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学从来就是个人的事业。这“个人”的事业却常因狭隘、庸俗而变得肤浅、颓废和妥协;个人化写作也似乎越走越窄,人们习惯于平庸麻木、毫无个性的生活,继而对文学琐碎、浮华丧失批判力。这个时候,葛红兵先生的新著《我的N种生活》得以面世是非常有意义的,正如朱大可先生从言“这部心的写真无疑有助于改变这种无耻的景象”。《我的N种生活》既是时代的产物,又是个人智慧的结晶。对本书,评论家洪治纲这么认为:“对自我灵魂的无情撕裂,对苦难记忆的深情回眸,对历史命运的独特反思,对生存意义的无限追问,构成了葛红兵写作这本书的潜在动机。它以一种心灵史的方式,充分展示了人作为一种历史的存在,文化的存在,既具有许多丰富的异质成份,又具有许多共通的人性劫难。”无论就其内容还是形式而言,本书都可说是当代中国文学一个特例,它是中国的第一部思想自传体长篇小说,它是这平庸世界的反叛,是感性时代的一支不和谐之音,它有助于读者反思自己的生活,有助于提升读者到一个新的人生基点,重新思考自身及生命存在的永恒价值。
《我的N种生活》作者葛红兵博士是当代非常活跃而有影响的青年评论家。作品以文学传记的形式,展现了他惨淡挣扎的人生历程、对日常生活的智性感悟、对生命本质的哲学思考,以思想者的睿智、批评家的敏锐、透视观照往日岁月,以诗人艺术家的灵慧颖悟加以表现,一方面勇于真诚地对自我灵魂的剖示,另一方面又展示对社会、对人生和人性的纵深思考,既有丰富的感性内容作基础,又有深刻的理性思辩为支撑,充分显示了思想的光芒和诗性的魅力。它是来自个体灵魂深处真切的声音,“是一声声耻辱中痛切的呼喊”(余杰),是一炬生命熊熊燃烧的火焰,是一部写下了悲欢与痛楚、屈辱与抗争历史的人生之书。
《我的N种生活》的重要特点是“率真”、“深切”。这种“真”显然不同于一般的拘泥于史实和生平活动的一般描述,也不同下当下流行的表现感性欲望,表述个体浅表隐私迎合某种趣味的真实。而是真诚地面对读者,真诚地面对自我,有胆识、有良知地挖掘生命内在本质,揭示生命深处的本真状态,不伪饰、不雕琢,忠实于自己的性灵,是一种感性基础上的理性真实。为此,作者有意淡化了人与社会,人与自然关系的探讨,而侧重于探求和表现人与自我的关系。作者认为人与社会自然的矛盾从本质上讲,是人与自我的矛盾。如何解决人与自我的矛盾则是一切科学所要解决的根本问题。人、自我,本身古往今来,都是一个极为抽象复杂的问题。希腊人一直把“认识你自己”作为人类的最高智慧。其实人对自身的认识永远不会完结,一个作家如能在这个问题上有所发现有所贡献,就是人类了不起的贡献,如鲁迅、萨特。本书作者选取了这样一个智慧而艰难的角度,不可谓不知难而上、极富有气魄和探险精神。作者在《引言》中写道“你算个什么东西?”并把这种思考作为全书重心,这就不仅掠过揭示人生世相、人与社会及自然对立与联系的浮表层面,很巧妙深入地找到问题的切入点,而且有利于结合个体独特的生命体验,进一步深远地解答了“你从哪里来,要到哪里去?”生命的存在及本质问题和当代人类共同而临的庄严的哲学命题,把对自我的思考上升到哲学高度,当代同类题材尚不多见。如此单刀直入地进入到人及其本质,更能使认识由浅表达到深层次化。一方面为我们提供了经验和启发,另一方面为我们打开了一个奇异瑰丽、繁复多姿的世界,“从而让我们窥见人性的绚丽光彩和永恒的生命之苦”(王宏图),既然生命之苦是永恒的,为何人们常常混沌视而不见?问题在于是否具有正视和感知苦难的勇气和能力,并能有表现出来的卓识和智慧。《我的N种生活》的作者在《引言》中又说“虚无,忌恨,恐惧、邪恶、情欲、妥协、羞辱毁灭的感觉它们盘距在我的心中”,“生活深处的隐痛,它们唤起了我以及我的语言,让我的体内有痛的感觉”。正是“生活深处的隐痛”促使作者用“语言”这柄利刃去挑开,去“撕裂”自我。通过生活
