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
话说武松别过宋江和众兄弟,来到阳谷县拜见兄嫂和爱妻,已经是武大病逝数年之后。武松来到紫石街。窄窄的紫石街并没有什么变样。紫色的石子向着远方延伸。脚踏在紫石街上,武松觉得是踏在自己的身上。他熟悉这里的每一幢房子,每一棵树木,就像熟悉小梅的身体,潘金莲的声音。武松竟有些浮想联翩,毕竟多年的离别后相会就在眼前。但愿兄嫂和小梅平安无事,但愿此次相会不再有离别。武松希望兄嫂、小梅一起上山共享快乐自在的生活。
游方僧武松数着胸前的念珠,假装轻松地走在紫石街上,没有引起任何人注意。兵慌马乱的日子,各地的游方僧经常光顾阳谷县,人们对游方僧的到来早习以为常。武松在紫石街十四号的门前站住了。并没什么变化。武松能闻出这里的气味。武松曾无数次敲开这扇木门,嫂嫂曾无数次接过武松手中的东西,给自己脱去外衣。
但没有声音。武松贴在门板上,听里面的动静,没有声音。武松再一次把门捶得重一些。终于有了声音,武松心中一喜。开门却是一名老伯,并不相识。武松心里一沉,便说,“向老伯借碗水喝。”
“等着。”门砰地关上了。
老伯端着一碗水,“快喝吧。喝完快走。”
武松接过水碗,“老伯,我一事向你打听。此处原先的住户武大郎武柏不知搬何地居住?”
“不知道,不知道。”那老伯很不客气。
武松正要发火,想起宋江临行前反复交代,就咽了口气说,“就是那卖炊饼的。”
“他呀,不知道跑哪里去了。我的房租还没付呢。”说完抢过水碗,砰地关上门,任凭武松在外面敲门,也没再搭理。武松怕被人认出,只好朝前走去。
武松走在紫石街上,内心波涛荡漾。武松不知如何是好。武松想那王婆可能会知道些什么。武松走进茶馆,对那王婆说,“给泡碗茶来。”说着在墙角的椅子坐了下来。
“哎。”那王婆多年不见,脸上老了许多,但变得更加时髦了,那脖子上竟然挂着一根水晶项链,两只耳边挂着金耳垂。
“客官请用茶。”王婆端上茶的时候,朝武松瞟了一眼。
“这位大妈可知对面原先的住户武大郎武柏搬往何处居住?”武松朝外面指指。
“哦。他呀,死了,早死了。客官莫非和他家相识?啊……你……你……你……是……武二?”
“你说什么?我哥哥他……他……死了?”武松的脸色立马变了。
“客官里面请。”王婆忽然镇静了。
武松和王婆来到里屋,一把抓住王婆的脖子,一口戒刀就亮了出来。王婆浑身发抖,“二郎,你放我下来,让我慢慢给你说来。”
“你走后,你哥嫂还有你家娘子三人,一直盼着你早日回家,又求神又拜佛的,可你一去不回。你哥哥后来得了一场大病,怎么治也不见好转,不久就过世了。你家嫂嫂为了替你哥哥治病,可没少花工夫。你嫂嫂在你哥哥去世后,实在无法过日子,就改嫁了。你家娘子失踪也好几年了,听说到了外地。”
14
狮子楼是阳谷县最著名的妓院,取名狮子楼是因为前朝有一名妓由于床上功夫甚是了得,有万夫不挡之勇,人称狮子。狮子楼声名远播,吸引各地嫖客鱼贯而来。当行者武松站立在妓院门口的时候,立即引起妓女们的注意。狮子楼的姑娘领略过各色人等的风采,但是第一次看见一名游方僧光临狮子楼。唧唧喳喳的姑娘们围了上来,勾武松的脖子,搭武松的肩膀,拉武松的手。
武松看见一张熟悉的面孔,只是老了许多,坐在角落里打瞌睡。武松对老鸨说,叫那位姑娘上楼。
“花满月,你来生意了!”
