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出去大厅,去把张太大的意思告诉张天和。
其实彼时客人已经陆续告辞,转瞬间张氏夫妇又站在大门口微笑送客,演技精湛,
不在话下。
孩子们早已由保姆送到楼上睡好,大屋顿时静下来。
曾子佳见曲终人散,功德完满,明日论功行赏,当少不了她曾某的份儿,便鞠躬告
辞。
张凤山说:“天和你留下我有话说。”
车蓉蓉见机行事,“我与曾小姐一起走。”
曾子佳挽起车蓉蓉手臂,匆勿走出张家大宅,未到停车场,已经咕咕笑。
蓉蓉宣布:“收工。”
“累不累?”
“唏,收工一条龙。”
“我们找地方去喝一杯如何?”
“好极了,曾小姐,我知道个好地方,有酒喝有舞跳。”眉飞色舞,神情一如释囚。
车蓉蓉怎么会在这个时候嫁给张天和,不要讲笑话了。
跑车飞驰出去。
在车子里车蓉蓉问子佳:“对得起张天和了吧?”
“对得起有余。”
那夜,她俩庆祝到清晨才回。
在意大利人经营的小小夜总会里有乐队演奏热烈的曼波,一大队不认识的年轻人兴
高采烈在舞池里接龙起舞,双手搭着前边那人的腰,嗨一声踢脚,一下子一头汗。
刹那间张宅远又远,张家诸人面目模糊。
世界那么大,没必要自我禁锢。
像邓惠芳王景霞那一代还可推搪说是没有能力,曾子佳与车蓉蓉毫无借口。
回到家,子佳来不及卸妆脱衣就睡着了。
不知睡了多久,只听到一下一下铃声,子佳以为是闹钟,不是,又误会是电话,最
终搞清楚,才知道是门铃。
她起床一照镜子,哗,镜中人为残花败柳下了新定义。
于是不愿启门,大声吆喝,“谁?”
“张天和!”
吓一跳,“什么事?”
“快开门。”
“稍等十分钟。”想洗把脸再说。
门咚咚响。
子佳怕隔壁人家召警,只得蓬着头去开门。
只见张天和西装笔挺站在门外,他真有他的一套,难怪他是老板,那么早已经打扮
停当。
子佳见他怒气冲冲,故意声东击西,“你早又来晚又来,人家会怎么想?”
张天和把一张日报的娱乐版放在子佳鼻端。
子佳只得接过来看。
果然是车蓉蓉与电影公司签合同的照片,现在的报纸七彩柯式的印刷,照片中的车
蓉蓉并没叫她的保姆失望。
子佳放下娱乐版,一径跑到浴室去梳洗。
“你不是不知道她拍戏的事。”
“我没料到是这种规模。”
“她总算知会过你。”
“完全是两回事,报上说前约取消,重订新约。”
子佳哗啦哗啦漱口,“她已超过二十一岁,你把事情弄僵了,只有吃亏。”
“慢着,”张天和忽然抬起头来,“你的口气怎么像她的爸妈。”
子佳叹口气,真的,只有爹娘才有那么大的忍耐力。
张天和坐在床沿看曾子佳梳妆。
子佳啼笑皆非,她曾经盼望生活中会有如此缠绵景象出现,但不是这个时候这个人
与这个情况。
张天和冷冷问她:“她签约你是知道的吧?”
子佳点点头。
“你们串通了来骗我。”他颓然倒在子佳床上。
子佳只得把衣服拿到浴室去换。
她扬声道:“昨天每个人都很高兴。”
“是,昨天很成功,从此我与蓉蓉可以公开来往。”
子佳出来,“那你还想怎么样?”
张天和不出声。
“去,去找蓉蓉谈谈。”
“我找不到她。”
子佳愕然,怎么会。
“她已把随身电话关掉,据佣人说,一早就出去了,”张天和十分怅惘,“我怀念
旧时,电话一响,便有一把娇俏的声音来听:‘天和,今晚什么时候见?’”
