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南京评论月刊南京评论论坛作者索引南京评论消息作家相册读书沙龙实验剧场艺术前沿投稿箱

 ★小说新干线新人星座中国诗人中间代横眼竖看今日作家采访实录翻译库

栏目主持:瘦叟

 

 

寒士范雎

漓江

人与人之间不管有多大的争执或是仇隙,最后得胜的,只能是时间。时间会杀尽现在,让一切成为过去,让人老去,将恩仇带进遗忘.就像今天的足迹终究会被明日飞尘掩埋一样,都只能成为过去。

蔡泽已经离开,但他留下的话语却依旧缠绕耳际,久久不去。他说话的语气不强烈,却阵阵鞭笞我的心绪。偏偏,这不安,却又是极为合理的说词。此人才思捷敏,口若悬河,是无可置疑的,只是、只是他的话语太过于真实、确切,彷佛洞悉了所有一切,赤裸裸地把残酷揭露。一针见血。大概连他自己也不全部清楚,真正让我滴血的,不是这些由大王赏赐的玉器玩偶,而是我的过去,呼喊极为凄厉却又血流满身的过往。时间没有将我带入遗忘,只是产生更深怨的仇隙,而那沉沉的足迹,只是被一股劲地踏着更为清晰、有力。
  却偏偏,闹出了个坏事的郑安平和王稽,把我在国王面前的信用打低。今天大王震怒的神情在脑海里挥之不去,那五官紧紧地屈扭,声色也愈发激烈。本来,胜败乃兵家常事,何况对手又是赵、楚、魏三国联军。再加上赵胜、魏无忌的协助,战争之激烈,可想而知。直到到现在仍可以想像当日邯郸城下血肉纷飞、撕杀横遍的场面,胜败其实只在一瞬间,败仗受到处分也就算了,但是,郑安平千不该万不该,即便是自杀也比这个结局好上倍…….他竟然投降了……在被团团包围的阵势里,投降了赵国,在屈膝匍匐呈献降书的污辱中,他成了赵国的武阳君。
  还有那个王稽,当年要不是有他,把我从无垠的黑暗中救出,又因为他的关系让我得已晋见大王,我的才能方有发挥的余地,想到这里,脑海不禁又浮现当年情景:

