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栏目主持：葛红兵

盘点：2001年中国诗歌的10个亮点

杨克

像小说、散文那样挑选10篇文本来盘点2001年的中国新诗在操作上相当困难，无从选择首先取决于诗歌这种文学体裁的限制。例如，长篇小说文本具有自足性，我们完全可以通过一部长篇来评价一个作家，而一个诗人的艺术成就则是他若干诗篇的总和。因此，人为选出本年度10首最佳诗歌只会弄巧成拙，不仅读者难以接受，选家面对浩若烟海的诗作其实也无从把握。选择10本个人诗集也会遇到麻烦，因为诗集收入的往往是作者很多年来所写的诗歌，当具体对集子里的某首诗进行细读批评时，常常遭到质疑：这些不是几年前已有评论的作品吗，为何把它们全部归拢到2001年里来谈论？更主要的原因是今年出版的有说服力的个人诗集不多，勉为其难选出10佳差强人意。近年诗歌的热点集中在诗歌选本和民刊上。而民间诗刊从新时期以来一直就是当代诗歌最活跃最坚实的部分，新版中学语文课本里面所收入的这二十多年间新涌现的诗人的作品，当初几乎全部出自民刊。因而忽略民刊来对当下诗歌下判断肯定是残缺和不可靠的。本文涉及的部分民刊均为《诗选刊》读者投票选出的本年度最佳民刊。尽管现实世界的喧嚣使诗歌的声音显得微不足道，尽管生存的忙碌艰辛使人们无暇更多地倾听内心的低语，然而，俗世的烟尘并未完全遮蔽精神的灯盏。诗歌在发声，诗歌在行动，2001年新诗10大亮点既来自文本也来自事件本身。需要说明的是，这里的排列大致以事情发生或书刊出版的先后为序，此外，我的评说无疑再次证实了我个人的片面性和视野的局限所在。

一.《上海文学》、《作家》、《山花》联袂评出刊物上一年度诗歌奖

一月，三家刊物公布了各自上一年度诗歌奖。本来文学刊物评奖是件再普通不过的事情，可本次评奖却颇有些不同寻常。也许在文学界颇有影响的这几家期刊想在作协体系内确立更具有艺术性的奖项，使评奖的权威性更多地得到诗歌圈内的认同，这次评奖不仅奖金较高，每首（组）诗奖金大大高出中国作协鲁迅文学奖授给一部诗集的奖金，其艺术立场也是非常鲜明的，他们颁奖的对象基本上是朦胧诗、第三代、70后一代具有探索精神的诗人，且在此层面上覆盖面相当广泛，泄露出某种要把“先锋诗人”一网打尽的“野心”。其中《上海文学》的获奖者是于坚、王小妮、翟永明、钟鸣、张枣、柏桦、宋琳、朱朱、陈东东、南野。《作家》的获奖者是小海、杨炼、多多、严力、阎月君、孟明、陈超、赵野、沈浩波、杨健、藏棣。《山花》的获奖者是王家新、西川、鲁西西、韩高琦、李郁葱、梦亦非、伊沙、杨克。在我看来，此次评奖的明显不足之处是“排排坐、分果果”的意味，获奖作者中的大多数人在这几家刊物上都有作品，每人却只能分享其中一家的奖励，绝无一石二鸟，这不可能是巧合。因而表面看似独立的三家刊物的年度诗奖，实为暗中联手操作。多年来《作家》、《山花》、《大家》、《钟山》已推出小说“联网四重奏”，诗歌评奖联网已不算发明。

二.《70后诗人诗选》

由广州诗人黄礼孩编选的这本诗选是中国第一部70年代出生的诗人诗歌合集，往好的方面说，它的出版具有断代史的意义；往不足的方面讲，它欠缺美学意义的立足点，炒的是年龄“概念股”。

在这之前的朦胧诗、第三代诗人的划分，取的是基本一致的文学立场和写作趋向相似的艺术追求。“70后写作”称谓先是出现在小说界，它把不同地域不同艺术风格的作者集结在一面年龄的旗帜下，猎猎生风，使得70军团特别是“美女作家”异军突起。诗人们巧妙借助这只“拳头”凝聚在一起，集体突围，近两年陆续在各类民刊和正式出版物特别是网络上亮相，其中的“下半身”诗歌团体以强悍的身体写作主张令人侧目。作为具有整合诗歌资源能力的〈70后诗人诗选〉恰逢其时正式出版，标志着“70后”概念已约定俗成被诗歌界接受，一个新兴的写作群体在全新的背景下进入当下中国诗歌界，一代人终于登场。

