侦察队找不到欧扎的踪影。欧扎失踪三天以后,那天下午晚些时候,我独自骑马外出。象以往那样,瓦特尔转身向山丘的峡口奔跑,这峡口直通格罗弗峡谷和班诺克家宅。
  那天很热,又刮北风。我骑着马穿过峡口,心神不定地四周张望了一下。这地方真是荒凉。尘土涡被风吹得在地平面上打旋,我想,北风起,我该快些回家才是。
  “瓦特尔,我们回家吧,”我说。
  那时,瓦特尔的动作非常离奇。我催瓦特尔回转来,经峡口走去,可是它却向矿井那边直跑。“不,瓦特尔,不是这条路。”我紧拉缰绳,但是它继续向前跑去。
  “瓦特尔,”我惊吓地喊道。它不理睬,就在那时,我又听到笑鸿在笑。这一怕,我的脊骨都颤抖了。
  瓦特尔一往直前,非常坚决。我完全听它摆布,只觉得瓦特尔知道一些我不曾了解的事。
  突然,瓦特尔停下来开始嘶叫。接着,它从矿井处转身向杂乱的矮树丛奔去。它直响鼻子,以示危难,并以蹄搔地。
  “出了什么事,瓦特尔?”我问道。随后,我看到它刨出了一些什么。我把身子向前一弯。
  “噢,天呀!”我惊惧地低声道,因为瓦特尔把欧扎·班诺克的迷揭露出来了。
  欧扎被枪杀,击穿头部,有人把他埋在树丛底下。这样他就永远不会被人发现。
  约斯在公司办事处召集会议,讨论这一罪行。欧扎失踪那天,所有看见过他的人都被查问了。人们发现欧扎那天早上曾骑马到孔雀园,并和约斯在一起呆了一小时之久。然后,欧扎走开了,也许他是回家去。没多久,约斯到镇上去了。
  有个可怕的怀疑在我脑中回旋。我又问我自己,前几天他二人在办公室里争吵,是否真是为了给矿工配房子的事,或者还是为了伊莎?
  送葬时,伊莎全身穿着玄色服装,这对她颇为合适。真的,她成了孀妇,这似乎更加扩大了她那妩媚的幅度。她行动诡秘,我看她并不十分孤寂。她两眼隔着薄纱,仍然闪烁着黄玉的光彩,而且她的金发更显得光泽发亮。
  后来,我们之中有几位返回班诺克家宅,吃些火腿三明治和淡色啤酒。刚巧伊莎在我身旁。
  “可怜的欧扎,”她说。“谁可能干出这种事来?他不曾有什么仇人。大家都喜欢他。”
  “您相信他没同什么人争吵过?”
  我看出她眼神中露出思索的样子。她承认,“这……可能的。”
  “最可能的是他被土匪枪杀的。”
  “他的钱夹丢掉了,”伊莎说。“里面满是金镑。是个红色皮夹,上面还有只金环子。唉,可怜的欧扎,也许为了几金镑送了命。但是也可能确是有人想把他搞掉,省得碍事。”
  我看不透她的表情。“也许,”她接着说,“您不久再到我这里来玩,我将把我的珍藏给您看。”
  “您曾给我看过,您记得吧?”
  “我不曾每样都给您看过。”
  约斯来了,她马上转身向他。我听到他对她说,如果她需要一些帮助,尽管找他。不,伊莎并未因寡居而减少风韵。
  约斯和我一起返回孔雀园。当晚,我和他坐在阳台上乘凉。
  “你的见解怎样?”我试探性地问道。
  “抢劫,”他说,“我看欧扎是试图阻止歹人抢他的钱夹。”
  “或者他的妻子?”
  “失掉的是钱夹呀。”
  我大动肝火地喊道,“我们别谈这一套,好吧?我要弄清事情的真相。欧扎·班诺克是你杀害的吧?”
  “我?为什么,为什么说我?”
