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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he bottle in everybody's heart 》
细细剖开每个人的心脏
都会发现一个坚实透明、保存完好的小瓶子
深蓝色的液体 是一锅熬得正好的粘粥
跳着气候和季节的舞蹈
每一片云 每一场雨
每一声幼鸟的哀鸣和幸福的呻吟
都会使分子再次裂变
我们可不允许它调皮地溢出
于是寂静的夜路上出现一个瘦削的人影
边匆忙地赶路
边警惕地左看 右看
他没有脸 最熟悉的人没有脸也无所谓
到了终点大家都是一个样
到了终点他取出怀里的包裹
酒精 棉花
纱布 手术刀 针和线
每个人都是自己最好的医生
不会像卤莽的屠夫
一刀下去 血肉模糊
顺利的话 两支烟工夫
它和肉体便可完全剥离
然后进行一场特殊的祭祀
深埋下的头 掩饰住全部怨恨、忏悔和希望
而最终战胜一切的是阴险、卑劣与虚伪！
扭曲的脸叫出全部过程
瓶盖被狠命咬开
婴儿倾在如刀的水中
任长满利齿的食人鱼争抢吞噬！
母亲的牙齿和鱼儿一样闪亮！
变形的脸逐渐僵硬 露出忧郁
世间的存在是一场痛苦
而彻底的空荡也绝非摆脱
狠心的母亲双手插入沙中
调整气息
清晨 阳光撒满空旷平整的沙地
空气中跳跃着百灵鸟亮丽的旋律
明眸的少女就着清澈的河水洗衣服
不敢抬头的只有野花
露珠的瞳孔录下了所有不可告人的秘密
雪白的泡沫
裹着婴儿的碎片
顺流而下
河水入江
江水入海
所以
海水是蓝的
海风是咸的
《亭子》
高中的时候 上学的路上有一座亭子
亭子里总坐着一伙老人
他们满脸皱纹 穿着灰黑色迪卡中山装
成天拉拉唱唱
“今日痛饮庆功酒
壮志未酬誓不休……”
每次路过亭子
我都把车速慢下来 听上一嗓子
其实 我并不喜欢京剧
更谈不上懂
可能这就叫习惯吧
习惯就是习以为常做惯了的事
就像是边想心事儿边做广播体操
渐渐地 老人们开始注意我了
有时甚至凭空递过来一个笑脸儿
这时 我会及时准确地回报一个绝对礼貌的微笑
然后 慢慢地加速离开
心里想的 依然是昨天没完成的作业、今天该逃的课、老师那张马猴脸
及其他
这一切 如同电报大楼的报时钟
来得纹丝不差 而又木讷的毫无味道
就像是我的日子
我的生活
我的每一天
“今日痛饮庆功酒
壮志未酬誓不休……”
课本 参考书
试卷 日子 生活
一页一页扔进废纸篓
我上了大学
一天
我为了一件事不得不再去见那张马猴脸
又走上那条街 又经过那座亭子
没有“今日痛饮庆功酒”
今天的亭子里空荡荡的
亭子外面 一伙老人议论着
好像亭子要被拆了
正当我的大脑接受这一信息后要做出或喜悦或同情或遗憾或悲哀或气愤或感伤或无所谓或不能理解或击节称道或漠然致之或幸灾乐祸或无可奈何花落去的反应时
忽听得一声惨叫
一个秃头老者捂着脑袋暴跳
一只蜜蜂在他身后得意地舞着
其他老人连忙都戴上了帽子
这时我才看见外边新种的花 开得正艳
而这之后我猛然发现
刚才的花絮已使我脑神经重新定位
之前大脑里对拆亭子一事的反应信息丢失了
又走进那个学校 学校里空荡荡的
操场上一个人也没有
懒洋洋的太阳光挺着大肚子
把一切空间都填满了
然后在树枝面前轻轻地晃、晃
又走进那座老楼
老楼里只有我一个人脚步在响
一成不变的大理石结构蒙上了更重的灰色
使我想起刚来的时候
四周也是空荡荡的
使我原本欢娱的心情感到一种不安和恐惧
那充满哥特气息的大理石结构