那是个月黑无色的沉夜,三亭冈边,我和郑安平挨在一旁,等待王稽的出现,把我带离魏国,永远地、永远地离开这个充满自私的地方。约定时分稍过,却仍不见王稽现身,郑安平神色显的相当不安,我把头靠着柱梁,回想着往事: 我向来对自己的口才感到自豪,再加上锐利的眼光和词汇,使得说词如虎添翼。因此,打从小时候起,就履履被看成不同凡俗的人物,为了脱离贫困的日子,先到须贾大夫的门下从事,耐心等待着,让时间慢慢、稳稳地带领我走向云端。出使齐国,是事魏以来,得到的第一件差事,虽然只是以侍从的身份陪同真正主角须贾大夫前往,但不管怎么说,总是我在官宦仕途上的一大步。
  只是没想到,机会竟来的那么快,差点让我措手不及,却又差点让我狠狠跌下,以致粉身碎骨。
  齐王在会议上提出一个问题,包括须贾在内的全部使臣,全都张口结舌,场面显的相当尴尬,就在众人的不安间,我跳出来说了话,压倒了齐王的气势,进而主导整个会议活动的进行,齐王因此显的相当诧异,就在讶异之后,接踵之来的是欣赏和称赞,对于齐王的礼金,我是却之不恭的,因为我认为,藉由这次的表现,回国后我应该可以得到更大的升迁来做我才能施展的自由,荣名富贵,不过垂手之间的事,又何必在意这区区数斤黄金和美酒牛肉?
  回到魏国,情况果然如我所料,我得到了注意,只是,这份重视不是官位的提升,却是一项罪名────私通齐国。须贾和宰相魏齐联手,企图要我屈打成招,板条、藤条鞭笞在我的身上,利器在身上不停回绕,咻咻声响消失产生、产生而又消失,牙齿被打断了,伤迹遍布,开始时只是感觉疼痛,可是痛到后来,已经不再有生理上的感觉,但却依旧感到痛苦,这是无奈的痛、伤心的痛。
  突然间,一阵阵热流喷撒脸上,彷佛从昏厥间醒来,猛然间闻到刺鼻的尿味,天啊!魏齐和须贾两人正指使一众宾客在我身上撒尿,这种屈辱、惭愧,叫我有何面目生於天地之间!方才痛的感觉的又回来了,只是这次,痛苦间又含有冤枉悲愤的成分。于是,痛化成了碎,当当铿锵,裂成了千万碎片,心酸阿心酸,欲哭无泪,只是、只是……算了!无所谓了!你们尽量泯灭我吧!我的身体就在这里,你们尽情摧毁吧!我的心就在这里,你们尽情撕裂吧!你们大可逞笑於一时,乐不可言、得意洋洋,直到有天,我爬起来了,速度快的让你们无法预料,然后,把所有的怨气完完全全、一丝不地报复在你们身上,我将会会让你们得到前所未有的的慌张和失措,就像我现在一样,如此深刻地品尝地狱的滋味!
  只要我还活着,报复就不会有停止的一天。
  郑安平悄悄拍醒了我:范叔,怎么睡着了?王大人已经到了。
  我睁开眼睛,微亮间看到了两个人,郑安平和王稽,他们是我的恩人,也是最感激的生命泉源。 一行穿越了魏国,来看秦国边境,远远,我看一队车马正在我们前方缓缓驶进,心不禁噗通通的跳。
  我拍拍王大人的肩:前面来的是谁?
  王稽眯着眼,直视一会,答道:看这情形,应该是穰侯的车阵。
 我一听,心凉了半截,道:在东方六国,有过这样一个消息,现今于秦国真正掌权的,不是国王,反而是现在迎面而来的这个穰侯,只是此人相当厌恶各国来的说客,他如果遇见了我,必定多方刁难,这不但影响王大人在大王面前的信赖,同时也不利于我发展,不如这样办,郑安平依旧充当车夫驾车,我先躲在车里,王大人您且看机行事。
  马啼扬尘,尘埃落定。一看,果然是壤侯,我躲在车内窥探,此人四方国字脸,浓浓的眉毛,两撇胡须微曲在薄薄的两片唇上,衬托出的脸相极为富气!位高权重,不怒而威,只是两眉隐隐靠拢,这是不利之兆,说明他过於独裁和专擅,集权收威於一身,而身份却又不是国王,这种情况之下,很少会有美好收场。
  王稽拱了拱手:魏大人,久别无恙?
 穰侯摆了摆手,回道:安健如昔,只是人老了终究有许多不便,王大人,我问你,目前东方形势有什么变化?
 回大人,一切如旧。
 嗯,前些时候各国流行的说客之风至今仍未见衰竭,说客的流毒,也是我最不满意的地方,在他们用自己的口才,颠三倒四,是非不分,自身并没有绝对的理、想,担当的能力也不够,不过只是见风使舵、见机行事的利用自己那张嘴而以,苏秦、苏代是这样,连从前本国的公孙衍、张仪亦不外如是。
 魏大人此言极是,小人必定铭记於心。王稽藉著恭维把头低下,掩饰自己的心虚。
  穰侯是何等精明人物,王稽神情的变化根本逃不过他的眼睛,眉间一紧,微露不悦之色,心想:你好大的胆子,敢我的话耳边风?好,就看你在玩什么戏。随即脸色回复温和,神情的转换虽然只是一瞬间的事,但我看在眼里,却是一览无遗,无法可想间也能暗叫声:糟!不禁为自己和王稽感到担心。
 知道就好,你赶着回去见大王吧?不担扰你了,顺风。
 穰侯头也不回风驰而去。
 呼!好险,刚差点穿帮。王稽擦擦汗,惊险万分地说道。
  我笑啦笑,把头探出车蓬,道:王大人,还没完呢!穰侯是何等人物,怎会被你这不入流的演技骗过?看着吧,不用多久,他会掉头回来,重新检查车内。” 
 这、这该怎办?
 您放心,我已有应付之策,郑安平,停车!
 跳下车,哈哈大笑:我先独自走一段路,等到穰侯搜查完了,再和大人会合就是!
 月亮钻进薄云,光线煞地蒙胧起来,此时的夜色一片灰暗。从回忆中醒来,我呆了多久?连仆役送来晚餐亦不曾发觉,回思方才,不禁叹了口气,王稽竟然暗地与各国私通,出卖秦国,就在邯郸失利后不久,秦国的河东和太原竟也相遭楚魏攻击,因而失守。这私通的罪名,是任何为臣者最怕听到的字眼,如今王稽竟以身试法,看来,斩首是免不了的,只是王稽私通之事却还因此连累了我,这又有何道理? 
  我自问,不管是多小的恩惠,即使是一顿饭的情分,也不会忘记,相对的,只是曾经伤害过我的人,我永远也不会忘记,我不负人,自然也不希望人家负我。
  但是,那两个人竟然背叛了我!背叛了我!
  我并没有亏待他们,他们却忘恩负义;我没有背叛他们,他们却背叛了我,天理何在!当真天理何在阿!啪!我愤怒地狠拍桌子,桌上碗盘掉落一地,铿铿锵锵,锅碗碎了、盘子破了、筷子断了,手掌却是打的通红,转眼瞥见挂落在一旁的剑,那剑全身雪白,剑柄上镶刻一颗白银,那银原本是闪烁遍体的光芒,如今久未擦拭,闪亮不再,竟也显的色衰。
  那是白起临死前抹脖子的剑!
 人屠白起,在军事方面,拥有敏锐的洞察力和战略调度,全身上下闪耀著光亮,浑然天成的军事名将,不需琢磨,本身就已是一件完满的成品。天才纵横的他,长平一战是事业的巅峰,不费吹灰之力得到四十多万降卒,却又毫不留情将这大军活活埋死,掩在土里,让饥饿又乏力的赵兵呆在土推里,渴求著呼吸,慢慢的,氧气减少,他们感到呼吸开始困难、开始阻碍;又慢慢,氧气愈来愈少他们於是乎挣扎,想叫,却叫不出来;想喊,却无法呐喊;想哭,已没有力气,手指扭曲,指尖深深插入沙堆,终於,氧气完全消失,一滴不剩,惨白的脸色和发紫的躯体,窒息而死。
