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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3

    刘大昆给岳子行打手机的时候,岳子行正在开会,所以没接。
    会议参加者有瑞典籍老总斯文森,中方副总廖国刚,几位来自外经局和海供集团的官僚,以及运营部的同事程辉和菜菜。大家在为如何使路尔公司尽快开展业务进行磋商。这样的会议已开过无数,但收效甚微。这一次,斯文森把希望寄托在海供集团身上,想让他们给外经局施加压力,变通地取得营业批文。结果双方白费了半天口舌,给斯文森当翻译的岳子行脑袋都累大了。

    开完会,岳子行给刘大昆回电话。
    刘大昆说,我离婚了,都是你咒的。
    岳子行惊问,啥时候的事儿啊,事先咋不和我商量一下呢?
    刘大昆说,别装了,我和我老婆离婚,和你商量个屁呀。你下班后哪儿也别去了,速来我家报到。
    通完电话,岳子行坐在办公桌前愣了会儿神。刘大昆离婚的干雷打了一年多,现在雨点终于砸下来了。他和蓝青没要小孩,算是离得干净利落。听得出,这家伙情绪很消沉。多么开朗豁达的一个人,如今弄成这逼样,看来结婚猛于狼,离婚猛于虎啊。

    同事菜菜问岳子行,皮特,都翻白眼儿了,想啥呢?
    岳子行说,一个哥们儿离婚了,心里堵得慌。
    程辉和菜菜都只轻描淡写地哦了一声,就转到别的话题上谈笑了。如今离婚事件太稀松平常了,很多离婚者都满不在乎,旁人更不拿它当事儿。
    菜菜说,公司没事干咱们也没事干,天天这么坐着真无聊,早知这样我就不来了,给多少钱也不来。
    程辉说,我喜欢,不打仗,照拿军饷。
    岳子行说,咱们仨数程辉最潇洒,干一天算一天。我和菜菜就不同了,跳出了金槽,掉进了屎坑,万一公司再关门了,多他妈恶心哪。唉,真不知哪个狗头猪脑组建的公司。
    菜菜冲岳子行使了个眼色。她是怕廖国刚听见。瑞典人虽是大股东,可公司成立全是海供集团的人一手操办的。

    菜菜大学毕业后一直在外企工作,未婚,已经二十九岁高龄,模样气质中等偏上,说一口漂亮的美式英语。岳子行喜欢她的散漫和从容,但不喜欢她的聪明和机智。在她面前,岳子行和程辉暗然无光,备感压抑。
    程辉是山东人,大学毕业后在珠海干了几年,口袋里的票子有一定厚度。两个月前他辞职来到大连,是想陪大连的女友一起去澳洲留学,没想到签证出了问题,还得等些日子。他闲着没事,就应聘来了路尔公司。程辉很帅,穿名牌,抹香水,操着时兴的中英混合语,还时不时蹦出一两句广东话。
    同菜菜和程辉相比,岳子行觉得自己象件过时的衣服,挂在最显眼的橱窗里也没有光彩。有时候,岳子行认为自己比他们成熟,对生活的理解也比他们深刻,并以为这是自己独特的优势。但程辉和菜菜的言谈举止告诉他,他多吃两年干饭积攒起来的那点儿人生经验他们压根儿就看不上眼,也不需要。

    斯文森走出自己的办公室,到运营部的隔断里来回遛了几圈儿,然后伫立窗前向外张望。他左臂抱胸,右肘支在左臂上,右手撑着下巴,俯视着蔚蓝的大连湾。大连湾周边是大连港繁忙的作业区,湾里气笛阵阵,巨轮如梭。三个月前,一架飞机就掉进了这片海域,大家天天神情肃穆地靠在窗子上,一边看船只打捞飞机残骸,一边感叹生命的脆弱,命运的无常。

    She is beautiful(她真美)。斯文森用英文自言自语。
    三个年轻人同时惊愕地看着老板,不明所以。他们以为老板想起了自己的妻子、情人或女儿。其实,斯文森是在夸一条红色的万吨油轮。这个远离祖国的瑞典人四十多岁,有传统的北欧绅士风度,文明里参合着剽悍。路尔公司的总部设在瑞典第二大城市哥德堡。哥德堡以北五十英里有个叫拉莫尔的小城,那里住着他的妻子和一双儿女。他在路尔公司打拼了十几年,现在又为公司在中国卖命。

