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阅读与交流:我站在海峡西岸眺望/打量彼岸的杨平——浅谈台湾诗人杨平抒情诗集《蓝色浮水印》及其他 前言 站在海峡西岸眺望/打量彼岸的杨平以及身后的背景,这是我积淀多年的心愿,如今,能够如愿以偿,总算了却了一桩心事。然而,一切也仅仅意味着刚刚的开始。 在杨平的身后之背景,自然景观是一片浩瀚蔚蓝的太平洋,诗坛景观则是一群群“饮尽一海水的蓝后”(《青春磁带》)狂醉痴迷的诗人——不论是我熟知的《葡萄园》诗人群,《秋水》诗人群、《双子星》诗人群,还是我未曾收阅的《现代诗》诗人群、《笠》诗人群,从他们一本本如期出版的诗刊以及出版信息中,其对于诗歌的狂醉痴迷程度就可窥一斑。 对于海峡两岸诗学的民间交流,我曾调侃的对诗友们说,我就生活在海峡西岸线上,一水之隔,若说两岸诗学交流,我肯定是中国大陆诗坛最有资格的一位,这是上天赋予我的神圣不可推卸的天职——绝对的地理优势故有如是之说。 在对杨平抒情诗集《蓝色浮水印》[1]的阅读体验过程中,一道模糊的声音在我的耳畔清晰的响起:对于彼岸的杨平,你必须站在生命哲学的高度,才能与他的诗歌对望。但是,作为海峡两岸诗学的阅读与交流,在展开我个人的阅读体验与感悟时,我更想采取变换多种角度和层面的发散思维模式进行全方位的打量和观摩,以便多提供一些大陆读者、诗评家可能有的阅读反应。 第一篇 老花镜里射出的迂腐之光 ——从最保守的传统批评模式打量杨平 潘友强 摘要:首先,我想从大陆最传统、最保守、也最顽固的批评模式/角度来解剖或打量和观摩彼岸杨平的抒情诗集——因为这种批评模式是我在接受最正统教育的滋润和调养下所灌输的诗歌解读方法。 关键词:孤零的边缘人形象;世纪末情绪;暗色词汇 按照这种批评模式,在解读时必须剖析杨平诗中的抒情主人公形象,其所关注或热衷的是诗人在抒情诗中流露/表露出来的积极或消极的人生态度与情绪。通过解读可以断言:杨平在《蓝色浮水印》诗集中塑造的抒情主人公形象是一位边缘人、孤零者,即一位孤零的边缘人形象。 佐证:杨平早在1996年就出版了一本诗集《我孤伶的站在世界边缘》,新近出版的抒情诗集《蓝色浮水印》更加集中而突出的展示了一位孤零的边缘人消极的人生态度与颓废的世纪末情绪。这只需从词汇学的角度就可窥一斑。在杨平抒情诗中大量“暗色词汇”频繁涌现——荒谬、虚无、孤独、空洞、凄美、苦涩、孤寂、迷乱、毁灭、泡沫、悲惨、憔悴、萧瑟、忧郁、死亡、落寞、哀愁、沉沦、空灵、寂冷……还有大量的“黑色诗句”更可以证实上述诊断是绝对的正确。“可怜的波特莱尔/你和我一样孤独”(《在这个密云沉沉的午后》)——孤独情绪;“一脸颓废的/站在人界边缘 观看/路口乔木的颤栗/云的冷漠/神祉的鼾声/和整个城市的陷落”(《又开始》)——颓废色彩;“如果人间有的只是虚伪/我宁可认同死亡/连这荒谬、短促、不洁净的人生/透过大自然的洗涤/在三天后的早晨/达到岳纳珊·李文斯敦的境地”(《夏日·孤独》)——消极遁世的人生态度;“水面上的爱情/比星光更接近虚无”(《水面上的爱情》)——虚无主义者。总而言之,诸如此类的“暗色词汇”与“黑色诗句”都表现了诗人消极颓废绝望的灰色人生态度。只要翻动一下杨平的抒情诗集(尸体)就有一股散发着世纪末颓废情绪的腐臭气息,扑鼻而入。 紧接下来的是展开一番诗人所处的时代背景加上社会现实氛围的深刻剖析与阐释,以及想象、意象、意境和语言修辞运用等艺术特色的分析——在此从略。 