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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说新干线新人星座中国诗人中间代横眼竖看今日作家采访实录翻译库

栏目主持:马铃薯兄弟

 

 

 

 

 

 

 

 

 

 

 

 

 

 

 

 

 

 

 

 

 

 

 

 

 

 

 

 

 

 

 

 

 

 

 

 

 

 

 

 

 

 

 

 

 

 

 

 

 

 

 

 

 

 

 

 

 

 

 

 

 

 

 

 

 

 

 

 

 

 

 

 

 

 

 

 

 

 

 

 

 

 

 

 

 

 

 

 

 

 

 

 

 

 

 

 

 

 

 

 

 

 

 

 

 

 

 

 

 

 

 

 

 

 

 

 

 

 

 

 

 

 

 

 

 

 

 

 

 

 

 

 

 

 

 

 

 

 

 

 

 

 

 

 

 

 

 

 

 

 

 

 

 

 

 

 

 

 

 

 

 

 

 

 

 

 

 

 

 

 

 

 

 

 

 

 

 

 

 

 

 

 

 

 

 

 

 

 

 

 

 

 

 

 

 

 

 

 

 

 

 

 

 

 

刘自立 

  哈!你看过玛格利特的画门吗?

  我没有答话。

  她说,现在,你可以从我存在的空间中,看到一扇门。

  是的,这扇门不同寻常。因为,这扇门,是你们不曾看见的门。这扇门,向所有的时间和空间打开。可以说,是一扇正真的方便之门。

  她说着,说着,就隐藏到那扇我当然看不见的门的后面或者前面去了。她的影子还留在我的眼前。但是,我看不见她的影子。我是在记忆她的影子。其实,与其说是我看见了她的影子,还不如说,是我在记忆她的影子。

  她的从老年到中年,到少年的影子,她的实实在在的身影,从我的四面八方,触动我的记忆和感觉。

  我的对于她的好奇,是从少年时代开始的。开始了,就不能完结。到了她的中年,到了她的晚年,都始终如一。这不是什么对于爱情的忠实,不是的。这是我在努力像她所说的那样,企图从她所说的,起码是三,四个年代的门中,挤进她的没有时间的生活空间里去。她在所有的时间当中等待我的出现。而我的出现,是相对于她的消失,以及她在消失以后的复现而言的。看见她,不很容易,也不很难。比如说,我在她拒绝我的时候,要求看她;她,也许会出现;也许不会。而我在她拒绝我的时候,见她反倒不难。这是因为她的出现和我的去向不同。宛如隔岸观火,水中捞月。于是,我的对于她的感念,愈加变得深刻,变得揪心。我的对于她的思念,在思念本身当中,变得极为可怕。我害怕滑入到对于她的思念里去。在那样的一种思念里,我在拉扯自己,把自己无限地延长,甚至有把自己加以切割的可能性。这当然是极为可怕的事情。我不能在没有任何思想准备的情况下,轻易地行使对她的思念;哪怕是在我的头脑和身体上,对她稍稍加以眷顾。我知道,她的威力,恰恰在此。

  还有一点是,在对她加以思恋时,我不知道她会不会向我呈现一种莫名其妙的形态;这样的一种形态,是我作为只享有一重时空间的凡人,所无法加以承受的。就像承受爱情的所有的反关相照的情趋。在这样的一种对立面上,最让人难堪的,已经不是她对待我的任何一种态度和情趣,而是我,无法在同一个层面上和她对话和她接触。无数个她的身体,她的四肢,她的从四面八方望着我的眼睛,都在向我发出挑战。我不能在应付她的某一个层面的时候,还要应付她的其他的层面。无论是她伸向我的身背后的一双手,或者一双双注视我的眼睛。

  她的出现是极为短暂的。可也不排除她几年,几年地把我团团包围,使得我一如身陷囹圄。那时候,我又兴奋,又悲哀。我知道她的包围,是说明了她的对待我的重视。她的重视,是一种重量,甚至是如重轭加身,又有你们一向所说的,不可承受之轻。是无法分辨其正负阴阳的。就像当我也对某一个女孩产生了所谓的爱或者恨的时候,女人的能量,在我的周围形成了一种类似蓝色晨雾的物质。我对这样的物质极为熟悉。