    快中午的时候,斯文森叫上司机走了。岳子行一伙立刻玩起了扑克。廖国刚想阻止怕得罪别人,不阻止怕得罪自己,干脆也假装有事儿出去了。大连人的流行玩法叫“炒傍儿”,即四个人用两副或三副扑克牌打对家,调主捞分升级。岳子行跟财务部老张对家,菜菜和程辉对家。这种搭配已有一段时间,岳子行一方总落下风。岳子行多次要求和菜菜一伙,但均未得逞。菜菜说他水平凹,又蔫又臭,跟谁谁完蛋。
    大家正抡得过瘾,送盒饭的来了。程辉和菜菜都是早上来不及吃饭的主儿,一见盒饭立马开吃,反正老板不在,管它到没到午餐时间呢。
    菜菜有边吃饭边看报的习惯,总是将一些奇闻逸事念出声来,有时还把饭粒和菜汁掉在报纸上。今天她念了一则寻人启事,使岳子行大为震惊。
    菜菜冲大家喊,My God(我的上帝),又有妙龄女孩神秘失踪。哟,还挺漂亮,二十四岁,一米六五,走失时穿兰色短裙,白色衬衫,肉色丝袜……

    岳子行的脑袋嗡了一声,霍地起身窜到菜菜身旁看那张报纸。
    报纸的一个小豆腐块上有张照片,正是他那晚偶遇的姑娘。照片下面赫然写着:倪约,女,二十四岁,于2002年8月23晚走失……
    岳子行登时僵住了。
    今天是28日,也就是说,那个和他在海滨之夜做爱的姑娘已经失踪了五天,而且失踪时间就在那天夜里。

    岳子行躲进洗手间,借此掩饰一下自己的慌乱。他即激动又沮丧地想,那个姑娘原来叫倪约,那个和他说了很多话喝了很多酒后来和他在海边做爱的姑娘叫倪约。多么可爱的姑娘,多么可怜的姑娘,为什么会失踪呢?为什么厄运偏偏要降临在她的身上?

    岳子行不相信倪约真的失踪了,也不相信倪约和那个躺在海边礁石上的女孩有什么神秘联系。她也许因为伤心躲起来了,也许只身去很远的地方散心了。可是不管怎样,失踪都不是什么好事儿,甚至多半是个厄兆,总是能和绑架、自杀或被害牵扯到一起。难道对倪约来说,那个溺水女孩真的是一个离奇古怪的暗示……岳子行不敢想了,他在心里一次又一次对埋怨自己,如果你领她到酒店过夜,如果你送她到她要去的地方,事情就不会糟糕到这个地步。

    岳子行看见自己的脸映在镜子里,白得象纸,写满了愧疚、恐惧和卑鄙。
    岳子行步履沉重地走出洗手间,又看了一遍报纸,千真万确,相片上是她,文字描述也是她,没有半点误会的可能。那寻人启示的最后一行写着:有知其下落或相关情况者,请速与倪婉女士联系,必有重谢。

    吃完饭,大家要接着打扑克。岳子行谎称自己不舒服,躲到空荡荡的会议室禁闭去了。整整一个下午,他的心情都十分沉重。他不知不觉钻进了死胡同,将一个人命关天的事件拴在了自己身上。

    4

    下班后,菜菜打的把岳子行捎到了长春路。菜菜很奢侈,从不坐公交车,每月打车费都过千,自掏腰包,一点儿都不心疼。

    刘大昆家在长春路。岳子行一进他家就嗅到了离婚的气息,主人沮丧消沉,屋子脏乱凄凉。岳子行指着地上一堆空酒瓶和茶几上满满的烟灰缸说,别人离婚都这德行,你怎么也学。
    刘大昆说,这玩意儿不学就会。
    岳子行沉默了一会儿说,都办利索了吧。
    房子和家具归我,存款归她,一部分房款以后慢慢还。
    以前不是打掉过一个孩子么,幸亏没留,留着就麻烦了。不过话说回来,蓝青死活不要那个孩子,说明她早有二心。
    生下来兴许就没事儿了。打胎不怪她,我当爹的不点头,她也不敢胡来。当初没要那个孩子是因为条件不太好,怕生下来大人孩子都遭罪。现在家散了,孩子白死了。妈的,我俩都该去死,去给我那没见过天日的孩子殉葬。
    我给你打探打探,估计她一枝红杏早都伸出国门了。
    你小子骂我王八呢。她作风没问题,这点组织上都清楚。
    拉倒吧你,就你这样还算组织?这事儿你别管,我指定给你做主。现在她和你没关系了,看我整不死她。你现在关键是要调整好心态。
    我功力深,早调整好了。
    那就好,赶明儿咱找个黄花姑娘,再抓革命促生产吧。走,今晚咱俩好好喝喝,再找个地方乐呵乐呵。
    我哪儿也不想去,看见人多就头疼。
    在家闷着容易变态,跟我走吧。我也想多坐一会儿,可看着你家这个凄冷劲儿,太闹心。
    刘大昆犟不过岳子行,就去洗脸更衣。

