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开往福建的火车上》

她苍老的样子象睡熟了的鱼

一张呼吸空气的桌子

放在春天的地上

空气是发黄的皮肤

她脸上残剩的香火

有点脏

苦味从厨房里往外飘荡

我坐上开往福建的火车

离开她。夜晚的时间

两点粉红色的斑点在张纸上

轻轻摆动

我听见什么在往下掉

是她丑陋的脸，沾满了灰白的脆弱的盐

寂静里，她在远方和一盆水檫肩而过

而我是内心放荡的传教士

一脸阴郁

我和我的眼睛注视着

对面一个睡着了的人

他身体里一个死者的影子

悄悄跃过他的脸

在频率很宽的时间里

火车象艘轮船

在水面静止不动

那是她吸满水分的房间

她经过它也走进了它

她的睡象一枚腐烂的树叶

她过了期的等待象面镜子

从墙上轻易掉下

悲哀的闹钟

埋进夜晚深深的水里

我想用力叫喊

那个被寂静挤出的玻璃球

嗅了嗅窗外的天气

这又快乐又悲伤的旅途

希望有比月亮更深重的颜料

吃掉我

《张爱玲》

我用很宽的寂寞制作的月亮

它要代替一个黑衣人

覆盖你

那时张爱玲在上海

在夜晚的中央

她的眼睛里流淌过这枚月亮

象水草

轻轻飘摆

我用很迟钝的忧郁

把那个飘荡钟声的房间

锁起来，那枚睡在日光下的钥匙

长出了虚弱的光芒

我疲倦，我苍老地卷起来

我等待她走下楼梯

寄出一封过去的信

这个通向音乐和烂苹果的梯子

震动、反光、消失

而我是一个字

在昨天或者去年的报纸中间

静静呼吸

60年前在上海，她听着越剧，坐得太久

脸上蒙着一曾被弹奏的橘黄色

柠檬色的灯和一个梯形一样的的时间

到达我

在蒙得理安的画布里

我是一根虚拟的线

在被分割的白昼里起伏

化身为时间

我，听见她走完了60年的路

向我奢华地笑了一声

一本比喻为雨季的书

它流走了反射蓝光的黑夜

那仅有的一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