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戴西在一个偶然机会认识了他。那时,没有人想到他们会成为一对儿。戴西小姐正派,清高,又有高学历,身边不乏追求者并且已有一个关系十分平稳的男友。男友还是企业里的中层干部,且家庭厚实。他则是一幅典型落魄艺术家的形象(戴西妈妈在见了他一回后说,艺术家?不就是故做深沉?他那幅样子只能去骗十六七岁的女孩子,你怎么和他混在一起?)。他们相识的时候,他正处在四处碰壁走投无路的景况。戴西被他那眼神里说不出的气质所吸引动了恻隐之心。那时侯戴西手头宽裕,于是请他吃喝玩乐。没想到就此一发不可收拾……再后来竟和男友不欢而散,还背上一个“第三者”的冤名。付出对一个女人来说最沉重的名誉代价。可恨的是他在耽误了戴西本应拥有的美好前程之后便躲了起来……
有朋友的话传到戴希的耳朵里,说他原本以为戴西小姐身为大学生,是个很现代,很开放的那种性格,他没想到作风大胆前卫新潮的戴西也会寻找世俗的婚姻作为避难所……
戴西听到这些话气坏了,但还没气到莫名其妙的程度。她清醒的知道他对她是有误解。他总以为有个性的女人也会象男人那样去搞“婚外恋”,事情一旦进入“光明正大”之后,就失去了他所追求的意义。当初戴希告别男友,并不仅仅是为了想嫁给他,而是她不能忍受两个男人的爱抚。自从有了他,男友似乎就在他的眼前渐渐消失了,存在的只是一种内疚。戴西小姐只有义无返顾的选择其中的一位从之,因为她觉得感情是无价的,感情只在两个有心人中诞生。为此,她退而求其次只要求他珍惜她。
他是个天生的敏感多变的艺术家。戴西心中有数。有一次他对戴希发誓说要爱她一辈子,戴希知道他在说谎。然而他喜欢戴西倒是真实的。他更愿意在他面前表现出拥有比别人更多拥有她的爱情的沾沾自喜。
任何事物都是变化的,一成不变是完全不可能的。他现在突然躲闪了起来,将往日的浪漫昔时的温柔体贴,化作无影无踪的惆怅,两个人的空间舞台成了一出装聋做哑的现代戏。
戴西苦笑之余,对私交神密的朋友说:如果一个男人撤下火线,最佳上策就是装聋作哑。
有个朋友打听到详细情况后,回来义愤填膺的对戴西说:那家伙纯属一个伪君子,他放不下原来的坛坛罐罐,原来和他准备分离的老婆现在又把他给“爱”回去了。真不是东西……
和戴西同宿舍的年轻女孩子们一致认为:在男女之间感情问题上,能扭转乾坤只能是超人。因此大家都暗地里佩服哪个能想象的出世界第一位女超人的天才。
同宿舍的人忽然都在生病。有人伤风感冒三月未愈,有的人痛经叫苦连天。戴西想,自己属于比较幸运
的,仅仅是失恋。戴西和她们不太一样。她仅仅是对世界上决无仅有的一种存在有热情有信仰并且想倾其一生去追求,那就是----真爱。其它的她早已万念俱灰。不存在任何期望了。但没想到超然物外的她与世隔绝的她到头来依然什么有没抓住。
戴西小姐开始一个人默默地看天。在没事情的时候呆呆地看天。天蓝色永远纯洁可爱。奇怪的是为什么人会是人而不是小兔蚂蚁机器人?为什么人又会被某种无形的力量分成各种等级?比如男人或女人,有钱有势的人与无权利
的人……戴西被这些简单又复杂的问题已经折磨了许多年。从小学到中学,再到大学毕业,依然对这些本质的问题没有搞清楚。孔子太势利,老子又太超然。而看社会现状太复杂。她学的是中文,只不过是比一般人能一口气能打出一长串比喻罢了……
每当住在隔壁的姑娘王青来找她玩的时候,戴西就乐了。戴西觉得王青身上有一种最纯真最质朴的情感。可惜的是这种好的东西在这个世界上已经不多见了。王青喜欢戴西的为人欣赏她的学历身份。她真诚的将戴希引为知己。在戴西痛不欲生的那段情感困惑的日子里也向她倾诉内心很崇拜窦唯但却无法与他联系的苦恼。戴西也对王情真诚相待。她劝王青要忘记那些虚妄的事情,多出去玩。比如到舞厅去蹦迪,去泡吧。她一直认为治疗情感方面的疾患的最佳办法是服用镇静剂和疯狂跳迪士高。王青年轻,不适宜服药,因此最好是跳舞。
于是王青在一个周末叫戴西陪着来到市中心的“英豪”迪厅。这里的环境气氛都营造的非常好,以蹦迪为主,中间也插有慢步舞。戴西和王青逢舞必上,跳的大汗淋漓。却有种说不出的舒畅、轻松。可是当舞厅DJ突然换上了一曲窦唯的《艳阳天》时,王青突然昏厥过去了一阵……
有一天,王青跑来找戴西,说她以后不愿意再去那家舞厅了。那里的DJ老喜欢放窦唯的歌,因此常常在播放他的歌曲时,王青都有种异样的感觉。弄的她现在神经衰弱,脑海里总是浮现出窦唯的形象。……
戴西很庆幸自己心中所热爱的是他而不是什么名星。否则她也许会象王青那样经受不住那普遍而又突然的
刺激。然而她也暗自庆幸自己是幸运的,起码她曾经拥有过他
。那怕那一刻是那么短暂,只有几天几周,甚至几个小时。可怜的是摇滚歌星窦唯至今还不知道天底下竟然有个俏丽可人的年轻的女孩子在深深的爱着他。
那一次,他来找戴西的时候,被住在上铺的一直独身的老大姐发现了。她在三天后敏感的问:那个男人很喜欢你是吗,戴西?