已经好几个月无人问津的花满月睁开迷朦的眼睛,显然有些大喜过望,拉着武松上了楼。武松关上门,甩开花满月的手,说,“姑娘可还认得我,武松见过姐姐。”
“鬼……鬼……你……你……真是武松?”
“姐姐,请放心,武松活得好好的。此来我只想打听小梅的下落。”
“小梅,她,她,不是嫁给你了吗?你倒来找我,我还要向你要人呢!”
“姐姐,我知道,你把小梅带大,是我和小梅的大恩人。武松离开阳谷这么多年,确实不知小梅流落何方。”
“好个武松,你把小梅从我身边带走的时候,小梅可是百分之百的黄花闺女啊。是你把小梅推进火坑的,我今天要替小梅报仇。”
花满月抓起一把扫帚,就朝武松头上抡了过来。武松没有躲闪。
“姐姐,你尽管打我吧。只要你告诉我小梅的下落。”
花满月扔下扫把,瘫坐在床沿,不发一言。
武松把一块手帕递给花满月,“请姐姐息怒。”
“小梅的命好苦啊。这都是你害的。你走后,小梅像一个儿媳一样侍奉你的兄嫂,盼星星盼月亮一样盼着你归来。可你这无情的东西竟然一去不回。后来你嫂嫂和人通奸,打伤了你哥哥不算,还害死你哥哥。小梅走投无路,后来又听说你……你……被砍了头,就跳河自尽了。”
15
武松怒火冲天,像那只被他打死的老虎,奔驰在紫石街上。脖子上的念珠不知被扔到了什么地方,袈裟也凌乱不堪。武松的脸涨得像猪肝一样。武松要去找西门庆算帐。武松的两口戒刀在手上不住地跳动,仿佛也被愤怒点燃。花满月的哭哭停停的叙述把武松带进了无边的愤怒之中。武松无法把花满月的话听完。武松把花满月像抓一只小鸡一样抓住,然后像扔一块毛巾一样把花满月扔进了床角,咚咚地下了楼。老板娘过来拉武松,被武松一甩手,老板娘就像一只皮球一样滚下了楼,那些堆着笑脸、发喋的姑娘,像断电一样收起笑容、嘎然而止。
西门庆的庄园座落在紫石街的中央,也就是在武大和武松家的中间,从地图上看,三户人家成牛郎星状。西门庆的庄园占地几十亩,是阳谷县最大的庄园,占了县城的四分之一,比衙门还要阔绰。由于才大气粗,知县也让他几分。武松在梁山干惯了打家劫舍的活儿,对地主豪族本身就非常厌恶。蹲过大牢让武松懂得官官相护的道理。那知县对武松本有知遇之恩,武松也不想让知县为难,《水浒》说武松先诉之公堂不得而后怒杀西门庆,完全是误传。武松在那个时候根本没有考虑过要诉之公堂。武松很清楚只有手中这两口戒刀才能解决问题。《水浒》说武松在狮子楼怒杀西门庆也是无稽之谈。那西门庆经常光顾狮子楼倒是事实,但这一天西门庆却在家中,正和潘金莲在床上缠绵。事实上,自从得到潘金莲,西门庆就很少光顾狮子楼了。西门庆虽是好色之徒,阳谷县的妓院很少有西门庆未曾到过的,阳谷县的各色妓女也很少西门庆未曾领略过的。但潘金莲却让西门庆感到此前的所有女人简直都不能称之为女人。潘金莲在床上的放浪和大胆让西门庆也有招架不住之感。潘金莲在床上的那些天才的表演,除了西门庆,其他人都无缘消受。对那张衡,懵懂初开的潘金莲更多的是羞涩和从命的感觉。对武大,潘金莲虽出于自愿,但武大的躯体无法让潘金莲有出色的表演。对武松,潘金莲有做贼的感觉,断也不会有很好的发挥。而遇到西门庆,潘金莲彻底放开了,武大已经过世,潘金莲也为之守孝整整一年。这一年内潘金莲虽住在西门庆家中,但从未碰过西门庆。