N种多方面展示,和自我灵魂的层次剥离,真诚地突入精神生活更隐秘更深层的意识底层,撕开人性虚伪的面纱,揭示出潜在的“瞒和骗”的东西。“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这既是一种人格,也是一种精神,实在是发人深思,摧人猛省。
然而,作者其意却远非停留于此,如果说,对自我灵魂单刀直入“毫不留情,那么对现世平庸的批判则可说是双刃齐出也决不宽容。一方面作者把个体灵魂的批判上升到人类普遍的人性高度,如“人类给猪判死刑,给马判终身劳役,给动物园里的大熊猫狮子判终身监禁,对人,在遇到尊严时闭上眼睛,逃避成为一种心理定势,为丧失了尊严,只能忍受耻辱,用自己的一生耻辱支付罚金”,又问:“人,为何如上恐怖,难道你就没有思想了吗?如此,人与猪狗的优越在哪里呢?”另一方面又把这批判的锋芒延伸到当代日渐世俗化的社会现实,向文化的堕落,社会的隋性、人格的委琐、人性的丑陋,举起了愤恨的刀枪。“人们的脚步在城市画出来的只是拜物教的地图,而不可能是自由的时间之旅”,“知识分子瑟缩地生活,认同了现状,没有为信念而斗争的激情,也没有为理想而斗争的勇气”,“一件小小的新鲜东西都会使他们装满文字的脑壳而短路”,一个“世人因缺乏英雄壮举而委琐,同时又扼杀英雄和壮举”多么可怕的时代!这样闪光的思想几乎俯拾皆是。如此精僻独到的论断,却决不是抽象的凭空议论,而是来自生活“论从史出”有感而发。我们也同样很难设想:一个缺乏真诚缺乏良知和责任感的知识分子,一个没有“人文立场”或仅有道义而无勇气站出来行动的思想家,能够作出这种“离经叛道”的论断。人们也尽理解这是一家之言,而这些论断恰恰“言必有据”。又是那样准确地一针见血切中时弊,自有促人深省之处。
《我的N种生活》全书内容上另外还隐含着一个“动态”的思想,这是一种内在的精神的流动,是一种心灵“不安”的永无休止地搏动,是一种永恒地灵魂颤动和挣扎,“人,要到哪儿去?”他哪儿都去,哪儿都不去,无所谓归宿,无所谓目的,无所谓终点。作者在分析西蒙波伏娃时评价:“她无法忍受没有想象,没有自由,‘每一天都是前一天的重复’的生活,就此她宁可献身于‘不安’”,表明了灵魂在这个世界漫无边际的飘泊旅程,“但我的反抗,却不过是与黑暗捣乱”(鲁迅)这在作者看来是一种人生的境界,也是知识的使命,作者实在不忍隐匿于学术的龟壳里假作迷糊,也不屑做时代的旁观者,躲进学术的象牙塔,鸵鸟似的“学问”一生,那不仅是缺乏自尊和良知的表现,而且也是违背“凡人常人的最低要求,那也是知识的无耻,时代的耻辱。”
《我的N种生活》的又一个重要特点是清新、洒脱。全上采用自传形式但却远远突破了自传或传记文学的方法,或说是一种精神的自传,它排除生活表象流水账式的简单概述,而是借生活阐述本身所蕴含的人生生命哲理,可谓“纵看成史,横看成论”,全书生活富有情趣,论述深刻精到,鞭皮入里入木三分,正如女作家艾云所说“把形而上的反思和日常生活紧密结合起来,用自传的方式写,更让人感叹”。全书二十五个单元,前半部分以人学心理概念拆解、后半部以“我”的交往为题,既各自独立成章,又整体节奏张驰结合浑然一体。另外在叙述和语言表述上本书也独具一格,《我的N种生活》不再单纯地拘限于单一种人称和单一叙述视角,而是多人称变化,多叙述角转换,既让人觉得时而在听作者讲故事,时而又在与读者对话交流,时而见作者与自我对话,又时而让读者倾听人物独白和心灵的喃喃自语,这就缩短了作者与读者的距离。语言上既有精彩的哲理思辩,又有迷人的诗性意蕴,既给人以理性的冲击力,又给人以审美的艺术享受。语调上清新自然,便于心灵沟通,让人不知不觉的达成默契,使人在清水流淌中接受启迪。通览全书,也很容易使人想到《朝花夕拾》取材的纯朴清香、《野草》语言的神韵精妙在这里得到圆满的融合,开创了一种新的体式范例,无疑这在当下个人化写作时代显得卓而不群,独放异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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