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篇 秦巴子:沉湎于形而上与形而下之间的钟摆 潘友强 摘要:近期的秦巴子诗歌似乎存在着向形而上追寻的思维意向和精神指归。如果从诗歌精神模式与倾向上界定,秦巴子则是从后现代主义诗歌精神向度与文本模式向现代主义诗歌精神向度与文本模式的回归。 关键词:爱情诗与宗教神话诗;思维模式和意图;两难困境 在我的感觉和印象中,秦巴子似乎一向从事着一种“日常诗歌”的演示和操作——这是我从他寄给我的部分诗稿中获悉和发觉的。这种“日常诗歌”即是让宗教意识或泛神论从诗歌的精神背景与诗美时空中抽出或撤出来,只关注当下的日常生活,源自生活又归还生活,并且照亮生活,阐述生活。然而,近期的《秦巴子诗抄》(《外遇》诗报第二期)[5]却似乎存在着向形而上追寻的思维意向和精神指归。 《在异地》,旅居失眠的诗人走向内心世界,进行生命的沉思和感悟。在异地,“催眠曲无法入眠”,“灵魂的脚步被我听见,”诗人把自己留住,“我是我自己留宿的客人”,此时诗人才发现“我是我表盘里奔跑的时针。”也只有在异地,诗人才能静下心来感受一切是那么的真实,缺少虚伪的装饰和面具。“在异地,声音像声音/在异地,眼泪像眼泪/失眠的人也更像他自己”(《在异地》)。 在诗作《我看见你了……》中,诗人的慧眼穿透黑暗,看见“黑暗中的/火光”以及“火光里的/精灵。”“而我自燃起内心的火焰”“紧抱一棵枯树,泪流满面”(《我看见你了……》)。诗人敞开的心灵燃烧并升腾起希翼与某种黑暗中的火光融合为一体的不朽渴望。 在对诗作《我看见你了……》的阅读体验过程中,我感觉此诗可以做爱情诗解读,也可以做宗教神话诗解读,甚或是在爱情诗与宗教神话诗之间游离和摆动。秦巴子本人正是在一种形而上与形而下、天堂与地狱之间“像一个精致的钟摆一样”来回摆动。“我只有一间屋子来安置每天/在形而上和形而下之间/在灵魂和肉体之间,隔着吃//在天堂与地狱之间找不到/界限,在本该是门的位置/安装着一幅假牙”(《尘世中的一天》)。“我得在无形的刀口上找到平衡”(同上)。“我看见你了”,“你”是谁?宾语指代什么?火光,精灵,抑或爱的化身?作为给出的文本,我觉得它已不是一首普通的日常爱情诗那么单纯了。在此,我想把它作为宗教神话诗来解读。 若做宗教神话诗解读,是否可以如此阐释:诗人自燃起内心的火焰时希望与黑暗中的火光、火光里的精灵合为一体,以致于感动/感伤得泪流满面。面对火光、精灵与圣爱,诗人既感动又伤心得泪流满面,因为诗人无法承受来自神灵的圣爱与恩赐,必须早早离开人世。 这种界定和阐释有助于理清秦巴子组合《诗抄》这几首诗作的思维模式和意图,从而探寻和深究秦巴子演示或操作组合《诗抄》时的思维意向和精神指归。 在阅读体验过程中,我感觉可以把《秦巴子诗抄》当作连贯性或连续性的组诗来解读和阐释,它潜藏或呈现了秦巴子当时个人生命的思维意向和精神指归。 带着生存的困顿,诗人乘坐《夜车》在世界的尘灰中狂奔,以致于有许多看不见的东西和《声音在堆积》并且,“正在暗中把我们埋葬”。 渴望自由和飞翔,“但鸟儿的叫声又压住了翅膀”。所以诗人只能在形而上与形而下之间、天堂与地狱之间、灵魂与肉体之间“像一个精致的钟摆一样”来回摆动。他多么渴望能够“在无形的刀口上找到平衡”。 只有《在异地》诗人的心灵才能得到暂时的安宁和平静,才能找到自己。也只有在这样宁静的生命状态与审美心境中,才能静观到黑暗中的火光以及火光里的精灵。于是,当《我看见你了……》的时候,《当我看见你还在笑着》的时候,诗人便“自燃起内心的火焰”,渴望与某种圣洁的灵光合为一体。纵使“错过了日出”,“一个绝望的人”也还希望能够在中午甚至下午“赶上一片霞光”。 因此,在《宁静的一刻》,“肉体不可遏止地陷落,”精神上升,获得永恒。