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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五章

    3

  冯筝先后给鲁一捷打了十几遍传呼,但他一遍也没有回。她不知道他究竟犯了什么错被人辞退,现在又一连几天联系不上他,就不免有些担心。十一放假的前一天下午,她终于沉不住气了,跑到理工大学去找他。可她既不知道他的院系,也不知道他的专业,只凭着名字打听,半天也没个眉目。在打听的过程中,不少学生都喊她老师或阿姨,令她羞愧不已。她困惑地想,自己已做人妻,已为人母,究竟应不应该惦记这个大男孩呢?有人叫她去学生处查查,她经过一番犹豫,最后还是悄悄地离开了。

  冯筝闷闷不乐地乘公汽回家。经过星海公园时,她透过车窗眺望美丽广袤的大海。整日在学校和家庭之间奔忙,她已经很久没有看海了,今日得见,虽然是在车上,心胸也开朗明快了许多。她想起热恋时和岳子行到星海公园游玩的情景,脸上不禁微微发热。就在这一瞬间,她决定将记忆中的鲁一捷当成自己的弟弟,把对他的那份眷恋深藏心底,永不再提。

  冯筝接了孩子回家不久,岳子行就回来了。他今天约了朱旗和朴正贤,继续商谈租用加油船的事,回家是想换身干净的衣服。他仔细考虑了一天一夜,觉得只要有一线希望,就应该努力促成和朴正贤的合作。他现在需要钱,比以前任何时候都需要钱。他想和冯筝离婚,离婚的时候想多留些钱给她,用来弥补内心的愧疚。

  冯筝正辅导特特学英语,见岳子行回来得早,就赶紧洗手做饭。岳子行说,我一会儿出去办事,不在家吃饭。冯筝听了没有应声,默默地在厨房忙碌着。岳子行换完衣服,见时间尚早,就接着教特特英语。教了一会儿,岳子行忽然把儿子抱在怀里说,宝宝,如果有一天,爸爸到很远很远的地方去,你会不会想爸爸?
    特特说,会想啊,那你到了很远很远的地方还回来吗?
    岳子行说,嗯……可能不回来了。
    特特听完,哇地一声哭了。

  冯筝听见孩子的哭声,跑过来问怎么了。特特哭道,妈妈,爸爸说他要到很远很远的地方去,不回来了。冯筝惊问岳子行怎么回事。岳子行一脸窘态地说,没什么,跟他说着玩的。
    冯筝回到厨房越寻思越不对劲儿,就把岳子行叫到厨房问个究竟。
    岳子行说,真是说着玩的,谁知道特特当真了呢。
    冯筝说,我不是傻子,你是不是动歪心了?
    岳子行半开玩笑说,我要是真动歪心了,你可别象儿子那样哭鼻子呀。
    冯筝愣了愣问,你是不是想离婚?
    岳子行也是一愣,随后笑道,真想离的那一天,希望你能签个字。
    冯筝正在洗菜,听完将一把菜摔在水盆里,悲愤地说,我早就知道你的勾勾心眼儿,今天你把我的话记好了,想让我签字,除非我死!

  冯筝的话象一梭子子弹,每一粒都射进了岳子行的心脏。他呆望着冯筝冰冷的侧脸,一句话说不出来。他无声地走出厨房,把玻璃门轻轻拉上,心中暗想,好歹今天提到了离婚二字,过了这道门槛,以后的话就好说了。

  岳子行回到客厅,耐心地辅导孩子英语,直到约会的时间过了,朱旗打电话来催才停止。他对孩子如此用心,是因为觉得以后和孩子呆在一起的时间不多了。如果离婚,冯筝肯定要带走特特,而且很可能会带着他回扬州,那样就很难再见了。其实他也想要孩子,一是舍不得,二是为冯筝再嫁创造便利条件。不过他会首先考虑冯筝的要求,孩子是她的命根子,他不想做得太绝。
    岳子行亲了亲特特,然后急忙出门赴约。在门口换鞋时,他扭头看了看在客厅玩耍的孩子,心里一阵绞痛。这个家一旦没了,孩子将不可避免地受到影响,可这是没办法的事。他不想为孩子放弃自己的原则,也不甘心为孩子委屈自己半辈子。不管未来怎样,孩子都会长大,会理解他的爸爸。