  三.《诗参考》总第17/18期合刊

中岛主编的〈〈诗参考〉〉坚持了十年，以坚毅的品质和一以贯之的严谨成为民刊“重中之重”品牌，该期《诗参考》重点推出沈浩波、朱剑、余丛三人的诗作，经过2000年一年的艰苦奋斗和网络土壤的培植，沈浩波以及“下半身”无疑成为这一年内民间诗歌谈论的焦点，该期刊发他的十七首诗作；朱剑和余丛，一个直接，一个细腻，一北一南，遥相呼应。

在“重磅出击”一栏中，除了继续推出已具影响的七十年代以前出生诗人的作品， 也不忘提携七O后诗人的新作，做到了承前启后。

这一期最大的亮点当属“沈韩论争”网络资料的刊发。通过浏览近一百页的“沈韩论争”网络贴子，读者除了对诗歌的“民间”与“伪民间”、“口语”与“口水”产生必要的思考之外，透过这些表面化的词汇，还能探寻到中国当代民间诗人与民间诗歌目前之现状产生的深层原因。

四.《自行车》复刊

一份来自广西的前卫诗刊，在上个世纪90年代，《自行车》以自己独特的气质，区别于其它类别的民刊，并成为90年代中国大陆少数几家真正前卫的民刊。在停刊多年以后，在新世纪复刊。

正如该刊主编非亚所言：从某种意义上，《自行车》是一种艺术上不妥协的产物，从一开始它就决意成为一份与众不同的带有背叛意味的刊物。它行驶的方向既朝向于广大虚无，又和现时潮流相反。

也正因为如此，使得它的内部，始终充满了一种少有的激烈，这种激烈使《自行车》在面对诗歌和艺术时变得冲动，大胆，独立和不羁，变得善于行动，善于从一个点跳跃到另一个点，并带有自己的思考与判断。

在诗歌的选择上，《自行车》更倾向于形式主义和具有诗歌本质的东西，并且认识到在诗歌中保持开放性的重要，因为这样的开放性，能保证诗歌的自由生长。

五.《丑石五人诗选》、《七人诗选》、《九人诗选》、《开始》、《6+0湖南6诗人集》等

把这几本书归结在一起，因为它们有一个共同点：这些由不同的出版社出版的诗歌合集，作者或来自某一省份、某个地区，但它却不是某个省或某个地区的诗选，仅仅是几个在写作上有某种一致性的作者的合集。它们与过去常见的那种文学社团作品选也不同，这些作者平时相互间的联络是很松散的，他们或是单枪匹马写作，或是分别参与不同诗歌群体的活动，仅仅是在这本书中结合到一块，然而书的美学色彩却又相当鲜明。过去此种类型的诗选不能说绝无仅有，但难得一见。或许是碰巧，本年度有好些此类诗歌合集相继问世，成为诗界的又一景观。

六.第二届鲁迅文学奖评出5部诗集

第二届鲁迅文学奖诗歌奖揭晓，杨晓民《羞涩》、曲有源《曲有源白话诗选》、朱增泉《地球是一只眼睛》、西川《西川的诗》、曹宇翔《纯粹阳光》五部诗集获奖。

据介绍，中国作家协会主办的鲁迅文学奖1997－2000年全国优秀诗歌奖共征集120部诗集，其中各省市自治区和出版社推荐107部。余9部为个人自荐，另有4部因超过规定时间而未列入评审范围。

初评小组对107部诗集进行了认真的阅读，对每一部书都作出了具体评价，根据全体初评人员读书认定，27部诗集进入初评范围。又经初评专家集中评议，推荐其中12部诗集送交本届评委会审评。

评委会对12部诗集进行了阅读与讨论，也补充了若干诗集参选，最终这5部诗集荣获第二届鲁迅文学奖。

作为文学界的诗歌最高奖，此次评奖结果的艺术性和权威性在各诗歌网站上引起了广泛争议，导致《西川的诗》责编发帖澄清报奖过程，西川本人接受记者采访时为其获奖作解释，成为该奖的花絮之一。　　

