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小海（6首）

     一点哀悼

     心所反对的……

     灰色场景中的老吴——送吴晨骏

     爱是愚蠢的

     抵达

     空袭

霜降之后的清晨

我的朋友一头热气

在跟我打招呼之前

他的斧子已牢牢锲入树身

用这种方式停留

他可以腾出手来点烟

而不像一个作案者

工具拎在手上或隐匿树下

他竭力显出若无其事

来试探我的态度

但谁能管得了这些

他愿意做一个现代的樵夫

然后等着我的夸奖

我把这番话悄悄讲给自己听

免得他受窘

这棵将要伐倒的玉兰就像神木

没有叶子，只有白色花朵

鸽子般大小，满树乱飞

他的斧子在傻笑

他哪儿弄来这木匠的家伙

起这么早，除非梦游

这一地的花像村上的姑娘

那能由着他为非作歹

等人们尚未起身问候

这些花已重返大地的墓穴

回到滋养它们的虚空之中

                    山气日夕佳 飞鸟相与还

                        ——陶渊明《饮酒》之五

我的想象力曾经到过那里

看看这想法该有多棒

可却是心所反对的

那些前世邪恶的影子

以怯懦嗳昧的方式继续

卑琐把我们狂妄的自尊拼合起来

残损的人生

像城市里不洁的空气、水和阳光

一个孩子为了骑马而失去了腿

修剪整齐的桉树、冬青

树木的精灵早已逾墙而去

宁静无欲的建筑

像经过长年漂泊到达了目的地

交叉双手的老者

是城市仅存的秘密

哦，他傍晚散步的小径

已毫无意义

而充满了人工的恐怖

像年迈的屠夫昏愦的晚年

常常遇上的不祥之感

                 ——送吴晨骏

黎明将来了

像扎根大地的老顽童

挥舞着那把大剪刀

分歧产生的力量

剪除了多少暗中的尾巴

收也收不住

麻雀和坐在对面的人

打着泥土般结实领结的绅士

湖面上几杆枯莲兀立

白昼

还得消化一截幽暗的小径

猫头鹰睡着了

身体随之呼应

不用再向上苍讨水喝

它抓住树身

梦着细小的风的

塌方

向夜输送着

开花的床单

每夜，每夜……

从河床飘上来的一团黑色烟雾

乌鸦在临水树枝上打旋

球状乌鱼籽

昏沉沉滚动着向前

仿佛切除的阑尾

这是父母的肉身

它们尾随着漂移的

“水雷”，潜行

危险的春三月

阳光返照的河面

自鸣得意的渔夫

在岸上跌跌撞撞

跟踪这股乌鱼籽

不到晌午

就摇晃着他的鱼叉

殷红的鱼血涂抹在他手上

抱成一团的乌鱼籽

像潦草的手迹

慢慢消失

黑鱼

死于强烈的母爱

那鸟已经死亡，神识已散

留下了净肉

在大地上

在山岗上

在它毛发褴褛的体内

山川的气息

已在晨昏之际改变

就像那不知情母亲的

一声轻叹

贝尔格莱德

天空中漂浮的肉体

散发

豺狗们熟悉的气味

科科奇在街上散步

“他有危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