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栏目主持：瘦叟

写作者黄梵

魏微

我和黄梵并不是顶熟的朋友（我大概也没有顶熟的朋友），我们平时也不常见面，偶尔见面的，也仅限于三两个朋友在一起喝喝茶。我记得我和他之间有过一两次认真的谈话，仿佛说起一个人的作品，只说了两三句，就被人打断了。然而我并不觉得遗憾，我以为朋友的交往也就这样了。

在那为数不多的交往中，我觉得有一些是值得记录的，对于黄梵来说，那只是他漫长一生的几个点滴，几个不经意的眼神和手势；而对于外人来说，通过这些来了解黄梵已足够了。

之一：1998年夏天，我和吴晨骏因事去黄梵家里，那是我第一次见到黄梵，感觉他是个很淡的人──待人很客气，然而也有些冷淡。后来我思忖着，这大概是我的原因，我是个女客，而且第一次见面，而且我也很"淡"（我这样的性格，大概叫人不便热情的）。

后来我们在他的书房里席地而坐，他和吴晨骏不久谈起了诗歌，他们那拨写作者，都有着抹不去的"诗歌情结"，现在虽然也在写小说，恐怕内心还是以"诗人"来自居的。那时黄梵正在翻译一首诗（我才知道他有很好的外文底子），他和吴晨骏讨论一个词的出处，后来他搬出一本厚重的英文典故词典；他做着手势，说话的语气很淡，然而神色相当地专注。

我在一旁认真地听两位前诗人谈论诗歌，觉得这是一个离我相当远的话题，我听得很吃力；同时也感觉自己正在受怠慢（因为他们已渐入佳境，把我完全给撇开了）；然而不知为什么，我的内心充满着快乐和感动。

之二：黄梵是个很斯文的人，很安详，很腼腆。他说话的声音很轻，眼神很单纯；在形容和神态上有点像日本的三浦友和（初秋时节围着一条好看围巾的三浦友和）；他是个纯正的写作者，然而我总觉得他身上还有一些东西是大于写作者的，比如责任心，人情味，有条理的生活……我以为这是一种正确的生活。我总感觉他是个很"通"的人，能把他周围的一切关系调理得很好。韩东说，黄梵是写作者当中少数几个有能力去帮助别人的人，一个好人。我喜欢这样的评价。

之三：前不久和黄梵通了一次电话，顺便说起了写作；我才知道他对写作的要求很高，他挑剔自己的作品接近于苛刻，他说，不知为什么，有的章节，细节的转弯处，语调，技术……很多地方觉得自己是可以控制的，然而写完以后才知道，人在作品面前很无力。

我在电话这头听着，一边看小街上的行人（当时我正在路上），我看见很多人朝我走来，走过我身边，擦身而去。我并没有回答黄梵的话，然而我觉得这话里有一种东西是我熟悉的，离我很近的。我放下电话，觉得很欢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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