此时此刻,“风儿不会吹来恼人的尘土,/也不会把时间悄悄地吹走”。当“灵魂的白旗悄然升起”,诗人“骄傲的心儿已经缴械”。 这才是来自秦巴子个人生命潜意识深处真实声音的全部!这种声音不论是源自尘世的音响,还是源自天国的福音,都足够将我们的灵魂与生命震颤和埋葬! 纵使秦巴子一向写着“日常诗歌”,但是,不容否认的是,在形而上与形而下之间,秦巴子个人生命潜意识深处主宰诗人思维意向和精神指归的还是灵魂的高蹈。 如果从诗歌精神模式与倾向上界定,秦巴子则是从后现代主义诗歌精神向度与文本模式向现代主义诗歌精神向度与文本模式的回归。在我的感觉和印象中,现代主义诗歌精神模式与倾向同新古典主义诗歌精神模式与倾向的终极指归,是一个共同的精神背景与模式——灵魂的自我拯救、自我超越、自我慰藉、自我安宁。而这一精神背景与模式,随着中西文化的广泛交流和挖掘,早已由“氏族习惯”上升成为各个成员共同/自觉遵循的“国际公约”或“国际惯例”。而后现代主义诗歌精神向度与文本模式的探索者和实验者在操作和演示诗歌时,一直在希望回避它——反叛这一公约化的精神模式与倾向,然而又不可避免地被它所“同化”。而秦巴子所面临/陷入的两难困境,也正是所有当代诗人都无法回避的世纪难题。在思维意向和人类精神的终极指归上似乎永远也逃不出类似这样一种思维/思想怪圈:个体生命在现实生存痛苦而无奈的挣扎中产生空前的困惑与绝望之后,渴望并向往具有宗教意味的寻求现代灵魂的自我拯救、自我超越、自我慰藉和自我安宁;然而,一旦发现/醒悟到这种精神解脱的虚幻性与自欺性之后,又不得不重新降临和亲近个体生命与现实生存。不断坠落,又不断上升,循环往复,以致无穷。 现在我倒觉得诗人不必太在意区别什么现代主义或后现代主义诗歌精神向度与文本模式(那只是诗歌评论家的本职工作和岗位职责,诗人不必越俎代庖),诗人也并不在于区别什么现代主义或后现代主义诗歌精神模式与倾向。因为时下许多诗人多多少少都会进行各种“主义”诗歌写作技艺与模式的操作和演示。我觉得作为当代诗人首要和关键的是要拥有那么一种直面现实生存,对当下真实的生存状态及其本质意义的追问与发言的精神、勇气和胆识。 诗人首先应当对得起自己,对得起自己真实的生命感受。当他面对自己所写下的文字或诗句时,不会因为违心或言不由衷的虚伪和造作而感到羞耻、内疚和惭愧。 第四篇 伊沙:一个不敢成为上帝的俗人 潘友强 摘要:伊沙始终厌倦于形而上的追问,在他的诗作中有意抽空人类精神背景与时空中的宗教意识和泛神论,因此,更贴近真实的生存并比生存的真实更真实。 关键词:“后现代”伊沙;贴近真实的生存;反英雄的平民意识 无论从诗人与读者的现代阅读关系上看,还是从其他任何角度来说,对于伊沙诗歌模式的首肯、认同和接受都需要一个过程。每每接触到伊沙的诗歌模式,就会让人陷入尴尬的境地,以致于一种不屑与拒绝的意念油然而生。 在我的印象和感觉中,诗人与读者的现代阅读关系中的“陌生化”现象,可以分为现存诗歌常规标准以下的陌生和现存诗歌常规标准以上的陌生。伊沙诗歌模式无疑是属于前一种类型的“陌生”。尽管我一再提醒自己,伊沙的出现将意味着当代诗坛升起了一面旗帜,须保持仰望的姿式并行注目礼。秦巴子、狼人等人的评论文章也早已拜读,但是,一种“天生的隔阂”令我对伊沙的诗歌模式一直保持着警惕或观望,尽望我也一再告诫自己,这种想法无论从公从私都对伊沙不太公平。 一听说诗歌评论界把伊沙说成是中国诗坛的金斯堡,我就强迫自己专心研读和聆听金斯堡的《嚎叫》,并且,撇开所有关于金斯堡《嚎叫》的评价文字。只想从诗作本身凭自我理解能力所能达到的水准进行解读。然后,若有其事地将金斯堡与伊沙的诗歌精神向度与文本模式进行反复比较。