镇上的二伯 |
作者:云亮
文章来源:本站原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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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时间:2003-7-16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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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伯出事了。事发很久以后,家里人才陆陆续续、磕磕绊绊、缺斤少两地从外人口里知道了点鸡零狗碎。
事情就发生在奶奶等着二伯回来给新出世的孙女起名而二伯迟迟没有回来的那几天。 “菊翠”的乳名是奶奶给取的。 娘怀菊翠临产的那几天,奶奶嘱咐二伯,老二,过三天两天的回来一趟。以前二伯总是每星期天才回家一趟,说单位上考勤严,回家后上班迟了,惹领导生气,对他的前途有影响。听了奶奶的嘱咐,二伯疑惑地问,回来干啥,又没啥要紧事。奶奶说,干啥,老三媳妇快坐月子了,这不是要紧的事?老三媳妇快坐月子管我啥事,我一个大男人家。奶奶笑了,大男人家就没事了,你们哥仨就你念的书多,念了到时就得派上用场,光在肚里装着有啥用,回来给老三的孩子取个名字啊! 结果二伯没有回来。
二伯打算回来的,就在他准备回来的那天,计生办来了任务。镇南比较偏僻的几个村的村委反映,近几天外地来了几个江湖郎中,以行医为名,专门给一些戴节育环的村妇摘环,并传授她们生子秘方,弄得村领导们坐卧不安,要求镇政府采取措施。 镇政府对此非常重视,立刻命令计生办联合镇卫生院组成计划生育小分队,对镇南的几个村子进行突击检查,发现情况及时补救。因为是与镇卫生院联合行动,所以计划生育小分队的技术力量比较雄厚,如果二伯请假回家的话,对工作并没有多大妨碍,但那时的二伯刚刚从县医院培训回来调进计生办,满腔热情地渴望投入工作。
那天下午的阳光不算灿烂,风却出落得温顺、柔情,台历板上的温度计显示在摄氏十二度左右,不冷不热的好天气,很值得不轻不重地干点什么,如果无事可干,心情肯定会像被风抬到半空的废塑料袋,没着没落的有些飘。镇政府大院里的三棵白杨树刚劲,挺拔。西边半腰鼓突着树瘤的那棵,略去树瘤以上的部分,很容易令二伯想到男性那种点化生灵的神秘兮兮的雄壮的器官。
那个不冷不热的下午,无事可做的二伯惦着给要出世的侄子(侄女)取名的事,偷偷去外面的小车铺给自行车打足气,准备一下班就踏上归家的路程。 北面窗前的两个妇女叽叽喳喳地说了好长时间,声音都有些浅了,还没有停下的意思。因为职业的缘故,两个人的话题动不动就扯到避孕、流产、子宫、阴道、性交等一些局外人非常敏感的字眼上,连个艮都不打。潜意识里,二伯早已不把她俩看成普遍意义上的女人。不被看成女人,她们对二伯的吸引力也自然消失了。
墙上石英钟的指针一丝不苟地指向下班时间。 就在二伯将心思洒向回家的路上时,计生办主任开完会回到办公室,拿出一个官气十足的架势后,开始官腔官调地传达镇政府安排的任务:从明天开始,计生办与镇卫生院联合组成四个计划生育小分队,到镇南的村子突击检查,时间为三天,由村委安排食宿,期间谁也不允许回家。 以上的话,是主任对着两个妇女说的。直到二伯不小心将椅子坐出些声响,主任才意识到二伯的存在,不轻不重地说了一句,葛广新也可以去。二伯忙不迭地嗯了一声。二伯从鼻孔里发出的这个鼻音引起了计生办主任的重视。计生办主任慢条斯理地呷一口水,翕动着两片湿漉漉的嘴唇吩咐道,葛广新,你就跟部先芸一个组吧。
二伯回镇政府上班的当天下午,菊翠就降生了。全家人焦急地等着二伯回来给她起名字。 一天。两天。第三天上,奶奶坐不住了,一听见外面的自行车铃声,就一颠一拐地往外跑。 推自行车的是外地来收购破铜烂铁的小贩。奶奶一颠一拐地回来,气鼓鼓地骂道,这浑小子,连老娘都敢诓,看老天爷非报应他不可。二伯母憋不住地笑,说浑,浑还不是你宠的,要是不供他念那么多年书,保证他围着你转一辈子,念书多了就成国家的人了,不是说忠孝不能双全啊。奶奶反驳道,不供他念书咋办,要是干巴巴地受穷的话,你肯嫁到这家来?二伯母又笑,娘,俺可不是冲着你家老二那镇干部的牌牌来的。冲着啥?二伯母捂着嘴做出一本正经的样子说,冲着你来的呗,周围三村五落的,谁不知道你又勤快有贤惠,还特别疼爱儿女。奶奶撇撇嘴笑了,显然对二伯母这个讨好她的答复很满意。
阳光将斜伸进窗里面的那只金灿灿的大脚缓缓挪了出去,屋子里开始变暗。奶奶焦急地在院子里颠来颠去。菊翠娘有些过意不去,等奶奶颠进屋子,疼着脸劝道,娘,一个女娃家又不值钱,你胡乱起个名字算了。奶奶生气了,说咋不值钱,给座金山咱也不换。二伯母也凑过来劝,娘,弟媳说得对啊,老二再有文化也是你供养的,侄女的名字最该让你起。奶奶不同意,说咋能放着菜刀不使,用木头棱啊。 二伯母就势说,也是,我看这事早晚得等她二伯回来,等个三天五天也不打紧。可不行!奶奶赶忙摇头,说三天不取名,叫叫耳不听!
