戈壁上的河

    出了吐鲁番市公路两旁依旧是戈壁。尽管已经是下午6点钟, 可是夏日的阳光灼热未减，戈壁被烤的没有丝毫生气，零星的几簇植物也蔫蔫的贴着地皮奄奄一息。大巴车是辆破烂的老爷车，有气无力的在公路上磨蹭，看着一辆辆空调车高速擦过，气的人真后悔怎么上了这“贼车”！无奈，只有冲着窗外看风景打发时间吧。 眼前除了戈壁就是戈壁，只有远处的天山显露出淡淡的黛绿，山顶皑皑冰雪在夕阳的照射下染上了一抹金红，流光摇曳处仿佛那就是瑶池仙境所在，我等凡夫俗子只能遥望感叹它的辉煌了。偶然间，透过路基的缺口似乎有波光一显，还没回过神车子已经开过了，路边依旧是碎石遍地的戈壁。昏昏欲睡中耳边响起哗啦的水声若有若无，抬头望望窗外还是戈壁的干热。一定是在做梦了，这么干的地方，多少水也给蒸发干净了。没过一会水声似乎更响了，向着窗外仔细看去，路边的沟壑中真的有凌凌水波。不可能！揉揉眼定睛看去，真的有条小溪！细细的水带伴着公路向前流淌，那是天山上流下来的冰川融水，在大大小小的石头间蜿蜒雀跃着一路欢歌，带给这死气沉沉的戈壁几许活力。

    这个新发现让我的疲惫一扫而光，盯着这条水带想看看它是不是很快就被酷热的戈壁蒸发殆尽。可是出乎意外的是，细细的小溪活力未减，不知不觉中水带变的粗了，小溪变成了大溪，它的歌声不再是轻柔的低吟，而是放开了欢快的歌喉。哈哈，看来有不少的生力军加入其中了。戈壁上的植被在这条溪流的滋润下逐渐开始多了起来，不在是零散的几簇，而是成了块。车子转过一道弯进了山沟，两旁的山体被风沙侵蚀的七零八落，随处可见的是奇形怪状的岩石----那是山的骨骼，在肆虐的狂风下山体只剩下这些坚硬的石头。即便如此，也是一道道的裂缝，一层层皱褶满目苍凉，好似饱经风霜的古稀老人用他满目的皱纹诉说岁月的无情、人间的艰辛。而那股溪水在山体中穿梭着更显活力，跳跃着、欢腾着快乐的如同玩童般湍急的带着希望奔向远方。

    出了山沟豁然开朗，路旁沿着溪水一片翠绿的葡萄架，鲜绿的色彩，勃勃的生机让人感动。舔舔干燥的嘴唇，看着架下珍珠玛瑙般的串串葡萄，不觉中咽了几下口水。新疆盛产葡萄那是世人皆知的事情，但是估计如我这样的江南人是不会想象到这些葡萄是在何种土地上长出来的，那里没有肥沃的土壤，只有砾石和沙土。只要有口水井给它一些浇灌，看似柔软的葡萄藤便泼辣的生长起来。到了夏季，架下的串串葡萄丰硕、甜蜜的让人流连忘返。再看那溪流似乎变成了曛香醉人的葡萄美酒，一改活泼的节奏，变的舒缓缠绵起来。哦，现在叫它溪流不恰当了，已经变成了条小河，婉转温柔的流连在葡萄架下。可这塞外的美景并没有留住它的脚步，随着它的步伐公路两边渐渐的已经看不见戈壁了，代之是连绵的葡萄架和片片草场。

    天苍苍，野茫茫，风吹草低现牛羊。肥美的绿草场上，维族少年们赶着羊群悠然放歌的场面似乎只有在电影上才能见到。可是风过处柔软的牧草上白云般的羊群提醒我，那浪漫的场景就在眼前。不知那里来的那么多小河汇集在了一起成了一条大河，公路两边连绵的着大片大片草场。不仅羊群，马群也出现了，那是些漂亮高大的骏马，奔跑起来长长的马鬃随风飘逸，自由轻松的宛如天马行空无拘无束。要是能骑上一匹骏马在这草原上奔驰往来那是多么洒脱的生活啊，幻想中那潇洒的身姿，无忧无虑的快乐让我早就忘了自己可是身处一辆破车中。

    再往下游走便出现了一个大湖，波光粼粼，河流的入口处水色是绿的，也许是两边山坡上的青草和雪松的倒影印绿的吧。越往里去，水色越蓝，蓝的让人心醉，清澈的好似一快透明的蓝宝石。我好奇的四处打听这是什么湖，可没人告诉我，正在遗憾的时候，路旁的一座建筑上写着“盐湖××厂”。原来这是个咸水湖，我感叹它和大海有着同样的特性，虽然不如大海辽阔无垠，可湛蓝的水面比大海有过之无不及；感叹它没有大海澎湃的波涛，可温柔娴静处更加动人。想想看它可是存在在戈壁上啊！它给最干涸的土地带来希望，带来生机岂不是有着更让人钦佩的魅力吗？