  长平一战,轰动天下,江湖袭扰纷纷,各国忧心重重,照这个情势来看,白起要趁势直入邯郸,灭亡赵国,并不是多大的问题。人心思动,东方的不安,喧跃於表,无须遮掩,看在眼里,心中不由地产生无名的异样,白起阿白起,你真了不起,可是,若不是我当年远交近攻策略的正确和成功,今日哪由得你威风八面、大杀四方?
  说起来,我不喜欢那家伙也是有原因的,在过往和白起的谈话里,总是得不到太热烈的交集,本来嘛,双方层次和心态的不同,却硬加诸于对方身上,就容易产生对话的压力和恐慌,这道理我明白,于是我选择了不再和他对话,我清楚的很,他眼里没有我这个以言语得名的疯子,就像那个孟轲说的一样,我不是个什么所谓大丈夫,哼,白起,你的心思我明白,就像苏代曾对我说过的,你不过是想藉由这次的大胜,一举灭赵攻韩,得到若大的荣耀与功迹,以此声望,当上三公,然后再来对付我,对不对!?
  你的如意算盘,我偏偏要砸烂它。
 大王,经过连年争战,加上得胜后产生松懈的心理,在整个状态中,秦军已不再是出发前那只士气高昂的劲旅,即便是拥有天才之名的白起,想必亦无法掌控和驾驭,依臣看,不如就让韩、赵两国割地求和,也藉此让我们的士兵得到休养与恢复。
 嗯,言之由理,虽然现在放弃有点可惜,不过毕竟灭赵不是一朝一夕可功之事,急不得的,就照你的意思办吧!
 是!低下了头,表面是对大王回礼,可是,我只是在笑,心中无名的狂笑,笑那个天才白起,被这个不是大丈夫的贫穷子弟玩弄在手上,我要你打,你就得打;我不让你打,你就得给我回来。
  哈哈!
  只是,卑鄙的东方各国,似乎不是那样安於天命和愚蠢,本来,我们说好约和的条件是---割韩垣雍,赵六城。没想到的是,就在退兵之后,只有韩国颇知情势,愿意献出垣雍城,赵国却是耍赖不肯履约,还派虞卿出使齐国,想联合齐国对付我国,对我而言,不妙的地方,正是大王见情势已不在自己估计的范围里,大怒之下,又起了伐赵的念头,而主将,属意的又是白起。
  如此一来当真糟糕,白起仍旧要跃到我头上,鸣笑自得,骂我不自量力,以卵击石了,唉!罢、罢、罢,谋事在人,成事在天,算了、算了,也许我注定只能成为一个默默的人,不起眼的小人,虽然我很努力的往上爬,只是,老天作弄阿!身不由己阿!结果,竟是出乎意料之外,白起以长平之事,秦军大克,赵军大破,秦人欢喜,赵人畏惧。秦民之死者厚葬,伤者厚养,劳者哺馈,以靡其财;赵人之死不得收,伤者不得疗,涕泣相哀,戮力同忧,耕田疾作,以生其财。今王发军虽倍於前,臣料赵国守备,亦十倍矣。赵自长平以来,君臣忧惧,早朝晏退,卑辞重币,四面出嫁,结亲燕、魏,连好齐、楚,积虑并心,备秦为务,其国内实,其交外成,当今之时,赵未可伐时。平心而论,白起的分析有他的道理在,也颇为符合当时的环境,只是,大王的命令就是使命,白起身为人臣,却连这个都不懂,就注定了他的失败。
  秦军战事始终受挫,大王又气又怒,想起了白起,一连征召数次,他总是相应不理,大王咬牙切齿,对我说:范卿,白起始终不愿领兵攻赵,这是为何?
 大王方才亲自探视白起病情,敢问大王,白起他说了什么?
 他对寡人说,要我目前放弃攻赵的计划,先以养民修息为主,静静等待东方各国变化,用骚扰或是游击的方式打乱各国部署与计划,至於秦国的统一,其实并不定非要以灭赵为先。
  我拱了拱手,藉这个动作整理自己的思绪,道:大王,白起错了,错的离谱了,他犯了几条罪,请听臣道来,第一,他不服从大王的命令,始终装病不肯出征,是为轻视,这种眼高于顶的态度,对大王或是秦国来说,都不是好事;第二,长平一战,赵国元气大损,多数名将死伤殆尽,剩下将领唯不足道,算来算去,就只有个廉颇、李牧而已,廉颇老矣,李牧尚不成气候,而赵丹看来也不像一个中兴之主,他的用人能力,简直是无能,他指派的赵括便是一个纸上谈兵的废物,结果一个错误,全盘皆错,长平大败便可看的出来;第三,赵国不履行割地的约定,甚至企图联齐以制秦,这把我国颜面置於何地?孰可忍孰不可忍,还请大王多多省思。
  嬴稷点点头,若有所思,道:嗯,范卿所言甚是,只是王陵、王相继败阵,目前寡人除了白起,无人可用,但是白起却始终不愿出征,寡人无法可想,这又如何是好?
 大王,这就是您的不对了。
 我的不对?此话怎讲?
 大王的命令,就是法律,白起不肯遵守,已经是违命,违命就是犯罪,大王委屈下驾,亲自到白起府邸,没想到白起仍旧不出,这就是持功骄恣,他一定是认为秦国除了他再没有别人,这种心态,极不正确。再加上王陵、王败阵军情传来,听说白起因此更显的自傲,认为大王不听他之言,大败是必然之事。大王,此等作威作服、不服命令之人,要之何用?留之何用?徒留此地只为贻祸阿!
 范卿,那依你看,该怎么办?大王接受了我的言论,慢慢动摇了强求白起领军的信念,眼神渐渐冒出火花,语气也开始凶狠起来,他动怒了。
 依臣之见,不如夺其爵位、贬为士伍算了。
 好,杀鸡儆猴!我要让所有人知道,我的命令不容任何人打折扣,即使是白起也是一样!
  白起被废了武安君之位,成为一个普通士卒,大王的意思是还要他离开首都,迁移到阴密去,但由於白起因病一时还未能成行,延宕三个月后,秦军前线失利消息传来。白起听后,叹罢:我的死期不远了。
  大王的命令下来,要白起立刻起程,不得片刻逗留咸阳,白起无法,只得带病起程,走到杜邮,看见了大王派来的使者,这个使者不是别人,正是范睢!
  我和白起对看许久,他始终没有说话,咻咻朔风呼啸,从衣服隙缝钻进来的冷风,吹打在皮肤,觉的有点冷,但不管怎么冷,始终却也比不上白起眼神透露出的那冷,那种冷意,是冷漠。
  我终於开口:大王要我告诉你,他要你帮他完成一件事,最后的一件事。
  白起依旧不说话,冷淡、冷感、 寒冷。
  解下腰边宝剑,向白起抛了过去,白起细细看著这把剑:好剑、好剑,寒气中隐隐透著剑气,好!好!说完叹了口气。
  我始终注视着他。
 我是该死了,当年,长平之战,轻轻松松随随便便就残害了十万多条无辜生命,这些亡魂,至今仍未散去吧,孤苦无依的,莫非是向我索命来了?的确,我是该死了,只是.……”
 只是什么?
 想我白起天才一世,却败给了你个小人。白起抬起头,直视着我,穿透了眼睛,飞到远远的天空里,那冷冷的表情、冷冷的眼神,像是告诉我,他输的不干心。

