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 京 西 路》

——致X

 

一声慵懒的叹息穿破雨夜

是的，慵懒而冗长。十一月

难以遏止的灯光与模糊的树影

梧桐后空洞的胡同口被照见

这是第几个岔路？雨披声哗哗

挡住了车玻璃泥泞的视线。

 

“那么让我们走吧，我和你”。

这是第几次提醒你衣领的高度？

当我们驻足在去年的拐角处

你也许想到了那次晚宴

所有的烛光在记忆的摇曳中弯曲

揉碎。你跌回一排现实的栏杆

 

喏，路是这样延伸的，横在落叶

尽头。凌乱得仿佛曾经翻开的书页

在阅读的深处“你可能遇见

逝去多年的外祖母”？风声萧萧

你微蹙的额头暗示我们

距离午夜的黑暗越来越近

 

我记起一个难以抗拒的疑虑：

你是否仍处于青春期？你仍在

等候某种为之赴死的事情？

呵，“满眼挥谴责之杖的人

而充满上帝之火的寥若晨星”

这最后的陈述将我们引向起点

 

作为旁观者，你无力摹写的事物

连同不绝如缕的场景已开始

模仿你的诗句——从哪儿

开始的？只有叹息在雨里分享

细节。雨带给我们忧郁的分泌物？

对于今晚，这多像一句格言

 

 

《餐厅》

 

喋喋不休的瓷盘旋转着后退

浑圆的，轻盈的银色在眼前熠熠生辉

仿佛在黑暗里，在明亮的正午

你的胸口被粮食的末梢轻轻堵住

 

九点的早餐。但困扰我们的始终是

永无止境的生活。这里是纯排，那里

是点缀着小葱的春卷，哪儿去找

可爱的甜糕。从不疲倦的是我们生活的主角

 

喏，这就是你想要的折叠式，多好的波纹

是不是——可巧，她来了。我挑了十几家商店

要不要来点芥末油？你看你看，那身段

多像你的梦中情人。唉，你的胃口总在翻新

 

从鹅黄的桌面望过去。这里那里尽是

咀嚼后的空壳，你的咽喉抵着想象的粮食

 

 

 

 

　　　　《阅 览 室》

 

一片翻腾的红浪层层过去。在那里

我们在窃窃私语。

下周三你要去澳洲，漫过灼热的海岸线

在那里，我们踱步，听风声在背后飞舞

最后一次见到你在哪儿

是那年秋天，然后

你头也不回地消失。哦，秋天

网虫们！一个人大声说。音调留在隔壁

在那里，我们读到很多熟悉的名字

时而有暧昧的消息折叠着传出

 

但你会在哪儿度过余生？是的，我们知道

你已经厌倦了精致的欧式披肩，还有

新加坡年糕。下午五点的航班

好，就这样，电池用完了

就这样，你能原谅吗

好久没有呼吸新鲜的阳光了。喏，请向这边

在那里，我们的视线一阵模糊

 

那么，你将停歇在时间的哪一片浓荫？在那里

我们掀动着书页踌躇不定

 

 

 

《木 偶 戏》

——读克莱斯特

 

克莱斯特，你手中的红线

垂落到虚拟的帷幕。你的背后

是谁在操纵这些雀跃而来，又

悄然离去的身形？一段故事

怎样在零落的掌声中开始，行进

然后结束——这正是你

不可晓谕的神秘

 

光线升起。谁从那些无形舞动中

浮现出来——凝成一道视线？

哦，“手被目光悬住……”

目光落在某个晦暗的角落。

“谁曾经是我？”谁曾经来到

此时此地的夜晚，与你

共度人群散去的悲伤？

 

一束光线升起，微弱。而我们

端坐，全部的趣味需要一个支点

去理解整个进程。一个“看不见的

点”，如同耀斑隐匿不现

却足以供我们立足，观察

保持身体的平衡以及

不动声色的暧昧

 

一个“看不见的点”。谁从中

窥见了晃动表情里包裹的内核？

正是那些惊呼声里，掩饰着我们

为之冒险侧身的动人景象

也许，透过这张薄薄的帷幕

所能观察到的，“正是我们、

我们自己”

 

哦，克莱斯特。有谁

从你身旁走过时触碰了那根

火鸟般的丝线。你满腹忧愁

随光线的消失袅袅升起

而我挽中，迷惘的女童在

稀疏的掌声中沿着你指尖的方向

已进入梦乡多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