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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四章

    1

  天黑了,下雨了。雨幕使黑夜更稠,黑夜使雨幕更密。初秋的雨夜是凄冷寂寥的。在无边无际的雨夜里,大连象一个忧郁的人,漠然蜷缩在世界的角落,思量心事,品味孤独。

  “星海人家”住宅区的一户人家里,一个女人孑然伫立在弧形落地玻璃窗前。家里只开着壁灯,柔弱的灯光将女人的影子淡淡地映在窗玻璃上,显出几分落寞和怪异。
    就在一个小时前,这家的男人冲出了家门。女人有些担心,虽然迟疑了一下,但还是走到窗前往庭院里张望。然而窗玻璃上水蒙蒙的,什么都看不清。她没有将脸贴在窗玻璃上张望,因为她不想让男人发现她在看他。男人出走前,摔碎了一只茶杯,茶水都溅到了天花板上,还几乎将茶几踢翻。女人听见男人的脚步声在楼道里沉重地轰响,然后听见他发动了他的捷达车,驶离的时候油门似乎踩到了底,引擎声象疯狂的咆哮。她看见一束光亮牵引着一团黑影,从朦胧的窗玻璃上迅速消失,然后什么都看不见了,什么都听不见了。她知道,他们已经彻底完了。
    这个女人就是谭璐。

  谭璐和何铁犁今天下班后回家都挺早,何铁犁做饭,谭璐打下手。饭做到一半,两人开始为生孩子的事情激烈争吵。起因是何铁犁旧话重提的时候,谭璐不再编撰拖延的理由,首次明确表示不要孩子。
    何铁犁啪地将煤气灶上的火头熄灭,把炒菜的铲子往不锈钢水槽里一扔,阴沉地说,谭璐,你说什么我没听清,能不能再给我说一遍。口气又冷又硬,象刺客的剑。
    谭璐倔强地说,我不要孩子。
    何铁犁的胖脸有些扭曲,打着官腔说,谁惯了你这个毛病?我看你是头脑发热,根本就没考虑后果。
    谭璐没有接话,擦擦手回到客厅。她当然考虑过后果,任何后果她都愿意接受。对她来说最理想的后果是,何铁犁同她离婚,再娶一个愿意给他生孩子的女人,而她则重获自由。何铁犁年轻有为,事业如日中天,缺什么都不会缺女人。“我不要孩子”这句话她早就想说,却一直说不出口。丈夫给了她舒适的家和优裕的生活,而她却一直在暗中伤害他,再说出这样无情的话她于心不忍。今晚,她终于铁下心说出了这句话,果断,决绝,毫不留情。何铁犁怎会想到,他豢养的女人在漫长的蛰伏之后,今晚终于奋力跃起,给了他沉重一击。对谭璐来说,蛰伏是痛苦的,出击别人也会殃及己命,就象蜜蜂。可她已经被命运逼到了死角,没有退路,也没有选择。

  何铁犁震怒地跟到客厅。虽然谭璐没有说话,但他还是读懂了她的表情。他怪笑两声,不无恶毒地说,好啊,谭璐,你狐狸尾巴终于露出来了啊。你先不要得意,有你哭的时候。别忘了,世界上不光你一个女人会生孩子。
    谭璐说,你的意思我懂,你没必要提醒我。
    谭璐的冷静进一步激怒了何铁犁。他觉得脸热口干,胸中仿佛燃烧着一团烈火。他抓起一杯昨晚的剩茶水,胡乱喝了两口,然后将茶杯狠劲砸在地上。一声爆响,茶杯粉碎了,乳白色的瓷片迸射了一地。
    谭璐的心咯噔一下。她不是害怕这样的暴力,她只是在茶杯爆裂的瞬间猛然意识到,这个家,注定会有茶杯这样的结局。
    何铁犁怒道,那你说说我是什么意思。
    谭璐说,你要是想离婚的话,我没意见。
    何铁犁说,我要是不想离呢?
    谭璐说,那咱们就分居,我回老房子住,或者回我妈家住。
    何铁犁高叫,谭璐,这可都是你说的,到时候你别后悔。谭璐说,是我说的,我不后悔。
    何铁犁气急败坏地“嘿”了一声,照着茶几猛踹了一脚,然后疯牛一样抢出家门,又狠命地把门摔上。