  岳子行打车到了波斯特酒店,在一间KTV包房里见到了朱旗和朴正贤,但没想到欣然和任紫月也在场,心中便稍有不悦。他谈正事时从来不愿无关的女人在场,更何况他不想当着任紫月的面和别人谈钱。
    吃饭时,朴正贤很快把话题引到了租船一事上。岳子行只顾喝酒吃菜,不肯深谈。肚皮填得差不多时,岳子行把朴正贤叫到走廊说事儿。朱旗和两位姑娘开始唱歌取乐。
    岳子行上次见了朴正贤之后,对这个能够迅速来钱的路子特别用心。他反复考虑了操作可行性,觉得有五成机会玩海供局一把。他约朴正贤面谈,主要想看他是不是真的要玩。
    朴正贤拍着胸脯说自己绝非胡泡,如果岳子行真感兴趣,他可以提供一份该船的相关材料,并在适当时候安排路尔公司的人去天津看船。
    岳子行说他有七成把握促成这笔生意,希望将来在签定租船合同时,朴正贤能够按租船年限一次性付清全部佣金。最后补充说,如果对方做不到这一点,他不会采取任何行动。
    朴正贤说他需要向上面请示,然后才能答复是否能满足岳子行的要求。两人又商议了一些细节问题,然后回到包房喝酒唱歌。

  朱旗和朴正贤轮番吼歌,还时不时地请两位姑娘跳上一曲。岳子行不善歌舞,又见任紫月被朴正贤缠着,甚觉尴尬和无趣,就提前告退。朱旗看岳子行坚持要走,就招呼买单,一起撤离。
    众人出了酒店,在停车场上说了会儿话,然后一一道别。岳子行不想让朱旗和朴正贤开车送,非要自己打车走。他上了辆等在酒店门口的出租车,驶离时看见欣然上了朱旗的车,任紫月上了朴正贤的车,接着听到四扇车门沉闷的关门声。

  出租车开出去几十米,司机问岳子行去哪里。岳子行说还没想好。司机哼笑了两声,不再言语。岳子行问你笑什么。司机说没笑什么,顿了顿又说,怎么,不能笑么?岳子行不知从哪里来了一股无名火,说你马上给我停车,我下去。司机说你这人怎么了,我笑一笑你就下呀。岳子行说你别瞎鸡巴罗嗦了,快停车!司机嘟囔着在路边停了车。岳子行往车座上扔了十块钱,开门下去。

  已经夜里十点多了,街上景物肃杀,路灯透着寒意。岳子行漫无目的地在街上游荡,象一只空虚无助的兔子。
    走累的时候,睡意也跟着袭来。岳子行很想回家睡觉,可一想起几个小时前和冯筝的那一幕,心里就滋生出莫名的恐惧,非常害怕回到那个叫家的地方去。他站在街旁想了想,上了辆出租车奔往桂林路。很久没去那个和谭璐的小家了,也许它四处都已落满了灰尘。他今晚打算在那里过夜,而且忽然间非常想去那里,简直有些迫不及待。
    一进小屋,熟悉而甜美的气息扑鼻而来,有谭璐的体香,有她喷的空气芳香剂,还有一种嗅觉无法捕捉的温暖的味道。岳子行打开厅灯,见屋里非常干净,地板一尘不染,门口的方垫上只有一双拖鞋。他激动了喊了一声璐璐,没有换鞋就冲进了里屋,可开灯一看空无一人。

  一只淡蓝色的塑料购物袋静静地躺在整洁的床上。购物袋上有一把金黄色的钥匙。岳子行象被人推了一下,半晌才走过去,把钥匙紧紧抓在手中。钥匙的饰物从他指缝里漏下来,在空中轻轻颤动。那是谭璐亲手做的十字绣,上面有一座山,旁边是英文LOVE字样。他略微掀开购物袋,发现里面装着两条崭新的裤子,一条西裤,一条休闲裤。
    岳子行咬紧牙关,没让自己的眼泪掉下来。
    他知道,谭璐走了,再也不会回到这个小屋来了。

