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1）》

有很多事情破灭的速度是惊人的

你刚刚握住了一只蝴蝶

他就被一颗罪恶的子弹

打死在了床上 鲜血

正在慢慢地渗入枕巾

可怜的父亲 他彻夜未归

醉醺醺的父亲

可能倒在街道的某个角落里

死一样地沉睡

那个可恶的人

在黎明到来之前是不会回来的

你强烈地意识到

自己必须得离开这里

一些凶猛的东西正在慢慢地靠近

你必须得拿到一把手枪

你必须得把一种叫希望的东西

紧紧地握在自己的手里

死寂的夜里 有一只受惊的鸟儿

在镇上 绝望地飞着

《他们（2）》

后来 她是怎样便和霍华德结婚来着

她又是怎样怀上了身孕

哥哥布洛克经常若有所思地说着

命运是最让人不可思议的

这不可思议的命运呀！

就和她 跟一个陌生的男子

做爱一样

是他把那具尸体扔到了街上

接着 事情就变得死无对证了

一切都很快地被人遗忘

对于他们 那些穿着廉价夹克衣的人们

活着和死去之间的差别就是这么微小

《他们（3）》

父亲终于还是死在了疯人院

有些看管他的人偷偷地对她说

走之前的几天 他说他想死了

这可怜的人 生前经常被解雇

一个人的女婿或侄子要来工作了

然后每天喝很多的酒

脸色阴郁 死躲在一张孤僻的床上

她也没有流太多的眼泪

霍华德躺在床上 雨还没停

她正在不安地想着：

今天又有什么事情将要发生

《他们（4）》

霍华德坐在他的长椅上

样子表现得很温顺

温德尔妈妈已经愤怒地指责

他是有罪的

她也绝望地意识到了这一点

“春天是搬家的好时光呀”

刚刚出生的朱尔斯

他必须得和被解雇的父亲一起

离开城里 通往陌生的乡村

清晨的雾很大

屋子里似乎有谁在哭

房东圣奥斯先生昨天在这撒了草籽

可是雨水却把它冲进了

水沟的最深处

《他们（5）》

有一些人继续郁郁寡欢

她的丈夫正迈入中年

死气沉沉 身体肥胖

冬天过后 他们被一场大雪

整整围困了一周

在那个充满陈腐气的房屋里

地板吱嘎作响

深夜里 她经常能感觉到

有什么柔软的东西

在黑暗中慢慢地蠕动着

可能是虫子

想到这里 她吓了一跳

有许多天都无法入睡

天气阴沉 无所事事

她只忙于生儿育女

并且与丈夫呆在一起

无话可说

《他们（6）》

生活就是一潭死水呀！

当有微风吹过的时候

她就迫不及待地要随风飘走

这浮萍一样的女人

她说 她要去底特律

丈夫在遥远的战场 下落未明

老母狗在屋子里疯狂地叫着

收音机里传来了低沉 呜咽的歌声

一首流行的爱情歌曲

“如果你爱我 我就爱你”

她把那几封信坚定地折起

收好 然后转身 平静地坐了一会儿

这时天还没亮

东方似乎露出了 一点点鱼肚白

《他们（7）》

底特律的夜空很少能看见月亮

干燥的空气呼吸起来

就和街上的人们一样沉闷

所有的事情似乎都在往前发展

但静下来看 又仿佛静止不动

有时候 她发现自己很难把它们区分

她每天忙于家务 不再费心于哭泣

霍华德的阴郁 正在日渐加深

一堵内向倾斜的墙 行将倒塌

那个可恶的丑妇人

暴躁 易怒 不停地尿血

每日每夜 絮絮叨叨

晚餐过后 她和往常一样

同丈夫上床 例行公事

并在同时 考虑明天去福利救济所的问题

《他们（8）》

从“奇异”美容店回来的路上

她想起了一些死去的人

其中有被重物砸死的霍华德

她想着他们终于解脱了

路在不远处拐弯 有一座桥还在

缓慢地向她展开身躯

这个城市的空气里充满了烟尘

许多原本很实在的东西

一到傍晚 就变得模糊不清了

有时候 这让她感到恐惧

她记得桥下的小河里

曾溺死过不少人

想到这里 她迅速地加快了脚步

有很多陌生的人 从身边路过

她能感觉得到 他们冷飕飕的呼吸

粗声粗气

《他们（9）》

莫琳经常能看到她

一个人在房间里踱来踱去

打开一个抽屉

或者把另一个关上

然后 低下头啜泣几声

冬天已经来临

怀孕的过程正在进行中

北风总是从一枚镜子中刮出

提到那个暴躁的男人

她就会想起长着肥大屁股的康妮

一个做着一些下贱的工作

不断地被丈夫抛弃的女人

他感到有些茫然

许多事情都无法把握

屋子外的人声逐渐嘈杂

她想着现在可能是黄昏了

一整天又什么都没做

电视还打开着 频道似乎换了几次

《他们（10）》

布洛克在临死的时候

逃离了那个令人发指的医务所

此后 便再也没有人见过他了

弗朗已经将她抛弃 然后远走高飞

有一些爱着的人

也即将离开这令人绝望的城市

在暴乱之后 费舍尔基督教会里

挤满了落难的人群

她已经不再抱怨什么了

她希望自己能够勉强地活下去

有一天 能见到在迪尔本的外孙

莫琳在那头 与一个男人

坚强地生活着

她们仍得感谢上苍啊！

关于这个女人 关于他们的命运

我已经无法再说些什么了

现在是公元二00二年的十月

在图书馆的某个角落里

我战战兢兢地叙述着他们的故事

天很冷 冬天在一夜之间降临了我们的城市

                                                 2002 1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