 小人?哼哼。我不屑地吐了口唾液,续道:我告诉你吧!白起,如果说你认为小人定义是在於在完成某件事的过程中,采用了不为世俗所认同,也就是不够正大光明而超出法律上容忍的手段,然后伤害了另些人的生命或是权益,这就是你所谓那小人的话,那我就不该被称为小人,应该叫做坏人才对。而偏偏,就是有像你这种自视天才的人,硬把或是小人扯在一起,有人说:小人与小人,以同利为朋,那我告诉你,这些人反对的,大概只是商人而已,不是小人。至於这些被称为小人的原因,只是在行为上不能称上光明正大,偶尔走走后门,但也没忘了大门在哪;虽然处世上不能称豪气万丈,不够大方,但也不是完全小气,所以,不上不下、不前不后,不能够被社会膜拜或敬仰,但他们又都有一定的身分地位,也不够称为庸俗,所以,就只能叫做小人。不过,小人们却都有个相同特徵,那就是他们都很努力。
 而我,曾经是小人,在魏国的时候,被须贾和魏齐玩弄,玩的体无完肤,他们半点人性都没有,我想,在他们面前,我大概不是小人,可能连的资格都没有,那段日子,我没有哭,因为他们不值的我哭;我也没有哀,因为他们不懂我的悲哀,结果是,悲哀成了胜利,哭泣成了大笑,你知道他们后来怎么了吗?
  不等白起答话,吞了吞口水,继续说道:那一年,我生命的寒冷终於解融,我遇到了嬴稷,受到重视,因此被封为应侯,终于,我等到了机会,报仇的机会。