  何铁犁和他的汽车被雨夜吞噬后,谭璐长舒了一口气。她一直害怕捅破这层窗户纸,更害怕夫妻反目的恐怖场面。今晚,该来的都来了,她已经无所畏惧,感觉好悲壮好畅快。这对她是个解脱,她一直都在等待。

  长久以来,谭璐深爱着一个男人,却天天要睡在另一个男人身边,这种灵肉割裂的痛苦让她度日如年。她默默忍耐慢慢等待,盼望有一天能和所爱的男人修成正果,弥补当年无心之错造成的遗憾。但是,生活就象法律,并不因为你承认了错误,就给你一次改正的机会。岳子行曾经说过要和冯筝离婚,和她重新开始。可事过境迁,他不但背叛了他的诺言,也背叛了她的爱情。岳子行的背叛摧毁了她的爱情梦,也给了她挣脱何铁犁的勇气。她拖到现在才想跟何铁犁离婚完全是为了岳子行。她不想比岳子行早离婚,以免给他太大压力。她愿意等他,但不愿逼他。可现在,他俩的爱情奄奄一息了,她对这个暂栖之地也不再留恋。如今,她成了一朵情感天空的流云,回不到大地,也找不到依靠。痛定思痛,她宁愿流浪,也不愿无谓地停泊。

  其实,谭璐在她和岳子行的爱情帆船搁浅之后,也曾试着说服自己认命,守着现有的生活一直到死。可经过反复的思想斗争,她发现自己做不到,忘记岳子行她做不到,跟何铁犁过下去她也做不到。然而,感情是一副越挣越紧的镣铐,等熬到想砸开它的时候,她却已经没有多少力气。今晚的摊牌,她仿佛豁出了身家性命,使尽了浑身最后一丝力量。她强迫自己必须果断、冷酷和绝情,否则她会很容易向何铁犁屈服。他是她的丈夫,优秀而且没有什么过错,她对他并非没有一点感情。在离婚这道巨坎面前,任何一点软弱和温情都会使她望而却步。

  周遭死一般的静寂。谭璐雕塑一样站在窗前,目光无法穿透淋雨的玻璃。雨滴密集地打在玻璃上,然后曲曲折折的滑落,象纷飞的眼泪。不知过了多久,她慢慢伸出一只手,在玻璃窗上来回地擦拭。她想看清窗外,就象要看清自己的过去和将来。

  雨不知什么时候悄然停了,窗外显出由一粒粒灯盏勾勒出的星海湾的轮廓。谭璐不清楚自己在窗前站了多长时间,反正站得太久太久,腰腿都已经十分酸痛。她慢慢走回厅中,木然倒在沙发上,象一个失去知觉的病人。
    窗外传来午夜有轨电车的声音,轻得象孩子的梦呓。她终于喃喃地自言自语道,铁犁,对不起,你不要恨我,我真的没有办法爱你……。这句话发自肺腑,同样在她心里憋了很多年。
    天上的雨停了,谭璐的脸又下起雨来。

    2

    岳子行将王处长的建议向老板作了汇报。斯文森喜道,皮特,你个信息非常重要,下个月瑞典工商大臣恰好要访华,我准备在国庆节期间回去活动一下,设法让他出面为我们说话,如果奏效你就立了大功,我会好好奖励你。
   
岳子行说,我做的工作实在微不足道,所以不敢接受您的礼物,不过,如果您能给我带一盒瑞典火柴,我将非常高兴。
    斯文森笑道,是因为小时候看过的那本叫《瑞典火柴》的小人书吧。你放心,我一定给你带回来。