最后,我庆幸自己的解读重新发现了金斯堡,同时也重新发现了伊沙——顺便声明一句,伊沙不是我发现的,也不是任何人发现的,而是伊沙本人发现了他自己,我只是发现了伊沙之所以成为我的伊沙的那个伊沙,即我当下阅读时的伊沙。这个伊沙至少是经历过现代主义的心智与灵肉搏杀之后的“后现代”伊沙,而非没有经历现代主义的心智与灵肉搏杀就直接进入“后现代”的伊沙。在此之前,我一直认为伊沙是后一种类型的伊沙,正如金斯堡一样。摒弃了现代主义之后的伊沙只有在这一点上才能得到定位,这是我个人的推测和猜想。 因此,在《外遇》诗报第二期上重温《伊沙的姿式》[6],感觉是如此的熟悉和亲切,当初的歧视与不屑早已荡然无存。尽管我与伊沙的神交如同我与其他民间先锋诗人一样,虽不算频繁但却亲密无间,丝毫没有个人情感上的隔阂,但是,在诗歌追求上,却保持着各自的独立和自由的选择,并且允许某些内在的矛盾与对抗。现在的伊沙诗歌模式对我来说,只有首肯与认同,没有拒绝和对抗,一切是那么的顺理成章。 我对于伊沙诗歌模式原初那种拒绝和抵触的感觉一直深埋于内心,甚至连伊沙本人也没有知晓——伊沙可以原谅别人对伊沙诗歌模式的误解,但却无法宽容我的失误。不然,我可能会遭到伊沙的埋怨和一顿臭骂和诅咒:饿死诗人之前,先饿死潘友强!我一直担心伊沙可以原谅任何人,但惟独不能原谅我潘友强会如此没有诗学的眼光,尽管对于伊沙诗歌模式的拒绝不只是一小部分读者、诗人和诗评家。 伊沙始终厌倦于形而上的追问,在他的诗作中有意抽空人类精神背景与时空中的宗教意识和泛神论,因此,更贴近真实的生存并比生存的真实更真实。《伊沙的姿式》中的几首诗作是如此的关注当下真实的生存现象和事物。 不能说伊沙在《热风暴》中贬斥什么或同情什么。在我的印象和感觉中,伊沙不会高尚到去同情和可怜那些无家可归的丐帮弟子以显示他对普乏生命的关注,而纯粹是直面现实,呈现生存的原样与真实的面貌。 伊沙是一位宁可成为俗人,也不敢成为上帝的诗人。“曾经在一个梦中/我被钉在塔顶/呈现着耶稣受难的全部姿态和表情/太高了/没有人看得清楚/经这样的方式死去/实在是一种痛苦/我是个不敢成为上帝的俗人/仅仅梦见”(《俗人在世》)。不敢并非不愿,想望/仰慕上帝的风采,但是,就是不敢成为上帝。这当中隐含着复杂而矛盾的诗人心态。 在我的感觉和印象中,按照宗教精神模式,耶稣绑在十字架上受难的形象是一幅颇为激动人心的动人画面。人类犯了原罪,为了拯救人类圣洁的灵魂,宽宏大度的上帝,不但没有计较、怪罪和惩罚,反而让自己的儿子耶稣替人类受罪/受难,以耶稣的死亡为人类赎回原罪。人们走向教堂,目睹这一动人的画面,油然而生宗教的感情和敬意,激动并且感谢上帝的慈恩和圣爱,从而步入宗教的大门。有趣的是,自私的上帝,把灵魂给了人类,又收回天堂,人类却幸福得感恩涕泣。 或许这是伊沙反英雄的平民意识之一:虽然怀有献身的精神,但是面对死亡的痛苦,又却而止步;虽然他们只是平平淡淡过一生,但是希望你能够尊重他们作为个体生命的存在和人格。 对于伊沙诗歌模式的认同和首肯,并非意味着我们必须向伊沙诗歌模式看齐,然而那种直面现实生存,对当下发言的伊沙精神却是众多当代诗人学习的楷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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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原标题:【07感觉或阐释:浅谈先锋诗人作品的阅读体验与印象】是帝宇在2003年11月24日15:27:31发表 本贴跟从标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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