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得不勒死她
马牛 作
“我不得不勒死她”自从我来到警局自首时起,我总在自言自语的念叨这句话。
一年前,我在一家网络聊天室里认识了她,仅仅随意聊了几次天而已,彼此间也没相
互通报性别、年龄和真实姓名和住址,只是相互交换一下E-mail地址。她在聊天室里
的名字是hehe,这显然是个不男不女和玩世不恭的昵称,中文大意是“呵呵”。当我
知道hehe是个年轻女人却是在三个月前的事情。
三个月前,我自费在一家画廊办了个人画展,把我多年来所作的画全搬了出去,
并希望通过此次展览捞回一些损失,自我打小开始学绘画直到美院毕业,压根儿就没
有卖掉一张画。尽管表面我一直保持着艺术家的清高,而心里却老对名利好不心痒痒。
作为一个艺术家,总之,最酷爱的莫过于成名成家了,否则,他绝然不是一个合格的
艺术家,但他们都是聪明伪饰这一点,不是艺术丧失崇高的尊容。
我的画展很失败,开展以来的四五天里,参观者寥寥无几,全是几个熟人去兜了
一下圈子而已,这已算是够看得起我这个朋友了。除了我自己被名利弄得鬼迷心窍之
外,还有画廊的老板也有意勾引我上当,他把办画展的事情吹得天花乱坠,好象只要
画一挂在他的画廊里,等待而来是荣誉、钞票、鲜花和美女;不然,我还不至于东挤
西凑去弄钱来办这个亏本的展览。
痛苦之余,我给我在聊天室认识的网友们发电子请帖,希望这些平日称兄道弟、
打情骂俏、嘻嘻哈哈的朋友来为我捧场。再说,网友中不尽是象我这一醉生梦死而不
切实际的的倒霉鬼,至少当今世界上许许多多的富翁都是在网上打滚起家的。我希望
自己的网友中有大腕,能够从他们身上拔下一根毫毛来接济我这种潦倒的艺术家。
发出电子请帖的几天之后,画展还是没人前来参观。我对自己的职业和才能开始
怀疑了,我觉得自己不过一场生活骗局的受害者而已;因为大多数搞艺术的人都有自
欺欺人的恶习,企图用一点小聪明而不加努力便名利双收。可翻开史册,靠几笔画流
芳百世者屈指可数,而且他们中却大多是凡高这种倒霉鬼。因为画展失败而心灰意冷,
我甚至不再想搬回哪些狗屎不如的艺术品,随便画廊老板是烧火还是扔掉。反正我对
自己才能和作品已是不抱任何幻想了。
我收到一个叫hehe网友的来信,她在信说她去看过我的画展,并对我画展给予热
情洋溢的赞美和肯定,尤其哪幅躺在被套子里的女人的画作,被她认识是盖世之“杰
作”,这的确是我自己比较满意的一幅画:灰蓝色的画面中有个抑郁而沉闷的女人,
她惊恐不安地卷缩在一张看似华丽舒适的床上;背景是井井有条的印花墙纸,整个画
面采用象征手法和抽象笔调。但我无法确信它是一幅盖世之作,画面中那个女人也不
过毕竟是一种臆造与灵感的结果;正如毕咖索总是问身边的人“我是天才?”“这些
玩意儿是艺术品?”。
不论怎么说,hehe的信使我象服胆汁一般赤夜难眠:我将它从电脑里打印出来,
如何捧在手里读了一遍又一遍;连我自己都不记得自己曾哭过多少次?就在这时,我
还不知道hehe是个什么人,只猜想到她是本市人,不然她打老远来看我的画展。如果
不是她来信的话,我已不怎么记得这个叫hehe网友了,再说,她不过是我哪一大堆网
友中的一位而已。
我跟hehe开始正式通信了,有时凑在网上聊得通宵达旦,她始终奉我为“大师”
或“天才”。当我提出要见她一面时,她始终不肯露面,但却给寄了一张数码相片,
这才使我知道hehe原来是位美丽迷人的小姐,她真名叫杨兰。我的情况和模样,她显
然是已一清二楚,画廊里印制了我简历和照片。
接着,我们开始在语音聊天室的聊天,当我第一次听见她哪些温润而清甜的声音
时,我兴奋得内脏迸裂的地步。我不得不开始苦苦求她让见我一面时,但她种种理由
拒绝跟我见面,我从中也猜测到她有身不由己的难处,可她说自己她还是过着独身生
活。我一直没有勇气向她坦白我对她的爱慕之情,因为我害怕她拒绝我,更害怕失去
象她这么一个难得朋友。老实说:我动心了,完全陷入难以自拔的爱河了,有生以来
第一次被女人弄得食睡无欲和神经不宁。我爱她不仅仅是她的美貌,以她对艺术的胃
口就足以我爱她一生;世上有内在价值的女人毕竟寥寥无几。从前,我把成名成家放
在女人、性爱、婚姻之上;认为只要功成名就,一切女人都不在话下。现在不同了,
如果我错过了一个难得的女人,哪无疑是我一生无法挽回的损失。
一次, 我跟hehe聊天时,我不经意就写出几行字:杨兰,我爱你!你使我快活不
下了,怎么办?让我见上一面,哪样我死了也甘心瞑目!
