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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王朔，看上去很傻一直挺喜欢金庸，也挺喜欢王朔。一直不觉得这里边儿有什么矛
盾之处。直到那天，突然看到一篇王朔批金庸的文章，把我给搞糊涂了。在这篇文章里，
王朔一如既往地那么尖刻，这种尖刻本来一直是我很欣赏和喜欢的，不过，这回，这篇
尖刻的文字却让我很不痛快。不痛快的原因不仅仅是因为这回尖刻的矛头所向是我喜欢
的金庸，更因为这篇文字里所表现的尖刻思维的低智程度，让我难以相信这文字的作者
是我一向推崇的王朔。
    在这个文学不怎么讨人喜欢的时代，好不容易喜欢上的这两个作家，现在却被这篇
文字搞成这样，实在让人伤心。
    不过真是挺奇怪的，王朔怎么突然站出来说这么一通。他批得……怎么说呢？也不
能说没道理。关键是批的角度不对。
    就好象琼瑶小说，你非要拉到红楼梦的高度去批，说她没历史厚度，没描写社会各
阶层众生相，不是很滑稽吗？
    或者这个例子还不是很恰当。那就换个角度。很多人觉得金庸小说好看，套用那句
流传很广的名人的话，金庸小说是“成年人的童话”。你把他当童话看，看的时候，不
把世俗社会的那一套东西放在心里，不追究以世俗的常理来看必须具备的合理细节，你
会发现一个别有洞天的世界。这个世界，有趣得紧。
    王朔看金庸小说的那种眼光，就好象一个大人边看童话边发议论：“咦，这兔子怎
么跟那儿说人话啊，狼还戴眼镜穿裙子装外婆哪，真可乐，整个儿瞎掰嘛，怎么可能啊。
扯淡！”“我不相信金庸笔下的那些人物在人类中真实存在过，我指的是这些人物身上
的人性那一部分。（摘自王朔批金庸文）
    “在金庸小说中我确实看到了一些跟我们不一样的人，……差不多都不可理喻，无
法无天，……一句话，我认不出他们是谁。读他的书我没有产生任何有关人、人群的联
想，”。（摘自王朔批金庸文）
    王朔在现实生活中当然见不到一只说人话的不可理喻的兔子。
    所以看金庸小说当然不是王朔这种看法。王朔这么说，要么是因为他的确对金庸小
说的了解近于无知，要么就是他应某种邀请，不得不为此文。最后，还有一个可能，但
我实在不愿真的这么认为————就是这种说法反映了他的真实思想。也就是说，他真
这么想的。那可就太让我这种王朔迷大跌眼镜了。在我的心目中，王朔这个名字曾代表
一种叛逆的精神，而今，这种叛逆徒留表象，骨子里却透出一种近于悲凉的糊涂和世俗。
年龄可能是叛逆者最大的敌人。台湾有年迈的李敖为证。
    当然，我也并不喜欢某些道貌岸然的学者对金庸的肉麻吹捧。他们的那种一本正经
的措辞和论证，拼命要把金庸小说套进某个”文学“的高雅套子里，在某种程度上和王
朔的这篇文章给人互为表里的感觉。我怀疑他们到底有没有仔细看过金庸的小说，有没
有被杨过小龙女的故事感动过，或者被老顽童这样“现实中不可能存在的老头”的天真
而感染得哈哈大笑过。
    金庸小说是童话，精彩绝伦。童话里的人物可能表面上古怪，不合常理，可是它们
的所思所为往往折射了我们最隐秘的梦想，也代表了我们做为人最本质的东西。这就是
安徒生的《海的女儿》能够成为传世名作的原因。
    这并不是王朔所说的“金庸能卖，全在于大伙活得太累，很多人活得还有些窝囊，
所以愿意暂时停停脑子，做一把文字头部按摩”那么简单。
    在这个世界上，总有一类人，不管对世俗的金钱名利有多么强烈的渴望，并心甘情
愿为之付出多么大的心血和劳累，他们的内心还是常常响起另一种声音，那就是王小波
曾经说过的“人，只拥有此生是不够的，他还应该拥有一个诗意的世界”。这种“诗意”，
请不要理解成通常意义上那种让人望而生畏的高雅，它只是一种有趣的生活。阅读其它
小说所远不能比拟的充满奇思妙想的金庸小说，让我们暂时逃离世俗的追求和牵袢，进
入一个充满幻想的有趣世界，体会一种有趣的生活。
    我以为，这正是文学本来的功用，也正是大多数人看小说的真正原因。包括王朔自
己的小说读者在内。在这个世纪末大伙儿都实话实说的年代，请不要再告诉我，文学应
该象教科书上写的那样，有多么神圣的使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