西门庆也严守诺言,像一个毕恭毕敬的圣徒一样供奉着潘金莲以及武大的灵位。然而当武大周年祭后,而武松被砍头的传闻也反复得到证实,西门庆请王婆为媒,和潘金莲正式拜堂成亲,潘金莲就放开了。这一放开就让西门庆大吃一惊,晃如前半生有白活的感觉。西门庆惊讶于潘金莲床上的主动和无所顾忌,更惊讶于潘金莲层出不穷、变化多端的招式,甚至让西门庆对潘金莲的纯洁产生怀疑。西门庆自觉也算个中高手,但一碰到潘金莲就败了下来。西门庆又惊又喜,一会成了仙人,一会又有沦落为太监的感觉。自幼习武,炼得一身武功的西门庆显然没有想到小鸟依人般长发披肩的潘金莲竟有如此这般让人惊讶让人纳闷让人疯狂。西门庆不知那著名的前朝妓女狮子到底有多大功夫,和潘金莲相比,谁更了得,更加让人忘乎所以。
但真正让西门庆浪子回头的却不是床上功夫。再高明和不可一世的床上功夫时间长了也会厌倦。真正让西门庆痛改前非的是潘金莲作为女人表现出来的那种温柔和无微不至。事实上不管是张衡,还是武大、武松,都曾经领略这万般风情。西门庆整个被潘金莲俘虏了。潘金莲的一蹙一笑,都让西门庆神魂颠倒。西门庆感到无法走出潘金莲的视线。潘金莲的视线具有一种神秘的力量,让西门庆主动投入其中,沉醉其中。一走出潘金莲的视线,西门庆就会有魂不守舍的感觉,心神不宁。而一走入潘金莲的视线,就会有无数温暖的感觉,感到宁静、甜蜜、满足。西门庆也无法理解这种感觉从何而来。西门庆想,潘金莲是漂亮,也风情万种,但能把自己牢牢地套住是从未想过的。西门庆接近潘金莲的目的自然是明确的。潘金莲的美貌让西门庆心头痒痒,像一根小爬虫让西门庆夜不成寐、茶饭不香。西门庆得到潘金莲自然只是让自己的欲望得到宁静,得到安息。西门庆不会想到自己竟被潘金莲牢牢套住,欲罢不能。西门庆发现现在的不安比得到潘金莲之前有过之而无不及。
西门庆试图摆脱这种控制。但西门庆发现自己越想远离潘金莲,越无法离开。西门庆在一个月光朗朗的夜晚,独自来到狮子楼。西门庆记不清到底有多长时间未曾光顾狮子楼了。西门庆的到来立即激起了妓女们的兴趣,像一群苍蝇一样唧唧喳喳地围拢上来。有几个还是自己陌生的,看上去也非常年轻,只有十多岁的样子,模样也很惹人怜爱。西门庆点了两个陌生而年幼的。
年纪虽小但她们侍奉客人的路数显然已非常熟悉。两人陪着西门庆喝酒,一会儿捶背,一会儿又捏西门庆一把,再一会儿在西门庆的某些关键部位来那么几下。这些西门庆早领略过了。西门庆听着她们软绵绵像雨丝一样的话语,忽然看到潘金莲在自己眼前晃悠。西门庆揉揉眼睛,那影子却并没有消失,晃个不停,反而晃得更加剧烈,更加清晰。潘金莲的眉毛也开始跳动起来,两个眼珠子转得像陀螺一样,让西门庆的脑袋有些晕乎。西门庆抱住两个姑娘,试图从潘金莲的视线里逃脱。但潘金莲又很快在西门庆眼前跳了起来。潘金莲的衣服簿若蝉翼,跟两个姑娘样子也差得不多,但总觉和她们不一,让西门庆百思不得其解。
“哎呀,大官人,想什么呀?”其中的一个姑娘说。
“好,不想。不想了。”西门庆把手伸进一位姑娘的衣服里,在胸部隆起的地方摩挲着。好硬,好结实,西门庆觉得自己的手在上面有一种无法言说的满足。西门庆知道,这两位姑娘确实也是极有味道的那种。西门庆对坚挺的乳房有特殊的爱好。但西门庆又马上想起潘金莲的那对乳房。那也是非常坚挺、饱满的一对,就像一对西瓜,圆润、光滑、白净。这样想着,西门庆又觉得这眼前的两对显得平庸,不够出类拔萃。
