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莺·蔷薇·树
在潮湿的雨季 你舒展残破的肢体与
每一根柔软的触角 穿梭在城市的缝隙
温柔地渗透着淳直的心灵 语言是你的
某种概念模糊的捕捉工具
月亮整个晚上 目睹一只夜莺在歌声中把自己的羽毛
染成红色 燃烧着低沉的背景天空
我的眼睛水样柔净而朦胧
我在你忧郁的眼中成长 你给我肩头
躲避冷箭、巨网、石斧的砍击和刀子般的眼神的穿透
而我一直无法驻进你满是伤口的掌心
在自己不断推倒又筑起的城堡内 我发现
自己因为粗糙而无法面对的悲哀
我不知能生活在谁的注视之下 尽管
我暴风般掠过并划伤了守望的眼睛 占据着痛苦的空间
但是我却不能含笑离去也不能结束你的噩梦
在刀刃的边缘 我磨砺着空洞的词汇
磨砺着那个永不愈合的伤口 流出美丽的传说
夜莺无法不死 于是用蔷薇上最坚硬的刺
抵住膨胀着热血的胸口 在这个没有音乐与影像的城市
灰白的创口中再也找不出一点红色时
夜莺引颈高歌 在弥漫着疯狂的油菜花甜腻气味的夜晚
把红色的血液与贞烈的爱情
输送给苍白着脸的蔷薇脆弱的神经与毛孔
在浩翰的宇宙中 我的存在只是一丝微弱的呼吸
我痛苦地与你隔河对望 用我黑色的眼眸
寻找你我的支点 在低矮的草房旁边
树木与烈日对峙 抽象成无声的愤怒与呐喊
我的存在既然什么也不能说与做
那么 我只能在野狗的叫声中
沉默地把石头扔向很远的河岸
一半浸入水中一半浮在岸上 目光如蛮横的多棱镜
划破遮蔽的掩体 弄得肢体片面
世界一半是红的血一半是黑的夜
你 依然无语 沉默在你痛苦而孤独的世界
看我 扭过头去闭上苦涩的眼睛
你把受伤的手揣入你同样斑驳的胸膛
却始终不肯把我捧在你的手心
在冬夜的绝望里 你淡淡地撕破伤口
穿过黑发覆盖的时间与空间 轻轻握住我的指尖
我看见我在雪地中向指尖呵着热气
一滴黑色的泪早已滑落 化成雪地上无形的烟尘
我拍着翅膀 努力想要飞离城市织就的灰网
飞离你燃烧在午夜清冷的目光 你的手从电话的边缘伸出
抓住我软弱的头发
也许夜莺会说:这是爱情 不 这绝不是爱情
当蔷薇被辗成泥泞中一抹颤动时
我是人群中最后一个张望的车轮
......
诗 五 首
梦 境
在梦里翕合着
饥饿的嘴 锋利的剪刀
血管里奔腾着枯竭的血
在你面前 我雾般透明又模糊
没有边界 也没有形态
渐渐隐退 逐步消散
在一些色泽中 有黑色的漩涡
射出含泪的箭 插入剪刀的伤口
眼睛开始充血并且失明
门里响起 水银般的哭声
鸽子被收回生命 扔弃在尘土之中
马蹄过后 烟尘中升起
浸血的莲台 于是
白色开始沉沦
兜售廉价感情的
女人 手指月亮 月亮便失去了颜色与形体
星 相
没有得到承诺与暗示
是什么投射于山岩之上
与月亮分娩出阴冷而薄弱的生命
太阳沉落于深涩的海域
安静而恍惚地游走热情
水冻结成冰 撕割每一根
神经 没有理由
梦游于午后明艳的阳光下
飘荡着空洞的眼 杀人与被杀
迈出脚步 路开始后退
遗落于地的不仅仅是一些足迹
是什么在午夜总是深远而明晰
没有语言与固定的形象
半生半死 舞于刀锋之上
我无法肯定我的存在
你也无法验证你的悲哀
面对一些传说
我无法抵御飞散的弹片
也无法捂住失血的脸
我只能 如此
从容的字不成行 漾着微笑
以最优美的姿势死亡
我们是这个古老的星球上 唯一的
废墟与幻像 命运 却把我们铸成
不成人形的石像
树
受孕于天地浓郁的忧伤和雍容
长成虬枝与华盖 然后孕育了我
我该以一种怎样的姿态向你走来
溶入你广博的胸怀
不带一丝异样
于是 长枝成叶
用一只眼睛流泪 另一只眼睛
守望那片有雨有梦的疆界
看着我一身斑驳而丑陋的伤疤
你的悲哀如呼吸般平滑而自然
上天给了我什么面孔就给了我什么表情
深远而沉寂的钟声中 你开始苍老
沉默中 期待不言而喻
你是生命中简单的涅磐
我却生于你粗糙的手掌之上
我又将为谁而歌
死在谁的注视之下?
献给我的灰蝴蝶
之二
不想成为你梦中唯一装饰的风景
正如不想驻进我眼中全部的阴影
我重复着踏上你的足迹
模仿着你或喜剧或悲剧的背影
我若是呵气如兰的忧郁
你就是踏雪而来的苍桑
与你擦肩而过 相视而笑
什么都不曾发生
什么又都发生过了
黎明之外的城市边缘
有一只鸟呆若木鸡
鄙夷的目光从微闭的眼角
斜睨着 鼻尖下猥琐的同类与自己
时间走在阳光之外
往事在风中交错叠印
声音与死亡平行
忧伤而轻曼的音乐
水向下滑落 没有一切只有过程
语言与刀子同样敏感而锋利
心上那浅浅的划痕 远胜于
满身创痛的麻木
我望着你 走近 又走远
冷漠的石脸背后涌着伤痛的血
浸过阴冷的树根
化成透明的琥珀
在完全浑浊的黑夜里
烟蒂在空中弹出红色的弧线
烟头在水面滋生烟气
暗示着我们流转的命运
我望着你迷离的眼睛
猜不透究竟
我们 谁和谁
成了谁的替代品
天 平
不停地拨弄那台天平
盲目而狂热 放纵的手不断加上砝码
被黑夜挤扁的镜中 一张
虽败犹荣的脸
对面的窗亮着灯 透过沉寂的夜色
传送阵阵冰冷 茫然四顾
然后攥起拳头握在胸口 满脸虚妄的真诚
有个影子在青绿色的背景中张望
长脸 凸牙 大眼
披着一头零乱的散发 像个无可救药的鬼魂
时间越来越暧昧 我是受孕于黑暗的蝙蝠
厉声冷叫着 从一个又一个噩梦中飞过
飞向月亮
投下巨大的阴影 灯光使询问变得森冷
当目的可有可无时 语言一经吐露便无影无踪
声音荡然无存 水汽中的概念越来越模糊
于是 推开手掌 摸着那些纵横的纹路
想着流转的命运和星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