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月14号的空气中，每个氧气泡泡都在随着爱自由狂舞。整片天空几乎看不见一丝灰涩的阴霾。只因为，爱让阳光很充足。

    还是寒假休息期间，沫一个人待在房间里，读着安妮宝贝的小说。那种很能令寂寞的人产生共鸣的小说。沫的房间是璇家里的客房，也是2月14号的阳光所照不到的地方。

    璇一早就出去了，去享受的她的“日光浴”。璇说她晚上会带一大捧玫瑰和一大堆巧克力来“孝敬”沫。
    沫微笑说，情人节快乐！
    沫关上门继续读着她的小说，外面的缤纷与她绝缘，她只有享受着她的寂寞。
    楼上的男女唱起了情歌，老的，新的，中文的，英文的。高分贝的音量吵得沫不能安静。

    离晚餐还有好几个小时，沫背着挎包擅自闯入了那片不属于她的缤纷。
    沫在街上漫无目的的闲逛着，街上的行人并不多，但都散发着与沫不相同的气息。安妮宝贝说，生活即使空洞，也总在继续。的确，空洞不过是个词缀，没什么权利改变生活的进程。

    沫经过一家风格古朴的花店，下意识地停住了脚步。吸引她的不是那些新鲜艳丽的花簇，而是萧亚轩低沉的歌喉：擦身而过伞下恋人/是那么醒目/他们幸福掩不住/对照出我心底悲伤好清楚/好象水花溅湿了我/狼狈的孤独……
    沫不明白店主为什么在这么美丽的日子选这么寂寞的歌。但是她似乎可以从中找出一丝慰藉。所以，她屏息听着。
    小姐，买花吗？ 店主走出来将一束玫瑰插上。
    我……沫根本没有买花的打算。但是刚才停留的时间太长，于是有些尴尬。
    要玫瑰吗？店主摆弄着玻璃瓶里那些娇嫩的精灵，抬起头来看沫。
    沫不作声。沫想到情人节送她玫瑰的人竟是自己，不免有些失落。但最后她还是挑了一枝要店主包起来。沫端视着这个被她从拥挤中释放出来的精灵，跟着自己的脚步再次融入缤纷之中。

    前面是一家叫GOOD TIME 的咖啡店。沫去过几次，和璇一起。店内不是很明亮的光线配上冷色调的装饰调制出一种幽静与恬淡，沫很喜欢。沫看了一眼门口标着“情侣价”的木牌，执意偏着头走过了。平时她总会很留意那窗口经常变换的小饰物。
    由于她今天异常的寂寞，她错过了GOOD TIME里正在上演的分手戏。璇和她男友林坐在靠窗口的位置。空气僵得无法流动。

    沫穿过一个灯光昏暗的小隧道，暂时把喧嚣锁在隧道内。

    前面这座矮矮的山坡，是她小时候的乐园。尽管每次爬上去后都会因为害怕下来而大声哭泣，然后又不得不等着父亲黑着脸把她揪回家。
    父亲虽然顽固而又严厉，但他的关怀尚能让沫感觉心中有爱，尽管这份爱并不怎么完整。几年后，父亲在一次车祸中永远地睡去。当父亲熟悉的面容一点一滴被时空稀释，沫隐约感觉到那份稀薄的爱，正任由胸口的疼痛而被慢慢抽空。
    母亲的改嫁并没有给沫带来多大的伤害。沫向来就不认为她是个称职的母亲。从前不是，现在不是，往后也绝不会是。
    沫不喜欢母亲满颊的色彩；不喜欢她的蕾丝衣裙；更不喜欢她夜出早归的作息规律。她让沫觉得自己是太阳，而她是月亮，因为永无交会。

    记忆中，母亲每次发完脾气，就拿沫作出气筒。只要沫的言行举止有一丝是她看不顺眼的，沫就肯定会挨打。母亲的武器非常之多，用手，用拖鞋，用衣架。
    沫看着母亲的武器在自己的身体上吻出一道道伤痕，却毫无能力阻止。沫只有在事后把自己跟伤痕还有泪水一起掩埋在棉被底下。
    母亲跟着继父搬进了新的房子。而沫，租了璇家的客房。母亲每个月都会拿抚养费给沫。她说得很清楚，她现在的丈夫不喜欢收养别人的小孩。沫从母亲的眼睛里读到了一种前所未有的歉疚。她说，妈妈我明白的，你不用担心我。

    沫已经习惯了寂寞，似乎它是与身俱来的。

    沫爬上山顶，眺望着远处的海洋。她想象着自己的心和血液，应该跟海水一样是蓝色的。没有爱的冷色。她很满意地坐在山头，手臂圈着双膝。静静地，直到日落西山。

    早春的风还是冷得能撕裂人的肌肤。沫踩着榆荫道上的树叶，它们嘶哑着喉咙成群地断裂。

    沫回到家里，一眼就看到了搁物架上的玫瑰跟巧克力。沫突然记起，自己下午买过一枝玫瑰，却不知它是在什么时候宣布单飞的。
    沫敲了璇的房门进去。
    璇躺着。没脱衣服，没盖棉被，没闭眼睛。
    璇，别着凉了。沫俯下身去抚摸璇的脸。湿湿的，像是泪。
    璇握住沫的手，机械地从床上起来。
    我饿了。璇天真得像个小孩。我要吃你做的蛋包饭。
    沫应了一声，离开她去烹调美味。
    从坐上餐桌直到收拾碗筷，她们谁都没说话。情人节，她们没有话题。
    沫一直偷偷看璇，发现今晚的璇竟是如此暗淡。
    情人节快乐！我的小情人！璇的笑容里却藏不住莫名的悲伤。
    沫接过玫瑰和巧克力的瞬间，双手与璇的十指相互触碰。璇的指尖，冰凉而脆弱。可是，璇，你是不是有心事？沫是细心的。
    我……我只是困了，晚安，沫。璇转过身，吸了吸鼻子。

    11：22。

    沫让玻璃的碎裂声惊醒。她走出房间，开了灯。
    客厅，一片狼藉。到处是打开未打开的啤酒瓶、罐。地板上有一堆玻璃碎片，一滩从破碎中释放出来的、混了血液的啤酒……
    璇！沫不安地翻找起个屋子。
    我在这儿。璇从浴室里探出头，脸颊微红。
    我还以为……你吓死我了……你的脚踝没事吧？沫心疼地看着还流着血的脚。来，我帮你包扎。
    沫细心地用药棉消了毒，然后开始缠纱布。
    沫，你早看出来了，是吗？
    对不起。
    只怪我的演技不到家。
    想哭就哭出来吧！过了今晚，就不要再去想了。好吗？
    沫……我们是天使吗？
    嗯，当然是。每个女孩都是。只不过，现在我们的翅膀出了点问题。璇，我们不飞就不会弄疼的，相信我……
    我信……

    墙上的挂钟敲击了十二下，情人节的气味逐渐被风吹散。灰姑娘不得不回到她的南瓜车里去，有伤痕的人还是得寂寞着她的寂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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