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南京评论月刊南京评论论坛作者索引南京评论消息作家相册读书沙龙实验剧场艺术前沿投稿箱

 ★小说新干线新人星座中国诗人中间代横眼竖看今日作家采访实录翻译库

栏目主持:葛红兵 育邦

 

 

 

 

 

 

 

 

 

 

 

 

 

 

 

 

 

 

 

 

 

 

 

 

 

 

 

 

 

 

 

 

 

 

 

 

 

 

 

 

 

 

 

 

 

 

 

 

 

 

 

 

 

 

 

 

 

 

 

 

 

 

 

 

 

 

 

 

 

 

 

 

 

 

 

 

 

 

 

 

 

 

 

 

 

 

 

 

 

 

 

 

 

 

 

 

 

 

 

 

析臧棣的《菠菜》

张桃洲

当我们读到臧棣的《菠菜》一诗时,切不可因其简单平淡的外表而放弃对它的深究。不,作者本人不是一个率性而作的诗人。事实上,通观臧棣迄今为止的所有诗作,可以说他的每一行甚至每一个字,都是经过深思熟虑后写出的。他的诗是人们常说的用“智慧”写就的诗,我们从臧棣诗的篇幅的大小、语气的轻重以及行段之间的结构方式,能够体会到他遣词造句的速度和写作时的心境。《菠菜》也许是个较好的切入点,在这首小诗里,貌似普通的语词显然经过了精心挑选与安排:

美丽的菠菜不曾把你

藏在它们的绿衬衣里。

你甚至没有穿过

任何一种绿颜色的衬衣,

你回避了这样的形象;

而我能更清楚地记得

你沉默的肉体就像

一粒极端的种子。

为什么菠菜看起来

是美丽的?为什么

我知道你会想到

但不会提出这样的问题?

我冲洗菠菜时感到

它们碧绿的质量摸上去

就像是我和植物的孩子。

如此,菠菜回答了

我们怎样才能在我们的生活中

看见对它们来说似乎并不存在的天使的问题。

菠菜的美丽是脆弱的

当我们面对一个只有50平方米的

标准的空间时,鲜明的菠菜

是最脆弱的政治。表面上,

它们有些零乱,不易清理;

它们的美丽也可以说

是由烦琐的力量来维持的;

而它们的营养纠正了

它们的价格,不左也不右。

这是一首浑然一体的诗,尽管没有分节,但随着平缓节奏的推进,整首诗显得极有层次感。可是,我们又不能说,在这首质朴的诗里作者刻意灌输了什么微言大义。为什么选择了菠菜?的确,菠菜是普通的,它朴素得只给人留下纯然绿色的印象。但它是“美丽的”,同时这种“美丽”又是“脆弱的”,正是它单纯的绿色把诗人引向了对日常生活的观察。菠菜是我们每天遭遇的食物(蔬菜)中的一种,据说含有丰富的维生素和人体所需的微量元素,我们从市场上购买它,与商贩讨价还价,然后把它带回家中。在这样的过程中,菠菜充当了一个中介,使我们所居留的相对独立的住家与外界广阔的具体现实发生了关联。不仅如此,菠菜被带回家后,在它成为桌上的一道菜、一种食品之前,它还要经过精心的清洗、烹饪,但“它们有些零乱,不易清理”,因此“它们的美丽也可以说/是由烦琐的力量来维持的”。也就是在对菠菜的“冲洗”等一系列烦琐的行为中,居家之内的所有成员在已有的关系之外,平添了一种新的关联。由于菠菜是我们每天都面对的现实,所以每天我们都要在“冲洗”菠菜的行为中,进行这种新的关联的情绪操练。因而在诗中,菠菜既是把个人(比如说书斋里的某个人)与现实连接起来的通道,又是诗人观察和思索这种生活哲学的窗口。