子佳嗤一声笑出来。
他要改变她,她变了,他又希望她变回来。
人心是多么复杂的一回事。
“蓉蓉今日已非吴下阿蒙,相信今日府上各人也己看到同样新闻,证明蓉蓉的确是
明日之星,你更好交待。”
“她会成功吗?”
子佳反问:“你说呢?”
她递一杯咖啡给他。
“照昨晚的表现来说简直晶光灿烂。”
子佳微笑,“是,她已经开了窍。”
张天和把报纸团皱扔到一旁,在早餐桌子上向曾子佳诉衷情,“看样子不日蓉蓉会
变得像你一样聪明。”
子佳刚想说她本人其实不算聪明,又被张天和打断。
“我最怕与聪明女子打交道:我说什么,她全不理会,我想什么,她全猜中,那还
有什么意思。”
子佳不客气地问:“那你干嘛同我说话?”
“嗳你不一样,你是我伙计,伙计不聪明怎么办事,还有,伙计不分男女。”
子佳啼笑皆非,“谢谢你。”
“子佳,今日你回公司,身份已是副总经理,还有,随时可搬进宿舍。”
子佳却说:“我决定辞工。”
“什么?”
“五湖在等我。”
“我不是已经同你分析过利弊吗?”张天和变色,“缘何执迷不悟?”
“我与金星公司缘分己尽。”
张天和气结,“这是我所听过至坏的借口。”
子佳无奈,“那么好,我将实话告诉你,准备好了吗?”
“哗,”没想到张天和也会那么讽刺,“自十二岁小学毕业告别操场后我还没听过
老实话,请赐教。”
子佳叹口气,“经过蓉蓉这件事情,我的职责已经公私不分,是男人,还可以说是
老板的傍友,我是女生,身份更加暧昧,再在金星呆下去,会坏了名头。”
张天和一怔,“这的确是实话。”
“所以我想趁好收篷,转到别的公司去继续以真工夫搏杀。”
“曾子佳你颇有打算。”
“我们这一票女子不为自己,还有谁会为我们?”
“你当日可以拒绝我的要求马上辞职,何用拖到今日?”
“张老板,当日我是小小一个主任,离职外出。也找不到更好的工作,当然要利用
机会,升了副总经理才走。”
张天和悚然动容,静了半晌,“你们出来找生活,也真不容易。”
“唉,张老板,你以为人人是你,不用花脑筋就可以丰衣足食,外头可是一个人吃
人的世界。”
“我现在不怪你了。”
子佳气结摇头,“谢谢你,我终于得到你的饶恕。”
张天和怔怔地看住子佳,“现在我发觉聪明女人也并不是那么可怕。”
子佳摊摊手,“奇怪,我与你竟那么谈得来。”
“这了解来得不容易。”
还有,子佳发觉车蓉蓉也已成为她最谈得来的朋友之一。
她只得总括他说:“患难见真情。”
张天和说:“我批准你离职,在外头不高兴,随时回来,还有,奖金加借。”
子佳制止:“适可而止即行,免我报税,我对你给我的待遇十分满意。”
“那我送你一件首饰。”
“也不用,免得新同事问:‘她的游艇在什么地方,她为什么不在游艇上?’”
张天和看着她,有点感动。
“还有,我想说一句话,张天和,其实你不用金钱扫动众人的心,大家也很愿意同
你做朋友。”
张天和一怔,大喜过望,刚想有所表示,又听得曾子佳这样说:“不过,肯花钱,
收效特别快。”
他瞪了子佳一眼。
“我决定下个月一号就走。”
“我真舍不得你。”
子佳安慰他,“彼此彼此。”
子佳其实并不十分留恋,五湖公司的人与事也许更新鲜更精彩,何必呆在同一个地
方发闷。
她在金星熬了几年,发展平平,直到车蓉蓉出现,才获张天和赏识,堪称异数。
她一直真心对待蓉蓉,也因为这个。
那日稍后子佳回到公司吩咐衣莲做辞职信。
衣莲讶异,“曾小姐,没想到你要走。”
子佳微笑,“我也没想到这么快便可以飞出去。”
衣莲不敢吭声,看样子曾子佳一早就有离心。
过一会她说:“其实张家很赏识你。”
“衣莲,张家有你这个大管家已经足够。”
衣莲只得闭口。
“蓉蓉有无消息?”