 你是指须贾出使秦国的那次?
 没错,就是那次,当我听到须贾为了秦国东伐韩魏一事特地出使秦国调解的时候,我高兴的简直要疯了。
 那时,情绪上感到前所未有的兴奋,我的嘴角在抖动,我的眼皮在狂跳,彷佛整个人都颤栗了起来,我没办法握紧拳头,甚至也没法子说出任何一句话,嘴唇只是开开合合,咿咿呀呀地不知说些什么东西。
  白起看着,只是看着,眼前人的他闭嘴不言了,坐在马上,只是抬头向天,昔日那种感觉,好像活了过来,又回到他身上,他享受这种异样,突然间,他流下了眼泪,泪水顺着脸庞滑下,滴进尘土,咚咚的声响,在白起心头回闹。
  泪水怎么会有声音?正百思不解,一阵风吹过,我听到了风声。一片云飘过,那是云声,可是,这些怎么会有声音?
  我呆望着范睢,他依旧望向蓝天,泪眶早擒不住的眼泪,波涛流出,不可思议的,我又听到了眼泪的声音,还有风声、云声,依序响了起来
  范睢喃喃自语:复仇,我要复仇。
  恍然大悟,我明白了,原来,我听到的,不是泪声、不是风声、不是云声,那是报仇的声音,藏在范睢心里许久许久却不曾说出的心声。
  只是,我何时进入了范睢的心?
  范睢结束了沉默,望了我,道:我穿回了以前破旧的服装,回到贱民时的神态,去见须贾,他看到我,显的相当吃惊,百味陈杂的,他心里一定在想:怎么,你还没死阿?哈哈!是阿!我没死,我复仇来啦!
 你提到的这件事,我也略有耳闻,之后,你和须贾来到秦国相府,要见当时的宰相张禄──其实就是你自己。
 没错,我告诉他,我先进去帮他通报,结果,我就再也没有出来过。
  我定了定神,决定还是把这句话出口:范睢,你的确是再也没有出来过,你已经活在报仇的狭隘与自私里,永远出不来了。
  范睢听到这话,颤抖了一下,闷闷说不出话来,若有所思,一会摇摇头,一会又点点头。
 看你这样子,大概是不懂,不过没关系,以后你就会懂了。后来,当须贾发现你正是张禄的时候,他慌张了,对不对?
  他何止慌张,简直怕的连尿都撒了出来,他脱掉上衣,光着肩膀,坦胸露背,可怜兮兮地对我说:.…….范大人,我知道我的罪行之多,连头发都不够数,只是、只是请您看在过去一点儿共事之情的份上,请.…….请饶了我.……“
后来你终究还是饶他不死了。
 对,我是没让他死但是我让他在各国使者面前吃豆,像马一样的吃饲料,还告诉他,叫魏国国王把魏齐的头给我拿来,不然,我就把大梁屠的一个人不剩!