  从斯文森办公室里出来,岳子行和菜菜聊了一会儿国庆节的打算。菜菜准备去西藏旅行,岳子行却打怵过节,害怕待在家里和冯筝大眼瞪小眼。岳子行在菜菜面前有些放不开,那晚两人酒后险些乱性,搞得他心里总是疙疙瘩瘩的。可菜菜只字不提醉酒的事儿,自然得和平常没什么两样。但岳子行知道菜菜很要强,她不可能不恨不辞而别的程辉。

  下班后,岳子行和菜菜去天津街一家古玩店买了一对花瓶,又在天百买了一个做工精美的大号中国结,作为送给斯文森夫人的礼物。他俩把礼物送到斯文森所住的希尔顿酒店,可他不在房间,只好让前台转交。
    离开希尔顿酒店,岳子行要请菜菜吃饭,想借吃饭之机开导开导她,让她尽快忘掉程辉。因为他知道,她越是装得满不在乎,心里可能就越是痛苦。
    菜菜说,我想去左岸吃法国大餐,你银子够么?
    岳子行拍拍皮包说,有的是公款,就当请王处长了。正好我还没吃过法国大餐,这回跟你沾个光。
    菜菜说,闹了半天用公款请哪,没诚意,不去。说完大笑,又说,逗你玩儿呢,我还有个约会,得马上走,改天我请你,让你尝尝巴黎美食。

  岳子行见菜菜真的要走,就半开玩笑说,珍妮,十一谁陪你去西藏玩儿呀,你要是在公司内部招聘护花使者,我头一个报名。
    菜菜说,一个追了我好多年的笨蛋要陪我去,我正考虑带不带他玩儿呢。
    岳子行说,有一首歌叫《爱我的人和我爱的人》,你好好听听。
    菜菜说,别以为我不知道你的秘密,我看你更要好好听听。
    岳子行一愣,红着脸说,我有机会听,但没机会想了。
    菜菜打车走了。岳子行从长江路拐到上海路,准备乘公汽回家。等车的时候,赵茜给他打手机,问十一休息几天,想不想去黑龙江看倪约。岳子行说十一休息五天,到时家里脱不开,恐怕不能去黑龙江了。其实他早就打算好去呼兰探望倪约,但不想让赵茜跟着,嫌她碍事。
    赵茜不满地说,你是真关心她还是假关心她?哼,你不去我自己去。
    岳子行怕赵茜万一真去,在倪约那里碰上了不好,只得答应和她同去。两人决定十月二号晚上乘火车去哈尔滨,岳子行负责买票。

  岳子行紧接着给倪约家打电话,可半天无人接听。他这阵子往那边打过两次电话,倪母说倪约的状态一直都不好,医生怕她住在医院心理压力更大,就让她回家修养。岳子行想和倪约通话,倪母说她去江边了,就算在家也不会接任何人的电话。倪母还说,倪约现在老说自己是抢劫杀人犯,杀了人却什么都没抢到,整天想着去死,替被她劫杀的人偿命。岳子行听了以后非常害怕,怕她一时想不开做出傻事。
    倪约家没人接电话,岳子行心中隐有不祥之感。他临时改变了主意,没乘车回家,而是步行到火车站买车票,可各条路线十月十号前的票都已售馨,令他非常沮丧。他想,到时来买高价票吧,买不着再说。

  岳子行上了一辆公汽,忧心忡忡地往家走。车到希望广场时他突然发现,广发银行前面的人行道上慢慢行走着一个女孩,白衣蓝裙褐色短发,俨然就是倪约的模样。他正欲仔细辨认,女孩已被甩到车后看不见了。
    岳子行怔了几秒钟,飞速冲到车前部,告诉司机他要立即下车。司机说没到站点不能停车。岳子行说自己的手机和钱包不小心掉到车窗外了,晚下去一会儿就完了。司机信以为真,赶紧停车。
    岳子行下车后拔脚往回狂奔,跑至广发银行时那女孩已然不见。他急切地举目四望,但见人影纷乱车驰如梭,哪里还有那个蓝天白云般的身影。