  “有很好的动机。你是他妻子的情人。”
  “那么,他的死对我又有什么好处?我是有妇之夫。我没有娶伊莎的自由,就算伊莎有结婚的自由也不行。”
  我大为震动。他没有否认他是伊莎的情人。我站起身来。“我觉得这种谈话太讨厌了。”
  他也不甘示弱。“而且,”他冷冷地说,“我也觉得讨厌。”
  我回到房间,坐在梳妆台前,对镜自照,气得看不清镜中的我。我想到,如果他有自由,他是会娶伊莎的。只是他没有这种自由,因为他和我已结婚了。
  当时我的房间似乎到处都是凶兆的怪影。
  我看得很清楚,我是站在阻碍他的地位。
  
  又过了几星期。夜里我没有好好睡觉。于是为了摆脱恐惧,我就把精力更多更多地集中在业务上。
  有一天早上,我在分拣室拣到一块我称之为吉兆的矿石。于是人们把一些活暂时放一下,以便仔细琢磨这块奇特矿石的价值。真是喜出望外,我竟拣到了个头彩。经过砂轮抛光,果然露出了一块好多月份未曾见到的奥帕尔。
  “她弄到了!”杰里米·迪肯森激动地喊道。“麦登夫人,你真是个名副其实的奥帕尔行家。”
  我经常到特朗特小饭馆同埃塞尔喝杯咖啡早茶。有一天,我正坐着搅动杯中的咖啡,她却提起最近那桩人命案。“我推测,欧扎是为了他的妻子,才把那‘绿色闪光’盗走的,”她说。
  “您当真认为她现在还没有这块宝石吧?”
  “这也不致使我感到惊奇呀!欧扎在公司搞得蛮好,但是,他从未达到她所希望于他的那种地步。”
  “我不能相信欧扎是个盗窃犯。”
  “盗窃‘绿色闪光’与其他相比可大不一样啊。人们就是身不由己。有个什么精灵在作怪。不管怎样,我估计这‘绿色闪光’给欧扎带来了坏运。这就是为什么土匪在格罗弗峡谷谋害了他。人们都说该把这‘绿色闪光’找到才好。”她的眼睛若有所思地在盯着我,我觉得她心中有很多想法,可是没有都吐露出来。

  此后几个星期,孔雀园的气氛使我透不过气来。我觉得这里象有点什么,我得摆脱才行。我很想念卞;我幻想着他的魂灵来到孔雀园,警告我有危险。事情并未象他计划的那样进展。他把我同约斯结合在一起,但是这种干预别人的人生大事是会出毛病的。他可曾真的知道约斯为了获得他所企求的一切会走多远吗?
  夜间谁蹑手蹑脚地来到我的房间?是约斯吧?我想是他。他上我这儿来是不是要向我解释,我们共同要开始一个新的生活?不,他太高傲,不肯这样干。那么,究竟是为了什么?
  我时常跑到果树园,那里安宁,可以避免烦恼。置身柠檬和桔树之下,我告诫自己,不能再沉溺在无聊的幻想中,于是我又感到恢复了理智。
  我有几本关于奥帕尔知识丛谈之类的书。我喜欢带本这种书到果园去,找个荫凉的地方,阅读一下并谙记一些要点来使人钦佩,特别是,用来对付约斯。我看得出他因此而深为感动。他虽然没有说出这样的话,可是他的眼神一眨,就使我感到满意。
  在果园里我发现一个令人惊异的事物。枯草满园,泥土发焦龟裂。我想这就是为什么我会注意到新近被掘起的一小块土地的缘故。
  我把书放在一旁,有好几秒钟,我一动也不动地琢磨着这块土地。忽然,有个什么东西被太阳照着,金光闪闪。我走过去一看,确是金子。我把它拽了出来。我吓得一瘸一拐地走着。原来我找到的是个带金环子的红皮夹,我立刻认出这只皮夹是欧扎·班诺克的。
  我走进房间,满怀恐惧和犹豫。欧扎被匪徒枪杀一说是假的,不攻自破。哪有匪徒会把皮夹理在我们的果园里的呢?