    4

    凌晨五点左右,黑夜开始悄悄隐去,一抹清辉爬上了窗楞。岳子行剧烈地咳嗽了几声,把手里的烟掐灭,起身下床时头发晕,脚下也站立不稳。他在小屋的床上合衣斜躺了一夜,眼睛一刻也不曾闭过,加上抽了整整一包烟,所以觉着有些虚弱。
    岳子行想了一夜,感叹日子就象变魔术,短短几年就已物是人非。他想得最多的当然是谭璐,为这个挚爱过的女人深深痛苦,也为自己辜负和伤害了她深深自责。他也想试着挽救谭璐的爱情,可想来想去都觉得不切实际,就算挽救回来又能怎样呢?爱的过程就是伤害,爱的结局就是不爱,重新开始等于重新失败,与其费尽心机地留住一段感情然后再无奈地看着它死去,不如将它放逐任其自生自灭。

  天快亮的时候,外面的夜最黑暗,岳子行的头脑也最清醒。他告诫自己,谭璐的梦碎在你手上,谭璐的爱死在你手上,你只有闭着眼睛往前冲了,因为你没有赎罪的机会,更没有回头的余地。
    岳子行打了一个激灵,想立即离开小屋,一刻也不想久留。
    岳子行打开灯,将床头柜和地板上的烟头收拾干净,把床上的被褥卷起来堆在床头,又用废报纸遮盖在上面,然后拉下电闸拧紧水阀关好窗子。他在家里很少劳动,所以忙活了这么一会儿就出了一身汗。
    岳子行坐在席梦思上歇息片刻,然后拎着装有两条裤子的购物袋离开了小屋。古旧而笨重的木门砰地一声关上的时候,他的心颤了颤。这里曾经是爱情的天堂,如今成了爱情的坟墓。他伤感地想,我也不会再来了,可我把钥匙还给谁呢?

  岳子行下楼时天已经大亮,街上有很多晨练的老人,不知谁的小半导体唱着《今天是你的生日,我的中国》。他想起今天是十月一号,明天就是和赵茜动身去黑龙江看倪约的日子,心里潮水般卷过一阵惶恐。明天真的去吗?真的有必要去吗?他这样反复地问着自己,同时对自己的品行产生了强烈的怀疑。他从包里掏出手机,打算给赵茜打个电话,只要她表现出一丝犹疑,他就会放弃这次探视旅行。
    手机屏幕显示有两个未接来电,一个是倪婉,一个是家里。昨天下午他将手机设成了震动,忘记改回来。家里的来电是凌晨一点打的,不知道冯筝打电话时是什么心情。他看到倪婉的来电,心头生出一丝酸楚和怨恨。他已经强迫自己忘掉这个女人,而且正在平静地忘记。他喜欢她,但毕竟还没到可以受伤的地步。
    才清晨五点多,给谁打电话都太早。岳子行把手机放回包里,茫然地在街旁站了一会儿,然后乘最早一班公汽去青泥洼桥,打算从那里倒车回家。他昨晚头一次没打招呼就擅自外宿,又没接家里的电话,不知道冯筝和孩子怎么样了。冯筝胆子小,他以前出差或晚上不在家时,她就会跑到特特小屋里,早早地关灯睡觉,连厕所都不敢上。想到这些,他竟然有些着急回家。

  岳子行开门进家时,里面门锁上挂着的两个空可乐罐咣当作响,吓了他一跳。这是他晚上不在家时冯筝总弄的小把戏。他轻手轻脚在家里转了一圈,发现冯筝果然不在卧室,特特的小屋门反锁着,绕到南阳台上一看,小屋的窗子也紧闭着,透过玻璃往里看,只见冯筝和孩子正挤在小床上酣睡,门上顶了一把餐桌椅,椅子上放了一把菜刀。冯筝睡觉一向很轻,现在睡这么死,说明她也是一夜没合眼。