  从这个时候开始,白起不再说话,他只是静静的听,眼前的人,似乎慢慢陷入歇斯底里的状态,渐渐丧心病狂起来,只是,范睢不知道,永远也不知道。
  我没有发现白起的异样,只是沉浸在自己的回忆里,那种快感、报负的感觉,狠狠占满心窝。
 结果呢,魏齐怕的发抖,连官也不敢当了,跑到了平原君的势力下想投靠他,而赵胜收留他的后果,就是被囚禁在秦国,不得到魏齐的头,赵胜的头就得留下、永远的留下。
 魏齐不得已,只好逃离平原君的住所,投靠虞卿,两个人又一起跑到了魏国,以为信陵君会拯救他,结局却是,魏齐自杀,赵丹把他的头呈现给我。
 你因此感到满足了,不是?白起的脸色回到冷漠。
  我当然看出了白起的表情,但不管:当然!我只要一想到,魏齐逃亡时受到的排斥、旁徨,我就开心的乐不可支、妙不可言!还有,须贾的一生终将活在可怕的阴影下,哈哈,大快人心。
 这就是小人的一生,我说完了,白大将军,该换你了。
  那把剑,寒光闪闪,剑影朦朦。
  白起重新拿起了剑,依旧寒气逼人,灿烂终将回归平凡,是该做个了解的时后了,天上又飞过一道流星,穿破天际,在浩瀚的月空中飞舞。
 白起不再说话,举起剑用力的往颈上一抹!
 一腔鲜雪冲天而起,化作无数细碎血雨,洒落下来。
 殒落。