西门庆开始脱两个人的衣服。两个姑娘的衣服像大雁一样在房间里飞着。绝好的上等丝绸,这是西门庆喜爱的。但西门庆却又无故地想起潘金莲的衣服。初识潘金莲的时候,潘金莲穿着蓝印花布,普普通通的那种,手感不太好。但西门庆突然就喜欢上了这种花布,几乎有些病态,以至见到这种花布,西门庆就要性起。
当姑娘们的躯体完全暴露出来的时候,西门庆也震惊于年轻的躯体的白净和柔软。这是鲜艳的肉体,滴水的肉体像新长的嫩草。西门庆像所有的男人一样热爱这肉体。西门庆急不可待的手掌像蜗牛一样在那两具肉体上旅行。西门庆感到快感从身体内部像雾气一样向上升腾。那雾气继续升腾,却把潘金莲的脸模糊一片。潘金莲的脸像蒙着纱布一样似笑非笑,似怒非怒,让西门庆对两个姑娘兴味寡然,尽管一个姑娘用手摸着,另一个用嘴吮吸,那东西竟然浑然不觉,始终垂头丧气。西门庆把两人推开,下了楼,竞奔潘金莲的住处,那不争气的东西瞬间扯高气扬,昂然挺拔。
自此之后,西门庆再没没有光临过狮子楼。所以,那武松在狮子楼剁下西门庆的首级一事纯系误传。但武松手刃西门庆确是事实,只不过武松杀死西门庆之后,悔恨交加,锥心的疼痛让武松剁下自己的一只胳膊,这才是武松单臂的由来,而非《水浒》所记在南征方腊过程中被方腊义军所伤。
16
武松手提两把戒刀直奔西门庆的庄园而来。怒气冲冲的武松的脸涨得像猪肝,袈裟在风中忽忽作响。路人惊讶地看见一个披着袈裟的和尚,像一匹发疯的马,把紫石街的石板敲得橐橐地响。在他们中间,有个郓哥的青年,抱着一框水果,朝着武松看了又看,脖子伸得特别长。
西门庆庄园的门大开着,像一张鳄鱼的嘴巴张着。武松大跨步冲了进去。两个家丁手握浪牙棍拦在武松面前。“大胆,竟敢私闯西门府!”
武松并未开口,手起刀落,唰唰两声,两个人就躺倒在地上,鲜血从脖子上喷了出来。
十几个家丁像跳蚤一样跳了出来,手握不同的武器,横在武松面前,把武松团团围住。那武松手中的两口戒刀像乱云飞瀑一样飞舞起来。在众家丁当中,武松的戒刀轻舞飞扬。那刀子一会砍向左边,一会飞向右边。每一次飞舞都发出一声清脆的声响和一声凄烈的惨叫,随后就在地上躺下一具尸体。武松像一个技艺高超的舞女,在西门庆的庄园里,树荫下,表演一出杀人游戏。武松有说不出的快意和满足。自从武松被晁盖打进地牢,有好多年没有这样畅通的感觉了。武松感觉回到那些打家劫舍的日子。这是一种与在潘金莲和小梅身上具有同样痛快淋漓、异曲同工的妙处。
武松飞舞着双刀,砍一刀就前进一步。每一刀都没有虚砍。武松这些年在地牢里别无他事,天天舞刀度日,武功大有长进。这武松是在西门庆的庄园里体会到的。武功长进到如此地步连武松自己也有些吃惊。武松觉得那两把戒刀就像长在自己身上一样格外听话,随便出招都有意想不到的效果。武松看着身边横七竖八躺着些尸体,看看刀口,竟然被砍出几个缺口。武松笑笑。那几个还能站起来的,扔下武器,拖着战败的躯体,一溜烟就消失了。
西门庆手提一柄龙泉宝剑横立在武松面前,宝剑上刻着的潘金莲的字样闪闪发光。
“武松?!……”西门庆显然大感意外。
“武松,为何闯我庄园,杀我家丁?”
