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如果我比狗子起得早,也许就不会觉得他吵了。
可是我比他起得晚。
狗子在我下铺吵吵闹闹的,让我很烦。可我并不打算冲他喊一声,叫他声音小一点。狗子的女人在和狗子说过去的某年冬天的她打过雪仗。尽管现在就是冬天,可她说的冬天一定属于过去的某一年,因为今年冬天没有下雪。至少到目前为止。狗子的女人说,我们打雪仗,有雪就打,捧一捧雪盖到别人脸上,我经常这么干,也经常被别人弄得一身是雪。狗子的女人声音尽管也不轻但是很好听。狗子就不一样。狗子说,哈哈,我们打雪仗可没你们那么光明,我们是捏雪球,把一捧雪捏在手里,捏很久,捏到手完全麻木,那个时候雪球就和冰球差不多了,很硬,然后我们偷偷的走到随便谁的身后,对准脑袋,狠狠地给他一下,打得狠了能让他疼半天。狗子的女人说,哈哈。
我从床上起来坐在床上,下面狗子从床上起来站在地上。狗子说,醒了。这次声音很轻。狗子的女人没说话。我说是啊。我伸手把衣服拿过来,并没穿。我从衣服口袋里掏出昨天晚上买的一盒牡丹烟,里面还有四根,我掏出两根,一根叼在嘴里,一根递给狗子。这时候狗子的女人才站起来,看着我笑了笑,我打了个喷嚏。狗子的女人挺大方,我从被子里钻出来跳下地的时候,下身就只穿一条内裤,她还能象刚才一样自然。狗子倒是叫了起来,你他娘的不冷啊。我说不冷,这个冬天本来就不冷。我点上烟然后去厕所尿尿。尿尿的时候,我想起今天没事做,然后想起了过去我也打雪仗。那时我们赶着驴车去邻村作战,一路上嘎吱嘎吱的直响,也不知道声音是车轮子轧出来的还是驴蹄子踩出来的,总之我们赶着我们的驴车,在雪地上留下两种痕迹,线,和点。我们到了邻村就挨家挨户把年龄差不多的孩子都叫出来,然后我们两拨人一边大声的叫唤,一边拼命的用我们准备的桶或者盆或者铲装雪打雪挨雪,有的时候恼了也动拳脚,不过没见过血。那个时候倒不经常感冒。
2
不抽烟的闻起来呛,抽烟的抽着香
我的尿并不多,但是因为想起了一些事情,所以提起内裤的时候,烟到头了,没抽几口就被我丢了。我照了一会镜子,觉得额头并没有增加新的皱纹,只是原来的那一道深了些。我回去又往床上爬,床晃得很厉害,狗子和狗子的女人坐在下铺一阵乱颤。但这不能说明我的体重有了进展。我躺了一会,但是睡不着了,这时候觉得狗子并没多吵了,只是醒过来就难睡着了。所以我还是坐起来,伸手把衣服拿过来,而且穿上了,我的衣服是黑色的,袖子有点长,穿的时候我是两只手同时伸进去的,这可以说是一个小小的毛病,也可是说是有一点小小的个性。我穿好了衣服。狗子和狗子的女人已经不再说打雪仗了,在说狗子热衷的现代主义诗歌。狗子说希尼你看过了吧,就是我上次让你看的,多好啊。狗子的女人说,我看了,但是看不懂。狗子说慢慢会懂了,而且还会很喜欢。我看见窗外我的白衬衣,挂在竹竿上安着的塑料钩子上,鲜肉市场里宰好然后清过肚肠的鸡也白白的,也是这么挂着。爸爸过去常带我去鲜肉市场买肉,让我帮他拎着,所以那时我经常见到象我的衬衫一样的鸡。后来爸爸死了。然后我穿好了裤子。
我从床上下来,然后对狗子说,今天没有事情做。狗子从上衣口袋里掏出一盒三五,抽出两根,一根叼在嘴里,一根递给我,然后我们将它们各自点燃。三五比牡丹贵三倍,但是香烟不象衣服,手表这些东西,它不能够象征身份。我曾经抽过大学教授递给我的一支大前门,没嘴的那种,抽上几口就要啐几次烟末子。狗子的女人说这烟味道好呛。狗子说混合型的烟都呛。我说不抽烟的闻起来呛,可抽烟的抽着香。
3
我们开始打跑得快
狗子说,既然今天没事做,咱们打牌吧。狗子的女人很开心的样子说好啊好啊。我也想打牌呢,所以就去找牌,在抽屉里翻了一会找到了两副牌。打牌的确是消磨时间的好办法,每次我坐火车都要和几个座位挨着的聊天,没有话说了就打牌。我坐火车都是坐硬座。有的时候没座,就很难熬。我问狗子我们打什么啊。狗子还没说话狗子的女人就赶忙说,打跑得快吧。打跑得快就必须挑出一副牌,我把手里的牌分一半给狗子,我们两把黑色的牌和红色的牌分开,把大小王丢在一边,然后从红牌里拿出一张红桃三,再从黑牌里拿出一张黑桃三放进去,接着又挑出三张2和一张A,红牌和黑牌倒可以比喻成男人和女人,可无论红桃三还是那三张2和一张A都不适合被比喻成肋骨,所以本来就不是真正的一副牌的红牌,就又不完整了。但是我们可以打跑得快了。
狗子说,打点钱吧。狗子的女人说还是不要吧。狗子说不打钱就不好玩了。我说打钱没问题,但是你们两不能你放我我放你的。狗子说行,你注意着,我绝对不放她。
我们算钱的方法是这样的:一。有一个人的牌走完了,另外的两个人就输钱。二。按剩下的手里的牌的数目算钱。三。八张以下乘于一,八张到十二张乘于二,十二张到十六张乘于四。四。剩一张A加十,剩一张2加二十。五。一张牌一毛钱。
我们开始打跑得快。
4
打了一会跑得快
第一把我手里的牌就好,有三个七,一对K,一对Q,单张的4,5,6,8,9,10,J还有A和2。狗子的女人摸到的红桃3,所以她先出牌,打了一个3344,到我我用QQKK打她。然后出45678910J,他们都不要,然后我出一张A,一张2,最后我出一对7。我没出错牌。打跑得快不容易出错牌,因为牌少,又是自己顾自己。第二把我的牌又很好,而且又没出错牌,到第五把都一样。我没准确计算,但是我应该已经赢了三十来块钱了。我经常和人打跑得快赌钱,经常会赢,也经常会输。赢得最多的一次是前年冬天,一晚上赢了一百多,我早晨天快亮才回家,清洁工很懒,那时还没起床,街道很脏。那是在家乡,所以那天晚上没有狗子,更没有狗子的女人。
他们又开始说话,不认真打牌了。
5
天快黑了,出去吃饭
狗子说,这家伙狗运啊。狗子的女人笑,他又不是狗子,哪来的狗运?我运气后来也不太好了。我们决定不打牌的时候天快黑了。天黑起来比阴毛还黑,我本来应该这么说,然后和狗子一起乐一会,可狗子的女人在,就算了。我们出去吃饭。我一天没吃饭了,肚子真的很饿,可是我不会说肚皮贴后背,那样太夸张。我们下了楼走在路上,狗子又和他的女人说他热爱的现代诗歌。希尼很好的,狗子说。我边走边算了算,就赢了他们不到十块钱。天阴了,起了一点点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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