  在我在早年或者晚年和她分别和重逢的时候,我的经验告诉我,她的到来和她的离去一样有力。她是在这样的蓝色的晨雾当中到来和离去的。她的既停留,又不停留的时间,是诗歌的空间,是音乐里的空间和时间。我一旦闻到这样的一种气味,我就莫以名状地兴奋起来。我的兴奋,随着这样的蓝色物质的生成而生成,消失而逐步消失。当那样的蓝色物质,像跑远的蓝孩,消失在同样的蓝山一样的物质后面,我的心,才略微放松下来。

  我看见那座山的后面,有一棵生来不长的老树,像孩子一样年轻。他的枝干上,绿叶扶疏,把个在光天化日之下闪闪发光的小屋里的灯光,奇妙地映射出来。啊!那是玛格利特的再现。

  我要告诉读者你,我在文章一开头所说的,那个画过门的画家的画,在一片光天化日之下的小树林里展现;她,悬挂在四周是光天化日之下的黑暗中。在黑暗当中,灯光波涛汹涌。是的,我在光天化日的太阳和灯光的双重照耀下,感到她的存在。是的,她的天日,是完全不同的。关于日月两重性的历来的说教,牵涉到她的诞生和死亡;牵涉到她享有光明和黑暗的两重性。她这种人物,是在日月之间,任意来往的人物。她任意来往于她的前身和后身,并将其合二唯一。对待她,我当然无话可说了。

  是的,在那个蓝孩无声无息地跑掉以后,我还痴痴的望着他的悲影。

  我似乎在哪一本画册里看见过他。他也是属于那种生来老成又老而少年的人物。面对这样的人物,我当然无以言说。

  至于那座山的后面是什么!我就更加无以言说了。

  我觉得在山的背后,是她们的另一种世界。在那个世界里,没有我们世界里的门。不可以从一扇悲哀的门,走出来,走进快乐之门。也不可以从一扇快乐的门里走出进去走进悲哀之门。

  那种像贝多芬那样,从悲哀到欢乐的门;再到山背后的乡村舞会的门,是根本不存在的。

  所以,我一直心怀疑窦,默默的站在悬崖之边。我看见她们飞行的身影,在蓝色的云层里出没。甚至,我还听到了她们交谈的语音。那时,我的心开始跳动,闻之有声。我不知道那个蓝孩还是不是她的孩子;或者,是她的父亲!由于我的无端的猜想,我的情绪开始好转。那些被她捉弄和抛弃的日子,在漫长的岁月中,变成了一个瞬间。虽然这个瞬间,对于我们这样的凡人来说,似乎太长了一点。

  我还清楚地记得她说了一句什么,然后转过身去,……所有的,让我依恋的感情和我们两个人共同营造的场景,都正在惨痛的消失的过程之中。她的离去,难道还要讲出什么道理吗!当然不必。我知道,在她走进那座看得见,或者,看不见的门,或者,别的界限和疆域之所在的时候,我就不得不说服自己,在她的那个世界里,一切,与我,也与你们,不同。感情和理智,是完全不能协调的。

  我像植物的一条根须,他长的坚硬,长得尖锐。他,穿透了花盆的盆底。虽然,我没有大师那末多的时间来触及引起回忆的一草一木,但是,我却常常在我刚刚说的光天化日之下,看见她的身影,在我的面前流连,流连。

  我在我的早年的经验里,把她和许多女孩等量齐观。我从她的,或者,你的,甚至我们的姊妹的身上,游离出来,是为了更加容易远距离观察她们。她的几经变化的身姿和气味,向我所在的周围,散发一时间。我被她无形地诱惑和包围而自觉,或者,不自觉。我领教了她的体味。她的声调。她的绿叶。她的根系。所有这些关于她的虚虚实实,都在可见与不可见之间运行,膨胀,消殒。

  我正视她的眼睛的时候,我的感觉最为强烈。她的眼睛从无数种光里,迸发出一种光。形成一种光和无数种光聚合的聚合物。其颜色,也是无数种颜色中的一种。这样的颜色,不只是一种颜色,而是一种物质,一种心灵的光泽。所以,我和她的会面,在奇特的氛围里展开。开放。然后,凋谢。从暗色,到雪一样白。

  而我对于时间的体验,只有在她在场的时候,才会改变;改变到与她的时间观,趋于一致。

  她问过我,我们可能吗?