“少罗嗦,拿命来!”武松一个箭步已到西门庆面前,两口戒刀就朝着西门庆砍了过去。
西门庆的宝剑当地一声挡住武松的一把戒刀,但另一把戒刀朝着西门庆的腰部横砍过来。武松的两把戒刀像雨点一样密集,朝着西门庆猛砍,但都被西门庆一一接住。西门庆自幼拜名师学武,一柄宝剑使得也算是上乘好手。这几年由于迷恋于女色,武功有些荒废,但拿起剑来还是得心应手。开始的时候西门庆只是接招并未还手,见武松死死进逼,了无听他说话之意,被迫反攻。
武松见西门庆的剑法了得,不敢小觑,使出浑身解数,每一招都直逼西门庆的致命处。两把戒刀在空中像群蜂乱舞,而西门庆的宝剑寒光四射。只听见戒刀和宝剑撞击的声音,看不见戒刀和宝剑,也看不见武松和西门庆。两个人像两个飞舞的蜂球,在空中和地上滚动。舞过的地方却留下血迹,像无数梅花陡然绽放。
西门庆渐感有些体力不支,有些懊悔刚才不该射精。射精时传遍全身的快乐,现在成了沉重的代价。西门庆听到门外吵吵闹闹的声音的时候,正趴在潘金莲的身上,潘金莲也正在嗷嗷大叫。潘金莲欲推西门庆下来。西门庆却死死趴在上面,渐渐强烈的尿感让西门庆不想匆匆结束。西门庆对潘金莲说,“快了,快了。”潘金莲嘿嘿笑着。强烈的喷射让西门庆有些虚脱。这些日子,西门庆几乎每天要来几次。潘金莲觉得自己快疯了,西门庆也快疯了。潘金莲觉得西门庆这样下去会吃不消的。那西门庆却笑道,“我西门大官人可是天下头等好汉,岂能被这床笫之事难倒?你那打虎的叔叔未必可和我西门某人相比。”
西门庆暗自后悔不该说到武松,果然把武松给引来了。西门庆想我必须速战速决,否则恐于己不利。西门庆的还体追魂剑是先父西门束单传,列来只传男不传女。西门束曾经告戒西门庆,不到万不得已切不可使用。西门庆感到是用这一招的时候。西门庆像一只鹰一样腾空而起,几个旋转让武松晕头转向,而西门庆的剑突然从头顶直刺武松的脑门。忽然西门庆眼前潘金莲的脸庞一闪,剑锋便偏转至武松的肩膀,否则若直刺脑顶武松必死无疑。武松的肩上鲜血像喷泉喷射而出。武松跌倒在地。
西门庆站在武松面前,“武松!武松!”
西门庆蹲下去察看武松,不料武松的两口戒刀忽然像充了电一样跳着直扑西门庆的喉咙,把西门庆的脖子砍掉了一半。武松哈哈大笑,“西门庆,今天我要为我大哥报仇!”说完手起刀落,西门庆的头就像被切断藤条的冬瓜一样滚落下来,喷出的鲜血溅满武松一脸。
武松用手臂擦了擦脸,提着人头,发出一声大笑,却看见潘金莲像一块橡皮一样瘫倒在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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潘金莲像一块橡皮一样瘫在武松面前,面如土色,嘴唇微启,似有话说。潘金莲几乎是跌跌撞撞跑过来的,正看见西门庆使出绝门功夫凌空出剑,在武松的肩上捅出一个窟窿。潘金莲一声惊叫,但武松和西门庆没有听见。然后潘金莲看见西门庆倒在血泊之中,西门庆的人头被武松像切萝卜一样剁了下来。潘金莲晕倒在地。
武松看见潘金莲倒在地上,径直走向潘金莲。武松哈哈大笑。
“狗男女!”武松拎起潘金莲,又扔在地上。这一扔倒把潘金莲扔醒了,“叔叔,这是为何?……”
“哼,死到临头,还要装糊涂!”武松的手掌像一块铁板一样落在潘金莲脸上,劈啪作响。
“叔叔,这到底为何?”
