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日葵》

在一朵向日葵里抢劫正午的

银行。也许蜜蜂。也许蝴蝶。

也许是伪装成蜜蜂和蝴蝶的

强盗。也许只不过说说而已。

我觉得这个句子新鲜，就

记下它。还有另外的句子。

骑上鼻梁，和墙头差不多，

它们在池塘里看见双份恐惧的面包，

一只只正做成饥饿的人脸。

2000，4，6，深夜

《度假段落》

深度昏迷的人性，做作的

黄昏让我更加做作："黄昏让我

忧郁得像刚失去爱人。"

一株荷花高立衣架上祈祷

金菠萝的气味脱下了内衣

一株荷花高立衣架上祈祷

它祈祷了八日

离开手脚，我的脑袋要去

度假。身体在底下发笑

一株荷花高立衣架上祈祷

静悄悄地绝望几乎就是怜悯

一间国际海员的卧室

常常空关着

一株荷花高立衣架上祈祷

硬把中指从拳头里拔出

钉钉直

时时准备

侮辱每一面迎头赶上的镜子

一株荷花高立衣架上祈祷

越来越大："倦怠已击倒我，

在倦怠前，我是个失败者。"

（"我在倦怠之前就是个失败者了。"）

"我已想象自己自杀了一百次。"

（"就是没有从衣架上跳下。"）

一株荷花高立衣架上祈祷

一株荷花高立衣架上祈祷

一株荷花高

立衣架上祈祷

我已想象自己自杀了一百次

不是畏惧，只是还少点希望

它祈祷了八日，身体在底下发笑

金菠萝的气味脱下了内衣

2000，4，7，中午

《插图》

针眼里，一根

白色的

睫毛

掉下头阿拉伯骆驼

2000，4，8，上午

2000，4，7，中午

《犀牛在早晨的业余爱好》

犀牛

姓犀牛的走到王府井。

姓薛的讨厌姓朱的，就把

自己租来的公寓，叫"杀猪楼"。

姓朱的讨厌姓薛的，

借住在农民房里，称"扫雪庄"。

姓车的人好，大家就乘他。

姓犀牛的走到王府井，

再好的车也不载犀牛。

《早晨》

小椿树胡同里的一棵椿树，

我摸过一百只乳房。可能是五十对。我已没有了虚荣心。

一棵椿树越看越不像椿树，也不像槐树。

《业余爱好》

偏头痛的时候最好自己没有脑袋，

或者这脑袋是别人的。

有的时候我愿意把脑袋送人，

但眼镜要留下来。

没什么道理，仅仅是业余爱好。

2000，4，14，上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