  回到家中,岳子行仍在想着那个人行道上的女孩。她从衣着、体态和相貌上看都酷似倪约,使岳子行心中悸动不已。虽然他已记不太清倪约的容貌,那个女孩在车窗外又仅是一闪,但他还是狐疑她俩是同一个人。冯筝做饭的时候,岳子行躲在卧室再次给倪约家打电话,可仍旧无人接,使他心中的忧虑又多了一层。
    岳子行吃完晚饭洗了个澡,出来后冯筝告诉他朱旗来电话了。岳子行马上致电朱旗,结果被要求以光速赶到波斯特酒店康乐中心去。岳子行等人以前没少去那里玩耍,这次肯定又是一番胡闹。

  岳子行赶到地方时,见朱旗在跟一个陌生男人打桌球,刘大昆和赖世强等六七号人在一个乌烟瘴气的大包房里摔扑克杀围棋,玩得昏天黑地。这些人都是各方神圣,见岳子行到了,都热情地招呼着。
    朱旗把岳子行叫到桌球室,把那个陌生男人引见给他。那家伙叫朴正贤,鲜族人,在一家韩国贸易公司做事。朴正贤提出和岳子行打三局,一个子儿一百元。岳子行也不推辞,和他打了三局,赢了九百元。
    朱旗说,老岳,朴先生想找你谈生意,我先回避一下。朱旗走后,朴正贤说,我们公司有一艘两千吨的加油船,想租给路尔公司。如果岳先生肯帮忙促成这笔生意,每租用一年我们给您提二万美金。
    岳子行心里一动,口头却说,海供局自己有船,怎么可能用外人的船。
    朴正贤说,没有难度我也不会找您了。我找过斯文森,连他都怕海供局。我想让您说服斯文森,顶住海供局的压力和我们签约。
    岳子行立刻想起廖国刚弟弟的咨询公司坑害瑞典人的事儿,觉得完全可以以此事为突破口搞臭海供局,然后踢开他们租用外人的加油船。于是爽快地说,我先考虑考虑可能性,之后再给你回话。

  朴正贤谈完后就去游泳了,岳子行回到包房找大部队。朱旗一边炒棒子,一边探讨搞到女人后如何快速甩掉的经验。好几个人都取笑他,说他现在被欣然死死地栓在裤腰带上了,还敢在这里吹嘘。岳子行说,朱旗炒股炒成股东,不见得是坏事儿,股票要是好,分红派息,一辈子也够吃了。朱旗笑道,还是老岳明白,哥们儿的股票,质地优良,成长性好,这次准备捂着不出手了。听得大家吃笑不止。
    刘大昆说有事要和岳子行商量,请求中途退场。大家阻拦未果,就嚷着散伙。岳子行用朴正贤的钱结了帐,跟着大伙来到街上。朱旗和赖世强都要开车送岳子行和刘大昆,被二人谢绝了。

  大家鸟散后,刘大昆对岳子行说,我打算把欠蓝青的钱一次性还清。
    岳子行说,太便宜她了吧,不过也好,从此和她彻底划清界限。我说,你怎么又想通了呢?不打算拖黄这俩野鸟了?
    刘大昆说,我猜她一定是有急用,否则也不会求我。
    岳子行说,我看你是善良过头了。算了不说了。你现在手头紧,可以从我这儿拿些,但不多。我可能很快会离婚,你知道,钱是我俩的,我单方面借给你不好,而且离婚也需要钱。
    刘大昆惊道,你想离婚?傻逼吧你!钱不用你操心,朱旗会给我出,苏舞柳也愿意借给我。你还是操心操心你自己吧。听着,你要和冯筝离婚,咱俩就不再是朋友。
    岳子行恼道,你管得太宽了吧。
    刘大昆说,没法不宽,别忘了,当年是我领着冯筝去找你的。你跟谭璐就已经很对不起她了,现在又想离婚,还让不让人活?
    岳子行忍无可忍,却又不好意思和刘大昆翻脸,只好拂袖离去。初秋夜凉,寒意透过衣服渗进他的心里。他踩着星星点点的落叶,脚下发出沙沙的声音,象无休止的叹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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