“谁是你的叔叔?你害死我大哥,今天我要为大哥报仇雪恨。”武松的拳头直对潘金莲的鼻梁猛击过去,打得潘金莲眼前直冒金星,嘴巴也歪向一边。
“叔叔,莫非听信谗言?”潘金莲捂着嘴巴。
“你勾结西门庆害死我哥哥,铁证如山,还想狡辩?”说完,武松手中的戒刀直抵潘金莲的胸部,武松曾经日思夜梦的地方,挑开潘金莲的衣服,一对乳房就像太阳一样跳了出来。
潘金莲的双手慌忙捂住胸部,正好碰到刀口,一根手指就像一根胡萝卜一样耷拉下来,“叔叔,为什么不能听为嫂把话说完?”
“好,我就听你说完,也让你死得心服口服。”武松收起戒刀,“走,到大哥墓前说去。”武松一把拉着潘金莲就朝门外走去。
“叔叔,让我穿上衣服。”潘金莲几乎是哀求。
“你这样的女人,穿不穿衣服有什么两样?”武松几乎是拎着潘金莲走在紫石街上。
武松回来报仇的消息就像当年徒手擒大虫的消息一样不胫而走。紫石街的居民或躲在门后、窗前,或宿在小巷里,有几个胆大的,站在街边。那郓哥就是其中胆大的一个。
阳谷县的居民终于有了机会目睹潘金莲那对让人心猿意马的大乳房。那对雪白的乳房像两只活奔乱跳的兔子,跳得阳谷县的男人随着她的节奏不住地点头,让阳谷县的女人狠抽男人的耳朵。这是绝世无双的乳房。这是雪色的百合在雪地里无声胜有声的绽放。这是缩小的富士山一次愤怒地喷发。这美丽绝伦的乳房让阳谷县的居民忘记了西门庄园刚刚结束的撕杀,也让人们忘记一桩更残忍的凶杀正在一步步逼近,让他们看不见武松的两把戒刀和眼睛里燃烧的仇恨,看不见潘金莲绝望中求救的眼神。居民的脸都像充血的龟头涨得暗红,眼珠里欲火如焚,有的当时就把老婆按在地上,有的把手伸向自己的裤裆,有的径直把手伸向旁边能够触及的乳房,但他们感到这些都索然无味,就像一道忘记放盐的菜,让他们直抓耳朵直吐舌头。
正值青春期的郓哥目睹了这一切,也像紫石街的居民一样欲火中烧。郓哥看着昔日的朋友武松拖着裸露上身的同为昔日朋友的潘金莲,像拉着一匹马,飞快地走在紫石街上。郓哥的头像踩着鼓点一样随着潘金莲颤动的乳房起伏。郓哥没有老婆,伸手也触及不到乳房,伸向自己的裤裆让他更是痒痒。被欲火燃烧的郓哥围着米舀转了几圈,在墙壁上撞了几头,突然茅塞顿开。
郓哥提着水果篮径直朝武松走去,双手抱拳,他说,“武二哥,哪里去?”
“哦,你该是郓哥吧?”武松说。
“正是。多年不见,武二哥竟然出家了。”
“嘿,出什么家!都无家可归了!”。
“呀!这不是大嫂吗?这是何故?”
“郓哥,你就别管我家务事了!”