  对这个迷似乎有一个解答,那就是孔雀园里的人把欧扎·班诺克杀害了,还拿走他的皮夹来制造被抢劫的假象。我知道只有一个人有此动机。
  我一心想保住约斯,不管他干了什么事。我要到他那儿,跟他说,我在你埋藏欧扎皮夹的地方发现了那只皮夹。我们必须设法把它毁掉。
  但是,为什么他把皮夹埋在果园呢?这似乎是个令人震惊的举动。真是奇怪,我相信他可能犯了杀人罪,但是他没有惊慌的样子。
  我一时不知所措,于是就把皮夹放在抽屉里。随后,我又怕这会被人发现。我一夜睡不好,两次起床,往抽屉里看看,好让自己放心,皮夹仍在那里。
  第二天,我到镇上去,待我回到孔雀园,我立即走进房间,马上走到我放红皮夹的抽屉那儿,可是皮夹不见了。杀害欧扎的那个人,现在发觉我已找到了那个皮夹,于是就从我放这皮夹的地方把它拿走了。
  我走到窗前,视线越过园地,远望干旱的丛林。我正站在那儿,忽然看见劳德太太从镇上携带食品回来了。她抬头一望,向我挥手打个招呼。
  我急忙下楼,来到大厅。“您显得疲劳了,”我向她说。“您应该带着莉里娅丝和您一块去。”
  “我认为,她去看杰里米·迪肯森过于频繁了。”她把嘴唇闭得紧紧的。随后,她说,“我要喝杯茶。麦登夫人,您也和我一道喝茶,可好?”
  我们一同上楼,到了她的房间,她把壶放在酒精灯上。她这房间虽小,但很舒适,壁炉上有只花盆,上面有一束干枯的花,亮晶晶的餐桌铺着红丝绒的台布。劳德太太好象有点什么事而心中烦乱,我决心要探明原委。这倒可使我摆脱那件可怕的事。
  “是不是迪肯森先生做了什么事使您烦恼?”我问道。
  “唉不……不是他。”
  “那么是另外一个人?……”
  她回头看看,好象是想找个躲避的地方。“一派谎话……。班诺克夫人,镇上人都不喜欢她。我最不想向您透露这种情况。”
  “喂,劳德太太,您既然说得欲罢不能,我倒想了解人们究竟说些什么。”
  “我若告诉您,您可答应不说吗?”
  “不对我丈夫说,你说的是这个意思?”
  “是的,说出来,他会生气的。据说人们都知道他们之间的关系是怎么样的。欧扎只是因为他在公司的地位对他隐忍了好久。后来,他忍无可忍……这就是他送命的原因。”
  “不!”我狠狠地喊了一声,忘了这正是我自己也曾想过的。“这不可能。”
  “据说她有了那‘绿色闪光’,是由欧扎从隐藏的地方弄到手又交给她的。”_
  “我从来没听到过这派胡言,”我坚定地大声说。
  她迟疑着,“当然,我不相信这个,但是……唉,我想您也该警惕。……”我注视着她,而她却结结巴巴地说了声,“要警惕…要当心别人背后乱说。”

  当我到镇上去时,我幻想着人们在偷偷地望着我,想看我自己究竟知道多少。在我们这个地方,人人都知道别人的事。关于提供欧扎被害的线索的布告,贴在每根柱子上,到处都是。
  在办公室,杰里米·迪肯森把我心爱的那块奥帕尔加工为成品后拿给我看。“你该为你的吉利的预感而自豪了,”他告诉我。“这是我们都期待着的。”