“有,半小时前她来电说要找一本电影辞典。”
呵,那么有上迸心,敢情好。
“她在什么地方?”
“在四海电影公司开会,不过导演吩咐,开会时间,不准打私人电话,散会后她会
同我联络。”
子佳颔首微笑,上轨道了,正经工作原应如此。
“同她说,张天和找她。”
“张先生找了她一个上午,她知道此事;不如说你找她。”
子佳立刻阻止,“千万别替我讨没趣,人家如指明要与我说话,我自然会衡量轻重,
按情理办事,人家不提我,可能已把我丢在脑后,我何必讨人嫌。”
“她会忘记你,不会吧?”衣莲不相信。
子佳拍拍衣莲肩膀,“你看你,这左右她对张天和都快没有记忆,何况是我。”
衣莲;日话重提,“噫,宁养千军,莫养一戏。”
“即使她再找我们,也不要觉得稀奇,那是因为我们大抵还有利用价值。”
衣莲忽然笑了,“人情如此练达,还有没有快乐?”
子佳很重视这个问题,她想了一想才回答:“不,料事如神不算快乐。不过,一早
洞悉世情,胸有成竹,也不是不高兴的,不再会吃亏嘛。”
她披上外套,到五湖公司见新老板。
对方是一洋人,十分年轻,姓亚瑟,倒是一口标准女皇英语,十分难得。
子佳喜欢替外国人做事,像一些人移民外国的心理一样,凡事从头开始,过去一笔
勾销,洋人才不知那么多底细,容易敷衍过去,把事情办好即行。
况且,这阿瑟三十多年纪,来到这五光十色的东方都会,不知有多少事好做,纵使
精明,下了班也就罢手,不会像洋老头那样虔诚。
子佳觉得放心,她同他说,她可能会带一个助手过来,他无异议。
参观过各处地方,架构约莫同;日公司没有多大分别。
亚瑟送子佳到电梯大堂,闲闲说:“听说金星公司老板张君很不舍得你走。”
子佳立刻在心中诅咒哪个耳报神扮演汉奸角色,忙不迭在洋人面前说新同事闲话。
表面上笑笑,子佳答:“中国人的习俗是,伙计要走,上头一定露出舍不得之情,
表示念!日重情义,很少真正表态把人撵走。”
亚瑟对这答案十分满意。
他们一听到是华人的奇风异俗,什么怪事都可以接受。
“下月一号见。”
子佳与他握手道别。
一转身,只见一张张笑脸,谁,到底是哪个好人,人没到,闲话已到,还有,人都
去了,尚在造谣。
哪里都有这样的人,话到老,活到老,这种仗,一直打到老。
子佳到这个时候,不由得不想起张天和的话来。
他说的是,做生不如做熟。
不知道车蓉蓉有没有这样想。
车上电话无巧不成书在这个时刻响了起来。
车蓉蓉那甜美的声音问:“曾小姐,是你吗?”
与陌生人周旋了好几个钟头,子佳已颇为失落,突然听到自己人声音,不由得唏嘘
起来,“蓉蓉,好吗,散了会没有?”