“家务事,我管不着。但二哥如此这般对待大嫂,恐怕已超出家务事范围了。”
“少罗嗦!快闪开!否则别怪武二不客气。”武松拖着潘金莲往前走。
“二哥,我不管你家务事,但有一事相告,关于二嫂的事你是否听?”
“小梅,你说小梅,她现在何处?”
“你先放了大嫂,我们找个地方好好聊聊。”
“你别闷我,我的刀可不长眼睛。”
“我哪敢呢?不妨到我家小坐?”
“不行,你跟我走!”
“好,好。我跟你走。”说着脱下外衣给潘金莲披上。那潘金莲早魂不守舍,被武松拖着懵懵懂懂往前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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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说的全都是真的吗?”在武大的墓前,武松一把拎起郓哥,把郓哥提在空中。
“句句是实。决无半句假话。”
“你敢发誓吗?”
“好,我发誓。你放我下来。”郓哥落在地上,扑通跪下,“皇天在上,郓哥我刚才所说句句是实。如有半句谎话,愿天打雷劈,让我暴死街头,死无葬身之地。”
“你说呢?”武松转向潘金莲。
“他讲的都是真的。你错杀了西门大哥。你错怪了我。”潘金莲泪如雨下。
“你也敢发誓吗?”武松的声音开始颤抖。
“当然。”潘金莲说道,“我恩公武大系患肺病而死,决非我和西门大哥害死。我愿对天发誓,刚才郓哥所说句句是实,如若有假,我愿和郓哥一起天打雷劈,决不反悔。”
“那么,花满月所说全部是假?她为何要骗我?为什么?为什么?”武松声嘶力竭。
武松就是在这时候剁下自己的一只胳膊的。武松的戒刀蜜蜂一样在空中旋转了几周,发出呜呜的声响……
然后郓哥和潘金莲看见一道血拄像一道彩虹喷射而出,染红了武大的墓碑,在郓哥和潘金莲的脸上开满鲜红的梅花。武松的凄烈的嘶叫惊起一队乌鸦腾空而起。武松的胳膊像折断的树枝耷拉而下。
武松又补了一刀,那胳膊几乎无声地掉在地上,像一条鱼一样在地上弹跳了两下。
那潘金莲呀地一声大叫,又昏倒在地上。郓哥慌忙抱住潘金莲。潘金莲柔软的身躯让郓哥浑身酥软。第一次接近异性躯体的郓哥像一个发烧的气球浑身燥热,抱住潘金莲就像抱住一棵树,箍得很紧。
郓哥的血液像烧开的水一样沸腾,沿着身躯朝着头顶喷涌,冲击着脑门。郓哥抱着潘金莲不知如何是好,只会嫂子嫂子地乱叫。但潘金莲并未领会,没有苏醒的迹象。一天来的刺激让潘金莲无意苏醒。潘金莲知道苏醒后面临的世界比沉睡的世界艰难得多,但愿长睡不复醒。那郓哥其实也不想潘金莲醒来。郓哥只想这样抱着潘金莲,一直抱着,一直。
武松见此情景,提着戒刀,自找花满月算帐。
但花满月早已不知去向。武松大闹狮子楼也是这时候的事。武松单臂砸了狮子楼。狮子楼的红墙碧瓦遍体鳞伤,桌椅杯盘一片阑籍,老鸨抱头鼠窜,姑娘也鸡飞蛋打,各方来客屁滚尿流。狮子楼的生意从此一蹶不振,不久在江湖上消失。
武松大闹狮子楼后遭到了官府的围攻。那些昔日的手下有心放武松逃脱。武松一阵撕杀后自顾上梁山向晁盖和宋江请罪。