  他是我能谈得来的屈指可数的一个人,在他煮茶的时候,我提起这“绿色闪光”的事。“我只想知道该从哪儿开始去寻找。你知道,这是难以应付的。约斯不想搞得大惊小怪。”
  杰里米皱皱眉头。“这很奇怪,”他说。“但是我将保持警惕,并尽一切努力。”
  门开了,约斯向里进一望。“啊,”他说。“我看,多么投契的谈心哟!”随即转身走开了。
  不久以后,我回到孔雀园。我刚刚躺下来休息,就听到轻轻的敲门声,不免一惊。我喊道,“请进来,”但无人回答。我走过去,开了房门,又细看了走廊。“有人吗?”我喊道。
  仍然没有人回答。接着我听到钢琴的声音,有人在弹奏肖邦的华尔滋园舞曲。我向阳台走去。当我快到那里的时候,音乐突然停止了。我走进阳台,那里并没有人。
  我四下张望了一下,心里充满着恐怖。如果真的有人在弹琴,只要有人走出房门,我准会看到他的。

  第二天下午,杰里米·迪肯森和我一同骑着马回到孔雀园。“我将外出一段时间,”他说。“麦登先生要我到悉尼办事处去。”
  “你高兴吧?”我问杰里米。
  “我对追踪这‘绿色闪光’的计划热情很高。如果在悉尼找到解答,不见得稀奇吧?有关情况,我将会告诉你。”过了两天,我发觉他不在,他已经动身了。
  有一天早上,我们一同到镇上去,我问约斯,“欧扎的事怎样了?你追查凶手是否获得进展?”
  “很清楚,是匪徒干的。我认为欧扎同匪徒搏斗过,结果就是那样。”
  “他的钱夹被人拿走。我看总会把皮夹找到的。”
  他惊奇地注视着我。“他的钱夹!窃贼必然把它扔掉……而且赶快扔掉。”
  我想把我的怀疑告诉他,但又不便。这好象我控告他犯了杀人罪一样。
  在办公室我只是想着伊莎和约斯……在一起。最后,我决定到伊莎家里去探望。
  仆人引我进了客厅,几分钟以后,伊莎走进来了,她身着飘垂的黑色薄纱衫裙,显得很美丽。
  “杰希卡,你太好了,这样怜惜我。”
  “你现在一定很寂寞。”我说。
  “啊,人们待我真好。都常来看我。”
  她微微一笑。总是约斯吧,我想。
  她拉了铃吩咐泡茶,并向我,在公司相处得怎样。“我听说你不啻是个天才。懂得各道工序以及一切有关的知识。我所能做的,只是坐享对成品的欣赏而已。”
  “您说过,您要把您其余的珍藏拿给我看。既然我懂得多了点,倒是真想欣赏一番了。”
  “啊,是呀,最初看我的奥帕尔时,您算是个新手,但也绝不是连斑色宝石的身价都不懂。如今又有了一个宝贝。这可是约斯的美意。”
  “我确知他是极乐意把它送给您的。”
  “他知道这东西该落到内行人的手中。”
  “这还不是你收藏中最好的,是吗?”
  “不,”她回答道。接着她大笑起来。“噢,我知道您在想什么。那捉摸不着的‘绿色闪光’。镇上,人们在说,欧扎把它偷了去又给了我。您想我会自找坏运么?”
  “您不相信坏运在作祟,对吧?”
  “我是很迷信的。我无法再给您看我的收藏,因为我已经把它收捡到行李里去了。不出几个星期,我就要动身去英国。”
  “动身去英国!您独自……去?”