范卿,何出此言呢?
  早朝上,大王坐立于前,我弯着腰,站立于大厅的直道旁。
 回大王,因为郑安平、王稽事件,想我范睢若依旧厚颜赖于朝庭,当真不忠不孝、猪狗不如,实在辜负当初大王的期望与栽培,所以,臣下决定隐退。
  嬴稷沉思一会,不再作声,我只是低着头,弯下腰,连大气都不敢喘一口。
  他做了决定:好吧!念你我君臣一场,就完成你在朝时最后的请求,只是,范卿总该推举个人好接下的你工作吧?说完微微冷笑,这不该这句话所该有的笑容。

 耳际嗡嗡缠绕,差点连站都站不稳,真怀疑自己是不是听错了?又看到嬴稷的笑,好像是看破了我以退为进的企图,其中有着轻视、肤浅,我满脸胀红,像做错事的小孩子一样,呆立般的等着受罚,连大王的问话都忘了回答。
  大王阿大王,您怎可以绝情若斯?当初的远交近攻,莫非您忘的一乾二净了?请您、请您更千万别忘了,当年以穰侯、宣太侯为主的宗室贵族掌握权柄,恣意妄为,这些人专权了十几年,让您无法享受当个国王的感觉和品尝权力的滋味,若不是我提出了加强王权的政策,若不是我说出您的心声,今天您有何资格在此颐指气使?

  没有、没有,如果没有我,您不会有任何资格的呀!
  可是您抛弃了我,狠狠地。
  当年心痛的感觉,又回垄断了我,依悉还记得这种滋味。
  无奈的痛、伤心的痛。
 范卿,寡人问你话,怎地不回答?大王口气渐渐严厉,杀机若隐若现。
 …….启禀大人,臣有一人可荐,臣之才与此人相比,当真有如萤火之光之比皓月之明。
 此人姓啥名啥?
 此人叫蔡泽,是燕国人。
 好!叫他进来,你没事可以退下了。
 是!
  步出大门,我遇见正准备进来的蔡泽,他看了我一眼,笑了笑。我回过头,看到那个鼎立赤红绝望的门,那个坐立龙椅绝情的人,脑海却只是浮现蔡泽的话:天地万物,到了极致就会慢慢的落下来,太阳升到了正中,就会渐渐下移,这是万宗不变的真理。范君您私仇已报,荣华、富贵、权势都已到了不能再增加的地步,若再多求,就可能要越过国君头上,您认为,国君会容的下你么?
 小人听闻,白起死时,曾对你说过一句话,那句话是什么?小的不知道,只是小的猜,那句话应该不止是几个字或是几种辞汇而已,他拔剑自杀的行为,其实已经说明了一切。
 说明了什么?当年吴起身上扎满的箭杆,血流遍地;公孙鞅被撕裂的身体,却惨叫不出,为什么?因为他还没机会叫痛,就已经五马身尸了,甚至还连累了全家陪他一起死。
 大人,您英名一世,为何还看不清这世俗的真理?您老了,就成了过去;您犯了错,就不应再延残喘,大王杀白起可是杀的眼皮连眨都不眨,对你也不会差到哪去。
  历史的巨轮,并不因某人而停顿,它只是继续地转动,转阿转的,文种过去了,成了回忆,商君也过去了,继而之,吴起、白起、甚至连我自己、都将过去…………
..............
  我呆在当口,恍若隔世,只是想起白起的话:
 你现在大概是不懂,不过没关系,以后你就会懂了。

本站站长:瘦叟 主编:黄梵 吴晨骏 图书策划、版权代理:崔曼莉 寒露

网站设计:王俊 瘦叟 制作、维护:瘦叟 悠晴 e-mail:webmaster@njpinglun.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