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是深夜，不是一个春天

也不是在犁头的一次次耕耘之后

但种子，还是在不朽的大地上

帮助我的心灵，闪耀着

种子的欢乐，来自深夜的寂静

来自土地的香气、梦境的无聊

也来自，与大地同样不朽的真诚

它倾听着，夜里远行的人

这时虽然不是春天

而是在千万个无穷无尽的深夜之中

但种子，还是跳出了松动的土层

跳出了坚硬的外壳和混沌的圆

像河底的石头一样

帮助我的心，闪耀着

           1999．5．19昆明

在遇到比喻

接生婆的手之前

我看不见

从云层中

倾泻下来的阳光

金黄的瀑布

像倾倒麦子

而在背后

一只红色的蚂蚁

在黑暗中

也看不见

爬行的自己

在遇到

接生婆的手之前

我陷进了深渊

不能向树冠飞去

找到自己的座位

也不能

在出发的地方

找到马鞍

比喻，让我想起

吊桥的绳子

绳子与绳子扭着

那人的眼睛和手

已经隐去很久

而我来得晚

找不到他了

只有叹息

绳子与绳子

扭着

系在桥头

它的死结或活结

相互纠缠

放松，拉紧，松开

都是定数

曾经在某个时刻

它是拉——紧

一群驮马

一个马锅头路过

而我来得迟

找不到了

马和马锅头

只有叹息

       2000．5．17

马儿啊，使你流泪的不是诗句

当诗句找到你的时候

你早就在路上

马儿啊，沉默的兄弟

在我看见你之前

你就一直在路上走

从来不知道路的尽头

永不歇脚的兄弟

没有言语，也没有隐喻

但路还是不断延伸

伸到老鹰翅膀下的山顶

伸到夜里最远的一个星星

有时风把你紧紧抱住

你还是没有离开脚下的道路

低头走路的兄弟

喘着粗气，喷着鼻息

我知道，你不是为了寻找诗句

而是要背着自己的鞍辔

            2000．1．8

在红土高原的山丘之中

空虚的树叶

现在正在阳光下闪动

那是桃树的叶子

红脸朵的桃子静静地挂在背后

空虚的叶子后面

还有喘气的青蛙

在陷进深夜的山丘之中

空虚的树叶

仍然在无休止地闪动

好像这是定数

被闪动自身所驱使

山丘不停地在星空中下陷

在我的耳朵中下陷

空虚的树叶

又在寻找红脸朵的桃子

还有喘气的青蛙

无论在黑夜还是白昼

空虚的树叶像风

从来不曾满足

          2000．1．3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