  她那老虎般的眼睛,闪出亮光。“我需要离开,”她说。
  那天晚餐时,约斯说,“我想,不久到英国去一趟,这有必要。”我听了几乎心都碎了。
  我惊异地注视着他,“为什么你一定要去?”我问道。
  “伦敦对澳洲黑色奥帕尔的需求日增。当然要去开辟这一市场。”
  我的心情不禁消沉而悲凉。伊莎要去英国,所以他也要去。
  晚餐毫无胃口,餐后,就找个托辞,自回房间。我注意到,约斯宣称他要去英国时向我望着的神情,他似乎要我给他来个抗议,劝他不要去。
  我想,我才不让他满足这个心愿呢。

  有一天下午,我回到家,一片静寂。当我向我的房间走去时,又听到来自钢琴的幽灵声响。我跑到阳台,但音乐已经停止,而且并无一人。
  有人在对我玩弄诡计。我在阳台上四下一望,注意到有一幅帷幔已被搞乱。我扯动帷幔,发觉一扇我从来不知道的、半开着的门。那个玩弄诡计的骗子已从这扇门跑掉了。
  我把这门打开,往下一望,黑洞洞的。我用脚试探,碰着一个楼梯。我小心翼翼地从这楼梯往下走了两步。忽然,卡嗒一声,我的脚滑溜下去,害得我在半空中吊着。幸亏抓牢楼梯栏杆,猛地一屁股坐了下来。
  这一惊,使我好一会儿动弹不得。我觉得有什么笨重物件撞了楼梯。我喊救命,勉强地站了起来。我的两眼渐渐适应了黑暗,才看见这个楼梯通到幽暗之处。
  随后,我听到劳德太太在下面喊道,“出了什么事?”
  我大喊,“我在这里,劳德太太。我摔下来了。”
  “我就上来……”
  我坐着等,从死里逃生,心中自然感激。要不是我及时抓住那楼梯栏杆,我会摔得很重,很危险了。
  劳德太太这时才露面。“麦登夫人,我来救您。”
  我小心谨慎地站了起来,她半拖半拉地把我扶到阳台上。“我看见了这扇开着的门,”我说。“我根本想不到那儿有扇门。”
  “这一层楼到下一层楼是有个楼梯的,不过多年不用了。您身体觉得怎样?”
  “骨节发僵,酸痛,人也摇摇晃晃。”
  “我看,还是我来扶您到房间去。”
  “我只要在这儿呆一会,想一想。劳德太太,您说这楼梯多年不用了,可是,最近有人从这楼梯走下来——有个人在弹那架钢琴。我想,今天,不管那个人是谁,他有意把门敞开,好引我往下走。”
  “啊,不,麦登夫人,他还不至于做到这个地步。”
  “他?谁呀?”
  “有人在施诡计于——”
  “劳德太太,我定要把这事追查到底。我要看看在那楼梯上究竟是些什么。”
  我把蜡烛点起,走到门口,往下望,看到在楼梯的下半截有一堆随便放着的箱子。
  “我看,顶好把箱子清理出来,通通打开,”我说。“我不喜欢有什么暗藏处所这种搞法。”
  我这么说着,已觉得是有人把箱子放在那楼梯上,想害我绊脚,有人希望我遭到意外。想把我踢开,省得碍事。
  我经过了这一惊险,幸而身体未受到多大的影响,第二天早晨,就骑马到镇上去了。
  找对约斯说,“你可知道有个楼梯由阳台通到下一层楼?”
  他面不改色地说,“啊,是呀,我记得。我童年时经常在那儿做捉迷藏游戏,一玩就是好半天。”
  “我昨天发现了这个楼梯。”
  “我们该把楼梯开放并使用它。”
  “这就是我设想的,”我说。“你可曾弹过那钢琴?”
  “说实在的,我弹过。但是,已多年不摸了。我想,这琴声音不谐调。该请个人来检查一下。”
  他怎么能这样镇静?镇上有些人怀疑他谋害了欧扎——劳德太太已经暗示到这一点——如今这另一障碍也得清除。
  要害死我似乎是在意料之中。约斯在幻想镇是个有权有势的大人物,但是即使他要谋杀人命也得小心从事。

  第二天早上,一位女侍带来一封信给我。我很惊异,因为我们是从幻想镇那里取回邮件的,从未听说把信直接递到家里。
  我把信接到手里,就问道,“怎么送来的?”