这完全是采用或按照现实主义诗歌的创作原则与批评模式来套用和剖析现代主义诗歌创作模式。按照这种批评模式,面对杨平这一具现代主义尸体(诗集),一个理所当然的观点在未盖上棺材之前就已经得出结论:杨平即使不是一位颓废派诗人,至少也是一位消极避世者。 这种解读方式虽然最顽固、最迂腐,但也是最稳当的批评模式。对于现代主义诗歌,不需做深入的阅读体验和感悟,只需断章取义,从词汇学的角度审查几个词汇就可以了——因为现代主义诗作基本上读不懂,只认得这几个最显眼的汉字。然后,再埋怨诗人何必自寻烦恼,自讨苦吃,为什么不选择一些富有积极意义和生活亮色的词汇进行乐观的抒情写作——以此作为对诗人今后诗歌写作的批评与建议。当然,这些建议只是针对大陆现代主义诗人才如是说,而对于台湾现代主义诗人杨平则又当别论了——制度不同呗。 第二篇 高倍放大的显微镜 ——从最尊敬的学院批评模式打量杨平 潘友强 摘要:这种批评模式是站在哲学、美学、文化等高度上与诗歌对望。较有成就和令人心动的是运用生命哲学、文化人类学与原型批评等人本主义角度和批评模式对诗歌现象和作品进行深度剖析和阐释。 关键词:灵魂的七个层面;真实的自我;灵魂追求没有最后的终局;现代禅学 我个人曾经也热衷于生命哲学这一比较激动人心和震颤灵魂的诗学阐释和剖析。 按照这一人本主义的批评模式和观念,人类的生命可以被诗意的划分为肉体生命和精神生命。生命出于自我保存的本能,在本质上渴望着能够获得永存和不朽。然而,理智却割裂或截断了生命之流的连续性。人终有一天会死!——这一死亡判决书犹如晴天霹雳一般在生命的上空无情的轰响和震荡。可怜的生命唯一的指望只能残剩下灵魂的永存和不朽。人类以虚拟的精神生命之永存与不朽来取代和掩饰尘世生命的可怜、短暂和虚幻,以虔诚的信仰和意志来否认和拒绝灵魂的死亡。 诗人也正是在这样一种近乎宗教般虔诚的信仰和意志的基础上,诗意的展开人类灵魂的永恒追寻和探索。 (一) 杨平是这样开始展开他的灵魂探寻的天路行程与精神的历险——“在这个密云沉沉的午后/我要离开灰色的缺氧室/和翘家的漫画少女/在现代丛林中一块探险——/一块摆荡——寻找/ 遗忘的天空花园”(《在这个密云沉沉的午后》)。 杨平按照现代主义诗人惯有的寻求和渴望现代灵魂的自我拯救与自我超越的模式,展开他的诗歌体验和生命感悟。诗人和现代主义先驱波特菜尔一样,诗意的感受到现代灵魂的骚动不安与强烈的孤独感——不安的灵魂躁动,“无人用诗安慰我的灵魂”(《1997荒岛札记》),“在这密云沉沉的午后/没有电玩,没有球赛/可怜的波特菜尔/你也和我一样孤独”(《在这密云沉沉的午后》)。 “写不出想写的诗,收不到网上的信/只有放浪”(同上),只有放荡不拘,不受约束,才能真正放松自己,从而认识自己。尽管,诗人预感到在“这样的放浪里/有一种莫名的刺痛”(同上),但是,诗人仍然相信“在这个密云沉沉的午后/只有放浪是好的“(同上)。 因此,我要失踪,卸下附身的一切枷锁/把书本电玩网络朋友和真理都搁到一边/一个人出发的寻找自我/勇敢的面对灵魂的七个层面/充实生命中的某些空虚/直至肉体——精疲力歇的倒下“(《今年的夏天属天我》)。 对于灵魂的七个层面追求,杨平与所有现代主义诗人一样,摒弃的是低层面的感官享乐的形而下追求,而崇尚较高层面的灵魂的自我超越。这在净化人类灵魂的意义上引领人类不断臻于至善至美至真的道德境界、宗教境界或天地境界,以及诗人诗意的栖居这一意义层面上是极富启迪和价值。然而,这也正是现代主义诗歌贻人口实的一个共同的致命弱点——虚伪、不真实。