在诗的起首五行,诗人突出了菠菜的绿色,但更强调的是对这种绿色“形象”的回避。这里,诗人对菠菜单纯的绿色表现出一种复杂的态度:一方面,菠菜“碧绿的质量”惹人生出怜爱之情(“像是我和植物的孩子”),另一方面诗人却对绿色的单纯性产生了怀疑乃至抵制的意绪。那么,诗人要回避、抵制的究竟是什么?联系后面的“菠菜回答了/我们怎样才能在我们的生活中/看见对它们来说似乎并不存在的天使的问题”,我们几乎可以说,诗人要回避和抵制乃是“天使”。“天使”是一种非人间的、高踞于现实生活之上的飞翔物,诗人从菠菜绿色的单纯性,联想到(或看出了)一种如“天使”般的生活“形象”以及方式的单纯性,这种过于单纯的生活“形象”和方式,显然是诗人所要回避和抵制的。所以诗人认为这种对绿色的回避及抵制——其“沉默的肉体就像/一粒极端的种子”(留意这里对“极端”的强调)。这让人想起作者臧棣有一篇短文的标题是《绝不站在天使一边》,其中说“边缘离天使太近,离历史太远”,因而必须取消“边缘”、回到对历史现实的关注。因此,《菠菜》一诗的前半部分(如果可以这样划分的话)主要是从观察单纯的绿色出发,进入到对这种单纯性的反思,进而表明了一种要求关注现实生活的态度。接下来,诗人将目光拉回到具体的现实,开始打量自己的生活处境,诗人发现相对于生活的严峻性而言,菠菜的“美丽”无疑是“脆弱的”(因为它太单纯了):“当我们面对一个只有50平方米的/标准的空间时,鲜明的菠菜/是最脆弱的政治。”这种“脆弱的政治”引起了诗人的警惕,诗人采取的做法是抛开这种“脆弱的”“美丽”,置身于具体琐碎的现实生活当中,因为菠菜“脆弱的”“美丽”本身需要“琐碎的力量来维持”。至此,诗人通过对菠菜单纯的外表的反思,表述了一种辩证的生活哲学。诗的结尾嘎然而止,却又来得自然而然:

而它们的营养纠正了

它们的价格,不左也不右。

值得体味的是这首小诗所运用的一些人称代词,除了专门指代菠菜的“它们”外,还有“你”、“我”、“我们”这三类代词。“我”的指代也许更好理解些,就是指言述者或观察菠菜的诗人本身;但“你”所指的对象却要模糊许多,既可以指诗人的一个亲密的对话者,甚至可以具体到他生活中的伴侣——就是与诗人“我”组成“我们”、共同居于“50平方米的标准的空间”的那个人,如果能够这样理解的话,那么《菠菜》体现的方向是一种倾诉的方向,但这种倾诉并不是单向的,还必须有一个倾听者或对话者,双方能够构成一种言述—倾听的关系。同时“你”也可指“我”的替身即另一个“我”,这个“你”可被看作是从“我”之中分裂出去的,那么这首诗就成了一种充满自审的自我言述或自我倾诉,诗中所有与“你”展开的对话、问询最终都指向了“我”自身:“为什么菠菜看起来/是美丽的?为什么/我知道你会想到/但不会提出这样的问题?”这样的提问也就成了一种无对象的自我提问。当然,我们还可以极端地认为“你”也许一无所指,甚至只是一个缀词或语气词,这样阅读起来也许别有一番滋味。

《菠菜》显示了90年代诗歌的某种新的趋向。至少,这首小诗向人们透露了这样一个信息:90年代诗人已经不再像80年代中期的诗人一样,拘泥于一种所谓“不及物”写作,而是将诗的笔触指向了具体的现实生活。“不及物”写作是一种过于强调诗的纯粹性与自我指涉而回避了现实介入的写作,毫无疑问,它消除了诗歌向现实生活发言的能力。由于菠菜回答了/我们怎样才能在我们的生活中/看见对它们来说似乎并不存在的天使的问题”,这种“看见”乃是一种对具体现实进行观察和处理的能力。臧棣在此诗中表明的对“天使”的抵制态度,恰好应和了另一位诗人王家新提出的主张:“把我们的写作从一个‘纯诗的闺房’中引出,恢复社会生活和语言活动的‘循环往复性’,并在诗歌与社会总体的话语实践之间重新建立一种‘能动的震荡’的审美维度”。这显然是一种相当积极的诗学努力。

总之,《菠菜》是一首关于生活的赞歌,显得那么朴素而诱人。

本站站长:瘦叟 主编:黄梵 吴晨骏 图书策划、版权代理:崔曼莉 寒露

网站设计:王俊 瘦叟 制作、维护:瘦叟 悠晴 e-mail:webmaster@njpinglun.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