“刚散,想与你喝茶。”
“好极了,老地方。”
“我十分钟内可赶到。”
“你有无同张天和联络?”到底是旧老板,不能太过无礼。
“有,曾小姐,我挨骂了。”
曾子佳笑,“见面详谈。”
子佳停好车子走进咖啡室,只见车蓉蓉己在等她,大概在新地方受了一点挫折,看
见子佳,像亲人那样握住手,半晌说不出话来。
子佳满以为她飞上枝头,已不再有时间想到他们,倒是有点意外。
一开口就说:“他们说的话,我都听不懂。”
“不用怕,衣莲已经替你找到电影辞典,背熟了,什么蒙太奇。淡出淡人。切进切
出,抛死他们。”
“男主角正眼都不着我。”
“他是要给你下马威,很正常。”
“我要到这个时候,才知道你与衣莲对我有多……”
子佳一怔,倒是有点感动,能知道好歹的人实在已经不多。
“曾小姐,我……我怕我胜任不来,我想解约,我不想干了。”
子佳一听,不禁轰然大笑。
“你笑我?你不是那样的人,为何笑我?”
“‘我不干了’己成为你的口头禅,好像不太光彩。”
蓉蓉低下头,“我知道。”
“隔墙有耳,叫人听到,只当你没有志气,传到导演耳中,怕他心灰。”
蓉蓉无奈,“我该怎么表示?”
“拿出诚意未,像东洋人那样,打着胸口,苦心孤诣他说:‘系!’”
“那不是像演戏吗?”
“咄,你明明身在戏行,不把人生当舞台,行吗?”
蓉蓉不语,隔一会儿,她忽然撤赖说:“曾小姐,请你继续赐教。”
子佳微笑,“我下月起将离开金星公司,你不再是我的责任。”
蓉蓉大吃一惊,像是刹那间失去依傍,半晌才说:“曾小姐,我们还是朋友吧,必
要时你会给我忠告的吧?”
“如果你需要的话,当然。”
蓉蓉定下神来,“谢谢你。”
“这个过渡期会需要一段日子来适应,之后你会如鱼得水,乐不思蜀。”
“我永远不会忘记你。”
他们都那样说,事后,也会丢在脑后,据说,功能最超卓的电脑,亦有自动洗脱记
忆的功能,否则资料大多,不胜负荷。
“曾小姐,我真没想到你会离开张天和。”
子佳啼笑皆非,“蓉蓉,这件事你需要搞清楚,我是离开金星公司,不是离开张某
人,你莫搞个人崇拜。”
“都一样啦。”蓉蓉看不出分别。
“不,绝对不一样,混淆了对我的名誉有极大影响,届时我什么地方都不用去。”
“你看衣莲多好,永远不用转工。”
“是,衣莲自有她的一套。”
蓉蓉忽然说:“鱼太大了,反而不是喜事。”
“你说什么?”
“我的阿姨有点迷信,日前去代我算流年,算出来两句话,叫鱼大固可喜,舟小力
不佳。”
“呵,小船不可重载!”
蓉蓉忧虑他说:“这不是在形容我吗?”