    岳子行简单收拾了一下客厅,归拢归拢杂物,把酒瓶挪到阳台上,倒掉烟灰缸。他看见墙上那个牛拉犁造型的木制工艺品,心里好一阵难过。那是刘大昆搬新家时他和冯筝送的“温锅”礼物。如今物是人非,所有的温馨与欢乐似乎都不曾有过。
    刘大昆对盯着牛犁木饰发呆的岳子行说,我一直想说件事儿,可总忘。
    现在说吧。
    你买这个牛犁木饰,有些隐晦含义。
    岳子行很感兴趣,示意刘大昆说下去。
    关于你和谭路。你对她的感情复杂着呢。
    从牛犁上看出来的?扯淡。
    你看,谭璐七三年出生,属牛,嫁给了何铁犁。你再看那牛,很吃力地拉犁,象耕耘,又象挣脱。
    岳子行听完,半晌才说,操,你心理学家呀。
    刘大昆见岳子行神情黯淡,话声也落寞得很,就不再说下去。
    两人出门打车到三八广场的一家海鲜馆吃饭。岳子行对这一带很熟,说附近有个洗浴中心,吃完饭正好去蒸一蒸。

    时值初秋,螃蟹开始肥了。二人吃了一肚子螃蟹,喝了一瓶郎酒。岳子行本来不想整白的,可刘大昆说吃海鲜喝啤酒有损肠胃健康,非要整白的不可。岳子行想说咱俩活到这份儿上还珍惜个鸟呀,可转念一想,离婚后的刘大昆能说出这样的话实属可贵,就把话和白酒咽到了肚里。
    喝酒时刘大昆问岳子行怎么愁眉苦脸的。岳子行说没有啊,我高兴着呢。其实他心里窝着倪约失踪的事儿,难受得要命,但他不想让刘大昆知道。

    吃完饭,两人去了附近的洗浴中心。这家洗浴中心在大连很有些档次,里里外外金碧辉煌,门前停满了各色豪华轿车。八九点钟,正是上客的时候。
    蒸完了,找人搓澡。岳子行看见刘大昆身上的污垢被搓澡工一团团地搓下来,心想领他来这儿就对了,他一定很久没洗澡了。也许离婚对他来说就象蜕一层皮,蜕得连澡都没必要洗了。

    休闲大厅的小舞台上正在莺歌燕舞,女演员们都在用一个中心两个基本点召唤着在休闲沙发上横七竖八的男人们。岳子行和刘大昆要了个包房,躺着喝茶休息。岳子行看了会儿电视,叫服务生找两个按摩小姐来。不一会儿来了两个,他俩都没看上眼,就退货了。接着又来了两个,岳子行留下了其中一个,另一个被刘大昆撵走了。留下的那个说她有个好姐妹,找来包哥哥满意。哪知人家来了,刘大昆还是没感觉。岳子行叫着再换,刘大昆说算了,就她了,又不是挑媳妇,何必太认真。
    四个人一边按摩一边调笑。岳子行和刘大昆乱摸着各自的小姐,看着倒象是他俩在干按摩。岳子行的小姐文静漂亮,身材也好,要在往常他肯定会打她一炮,可今天他老想着生死未卜的倪约,没那个闲情逸致。再说,刘大昆也没办事儿的意思,岳子行即使动了凡心,也不想扔下刘大昆单干。