出于女性的虚荣戴西就默认了。脸带春色。糟糕的是在以后漫长的时间里老大姐不时的问:这个人怎么样啊?他怎么不来找你了?你们什么时候结婚呀?
弄的戴西象个罪犯似的而她倒象是个党代表似的。
老大姐这个人之所以独身到快35岁了还是一个人,是因为高不成低不就给耽误的。(她对处女这个词相当反感,如果叫她听到有谁在背后说她是老那个,她会和你没完,但同时又寻找机会刻意的去表现自己)。还有一个习惯就是喜爱打听别人的隐私,尤其是感情方面的问题而著长。她甚至可以纠缠着男生单独谈性直到破晓时分。人们于是象提防自家侦探一样提防着她。
戴西在心中恨“老处女”恨的要死。在一次集体性会议上的间隙,她终于奚落了她一番,并指桑骂槐的说了她几种变态的心理行为方式。
老大姐一时没了脾气。虽然在众人面前丢了面子,但是却显得颇有涵养。即不吭气也不发怒。这一点戴西还是挺佩服她的。她后来又把注意力放在林小丫身上。林小丫是个痛快的小妹妹。皮黄骨瘦一天到晚打哈欠,睁着一双突突的近视眼睛。摆着幅娇滴滴的身条儿。直惹的对面男宿舍楼内外的狂蜂浪蝶们不住的围绕着旋转。不知道年长的老大姐是否有同性恋倾向。总之她有一段时间时常去和林小丫在一起共进晚餐。林小丫天真可爱,无拘无束,俩人边吃边聊。林小丫在外面谈朋友的时候,老大姐有一次为了把她打扮的更加漂亮,竟然亲自跑去商厦为她买了一件高级毛衣。
王青说:难怪人家别的宿舍的说咱们这几间的人不太正常。看来也只有戴西姐还有点正常的女人味道了。
戴西自觉已经疯了一半。另一半在世界的某一处晃荡。而她却不能飞驰而去……想到的并不等于已经拥有。而拥有的并不意味着已经得到。戴西不免感叹,是谁在冥冥之中掌握着人生的正确与错误的法则?现实的人只有两双脚足,没有翅膀展翼飞翔。她坚持着不让自己在独自伤心时哭泣。
男孩子中欣赏戴希的的大有人在。少数诽谤者也不乏其人。理解她的说戴西是敢爱敢恨的新人类女子,不理解她的说她是自甘沉沦,为她感到可惜。
同屋的女生中对她目前的处境普遍态度暧昧。惟有老大姐名为关心实质上内心在期盼着她悲惨结局。打字员艳红在理智上反对婚外恋但在情感上却同情戴希。食堂科的胖妞则渴望着自己遇到第二春什么的可惜一直还没这样的“好事情”,心底生出几分嫉妒(胖妞已经是定了婚的人,可她对自己未来的老公不十分满意,却又一时找不到更合意的)。林小丫不介入任何事物。
那一天早晨,胖妞忽然睁着惺忪的眼睛古里古怪地冒出一句:你们说到底什么才是性感呢?女人必须性感才有吸引力吗?同宿舍的女同胞们顿时睁大了双眼。艳红是个看上去风风活火内心则很有条理的女孩子。她正在自修大专,专业是文学理论。首先反驳说:这个话题本身就是个错误的。因为在立论之前就肯定了男尊女卑的谬论。确定了女性作为第三性是附属于男性的位置。“性感”这个时髦词纯属是从西方资本主义的社会中男性把女性给商品话的创造。其实质就是将女性视为可供观赏的物品。艳红的学问真是长了不少,她口若悬河引经剧典的把性感论批驳得体无完肤,最后她的结论是:作为我们女人不必从男性的标准中审视自己要求自己,我们应该有我们完整的人格和独立的思维。她的话的确令在场的人精神一振耳目一新。胖妞嘟嘟哝哝说,你说的那些听起来很好听,大家心里也明白,可要真做起来就没那么简单了。有人跟着说,每个人都体现出自己的魅力也不大可能的,那需要很多时机和条件,只能尽量去做了。胖妞正在不满自己未来的老公,但她却没有办法阻止她接下去即将进入雷同的婚姻生活。
老大姐这时在旁边冷冷一笑,那样子象在游离在圈外的高人在嘲笑一切。神秘的是她以前从不在公众场合阐明自己的观点。她象盘踞在山头上观群虎相斗的八十岁老婆婆一样,胸有成竹地等待着拾取果腹的尸骸。
老大姐说,我们当中不就有人正享受那种特立独行的性格带来的乐趣吗?