不不不,曾子佳在心底嚷:这是在说我才真。
难得的是,两个人都肯承认自己是只小艇。
“可是我又想,我们坐在船上,目的就是在钓一两条大鱼,满载而归,以便上岸晒
太阳,鱼即使压沉了船,也顾不得那么多了。”
蓉蓉恢复本色,吐吐舌头,十分俏皮。
子佳正想说以蓉蓉如此姿色,当不用怕风大浪大,身后忽然传来冷冷一把声音:
“原来你们在这里。”是张天和。
蓉蓉连忙说:“是我把天和叫来的。”
张天和悻悻道:“现在有话也要隔着一个人来讲了。”
曾子佳马上站起来,“我立刻走。”
“不,阿佳,你坐着,我们不要违反车小姐意愿。”
蓉蓉什么都不说,一副要哭的样子。
子佳只得劝:“有话,我们回家说。”
“何用转折?就在此地三口六面的说清楚好了。”
子佳出死力拉住,“大庭广众,明日花边新闻就见报。”
“那多好,我也是人,我也爱出名,多人认识,做起生意来方便些。”
子佳瞪着张天和,“蓉蓉,我们走。”
张天和不得不跟上去。
曾子佳同他说,“别拉拉扯扯的,当心你的面子。”
张天和啼笑皆非,她俩联合起来对付他!这两位原本都靠支他粮饷为生的女士。
也难怪他不服气。
“有什么话,到舍下去谈,我家算是中立国,记住,勿毁坏我家东西。”
蓉蓉连忙说:“我与曾小姐同车。”
张天和更加悲忿,“放心,我不会非礼你。”
奇怪,子佳忖,男女一吵架什么匪夷所思的话都会说出来。
唉,自尊。学问。修养。品德,全体丢到一角,什么都不及一时意气。
他们说的人不觉得,听的人却刺激得胃溃疡。
子佳劝道:“张老板,您少说一句吧,都坐在我的老爷车吧。”
上车之后,张天和又欲发牢骚,刚张嘴,就被子佳阻住,“张老板,你说十句,蓉
蓉都不回一句,该心满意足了吧。”
张天和不出声,开了车窗,他一人独坐后座,这时天忽然下起毛毛雨来,撇进车里,
淋了他一脸。
他忽然清醒了。
独自讪笑一轮,说:“子佳,我就在这里下车,请停车。”
“不是有话要说吗?”子佳讶异。
“不,子佳,男人永远无话可说。”
子佳不肯停车,“张天和,三年交往,难道一席话也没有,从此消失吗?”
张天和不出声。
“有话说明,大家死心,再没得救,分手好了。”
张天和颔首,“也好,子佳,你的面子。”
子佳叹息,“你这样一说,我脸盘子越发大了,更加做不成瓜子脸。”
蓉蓉十分沉默,一看,她正在暗暗落泪。
子佳揶榆:“看,都不是没有感情的人。”
所以还有得救,所以还能坐下来好好谈。
子佳见过情侣变质,一方面欲将另一方面去之而后快,那就不必留恋了。
车子终于驶到目的地。
到了小小公寓,子佳每人斟一杯老酒,“请坐,别客气。”
张天和一饮而尽。
他打量子佳的蜗居,“你怎么还住在这里,不是叫你去拣宿舍吗?死硬颈。”
子佳说:“你别理我,我迟早飞黄腾达,先管你自己那笔吧。”
张天和这时才看向车蓉蓉。
她仍在哭,眼泪缓缓沁出来,揩干又再泪盈于睫,已经鼻子通红,可是说也奇怪,
不但不难看,还十分可爱,上帝也真的偏心。
张天和呆半晌,叹口气,“大明星,你片酬若干?”
蓉蓉不出声。
子佳在旁敲锣,“蓉蓉,老板问你。”
蓉蓉哽咽,“第一部五万,往后每部加一万。”
张天和大吃一惊,“什么,才几万块一部戏?每套戏起码拍三个月,你吃什么?”
子佳解释,“新人如此片酬已经不错,人家才拿几千块。”
“咄,简直是人肉市场。”
“张天和,你不了解那个行业请勿乱放厥词。”
他又说:“那么,你仍住在原来的房子里吧,过两日衣莲会陪你去办过户手续。”
蓉蓉没精打采,“我不要你的馈赠。”
张天和说:“这不是争意气的时候,大明星,你还得走好长一条路,这三五七年有
得你熬的,没有一幢像样的房子,怎么过日子?”