  岳子行一阵揪心,惴惴地回卧室,一头栽到在床上。他觉得自己好不容易鼓足了离婚的勇气,好不容易凝聚起决裂的力量,却被刚才令人心碎的一幕击溃。他想起了冯筝曾经说过的一句话。那是特特过一岁生日的时候,他骑自行车去九州饭店西饼店取订好的生日蛋糕,回家时被一辆货车刮倒,蛋糕废了,幸亏人无大碍。事后冯筝含着泪说,子行,你是咱们家的天,你塌了,砸死的是我和儿子。如今三四年过去了,这话说得少了,威力却越发强大。这个家,这个女人,这个孩子,加起来就是一颗巨大的星球,如果能摆脱它的引力他早就摆脱了。他骨子里是软弱的,矛盾的,迷茫的,无助的,因此多年以来始终无法超越现有的生活轨道。他还想起了冯筝昨天傍晚说过的那句“想让我签字,除非我死!”的话。这两句话,前一句是条温柔的绳索,后一句是把冰冷的钢刀,将他困在当中动弹不得。
    岳子行太累了,身体累,脑袋更累,所以很快就睡着了,醒来时发现鞋子已被脱掉,身上盖着薄毯。他看看表,已经十点多了,肚子饿得正猛,就起来找吃的。家里没有人,餐桌上放着冯筝给他准备的早餐,面包,牛奶,切好的香肠,还有一个煎鸡蛋。旁边有一个字条:我领儿子去面试小演员了。他知道一家大连影视公司为濮存昕的电视连续剧《公安局长》招募小演员,冯筝早就说要带特特去试试。

  岳子行吃完早餐,准备给赵茜打电话,掏出手机又看见一个倪婉的未接来电。他觉着倪婉可能有急事,就赶紧给她回电话,一问才知道倪约已经失踪了好几天,据可靠分析是跑到大连来了。
    岳子行大吃一惊,忙问倪约失踪时是不是穿着白衣兰裙。
    倪婉说,是啊,她妈说她就喜欢那套衣服,穿上就不脱下来。咦,你怎么知道?
    岳子行说,我瞎猜的,你放心,我尽最大努力帮着找人。
    倪婉道了谢,矜持地说,岳子行,我想今晚在国际酒店对面的天天渔港请你吃饭,一是想商量商量倪约的事儿,二是想向你道歉。
    岳子行说,有事儿电话里商量就行了,还有,好好的道的哪门子歉呢。
    倪婉认真地说,那天在香格里拉停车场,我对你有些过分,伤了你们男人最宝贵的自尊了吧。
    岳子行苦笑道,算了,都过去了。
    倪婉说,我在你等过我的那张台子等你吧。
    岳子行说,谢谢你,我很高兴受到你的邀请,但我肯定不会去。

  和倪婉通完电话,岳子行立即向赵茜通报了情况。赵茜吓哭了,说倪约疯疯癫癫跑出来,不出事才怪呢。
    岳子行说,别说不吉利的话,你发动保险公司的人帮着找,有消息立即通知我。
    打完这两个电话,岳子行照着自己的脑袋就是一拳。他现在可以确信那天在公汽上看见的女孩就是倪约,如果他下车再早点儿,跑得再快点儿,也许就能找到她,就能避免诸多波折和不测。她是个有自杀倾向的抑郁症患者,万一这回真的出事儿,他会抱憾终生。

  岳子行正为倪约着急上火,冯筝带着特特回来了。他刚想问问孩子面试得如何,猛然发现冯筝穿着前阵子新买的白衬衣兰裙子,就沉下脸说,冯筝,不是叫你别穿吗,咋又穿上了呢?
    冯筝没好气地说,你还知道回来呀,这衣服有什么不好?为什么不能穿?
    岳子行无言以对,吞吞吐吐地说,这样搭配不好看,我不喜欢。
    冯筝脸色稍缓,幽幽地说,你眼里不是没有我了么,咋还管我穿什么呢?结婚这么多年,你好象很少关心我的衣着吧。
    岳子行不耐烦地说,叫你别穿你就别穿,哪来这么多废话。
    冯筝瞪了岳子行一眼说,从今天开始我天天穿,你看不惯就不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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