此后,我再没有在聊天室见到hehe了,她象是一只被爱情吓坏了的小鸟。但我却
一连几天坐在电脑前,不时地给她发电子邮件,每封信都在重复着“我爱你,杨兰!
我在等你回答,否则我不会上床睡觉。”
直到第四天头上,她才给回复一封信:
我的大画家:如果我使你爱得那么深、那么苦!我真的感到过意不去,但我不得
不说,我不能爱你。我知道,你已有好几天没睡觉了,而且每小时都在不停地给我发
E-mail;我知道,你爱得很真很真,很傻很傻!现在,该是我们说声“再见”时候了,
这完全为了你好,知道吗?我的大艺术家。记住,别再给我发信了!哪样是徒劳的,
我将不再使用老信箱。永远再见了!我的大画家。保重!hehe
我绝望得差一点跳楼,我没哪么做是我因为不甘心失去她;我决定搜遍整个城市
要把她找出来。我打印出她的数码相片,在这座有上千万人的城市溜了几天,期盼她
突然出现在我的眼前,但奇迹始终没有出现;有几次认错了人,闹出不少洋相和笑话,
还险些挨人家打。
回到家中,我第一事情扔掉电脑。因为我彻底绝望和失败了,所有的一切之一切。
加上我生来就厌世的孤僻性格,这使决定尽早跟这个混帐世界说“再见”。
画廊老板来电话,说有人买走了我的一幅画作。这对我而言,无疑是个意外的惊
喜,有如救星保全了我的生命一般。可我一打听,卖掉哪幅就竟然是《睡床上的女人》,
这使我马上意识到是hehe买走了画。我飞快赶去画廊,企图从画廊老板哪里知道一些
有关杨兰的蛛丝马迹,可买走画的人竟然是一个六七十的台湾商人。
我总预感到这个买画的台商跟杨兰有些关系。我费了一番劲便查到了这位富有的
台商;更不出我预感的是,杨兰就是这个台商的包养起来的二奶子。无论怎样说,我
都很感激杨兰不惜重金买我画作,这也许对于她的哪个富有的情人而言,不过是九牛
一毛而已。但我仍然感激杨兰喜欢我的画,这是对我的艺术天赋和生命价值的一次史
无前例的肯定。
我决定不再继续查找杨兰,更不想给她带来什么麻烦,她毕竟是个有主子而身不
由己的女人。从此之后,我的生活回到正常轨道,尽管我没有忘掉有个昵亲叫hehe的
杨兰,但她不再使我想到失恋而耿耿于怀;我将永远感激她曾使我真心实意地去爱过
一个女人,虽是一次未曾谋面的网恋。
这天上午,我在睡梦中被敲门声弄醒。我本以为是收水费或收电费的,可开门居
然是一位陌生的女人,她一身因为天气寒冷而裹得严严实实;所以,我压根儿认不出
她,甚至怀疑她找错了门。
“找谁?”我有些不耐烦。
“你是张中一吧?假使我没弄错的话,你还是个画家。”
我一听她的声音,似乎觉得耳熟。“可我还不知道你贵姓呢?”