此言一出,全屋人都在瞬间楞住。老大姐这一招很厉害。正好一箭穿心,击中戴西的要害。言下之意是,男人们觉得你很有魅力,而且这魅力又与性感又不完全同义。但最后的结局你又能比别人幸运多少呢?
2
冬季的一天。下着雪。
戴西和他在一片崭新的生活小区的小道上窄路相遇。旁边未来得及清扫的白雪映得对方的脸庞显得发亮。他穿着整齐,脸色红润。神态安祥,看上去还一切顺意。他的身旁立着一位胖乎乎的圆圆脸蛋的女人。黑眼睛挺有精神,面容中透出一种满足后的遂意感。
戴西不由自主的用惯用的语调轻唤了一声那个熟悉的名字。
但她却失望的看到,他很不情愿又无可奈何的顿了顿,眼睛里闪过一阵隐隐的慌乱。
仅仅几秒种的工夫,对戴西来说却似几个世纪那么漫长。她意识到不能与一个貌似幸福然而实质上也正在幸福和温暖着的女人来竞争。她只能是一个迟到者,一个被他接纳(显然只是精神上的接纳)而未被这个公正世界接受的边缘人。在目前的情形中,他类似于感情大师或上帝的角色。她在等待着他的裁决。
他用同样的无奈的声调尽量平缓地口气向她介绍自己的妻。
她在随后象高明的演员般强打精神忍住悲哀说了一大通有关朋友近况的废话。听起来语无伦次,甚至牵强附会,然而完全可以证明他和她之间纯属普通的朋友关系。你如果不相信的话还可以有一堆人来作证。她本来并不想这么虔诚的去维护他的婚姻。然而他焦虑不定的眼色告诉她,他目前的处境别无选择。在妻子与恋人的平台上。妻子总是自然而然沉重的。这就犹如历史与现在在大多数人的心中一样,历史永远是至高无上的。
戴西想,她如果再显得圆滑一点风尘一点泼辣一些就可以很礼貌的装出一幅灿烂的笑容,实际上内心却有相反意图的复杂表情来博得好感。可是她是有涵养的人,有身份有知识,她只感到地球在摇摆路面在倾倒。……
她只想扑向一个无人的荒野,去尽兴的痛哭。
她甚至想冲上去给他一记响亮的耳光,然后告诉那胖女人说他是个地地道道的伪君子。
她的命运再次展示了她此刻成了一个多余人的角色。她只能尽量的轻松、潇洒。说一声“再见。”。他也坚决而无耻的和那个女人并肩离去。
“你会有一个不错的家庭,你只需要好好的围绕丈夫身边就行。别折腾那些不属于的生活了”戴希在宿舍里对着胖妞深有感触的说。
同屋的人都奇怪她这位天不怕地不怕的女权主义者怎么会突然变传统了。而且讲起了大道理。且变得这么十分宽容随和。
她还想告诉老大姐这么一个道理。一个女人的失败并不在于她本身是否性感和能力的大小。在于什么呢?她还暂时没有结论。也许是命运也许是缘分的深浅,也许是爱和被爱的程度,也许是说不清到不明的吸引力…
她平静的想:也许将来的不久她会结婚,但丈夫肯定不是他。也许她会一辈子爱着他,也许不会。不过有一点是比较确切的是,她将来会永远怀念着他。就象嚼橄榄那样,那样的味道苦涩涩的味道也可以品出几分苦尽甜来。
任何事物在宽容之中都变的缓冲。戴希现在想,自己仍然具有对爱情的期望,而且接下去的路会越来越踏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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