现代主义诗人不是照样可以住进星级宾馆,出入舞厅和卡拉ok厅。其实,人类的个体生命是一个完整的统一体,生命本身就包括着这七个层面的欲求和需求,许多宗教与学说都只在某一方面/层面进行极限的探索。综合每一个方面/层面的追求,才是一个完整的生命体。单纯的精神追求或感官享乐都是两种极端的生存态势。对于一个真实存在着的生命体必须全面发展,适可而已。摒弃或断残肢体神游天地的老庄式理想人格模式最多只能算是一个残缺的生命体。在此,我可能冒犯了诗人生存哲学的天规——诗人应当诗意的栖居——多么清贫的诗人,多么可怜的诗人!不过,我还是要在继续上路之际,再次返转身去撕下现代主义诗歌的虚伪面纱。 “而当时的我又如何呢?”(同上)这是一句诗外之诗。生命的自我保存本能和极度的自我中心意识,导致了诗人陷入尴尬的境域。一方面,诗人似乎想摆脱所有的束缚(包括追求七个层面/境域的所有宗教与学说的束缚);然而,另一方面,诗人又陷入了新的束缚——寻找自我的束缚,寻找一个真实的自我的束缚(我很怀疑禅宗宣称“无我”,又追求“本真的自我”是否显得矛盾或不能自圆其说,而且,本论的彻底性也值得怀疑,既然“本来无一物,何处惹尘埃”,又何必寻找“本我”、“佛心”呢?) 为了寻找一个真实的自我,诗人只好把自己放逐——“我自逐来此”(《夏日孤独》),并且,诗人更渴望能够毫无牵挂的抛弃肉体生命,接受大自然的洗礼,让灵魂融入天地之间,精神生命达到天人合一的天地境界——“炎阳下的海湾,又酷/又爽。/一张黑亮的面孔/不时吼叫的消失在飙动的天地间//我也愿如此消失/有朝一日/也能毫无牵挂的抛弃躯体/——如果人间有的只是虚伪/我宁可认同死亡!/连这荒谬短促不洁净的一生/透过大自然的洗涤/在三天后的早晨/达到岳纳珊·李文斯敦的境地”(同上)即人神合一的境界(这一境域可能是人神动物三位一体的境界,海鸥岳纳珊应当是人神动物三者合一的个体)。 诗人在这一生命体验的过程中,认同与接受的是尘世生命的死亡,而否认和拒绝的是灵魂的死亡。诗人渴望着精神生命的永存与不朽,并且,在这种把灵魂交还给上帝或者融入天地宇宙的死亡意识中渗透着宁静而安祥的禅宗意识。 出于生命自我保存的本能,人类拒绝死亡,畏惧死亡。但是,有时人类因为渴望灵魂的永存与不朽而不拒绝死亡,然而,由于地狱的观念,人类又因为畏惧地狱的暴虐与惩罚的永恒性而拒绝死亡、拥抱生命。 担心或害怕灵魂不能永存,故拒绝死亡;灵魂可以永存但必须接受惩罚,故畏惧死亡。而杨平潜意识中的死亡情结则是:一方面,因为尘世的虚伪而认同死亡,同时也是为了灵魂的永存与不朽而可以不拒绝肉体的死亡——“如果人间有的是虚伪/我宁可认同死亡”(同上)。另一方面,又拒绝死亡,拥抱生命——“当我们对生命了解得越多/便越拒绝死亡”(《金色的日子》)。诗人因为对尘世万物生命的深入了解和热爱而拒绝残酷的死亡。 (二) “尘世的虚幻与爱情,是真实诗歌的两个基本的噬心的注解”——西班牙哲人乌纳穆诺如是说[2]。只有经历苦难与矛盾的激烈冲突,以及令人心动的爱情体验,生命才能真正感觉到自己的存在。 或许,对于灵魂的永存与不朽的渴望,真的是源自于诗人对尘世的虚幻与短暂的感悟和体认以及爱情的体验。 杨平在生命体验过程中诗意的感受到尘世的虚幻与空无——“一切存在都显得/当机般荒谬”(《蓝色失业日》)“这一切都是虚无/金色的都市。骚动的人潮。飙车的快感。/所有的狂喜到了舞会结束——/喔,连那温暧玲珑的线性躯体/也随风爆裂:虚无”(《青春磁带》),甚至连尘世华丽的爱情也只是肥皂剧的泡沫幸福——“华丽的爱情就在一瞬间爆开!