因为黑户,到头来又回到动物收养所去。
另一个致命的原因,上哪儿找男猫给弗拉菲,学院子里的住户全是学生,朋友阿飞也养的是女猫,难道能听任她夜夜叫春?与其受此折磨,不如一刀了断。
我心中有愧于弗拉菲,为自己方便竟把她的天然欲求扼杀在摇篮之中。如果我们人类不把猫据为已有,猫们在原野上自由觅食、寻欢、叫春、做爱,生儿育女,与自然为伍,其乐想必也是无穷。
现在的猫们吃不到他们喜欢戏耍的老鼠了。
上宠物店,我牢记猫吃老鼠这一良好的古老习惯,三块五买了个酷似真鼠的玩具鼠。
弗拉菲很兴奋,她分不清真假。她用前肢、嘴不停地拨弄,最后她一口咬定从客厅到了书房,猫猫地冲我叫,她骄傲地展示她逮住的老鼠。
弗拉菲喜欢叭在电脑上,看着我,有时她还用手在屏幕上扫来扫去,或是眼晴盯着鼠标上下左右移动。
只要太阳出来,她的脚踏过传真机、打印机,一跃到窗台享受暖暖的阳光,她的样子显得舒服、安祥,但几乎每次她都把传真机弄响,吐出一页页纸来。打印机会被她一脚关掉,现在我用胶带把两个小红盖子固定在按纽上。
弗拉菲喜欢看电视,她看电视必卧在沙发的靠背上,紧挨着台灯。一旦有猫食的广告,她便很感兴趣地目不转晴。弗拉菲高兴了就在地上打滚,肚子上一道白白的毛发显露出来。她是黑猫,鼻粱上的白线使她的五官看上去很有趣,她的脖子上还不自觉地绕着如围巾的白色园圈,可以说楚楚动人。
我把她入厕的用具、小饭碗放进她藏身之处-书房里的沙发旁边,我想她可能没有力气走回原来所在的厨房。
早晨起来,却见她摇晃着在厨房,惊诧地找来找去,我立即把她的日用品端回原处。她这才气定神安地方便了。
弗拉菲举止优雅,她洗脸的动作就非常优雅,唐朝的仕女也不过如此。但她并不时时步步生莲。她兴高彩烈了,她一跃就上了你的肩膀再顺势跳上冰箱。她热衷站得高看得远。
家里偶尔飞进来路不明的小虫子,弗拉菲嫉“虫”如仇,非要消灭不可。她猫猫地叫,伸手猛抓,猛扑。有时虫子飞得实在太高,她也不死心,继续战斗。多次她双手并用把小虫子扑倒在地,等她换手时虫子又振翅高飞了。弗拉菲可能视线有限,她看不见虫子早已挣脱而去,她坚持在地上找着。等虫子又在她的视线之内,她再一次激动地冲上去。每次见她这样,有些心疼,只好亲自动脚把虫子一脚踏毕。于是弗拉菲安静了,恢复她一向的优雅举止。
手术把弗拉菲下腹部漂亮的皮毛剃光了,露出浅灰色的本色。今天她恢复了精神,能扭头舔自己的伤口。
我这才看清楚确实有一层肥垂在她身下。我们没有控制她的饮食,盒子里整天放着专门供给未成年享用的稀软食品,她最想吃的“激动牌”,一小盒白鱼七毛五,她一天至少吃三盒。她很固持,非吃白鱼,金枪鱼她尝一口就住嘴,其他鱼种她更不屑于顾,宁愿吃她不喜欢的干料,咬得卡卡响也在所不惜。硬料七块钱一大带够她吃二个月了。有时超市没有足够的白鱼,只好专门到宠物店买。医生说不能再给她稀软的口粮,会伤害她的牙齿,硬食的营养价值够了。
弗拉菲每天早晨八点半准时跳到床上用她的鼻子把我弄醒,她周而复始了半个月不知为何突然停止了。
有了猫性才能养好猫。
弗拉菲拉肚子,身下的排泄物突然喷射而出,溅到墙壁上。我们用手纸擦掉。弗拉菲满脸的困惑,她的洁癖使她伸出舌头舔墙壁。“好了,好了。”我摸着她,她还是坚韧地一篇又一篇地舔。
弗拉菲素来不毛手毛脚,走路、起跳她全部摸着石头过河。她有次跳上床头柜,再往下跳时电线绊了她,或者她绊了电线,结果刚买来的一盏我最喜欢的台灯四分五裂。她知道她闯祸了,手忙脚乱以她最快的速度逃离现场。
我以为猫最多活到十三、四岁。朋友波的猫已经十年了,她几乎不能动了,腿断了成为一只名符其实的三脚猫,波为她花了三千多元治病打针。昨天听说猫有可能十七、八岁才寿终正寝。十七年后,弗拉菲就垂垂老埃了,但她做不成祖母。从此她是一只养在室内没有了生育能力、不能交配的母猫-弗拉菲。
九九年四月二十五号纽黑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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