使我的腰不由自主地弯了下去
到了
又看见那间办公室
偌大的办公室只有一个秃顶坐在那里
眼珠僵直地盯着前面的桌沿
人民日报、光明日报、北京日报、参考消息
裹尸布一样躺着
我进去半天他才看见我
之后慢慢抬起头问我你找谁啊~~
我说我找XX
他说XX…… XX上月出车祸死啦
说完秃脑袋又垂了下去
这时候风把窗帘掀开一个角
昏黄了的阳光透过玻璃显得更加浑浊
灰尘在空气中像虫子一样蠕动
他被光线晃得有些不舒服 微微迷起了眼睛
仅存的几根头发像荒漠里无助的小草
在风中痛苦地扭着
这时我才意识到
坐在我面前的只是一位可怜的老人
又说了几句客套话我决定告辞
我刚一出去他马上把门关上了
沉闷的声音在空荡荡的走廊里久久回响
走出这片曾是我属于的地方
脚步忽然变得轻飘飘的
我不知我在想什么
也不知我该想什么
亭子那边 老人早已散去
周围格外的寂静
只有那只闯祸的小蜜蜂还在嗡嗡地飞
一直螺旋着飞到亭顶上
顺着他轻盈的曲线
我看见亭檐上的红漆已大都剥落
“今日痛饮庆功酒
壮志未酬誓不休
来日方长显身手
甘撒热血写春秋
……………………”
来日 今日
今日 来日
慢慢蹬上自行车
我犹自在想
正当我的大脑接受刚才的信息要对此作出反应时
忽听身后有人怒声喝道
快点嘿！
有什么事回家琢磨去~
不知道下班的都急吗
于是我连忙叫我的脑神经重新定位
把车狠蹬几下 汇入车流中匆匆离去
以后的一年里
再没有经过那条路
再没有看到那座亭子
以后的日子里
再没有“今日痛饮庆功酒”
再以后
我听说那里已变成一片废墟……
《盛夏的寺院》
盛夏的寺院 没有脚印
僧人都睡了
落下的竹帘 暗藏玄机
盛夏的寺院 没有装饰
无名树上开满白花
酽茶一样渗入地缝
然后挥发 填满空间
盛夏的寺院 没有声音
手臂伸出遮住一切魔魇
使万物生灵安静
包括我
我跪在蒲团上 朝拜佛祖
体内有液体缓缓流动
而黄铜的脸始终微笑
忽然一阵忧郁吹来
我的长发散了一地
《无题》
道路是笔直的 辽远的
我站在这里 你站在那里
我上车的时候你还在焦急等候
我已饱览风光 你仍一无所知
如今 你拥有着曾属于我的座位
看窗外深褐的世界
而我 正在地图上的某个角落
和莫名女郎疯狂作爱
可能 一个混沌的生命即将在燥热中诞生
而你我都不知
在未来的某个时刻 某个黯淡而普通的时刻
深褐色的公路会丢弃路边一切景物
或恰恰相反的时刻
一辆公车仍在无光的天空下
柔冷的细雨中 匀速行驶
车内 空无一人
道路是笔直的 辽远的
《月光下的城市》
暗结露水
一双眼睛躲在背后
口渴的人满怀希望
人的离别意味着苦痛
那只猫头鹰的逃离又意味着什么
秋风翻开每一片落叶
无聊之中寻觅每一片干瘪的嘴唇
民主需要原野和回声
浪漫需要炮声和宣泄
在金属的流动下
月光下的城市
半推半就 最终陷落
其实原始的黑暗
远比玻璃壳下耀眼的光芒来的更高尚
幽深狭长的洞里
蝙蝠纷纷逃逸
没有蝙蝠的夜是寂寥的
蝙蝠优美的双肩
护住每个夜行者的头颅
你不必担心你多情的灵魂飘零夜空
路灯不再有情人
我的衣袋不再有多余的硬币
当黑教堂里的钟声再次响起
当红衣人遮住颜面发出最后的嘶吼
当你的手指被坚利的琴弦划破出血
一个弯曲的人影在街心无声倒下
月光下的人 都戴着眼镜和口罩
胸腔内的清水 映着瓷器上破碎的花纹
一首摸不清头脑的现代诗赫然：
稻草人 吓不走乌鸦
你 也吓不倒我
《THE PATH UP TO HEAVEN》
梯子上的人
脚印与地面一直保持垂直状态
他鞋底的尘土永远新鲜
四肢的功能