  “麦登夫人,有一位仆人看见客厅那儿放着一封信。”
  信封上的笔迹,看来有点熟悉。我拆开信,读着:
    我亲爱的麦登夫人:
      今夜很晚的时候,我来到孔雀园特递
    此信。我必须单独并秘密地会见你。我的调
    查揭露了许多材料,以致在目前阶段我们
    公开晤面,很不明智。你处境危险。我也同
    样处在危险中。你能否明天——即你收到
    此信的那一天——在三点钟和我晤面?晤
    面地点顶好是在格罗弗峡谷。我提议,我们
    在矿井的地下室晤面。
      此信请勿示及任何人。这一点很重要。
    其中道理,俟晤面后,自会明白。
           诚实的
             杰里米·迪肯森谨启
  信中的词语好象在我眼前跳动。措词听来荒诞而具有戏剧性,可是每件事都关系到那“绿色闪光”。当然,我得去晤面。我不怕,尽管听说那个矿井时有幽灵出没。我一直喜欢并信任杰里米·迪肯森。
  那天下午很早,我就把我房里的蜡烛、火柴带着去了。我需要蜡烛以便在坑道中找路。于是我起程出发,相信没有人看见我离开家门。
  烈日当空——阳光炽热——我骑马前进,后面扬起一片灰尘。蝉的鸣声在空中回响,一群见惯了的笑鸿在我头顶上一齐呵呵鸣笑。
  我穿过山口到了矿井。没有人的影踪。我看看表,当时是三点缺五分。杰里米一定是已在地下室了,然而我有些诧异,不知道他把坐骑隐藏在哪里。我下了马,把坐骑瓦特尔拴在矮树上,于是下了矿井。
  我从已生锈的铁梯走下去;梯子已有好长时间没有使用了。我下到矿井的底层,又走进一个洞穴,它通向另一个洞穴,在那儿又从岩石中凿出了好几条通道。“我在这里,”我轻轻地喊道。没有人答话。
  我点起蜡烛,探索头一个坑室,但是我没走几步,火苗就闪烁着熄灭了。我再点燃,又熄灭了。
  我不懂出了什么毛病。通道成直角转弯,我只身处在完全黑暗无光的境界中。
  忽然我觉得冷颤袭来。杰里米不曾写过这封信。他的笔迹我只见过一、二次。如果有人摹仿他的笔迹来骗我,那是很容易的。
  一定是有人把我诱到此地来。不久我会知道是谁……我是多么愚蠢,竟入了别人的圈套。
  “不,约斯,”我大声喊道。“噢不,约斯……不是你。”
  我从来不知恐惧为何物,今天才懂得原来是这样可怕。这里所有的一切奇怪得不可思议,黑暗逼得越来越紧……而最厉害的是孤寂,可怕的孤寂。我命令自己设法跑出去,可是一种莫明其妙的昏睡状态已经向我袭来。
  我觉得软弱无力地沿着通道向有微光的井口爬去,但我几乎不能动弹,接着就缓缓跌倒在地。

  约斯把我抱在他的手臂里。
  “啊就是你,”我嘟囔着说。“你是来谋害我的。”
  约斯不答话,但我模糊地听到人声噪杂,我明白我是躺在矿井外头的空地上。我听到约斯说,“别围得太紧。给她多留点空气。”
  我听到他叫‘杰希卡,’他从来没有用这种口气叫过我,既夹着一半责备,又夹着一半温情。随后,他把我抬到马车上,赶着车回家了。
  他把我放在床上。我还只是一半清醒,但我知道他弯着腰,吻我的前额。
  我一睁开眼,就看见他在我的床边坐着。他向我微笑。“不要紧了,”他说。“我总算及时地把你救过来了。”
  我闭上了眼睛,当时并不想知道更多的情况。我只是心中欢喜,知道是他救了我的命,而且也是他关心我的遭遇。

  当我醒来,天已经黑了。室内燃着蜡烛,约斯仍在我床边坐着。
  “你做了一件很愚蠢的事,”他说。神情又回到他的老样子。
  “我打算去和杰里米·迪肯森会面。”
  “我看见了他的信。是莉里娅丝在你房间看到这封信的。她不相信是杰里米写的。啊,感谢上帝,她居然有脑筋,想到把这封信立刻送来给我。于是我就立刻赶到矿井去。”
  “他并不在那儿。我开始感觉到头晕,非常难过。”
  “你感觉到难过,那是因为你已经中毒。杰里米·迪肯森叫你到矿井里去,因为他知道会出什么事。在这里附近的人都知道报废了的矿井含有毒瓦斯。你该看到了你拿的蜡烛点不着。”
  “我看到了。”
  “那就是一个警报。意味着……必须赶快跑出去。”
  沉默了好几分钟,然后他说,“当我把你抱出来的时候,你说声,‘啊就是你,约斯……你是来谋害我的。’你可真地相信我是那样的吗?”