  其实,这应该是我的问题。我应该问她,我们,可能吗!

  在我自己的心里,我,当然会从自身产生幻想。幻想她,作为一个平平常常的女孩,作为我的一个可以说话和触摸的女性,带有所有女人应该具有的时间和居所。比如傍晚,她会走出她的,也是我们的小屋。透过黄昏的景致,等我。在夜游的,叫不出名字的一棵棵的大树前和杂草铺开的路径上,行进;行进到我们的暮春和晚夏。

  我们把自己定格在山水之间,或者,模仿西方人,在所有圆形的轨迹上,转出一个又一个的正方形。在那个正方形的正午,我看到一双眼睛。在这双眼睛的注视下,我们互为对象,开始变化。我们脚下的土地,开始变得柔软,虚幻和神秘。我渐渐地发觉,我的脚踏实地的感觉,正在被一种什么力量夺去。我还发现,她环绕在我的肩膀上的臂膀,若有若无。从她的头发,到她的脚踝,女人,正在离我而去。

  当我来到我似乎应该到达的一座陡峭的悬崖的边缘地带的时候,她,当然已经完全隐身而去了。我才发现,她与我的约会,是对我的幻想的最大的嘲弄。我沮丧地从山的颠峰向山下走。我在郁郁下山的时候,突然发现,我们的山,是蓝色的!一个在我的周遭,从四面八方向我奔跑的孩子,是蓝色的。他们正在和同样的蓝色的风,赛跑。

  他们向着那扇我所谓的门,奔跑。他们一下子就跑进那座我根本看不见的门中去了。

  这时,我发现了一个秘密。

  在我们谈论所有的爱的权利的时候,她的对于权利的裁定,是完全与我不同的。因为隔着那座若隐若现的门。我分明听到了孩子们的对于母亲的呼喊。那声音传得很远,很远。那声音竟然像风,拿着油彩,在慢慢变弱的蓝色上,着色,着色。而在她们的世界里,蓝孩的母亲或者祖母,是不可以将他们抛弃的。我在我的思想里,看见了事情的真像。这个真相就是,在她的周围,水在上涨,在不断地上涨。水,环绕在她的身边。她跪在水的世界当中。就像我看到海的女儿。看到北方的海。也许,是海水让她怀孕,生下许多的海子。海的蓝色,男孩们的蓝色在汇合。

  他们可以在我的房间的各种各样图画上,得意地再现。再现而旋转。他们将我包围,的攻势不费吹灰之力。只要我看到蓝天,看到海,看到空气和蓝色的时间(这样的时间,我只是在音乐中看到过),就会看到他们。我唯一不能看见的地方,是我不能驾驭他们,夺取他们和占有他们的所在。他们实实在在,是在门的另一边玩耍的。

  而她的出游,是否和她的孩子,和她的祖辈们交代呢,我不得而知/这样一来。我们的约会的神秘感。就愈发变得更蓝。更蓝了。

  我当然记得,我们在互相认识以后的几次见面。她的坦率一往无前。她告诉了我,昨天,她的真实的处境。

  昨天,她还要和大海作爱。这样一来,她的身体,就变得几乎不可辨认。她的昨天,并不是我的昨天;而是我们的以后,或者,以前。虽然我们占有了我们的时间,但是我们的占有,要建立一个前提。我们必须忘记我们是谁!?在我们的记忆里,我们的约会是什么颜色的;是什么性质的;是神鬼相处;还是人的,对于神的回归……我们的约会,建立在什么样的基础之上;我们脚下的广场也好,石阶也好,或者,草坪,是不是我们的爱情的生命和死亡的见证。汇流,高潮,枯竭;晦暗的和光鲜的幻想,纠缠在一起。

  我并不害怕她的离去。她的离去,已成必然。我的害怕在于,我们头上的蓝天和我们脚下的土地的无情的塌陷,沉沦。我们,只能从海中捞起一轮不知道属于谁的月亮。那样一种绝非人可以承受的悲凉,让我谔然。现在,她把她的另一面,完全交给了我。她说,我是你的。但是,她又说,我,不是你的。