子佳有点感动,他是真心为她好。
“你仍去衣莲处支津贴,那几万块,不够你上美容院,”张天和叹息,“看你怎过
日子。”
“天和,”蓉蓉忽然恳求,“等我,你等我。”
张天和心平气和他说:“等,等到几时去?等到你成名,还是等你长大?蓉蓉,时
不我予,我快老了,我必需抓紧时间,寻欢作乐,我不能等,我负担不起,我不能等你
拍完戏才来赴我约会,对不起,我想我们不得不各赴前程。”
子佳侧然。
“蓉蓉,你在签约时应当知道这个后果。”
“我,我以为会有商量余地。”
张天和温柔他说:“蓉蓉,鱼与熊掌,不可兼得,”又补一句,“能得到其中一样,
已经不错。”
蓉蓉说:“你终于甩掉了我。”
张天和朝子佳说:“阿佳,有你在场真好,听听这鬼灵精说的是什么,明明她抛弃
我,硬说成我不要她,你说厉害不厉害。”
蓉蓉破涕为笑。
“你有什么事,尽管找我。”
蓉蓉与他拥抱。
“你也可以找子佳,她的智慧经验胜你千倍,你要多加利用。”
蓉蓉答:“我省得。”
张天和自斟自饮。
半晌他说:“我失恋了,”
子佳这时做中间人,“张老板,你且等她三个月,三个月不算很长的一段日子,也
许彼此会得适应新生活。”
张天和沉默半晌,“叫我适应新生活?”他反问。
蓉蓉叹口气,“算了,曾小姐,他不会为了任何人改变生活方式,只有我们迁就他,
他怎么会受委屈。”
到底相处好几年,有某种程度了解。
“蓉蓉,愿意回来的话,只需说一声。”
张天和取过外套走了。
子佳对蓉蓉说:“他说你随时可以回去。”
“他也那样对你说过,你会吃回头草吗?”
“看情形。”
如果值得,何乐而不为。
蓉蓉黯然,“我知道我永远回不了头。”
“那也好,”子佳颔首,“那样你才会全力以赴,专心工作,有所恃,则有所保留,
乃成功之大已”
蓉蓉看着子佳,“曾小姐,你会是我的朋友?”
子佳微笑,“当然,你找我,我一定应你。”可是她还会找旧时保姆吗?
蓉蓉看看表,“我约了美术指导,要跑了。”
“祝你成功。”
“你也是。”
她俩都离开了张天和。
张天和帮了她们大忙,他当了她们的台阶,也许自觉,也许不自觉,他们三人均有
得失,已是最公平的交易。
子佳有两个星期假期,她回公司去收拾私人物件。
张天和并不太急找她的替身,职位悬空。
衣莲朝写字台呶呶嘴,“羡煞旁人。”
子佳笑,“什么祖唐琼汤庄泉要打破头了。”
衣莲也笑。
子佳看到衣莲手中拿着一叠东西。
“这是什么?”她好奇。
是几只银相架,都镶着车蓉蓉与张天和的合照。
子佳吐吐舌头,“这么快撇出来?”
衣莲忠心耿耿帮着老板,“倒不是他急急想忘记她。”
子佳忍着笑,“他还有什么苦衷不成。”
“他是怕新人看见了,误会他不肯从头开始。”
子佳颔首,“这是快已经有新人了。”
衣莲现与子佳熟稔,她且又离职,不怕是非,故说:“电话簿上密密麻麻的姓名地
址,一打过去,眉开眼笑的应,为什么不呢,一合眼缘,立刻可以自尖沙嘴小商场跳到
置地大买衣服。”
子佳点头,“是华服很重要。”
衣莲感喟:“她们懂什么,她们以为穿起上等衣裳,即是上等人,立时三刻高人一
等,扬眉吐气,接着可以藐视别人。”
子佳把一盆仙人掌捧在手中预备拿回家养。
进电梯时迎面看见一个女郎朝着她走出来。
停下脚步,做然说:“我找张天和。”
子佳笑了,孩子气发作,有心作弄此女,“张天和?”她转身与衣莲说,“我们收
发部的确有个喜欢穿西装上班的伙计叫张天和。”
“不,”那年轻女子急了,“他是总经理。”
子佳装作十分讶异,“呵,是吗,我怎么不知道?”
“我找金星公司。”女郎已经变色。
“这的确是金星公司,你到楼下大堂接待处再去问问,叫人传报,别乱闯。”
那女郎哭丧着脸朝原路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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