“我是hehe 呀,杨兰呀”她边说着,便解下围巾和帽子。
我一时发愣了,我睁大双眼,连对方都被我惊讶表情弄得不安起来。她过了半天
才问:“我能进你的屋吗?”
“请,请,……”我愣住了,一时弄不清眼前的她是人还是鬼?但极度兴奋使我
完全忘却了任何一切。“天哪!你怎么来了?你怎么找来的?”
“我有你的地址,我买了你一幅画,就是这幅画,它使我失眠了,画中那个悲愁
和孤独的女人就是我。大画家,我认为你是个偷窃女人心灵的天才,这是我不得不找
你的缘故。”
她认真而激动的说。接下来,我完全不知道自己该做什么,“杨兰,喔,hehe,
我能拥抱你吗?”其实我早已抱住了她,而且将她抱空起来团团转,甚至放肆地在她
迷人的脸蛋上狂吻。完全象是两个老相好多年不见的兴奋情形,也许她进门之前便准
备好接受我的这个欢迎仪式。
当午夜的钟声敲响时,她才从我的怀里坐起来。
“天哪!”她有些惊慌的说,“12点了,我该回去了。”
“你躺在我的怀里睡吧!”我也起身,将她哪丰满而柔腻的身子重新搂在我的怀
中。哪一刻,我想我会放弃一切而不愿意她离我而去。我似乎要哭了出来,对她说:
“hehe,我亲爱的宝贝,请你永远别离开我。你应该知道我是多么的需要你,不然,
我会活不下去的。”
“这是什么话呀!”她拍了我的光身,然后挣脱出我的怀抱。“我得马上走了!”
“别走!留下吧,永远的留在我身边吧!”
“大画家,你意思是我们结婚?成为夫妻?”
“嗯”我紧紧地抱住她,使她呼吸都困难起来。
“不行!我后天就要出国去南非。”
“去南非?去做什么?跟谁去?”我急了,浑身神经都快崩裂了,说话也不自信
的抖索了。
“我要去哪里工作”过了一阵,她觉得有些不自在的说:“实话告诉你,我的老
板要在南非发展,我得陪他去。”
“你不能就这样走了,杨兰!”我开始激动了,“你知道你走了,我将会怎样子;
我会发疯的!求求你了,杨兰,嫁给我吧!结束你当人家二奶子的生活吧!”
她一骨碌从我身上挣脱出来,急急忙忙地穿好衣服,接着二话就要开门出去。我
本能从床上弹了起来,也许我本以为她不会如此绝情无义,说走便说,毫不含糊,没
有半点周旋与商量的余地;我知道,如果让走出了家门,哪我将无疑是永远失去了她,
连见上她一面都不可能了。我甚至不敢设想,如果此生不再见到她,哪将是多么可怕
的事情。
“放开我!”她生气了,怨悔的说“我真的不该来找你!”
“你知道这就好了。不!杨兰,我不会给你走的,我要迫使你结束二奶子的生活;
我要禁止你跟那个台湾老头往来;要知道,你已经属于我,我要用我的智慧和双手为
你创造幸福的明天!答应我,嫁给我吧!”
“得啦,我的大画家,放我走吧!”
“不!”我也生气起来了“你不能再说要‘走’的字眼了,你已经属于我,我不
能让任何人夺走你。”
“放开我!我看你是快疯了!”
“是的,我已经疯了。亲爱的杨兰,我的hehe。倘若没了你,我活下去还有什么
意思?”
“我得走!……”
“请别在说‘走’的字眼好不好!我已经这样警告过你一次了。”
“我得走!……”
我真的疯了,我开始勒着她的脖子,“住嘴!臭婊子!”
“你是疯子!----放开我!----我要叫喊了!……”
她真想叫喊起来,我没有理由让她叫喊出声来,但我完全不知道她那么快就没气
了。当我发觉她已死去的哪一刻,我恐怕是这世界上最痛苦的人,因为我断送自己最
心爱女人的生命。但我得承认,既使我不勒死她,我将同样永远失去她,爱的自私本
能使我别无选择。
当法官宣判我死刑的哪一刻,我还在念叨着“我不得不勒死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