屋子里越来越暗。二伯母在断定二伯不会回来之后,又劝奶奶,娘,我看侄女的名字你起定了。咋?二伯母捋捋头发,若有所悟地说,起先我都迷糊了,不是都有两个名字,一个乳名,一个学名,学名上学时才用得着,乳名是让家里人和街坊邻居叫的,口顺就行,我看还是娘起吧。菊翠娘积极响应,娘,她二伯母说得对,这名字该你起。
奶奶抬眼看看外面黑朦朦的天,无可奈何地叹了口气,低了头,小声嘟念起来。 奶奶抬起头,征求意见似地对两个人说,你俩估摸估摸这名字行不?娘,啥名字?奶奶说,菊子和翠子不是咱村里捧上天的两个俊妮啊,我看俺孙女长大后肯定赖不起她俩,咱叫她菊翠咋样? 二伯母和母亲略微顿了顿,一起忙不迭地称赞,行啊,可行! “菊翠”的乳名就这样定了下来。
二伯怀着无比兴奋的心情随镇计划生育小分队去镇南的村子进行突击检查。
第一天,他们被分到镇南一个叫申家沟的小山村。经过一路颠簸,下了一辆油漆班驳的旧式公共汽车,一行三人东张西望,走马观花地向申家沟挺进。那天天气晴朗,路边、坡地上各种植物的颜色鲜明耀眼。部先芸不时孩子气地弯腰采一朵野花,用两个指头捏了举过头顶,满脸虔诚地凝望一会,娇滴滴地说,真好玩儿! 二伯对部先花故作姿态儿化得非常响亮的“玩”字听着刺耳,心里犯起酸来,虚荣,不就是长在镇上吗,还以为自己是啥大城市里出落的大小姐哪!
山间小路逶迤伸展。远处两只野鸽飞起飞落,忽然靠在一起,一阵交颈撕摩之后,遁入谷中的洼地。当空一堆涌动的云朵像一只饱满微颤的乳房,鼓胀绵软,其间藏尽了深邃。二伯的心情如头顶的天空一样空阔、明澈。
临近村子,二伯变得有些激动。村子不大,却生气盎然。一条小溪从村子中间纵流而出,两侧断断续续地横伸出一些细小的分枝,就像村子的一道脊柱,让人感到全村的家家户户都能得到它的支撑、滋润。河底水藻密布,绸缎般地随流水拂动。村子周围的树木错落无致,张扬着一种散乱的美。浓郁的树冠各自将一方空间装扮得生机勃勃,风光无限。 迎面走来三个提着大包小裹的妇女,看样子是要出村办事。二伯装作系鞋带,躬下腰适当地耽误了片刻时间,让同来的其他两人走到前面。三个妇女说笑着迎面走来,二伯聚精会神地欣赏起来,以至于最年轻的一个妇女以为胸前的纽扣开了,慌乱地摸了摸几粒扣着的纽扣。 三个妇女走过,二伯又余味无穷地回过头,让目光在三座浑圆错动的臀上粘粘地停留下来。 葛广新,快走啊!前面部先芸娇声娇气地招呼二伯。
申家沟距他们越来越近了。申家沟的村妇模特一样陆续走上二伯凝望的舞台,以各种姿态漫不经心地展示着她们那一方水土养育的诱人的母体。三十来岁的二伯好不感动,任凭葱绿的目光漫无边际地挥洒、凝聚。二伯的激情大刀阔斧地忙乱了一番之后,暗暗对申家沟的妇女给予了极高的评价:这才是女人啊!