郓哥成为潘金莲的最后一个男人是不久之后的事情。潘金莲对郓哥的接受比之接受此前的任何一个男人都容易得多。经过此番劫难潘金莲心如死灰,对感情和肉体不再抱任何幻想。潘金莲虽不至于接受任何示情的男人,但委身于郓哥并没有多少障碍。事实上,换上别的男人,只要比武大长的好一些,潘金莲照样会接受。从前的守身成了潘金莲的耻辱。潘金莲为过去的愚蠢脸红不已。潘金莲最后悔没有和武松把爱情进行到底。本来和武松之间应该发生更多的故事。潘金莲想重新占有武松,占有他的感情和肉体。潘金莲想象着蹂躏武松的情景。潘金莲看见武松像一只他棍下的老虎,骑在潘金莲的身上。或者自己是一只老虎,被武松骑着。潘金莲把武松狠狠地掐着,像掐一只虱子。武松像一只狮子,在狮子楼,把潘金莲整个埋在下面。每当郓哥和潘金莲行云雨之事,潘金莲都会想起武松,想起曾经发生的一切。潘金莲这时候总会嘿嘿笑着。那郓哥就说又想武松了。潘金莲还是笑着,继续笑着,于是强烈的刺激就会把潘金莲推向高潮,让潘金莲头晕眼花。潘金莲和郓哥找到这种让潘金莲尽快走向高潮的办法后,潘金莲和郓哥的生活变得丰富多彩起来。
潘金莲感到身经浩劫后的自己是幸福的。潘金莲的脸色又开始光彩照人,让郓哥想起初见潘金莲的情景。那时侯郓哥还是一个孩子。郓哥被武大领回家的哪个夜晚,郓哥记得不是很清楚。但潘金莲的美貌却长久地留在了郓哥的脑海中。郓哥一次对潘金莲说,那时侯我发现你的眼睛像水一样,像水一样。潘金莲说,这么小的孩子也懂。郓哥说,我本来不懂,从那天开始我发现自己懂了很多。是你让我懂的。也是你让我懂得什么叫爱,什么叫女人。那好,我要你懂得更多,潘金莲的手就伸向郓哥隆起的地方……
浩劫之后潘金莲的幸福生活,如今都被忽视了。郓哥永远成了一个不懂风情的傻孩子。而潘金莲长久被误认为被武松所杀。这是施纳庵的责任。施纳庵不顾事实,曲写潘金莲,让潘金莲在身后背上了“千古第一淫妇”的罪名。但这并未对潘金莲造成损害,因为这无法改变潘金莲过着怡然自得的生活。潘金莲后来老了,到了古稀之年,当然也要死。潘金莲是在子孙满堂的时候去世的。潘金莲的子孙当然并不姓潘,而姓杜,那是郓哥的姓。各位姓杜的读者,读到这里,也该懂得以后千万不要再咒骂潘金莲了,因为你很可能就是潘金莲的后代。而且,你该引以为豪,事实上,潘金莲没有做出非分之事。造成这一切,最应该遭到谴责的是施纳庵,其次是兰陵笑笑生。杜是一个好姓,值得我们永远爱它,永远,永远……杜鹃、杜绝、杜马兰、杜甫、杜牧、杜威、杜鲁门、杜拉斯、杜十娘、杜隶明、杜撰,等等,等等……同样,潘也是个好姓,潘天寿、潘维、潘军、潘多拉、潘无依、潘漠华、潘汉年、潘玉良……
但是,在今天,我的小说即将走向终结的时候,我却无端地想起那个死在武松刀下的潘金莲,被武松挖去心肺的少女潘金莲。潘金莲留在我们记忆中的是她那少女时代灿烂的笑容,绝色的容貌和善良的心灵、冤屈的灵魂。我知道,我今天写下这个小故事,并不能改变人们对潘金莲的看法。几百年的传说不会因我的这个小故事而轻易改变。我只是要人们表明,那个在你们心中残忍、淫荡的潘金莲其实并非你们想象的那样。即使故事本身也许正如施耐庵所写,但也未必值得你们如此痛恨和不齿。设想你处于这样的环境,也许未必就不是这个样子。所以,让我们一起纪念少女潘金莲,让我们为她在天之灵祈祷。
千秋文学网 校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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