    刘大昆说,不知怎么搞的,下面没电。他的小姐马上说,上楼我给你人工发电,到时就怕你电太足了把我给电残了。刘大昆笑问她是哪里人,她说是丹东人。刘大昆说,朝鲜新义州要建特区了,到时候丹东就热闹了,回去混比在大连强。
    岳子行说,对,搞好了还能打过鸭绿江去。
    大家都扑哧一笑。
    岳子行的小姐姓施。她说,特首还有可能是中国人呢。
    岳子行说,瞎说,怎么可能。
    施小姐说,美国之音报的。
    岳子行说,美国之音?你听中文节目还是Special English(特别英语)?
    刘大昆的小姐说,她呀,英语厉害着呢。
    两个男人闻听都觉新奇,猜想她俩可能是外语学院的学生。
    岳子行对施小姐说,大连的日本人比民工都多,你要是会日语就发达啦。
    施小姐说,我只喜欢欧洲和北美人,其它国际人士一概靠边站,小鼻子更是免谈。
    岳子行问为啥小鼻子免谈,她说,小鼻子太坏,想想南京大屠杀吧。
    岳子行和刘大昆立马肃然起敬。
    施小姐说,给你们出道题,谁知道三八广场旧名儿叫啥?
    岳子行说,好象叫朝日广场吧,小日本儿统治大连时给起的。
    施小姐说,这位先生可不是一般战士。
    刘大昆说,他是特等炮兵。

    四人又笑。随后,大家讲了几个窝囊日本人的荤缎子,其中两个无情地揭露了日本男人的弟弟是多么细小。刘大昆的小姐讲了一个,大家听了都觉扬眉吐气。说的是,一个日本女人在我国澡堂洗澡,找了个我国爷们儿搓澡。我国搓澡工为报复小日本儿,边搓澡边干她。日本女人惊问:什么的干活?我国搓澡工答曰:里面的搓搓!
    爆笑过后,岳子行忽然问施小姐会不会瑞典语,施小姐说不会。
    岳子行说,你要是会瑞典语就好了,我给你介绍个瑞典老帅哥。
    施小姐微笑,也不当真。
    又说笑了一阵儿,两位小姐到钟了。岳子行要施小姐的电话号码,她不肯给。岳子行沉脸道,小样儿,跟哥装呢,哥这是看得起你。施小姐这才说了个号码,岳子行将它储存在自己手机里。
    施小姐说,我一般不接的,你多打几遍,通了就说三八广场原来叫朝日广场,要不然我想不起你。
    岳子行让施小姐看了自己的手牌号,叫她下个大活单子。施小姐谢绝了他的好意,说我无功不受禄,下次你来还找我就是照顾我了。

    两位小姐走了以后,岳子行说,大昆,咱人穷鸡不穷,人老鸟不老,你可不能为离婚的破事儿低下高贵的“头”颅啊。
    刘大昆说,不知咋搞的,今晚一点儿邪念都没有。
    岳子行说,我再说一遍,离婚的可以,变态的不许。
    刘大昆笑道,滚蛋吧你,接着又问,你和冯筝没事儿吧。
    没事儿。
    我还想替冯筝说几句,你可别烦啊。
    说吧,我不烦。
    你和谭璐这么多年,冯筝都蒙在鼓里。想当年冯筝大老远来大连投奔你,如今落个这般下场,我都看不过眼了。听我话,和谭璐断了吧。儿子都这么大了,还扯啥啊。
    这事儿我自己会处理好。
    你曾经劝我别娶蓝青,那是因为你旁观者清。现在,我在你们三个人之外,看得比你们清楚。

    岳子行没吭声。他不愿谈论这个问题。这是他的心病,一碰就疼。好象是为了堵刘大昆的嘴,岳子行打电话要了四个凉菜六瓶啤酒,和刘大昆又喝上了。喝到中途,岳子行自言自语说,我扔不下谭璐啊。
    刘大昆说,你也只能在三四岁这个年龄段混了。
    岳子行说,就我这脑子,抠出来上秤约,比你多二斤。
    两人开始穷吹烂泡,话题都是如何升职加薪办公司发大财搞美女之类。唠得正热烈时,岳子行忽然不言语了,几丝愁意爬上眉头。刚才说到美女时,他冷不丁又想起了倪约,心中越发闷堵。情绪不好喝酒容易醉,岳子行醉了,不小心吐了一地。刘大昆见状赶紧结帐撤退。
    从洗浴中心出来,两人分头打车回家。车子拐上三八广场,司机问岳子行去哪,他酒劲儿猛往头上窜,迷迷糊糊一下子想不起来要去哪儿,就让司机先绕三八广场转三圈。
    夜色鲜艳而寂寞,象黑暗角落的卖笑女子。一辆出租车绕三八广场转了三圈,然后消失在迷乱的城市之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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