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表》

我把它们从柜子最底下的抽屉中找出来时
其中的一只还在走
一大一小的两只手表
象一对情侣一样
并排坐在一只黑暗的盒子里
在那个从不打开的抽屉里
它们就这样走了整整六年
黑暗中的心脏
滴滴答答的心脏
这一对无人问津的情侣
守候着时间却被时间遗忘

《友谊》

这次去云南
伤害了一位朋友
起因是
在大理通往洱海的一条石头路上
她的不断掉下来的链条
那是从国际自行车旅馆租来的一辆自行车
所以
当我再回到昆明的时候
我没有再给她打电话
包括杨大哥、棍子、何平
这些我认识的所有的云南的朋友
我坐在一家酒吧的露台上
坐在橡皮树的阴影里
等待这次旅行的结束
在那里
我喝了一瓶冰镇啤酒
对我们的友谊抱一种决绝的态度
我知道
伤害我们的不是那根链条
而是我们内心的冷漠

《朱丽云》 

那年，会舞蹈的高中生朱丽云从一中退学 
乘坐一辆小火车回家 
在她后来写给女友的信中，有着这样的句子： 
“平稳而有节奏的火车将我带回了家” 
今天我仍看见 
她坐在行李旁，一动不动地望着窗外飞驰的景物 
那是一条窄轨铁路 
连接醴陵和浏阳两地的乡间 
主要用来运送煤和棉花 
沉重的火车头喷着烟，牵引着十几节破烂的车厢 
也牵引着这个小姑娘破碎的生活 
一路狂奔 
四肢柔软的朱丽云，不爱说话的朱丽云 
就这样从我们生活中消失 
11、11 

《怀孕的女人》 

她需要纯净、墨黑的夜晚 
需要在这样的夜里独自仰望满天星星 
她需要南方樟树的阴影 
需要耗费大量的精力来平息身体内此起彼伏的叛乱 
她需要自我教育 
需要在疾病和往事的河流上开始一次漫长的旅行 
11、15 


《救火车穿过雨天》 
救火车穿过雨天 
我永远都不知道它最后去了哪里 
一场想像中的火灾被扑灭了 
灰烬留在无关的人心里 
救火车穿过雨天 
由于十万火急他们拉响了警笛 
但我们都不知道它最后去了哪里 
救火车在城里十万火急地穿过后就不见了 
救火车穿过雨天 
潮湿的街道上溅起熄灭的火焰 
黑色的废墟在我们大脑中建成 
那么美丽的废墟，那么适合我们的口味 
11、20 



《丽江劳改农场》 

从丽江到束河 
要经过一个很大的劳改农场 
大片大片的田野，辽阔的烟叶 
有秩序的生长，有预谋的收获 
一个光头的哨兵站在路旁 
监视着远处田野里他的同伙 
与其说是这是监视不如说是望风 
他的眼睛里已经失去了属于豹子的东西 
天空已经相当干净 
象一个流亡者的修养 
因为这是秋天的云贵高原，这是思想的腹地 
他们已经是自己在囚禁自己 
天生的罪犯也有厌倦的一刻 
而他们现在是幸福的囚徒 
体力劳动是多么美好 
一镐头翻开激情四溅的泥土 
弓着腰劳作，象一群无所事事的人 
在改造的生涯里他们更深地认识了自己 
有些人的世界观彻底颠覆了，甚至暗下决心 
要在这里度过一生 
他们选择了这个隐秘的角落 
他们占领了这片辽阔的土地 
劳动、修身养性、列着队回监 
在整齐的秋天里培养起纯粹的欲望 
11、21 



《挪威森林》 

我要把“挪威森林”的灯光全部打开，亮如白昼 
或者把这些吧台、乐器、酒和桌椅全都移到大街上 
或者在海上排开欢乐的盛宴 
看这些脸上的绒毛都没有褪尽的小女孩 
还能不能保持这样的虚伪和老练 
从柔软的人们之间穿梭而过 
11、2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