被简化为上升与平衡
一天的变化就是太阳的冷暖
生活和梦游没有界限
讨论失眠已毫无价值
或许生命正是虚幻的游走
梦境才是真实的表演
幸福也不需要音乐和诗歌
一瓶廉价的白酒足够了
如果你快乐 海洛因能带走一切不快乐
如果你不快乐 海洛因也没有用
梯子上的人不快乐
不快乐可以阐释为不快乐状态的麻木、不懂快乐和习惯快乐
幸好他对此一无所知
“我能穿过云吗？”
“我能。”
于是穿过了
“我能摆脱乌鸦的翅膀吗？”
“我能。”
于是摆脱了
“我适应大地吗？”
“我不。”
从此梯子上的人永无宁日
并堂而皇之地成为鳏夫
高地的鹰俯冲向一只兔子
梯子上的人幻想干掉他的追随者
但屡次未遂
《苍蝇的爱情》
祖父生在这里 父亲生在这里
我也生在这里
一条条生命破壳蠕动 不知廉耻
祖父死在这里
父亲死在这里
我的生命 也将如腹泻的屁股一泻而下
随抽粪机巨大的噪音一同消逝
我们的生命 属于粪坑、便池、垃圾堆
和散发着酒臭的呕吐物
属于燥热、汗流浃背、尸体 和锄头
是干的黄 湿的黑
粘稠而不透明
我们是上不得天堂的生灵 所以我
从未想过在临街的咖啡馆里停留
祖父没有 父亲也没有
厚实而空虚的杯子 故作深沉的男女之手
他们体味着黑色咖啡的苦涩与孤独
如果冒着热气儿的黑色咖啡
表层的油脂上浮着一只臃肿的苍蝇——
这 无异于对蝇类的最大亵渎
我们的爱情 不需要咖啡馆
在恋爱的季节 我们会说
到 下 水 孔 去
到下水孔去
年轻的父亲对母亲说
下水孔…… 我去过……
母亲告诉年少的我
现在 我想告诉你
我 想和你
去下 水 孔
下水孔 繁衍细菌和爱情
冲走粪便和受精卵
黑色欲望的最深处
人类永远无法到达的地方
在下水孔我说我爱你
在下水孔你说你来吧
然后 我们做爱
此时 上面白花花的大屁股正在读《诗经》
上面的两个孔比下面的张得更大
在下水孔 我终于看清你金色头颅上充满忧郁的复眼
和弱不禁风的薄翅 我俯在你的身体上
用我涂满屎尿的双手搔你的痒
我四肢的黑毛 又粗又硬
在一口墨绿色的浓痰上做爱
在人类的四肢、脸、屁股上做爱
在中学生快被翻烂的课本和刚出炉食品上做爱
在会被拍死的飞往纱窗的路上做爱
我们做爱我们做爱我们做爱我们做爱我们做爱我们做爱我们做爱我们做爱我们做爱我们做爱我们做爱我们做爱我们做爱我们做爱我们做爱我们做爱我们做爱我们做爱我们做爱我们做爱我们做爱我们做爱我们做爱我们做爱我们做爱我们做爱我们做爱我们做爱我们做爱我们做爱我们做爱！！！！！
不回避昆虫学家的放大镜和清纯少女的吊带衫
让高尚的人类看个够吧
看无耻的苍蝇如何无耻
人类的世界计划生育
苍蝇的世界生生不熄
《暮色温柔》
敏感的我
在拥挤
而充满汗渍的车厢里
发现你
一位外地打工青年
一只无奈的麻雀
精神上的鸵鸟
手掌像熊 在出逃时被火烫伤
你是一幅油画中的景物
油画的背景在动荡在喧闹
窗外也是
一副出逃的情景
唯有你
一动不动 面朝窗外
目光如幼犬一般温柔
将一束抛物线
慢慢降落于路边的屋顶
临暮时的阳光
营养依然充足
你的衣襟一直是敞开的
牛奶从容地倒满
直至溢出
发出黑矿石的光芒
这时
前门的一位少女下车了
眼光如你一般温柔的
一位少女
下车了
她头上包着一块便宜
而又好看的红纱巾
你不认识她
我们也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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