  “我为什么不相信?你干掉了欧扎。我想下一步就轮到我了……” 
  他注视着我,表现出一种不相信的样子。“这一闹剧已演得够久了。”他搂着我,和我亲吻。
  “约斯,”我开始说,“够多了……”
  当时双方都不需要解释。最后,他说,“卞是对的。我很快就领会到了。”
  “为什么你不说出来?”
  “我太骄傲了,”他答道。“我要这话来自你那边。多次,夜里我来到你的卧室门前。”
  “我知道。我听到是你。我在想,你要来害我。”
  “你疯了,”他回驳道。“我有好多话要同你说。目前你受了惊吓,你需要休养。”
  “你愿意陪伴我吗?”
  “我愿意,但是你一定要躺下不动。只要想着两个糊涂虫已向他们的愚蠢告别,并开始醒来,走向生活。”
  我觉得眼花缭乱,就象我在矿井中所感觉到的那样——但是又有所不同。这种昏迷之感,不是由于恐惧,而是由于喜悦的缘故。我一定是已经睡着了,因为我醒来时,早晨已经过了一半。约斯坐在我的床边守护。
  “你关心我,可是真的?”我问道。
  “这是再真也没有的了。”
  “可是你却计划着同伊莎·班诺克去英国。”
  “当我去英国的时候,你同我一道去。”
  “为什么你假装?……”
  “因为我要刺激你。我要求你对我以真情相见。”
  “你和她缠的太过份了。”
  “我结婚以来,只对一位妇女钟情,其他都是假象,目的是改变她的冷漠态度。” 
  “你给伊莎一块珍贵的奥帕尔。”
  “我给了她,因为我知道你憎恶它。我想这一来可以使你懂得,你以前的作为是何等愚蠢,又藉此也好引起你对我的情意。我想这是达到圣洁……的第一步。”
  “多么昂贵的一步。”
  “任何东西,只要能够有助于实现这一步,就不算昂贵。”然后,他转过脸来,拼命地吻我。“现在我要你静静地在家里呆着,呆到天黑。”
  “你上哪儿去?”
  “我去找杰里米·迪肯森,我要弄明白这封信的意思。”
  “我不相信杰里米写了这封信。为什么他不让我活着?这是毫无意义的。”
  “这就是我所要查清楚的。我已派人去找他。我现在就去,带着吉姆森和我一块儿去。”
  “你认为他和那皮夹有什么关系?”
  “什么皮夹?”
  “欧扎的。我发现这皮夹埋在果园里,后来,又有人从我房里把皮夹偷走了。”
  他愕然不解。我有个想法,就是他认为那毒瓦斯把我弄得昏迷了。
  他说,“关于这事,我们以后再谈吧。我只要肯定一下,你确是一切安好,我再走开。我准备托付劳德太太来照顾你。天黑以前,我赶回来。”
  然后,他搂起我来并抱着我,好象永远舍不得离开我似的。他说,“如果卞看到这个情景,我想他会大笑起来并且说,‘我早就跟你们说过是会这样的。’”

上一章          下一章

此文章由“文学视界”(http://www.white-collar.net)扫描校对,独家推出,如欲网上转载,请保留此行说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