二伯深有感触地记起那回去街上赶集时一位同事说的话:镇南的媳妇像用气管子吹的一样,足! 寻思间,一个担水的村妇将水桶往路边一放,急匆匆地朝路边的下坡走去。二伯的目光毫不犹豫地跟了过去。村妇深一脚浅一脚地疾走着,胸前两座肥大的奶子活蹦乱跳地四下招摇。二伯的目光如两把锋利的尖刀,恨不得将她的衣服挑破,让它们赤裸裸地跳出来。村妇边走边扭头打量着选择地势,选来选去就选中了距二伯垂直距离三、四米的一道堰根。 村妇站定,四处(实际上是三处)张望了一下,断定选择的地势安全无误时,迅速将两手探进裤腰。二伯立刻意识到了她下一步的行动。 二伯又一次弯腰系鞋带,有次有序地看完了那幕美景,禁不住心潮澎湃,浑身的雄劲竭力窜向一个部位,致使二伯走路都有点困难。
以前二伯遇到这种情况便屏住呼吸,努力想一些晦气的事,低落情绪,使那个部位自然退潮,比如想一想自己与同事闹矛盾、做错事受领导的批评什么的,甚至构思出刚领到工资不小心让人偷走了的窘迫场面,心思一投入,不出三分钟,那种亢奋就会软软地塌下来。但这次与以前处境不同,这次是在光天化日之下的人行道上,前面还有两位同行。二伯急于求成,便毫不忌讳地虚构了一个奶奶病死的场面,把那个倔强的部位强行压了下去。 前面部先芸又回头招呼二伯,二伯吓出一身冷汗。 待平息下来,二伯还能隐隐感到那种余兴未尽的激情,他知道这是因为刚才的冲动没有得到宣泄而仅仅是受到了抑制的缘故。二伯心有余悸,惟恐那种情势卷土重来,只好收敛了目光,一心一意地走路。
无意间,二伯发现了一个压制那种冲动的好方法,即欣赏前面部先芸的腿。部先芸的腿粗短而壮实,上下粗细均匀,不折不扣,像截肢后安上的两根木桩,在上面不但寻不到丝毫女性的诱惑,反而有一种扫兴感。 二伯目不转睛地欣赏着部先芸的两条短腿,那种余兴未尽的冲动烟云般徐徐散开。其间,部先芸又回过头招呼二伯,一愣神,断定二伯的目光的指向后,脸一红,含羞地给了二伯一个媚笑。这一个媚笑更是雪上加霜,二伯平静得浑身上上下下里里外外没了一丝波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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快到申家沟村委的院门时,二伯的情绪异常剧烈地波动了一番。二伯见到了一个他有生以来最有魅力的女人。这种魅力已远远超出了人们在称赞女人的容貌时惯用的美丽、漂亮、俊俏和描述女人的体态时所用的苗条、丰满、婀娜等词汇。在二伯的感官里,面前女人身上的每一个部位甚至一个朴素的衣角对他都有不可抗拒的诱惑力。
女人“吱呀”开门出来,自自然然地与赶路的二伯打了个照面。二伯的双眼像被夺目的电焊花刺了一下,感觉“嘭”地一声虚幻进一片灿烂辉煌之中,不由自主地停下脚步,木桩般坚实地楔在那里。 世界不复存在了,只有一种超然的神妙。 待二伯的神志有所清醒,恍惚间看到女人正站在门台前,手里扯一块头巾抽打身上的尘埃。女人侧转身,一条腿微屈微翘,头巾随枝条般的胳臂上下起落,另一侧臀部和腰身弯出一个优美的弧度,下端有一角纯白的裤兜的白里向外裸露拱起,宛如一只探头的白鸽。二伯呆呆地凝视着女人这个妙不可言的造型,一阵血涌之后,神思恍惚。二伯真想猛扑过去,把她狠狠揣进怀里。
在二伯的这一心理付诸行动之前,门“吱呀”咧咧嘴,一条黄毛大狗舔着舌头挤出门缝。 黄毛大狗嘘着气吻了吻女人的脚,一抬头看见激情洋溢的二伯,很不友好地嗷嗷两声。二伯打了个激灵。女人这才注意到二伯和二伯行为的异样,闪眼照了二伯一下,踏上门台,留给二伯一个魔幻般的背影。女人迈过门槛时,忽然若有所思地扭过头,眼睛亮亮地闪过来。但女人的目光并没有捱着二伯的一根毫毛,而是凝聚在二伯挎着的那只印有红十字图案的药箱上。 黄毛大狗狂叫着向二伯逼近,二伯吓得拔腿就跑。女人发出一串如鸣佩环的笑声,同时伸手将门一推,嘭嚓一声,院门紧紧地闭上了嘴巴。
广新,到了!部先芸回头招呼掉队的二伯,声音极柔极嫩。回到现实中的二伯开始消灭最后一截路程。短短的一截路程中,二伯的心理展开了一系列复杂的活动。二伯先是粗略但精辟地挖掘了一番那个女人的动人之处,继而深深地陶醉了一番,接下来开始估摸那个女人的年龄。年龄一限定,二伯的心头轰地涌起一股热浪,这个年龄正好在小分队的检查之列啊! 二伯虚幻出那个天使般的女人羞答答地躺在面前任他洞察隐私的撩人景象,兴奋得有些不知所措。二伯的兴奋并没有维持多久,他突然想到了自己的身份,如满头大汗的人突然将头探到冷水喷涌的水笼头下面,顿时清醒百倍。
这次镇计生办和卫生院联合组成的计划生育小分队共四个,虽然叫做“队”,事实上除二伯的小分队三个人外,其余都只两个。这种分工,不用明说,二伯也能掂量出自己的分量。二伯实际上是被当作实习生安排来的。早上,同一分队的镇卫生院的张医生笑滋滋地将药箱安排给他时,二伯便体会到了。这次来,也许只是背背药箱跑跑腿,甚至连检查房都不准进去。二伯的情绪低落下来。 [1] [2] [3] 下一页 |
文章录入:云亮 责任编辑:云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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