七.《诗江湖》网络版、纸版同期亮相

这两年诗歌网站异常活跃，其中《诗生活》、《诗江湖》、《唐》、《扬子鳄》、《橡皮》等等都有一定影响，它们也都按时出版网络版诗刊，间而也出纸版印刷品。而我把《诗江湖》单独提出来，不仅仅因为它作为网络版、纸版同时进行的“双料诗刊”，能够一年四期，正常出版。还在于《诗江湖》纸版编排特别精美考究，它打破传统诗歌刊物外包装形象，并配以大量图片记实、发“好读”的诗，编“好看”的刊物，试图另辟蹊径，办艺术与时尚并存的诗歌类杂志，颇有商业时代的特点。

该刊是在诗歌网站“诗江湖”的基础上创立的，主编为广东青年诗人符马活，副主编是天津诗人朵渔和深圳的王顺健，由于网络的特性，其同仁分布各地。

《诗江湖》是一本标榜“民间”的刊物，但它超越了“民间”与“伪民间”的争论，有点“非非”，有点“他们”，有点“下半身”，有点“伪民间”，它明确排斥的是“伪诗制造者”，它关注的是：江湖。 

八.《2000中国新诗年鉴》

这是一本发声的书，各种各样的声音鼓噪耳膜。众声喧哗既是丰富多彩的，也是个体化的，其间最响亮的是侵入生命内部、紧贴大地的声音。

自98年鉴开始，《中国新诗年鉴》所做的努力是使中国诗歌不仅蜕掉虚幻的飞翔姿势，更要长出有活生生羽毛的坚实的翅膀，长出正常的躯干、四肢、生殖器，充满生命力的血和肉，还开始正常地发育喉结与嗓门。

它相信：诗歌的声音随时代变化而变化。

尽管近年各种年度诗选不断问世，年鉴的品质和非同凡响在于它尽最大可能容纳了最尖锐最有活力因而也最具争议的那一部分声音。与其他基本上只收正式出版物上发表的诗歌的选本不同，它不仅大量遴选了民间诗刊上的好诗，还是所有选本中唯一收入港澳、台湾以及海外华文诗人作品的选本，因而冠以“中国新诗”更为名副其实。除了选诗之外，它也是独一无二包含有诗歌理论、诗学与诗歌批评观点摘要、诗歌大事记等内容的新诗年鉴，具备软工具书和文献价值双重特色。

九.《诗歌与人--中国大陆中间代诗人诗选》

在一度沸沸扬扬的“第三代”和“70后”之间，活跃着另一群诗人，他们大都出生于六十年代中后期，诗歌起步于八十年代，写作成熟于九十年代，这一代人如臧棣、伊沙、徐江、马永波、树才、哑石、余怒、非亚、桑克等均是当前中国诗坛可倚重的中坚力量。

作为个体，他们又无疑活跃于九十年代的中国诗坛，分别夹杂在“知识分子写作”和“民间立场”两个方阵中间，由于历史机遇的错失以及诗学观念被上下两代人渗透吸纳，他们未能像年长或年青的诗人那样被独自作为某一群体命名。由黄礼孩、安琪策划主编的这部大型诗选集，首次提出“中间代”这个概念，编选者宣示这是一个发现性的命名，一场迟来但必然发生的诗歌革命。

一般来说，历史难有简单的重复，在以非美学因素命名了“70后”之后，再度人为地以两代人中间这种方式来命名写作立场南辕北辙的一个群体的写作，能否被诗歌界特别是批评界认同，尚需时日予以验证。

十.《非非第九卷——非非主义流派专号》

作为诗歌界具有影响力的非非主义写作，经过整合，出版了《非非第九卷——非非主义流派专号》，编者试图在华语写作界引发持续的“非非效应”，使“后非非”写作得到进一步确立。

这本42万余字的作品集，收录了数十位非非诗人和非非理论家的新作。这些作品给人最深的印象在于诗人的血性，他们视野是从体制外写作这个广阔维度上展开的，以手术刀式的进入刺向时代的深重之痛。

一度时期，非非主义流派产生了裂痕。本期即可视为非非的进一步分野，亦可看作该刊主编对非非的重组，他在长篇卷首语里批评另一路向的非非写作为“商业非非”，强调在这个日益舞台化的写作领域，非非主义的写作者应以某种‘缺席’的身份，以写作的方式介入，以诗人的身份来承担。从而展开21世纪汉语写作的前景。　　

                  （载《羊城晚报》2002年1月3日   星期四 B 6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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