  我抬起低下的头,撩起满天的晚霞。我对她说,你,还是你,你,属于我,是因为我,不属于自己。

  我要恳请你,让我进入你的世界,进入你们的那一扇门。我的这个请求,是我的唯一的请求。时到今天,我已经知道,我连自己,也无法进入那扇门。我的前身,我的和她过从甚密的我自己站在我的面前,埋怨我,怪我对待女人的无能。我在我自己的面前,建立了一扇门。是的,我在自己的面前,不止建立了仅仅一扇门。我简直是处在几扇门的包围之中。我的家,只有门,而无通向外界之处。

  我在开门和关门之间,只是进进出出。我的出去,在没有办法进来的情况下发生。

  反之,我也同样无法出来。道理当然是一样的。所以说,她的到来,是否能够进入我的世界,也就成了问题。

  我和她若即若离。我和她在不能接近的时候,却有互相谋合。我们的作爱是,实实在在的作爱。但是,你是知道的,我们的作爱,是把我们分开和谋合的,几乎没有区分的同一的步骤。因为我们对于对方的关注,如果不以对方为前提,那末,我们又如何爱,如何恨呢!

  事情就是这样的。就如同我们对于天地的关系一样。我们的存在,构成了我们对于天地的致命的关系。我们的不存在,是否要和天地同样构成关系呢?这当然就说不清楚了。

  在蓝色没有完全消失的夜晚,我在梦寐朦胧的时刻,似乎看见她,在小心翼翼的进入我的身体。而我,也是这样。我们在蓝色的和一点点的红色当中,互相感受,对抗而媾合。我们在媾合的一刻,既无自我,也无她我。我们互相穿透对方。其实我们还是各自一方。谁也没有发生改变为对方的变化,然后,我们分开。各自回到自己的世界中去。一次次的作爱,使得我们分离的世界,越发明显起来。以至我看见她,在和我作爱的时候,已将她的怀孕的身体,完全呈现给我。而我,首次发现了自己的罪恶。

  这样的罪恶,是对于夏娃的占有。虽然我和她都是夏娃的陌客。而我为自己辩护的全部理由是,我也许就是一瞬间的那个男人。那个男人的一代代的繁衍,到了我这个身体,便成为我。

  我是否有权利说,我,就是我自己呢!

  我没有自我,他,难道就会有吗?

  在那个既不属于他,也不属于我的晚上,我们各自从四面八方,向着我们自己走来。我们也听到所有的女人,向着同一的方向走来的轻盈的脚步声。她们的行径和我们的行径一样,又不一样。她们是从我们没有看到过的那扇门中走出来的。啊!她们极为美妙地从那扇门中款款地挪动出来。她们走过那扇我们同样看不见的门的门框的时候,门框像银叉发出声响。门的蓝色,简直就是触之有声了。当门和门框复调发声的时候,所有的女人都面带微笑。她们的笑脸齐整地排列在我们同样听不见的云一样的总谱上面。然后,她们的形象,诗化在门前,门后。

  我们在聆听所有关于门和大门和小门的音乐。我们会产生这样的记忆。这样的记忆是痛苦的,无声无息的。因为在音乐的面前,我们只好沉默不语。

  还有一个问题就是,她们离开门的距离,到底有多远。距离对于我们来说,是一种神秘的距离。对于她们来说,也许,只是一个点。这个点,没有距离。这个点是蓝色的。是点彩的组成单位。是星星中的一棵。现在,这样的蓝点,遍布山野,闪闪发光。所有的,我们的世界和她们的世界的光辉的,类似基辅的大门那类大门,都在蓝色星光的打击下,发出几近肉体的光芒。我们首次闻到星星的肉体的气味。我们于是兴奋起来了。

  而门,在石头铺开的地面上,投下他的,或者,她的身影。

  几个蓝孩围绕着影子蹦跳。作为母亲和祖母,也作为少女和少妇的她和她们,慢慢地围拢过来。而在她们的身边,男人,露出他们饱经苦难的面庞。

  这是我们公同的节日。我心目中的蓝色的节日,今天,开始,并将如此持续下去,直到永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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