/年轻的灵魂/无视青春如何的剥落而沉醉在/啊 类似肥皂剧的/泡沫幸福里”(《第一场雪》)“一切结束时/水面上的爱情/比星光更接近虚无”(《水面上的爱情》),“是的,一切都结束了/一切——多么像水面上的泡沫”(同上)。总之,“没有什么是永恒的。真实的。道德或邪恶的”(《青春磁带》)。诗人在空洞而凄美的日子里,渴望着放逐和发飙,渴望最后审判日的出现——“我不确定哪一种更接近毁灭/——每个星期/总有一日渴望放逐。发飙。特别是/传说中最后审判日的出现”(同上)。 诗人希望能够“在流浪中寻找生命的本质”(《第一场雪》),寻找一个真实的自我。然而,生活在孤独中的诗人,在孤独的生命之旅中寻求到的是更多的孤独和冷漠——“怪兽般的高楼,蚂蚁似蠕动的车队/急促的人影伴着冷漠的脸/冷漠的心,冷漠的线条 语音 和丑闻/——台北。纽约。东京。柏林。雪梨/灰蒙落日下的都市/看来都差不多”(《浮水印》)。 实际上,诗人进行生命之旅并非因为异地存在着自己的理想和明确而清晰的目标,而只是由于厌倦了本地的尘世生活之虚幻和冷漠而进行盲目的冒险。——“我不知道自已站在哪里/我不知道心中的乐园在哪里/我不知道宇宙的永恒与我何干/我不知道预言中的真爱何时降临/我不知道我不知道我不知道我不知道!!!”(《天地无风》)——这是生命的荒野上一道撕心裂肺的呼喊! 凄厉的呼声正是源自于人生的飘忽感。 有时爱情的束缚成为诗人追寻真实自我的天路行程的障碍,从而使他产生矛盾的心态。——“我呼吸着你温柔的体香/心中挣扎着是否要继续出发”(《第一场雪》)。但在《永远的,永远!》等诗作中却也歌咏在爱情的体验中获得永恒——“天上地下/惟有密藏在心室一角的你喔/地下天上/超乎一切时空之外的/永远!”(《永远的,永远!》)“有一天/我们或将拥抱的沉入/夜的底层”,“也许就在即将来临的今夜/我们从彼此的肤隙指尖/几近幸福的感受到/一种落地无声,可以称之为/永恒的 宁静”(《静夜》)。而《女人》一诗,“女主角”则是超道德的象征——“仅仅凝视着浴后洁净芬芳的胴体,我忆起了久米仙人信仰了布雷克和玻娃/的名言:人生是天堂与地狱的结合,而/女人是注定超道德的“(《女人》。 “永恒的女性引人超升”——歌德也曾经如是说。我宁愿把这些诗中“女主角”当作极富象征和隐喻意味的意象,或道德,或文化,或肉体,或神学。这些诗中的“女主角”在诗人的心目中就好像类似于歌德笔下引领浮士德超升的玛格丽特,或者类似于《神曲》中引领但丁走向净界的贝德丽丝。 精神上最大的怠惰莫过于不去相信、思考和感悟灵魂的永存与不朽。然而,如果没有经历精神的磨难与苦痛,如果没有经过刻骨铭心的爱的冲动,生命又怎么能感觉到自己的存在呢?杨平也就是在生存与企望永恒的苦痛中证明自己的存在,以及蒙受苦难的上帝的存在。 因此,在最后诗人才会以一种净化了的安祥的心态来对待和观照一切。于是“一颗孤独的心/不会永远孤独”,“大地曾经如此光华/我沧桑的面容/也曾如此年轻”,“世界曾经如此美丽”(《夜之浮水印》)。诗人以安祥的心境,观照万物,获得了宁静而安祥的审美愉悦。
本贴由帝宇于2003年11月24日15:23:18在乐趣园〖不解诗歌论坛〗发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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