    太阳终于在湖面上缓缓落下，余晖下岸边牧人的炊烟渺渺升起，晚归的马儿恋着丰美的牧草踟蹰着缓缓前行，大自然在这寂静的湖畔绘制出一幅唯美的油画。谁说塞外不如江南，这美伦美奂的塞外风光更让人感动，人与自然的和谐在这里才能深刻的体会。美哉！戈壁上的河！美哉！戈壁里的生命！吐鲁番的葡萄熟了，阿娜尔汗的心而醉了……

    古城梦魇

    吐鲁番的葡萄熟了，阿娜尔汗的心而醉了……

    火焰山旁的吐鲁番，不仅有甜美的葡萄还有让人瞠目的悠远历史。这里有两座公元前的古城——高昌古城和交河古城。他们均建于汉代，距今都有一千多年的历史了。那时的古城曾经显赫一时，高昌曾是丝绸之路的必经之路和门户，交河则在汉代是车前国的都城，到了唐朝为高昌王国郡治，唐代的安西督护府曾建于此。昔日繁华的都市，现在是什么样呢？在那里历史到底留下了什么样的痕迹呢？谜底在吐鲁番烈日的灼烤下向我们展示出来……

    黄色的沙土，除了沙土还是沙土，没有植被，没有绿色，没有生命……。死寂的城垣中砂岩垒成的断垣残壁展现了千年前热闹的高昌古都，此时，我们只能凭借砂岩的高矮来判断，贵族与平民的区别。走进城市，那里街道居然依旧宽阔，街道边的高墙耸立在那里，还在守卫早已风化的如同土坡的宫室。即使是国王的宫殿，我们也只能凭借一个高高的如同烟囱的了望塔几经猜测而得知。城里还有些高大的甚至有两层楼的建筑，也许那里曾是达官贵人们的豪宅吧。周围还有许多小土堆，看介绍，那是平民的住宅。在往城里深处走，一座保存完好的寺庙呈现在眼前。寺庙出人意料的庄严凝重，和东土的佛寺不同，这里没有高大的殿堂，有的是土墙、土塔、土厅，没有繁华绚丽的色彩，一切虔诚的崇敬体现在朴素的庄重中。偶尔间，我们在佛塔上看见了一点点色彩，那是当初塔上的彩绘，看来，它也有过美丽的包装。岁月无情，风沙拂去了虚荣的装束，还了事物的本来面目。游客中不乏有人惋惜，再也看不到当初美丽的彩绘了，是啊！彩绘虽然美丽，但是毕竟不是出自天然啊！大自然的力量是人类无法抗拒的。

    交河古城是建在一片四面临渊的土山上，只有一条路可以从山下通道山上，地势险要，颇有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气势。不过，这样这座城池也就变成了个死城，只要把那条通道一堵上整个城市的人就别想出去了。和高昌古城一样这里仍旧是黄土……黄土……黄土四周除了黄土就没有别的，天是碧蓝色，天空下就是土黄色，不免让人想起圣经里的话“尘归尘，土归土”，也许一切事物的归宿就是这苍天下的黄土地吧！冒着酷暑游览的人并不多，除了主干道上有些游人外旁边的岔道上几乎没有什么人。好奇心的驱使下，我们不想随大溜的走马观花，就离开人群在周围探奇。

    吐鲁番夏日的阳光不用说也可以想象，连大闹天宫的孙大圣到了此处的火焰山都望而却步，何况我等凡夫俗子。火样的日头要烤干我们身体里的每一滴水份，皮肤已经开始发红，脚步也抬不起来。交河古城没有高昌古城规模大，可是毁坏程度却比高昌要严重些。城市的格局和高昌类似，也是前面是生活区，中部是寺庙，之后是坟地。看来古时的西域人把他们的世界划分的很清楚，寺庙是阳世和阴世之间的桥梁。我们走到寺庙那里时，我已经烤的快中暑了，不想再往前走，访问这座城市的“阴世”——墓葬区。

    于是，我一个人坐在寺庙旁的避荫处，边乘凉边等前行的同伴。只听风穿梭在断垣残壁之间发出或尖利、或深沉，如鬼哭般的声音，四周除了我再没有别的人，尽管我知道不远处就有我的同伴，可是那种死寂令人不寒而栗。尽管太阳快把我烤焦了，可是从周围不知那里窜来的一阵风却让人毛骨悚然，直起鸡皮疙瘩。想起以前在小说里看到古堡废墟里幽灵出没的故事，总觉得背后土墙中会突然冒出个孤魂野鬼来。从来没有感受过这样的寂静，这是一种来自于死亡的静默，身处其中仿佛进入了远离人世的空间，那里曾经有过繁华的生机，而如今只有死亡。恐惧与压抑接踵而来，我再也不能忍耐，大叫起来，想打破这死寂，想告诉自己死亡其实离我很远……

    出了古城，来到山下，坐在阴凉的树荫下吃着多汁的西瓜，看着路边的挂满果实的葡萄架，身边满是来来往往的游客和商贩，生命的勃发从来没让我那么感动。活着真好，充满希望，充满欢乐。死去的古城给我的震撼仿佛隔世，不过，细细品味其中的滋味，那是一种别样的感受，也许只有对死亡有所感悟的时候，人们才会发现活着的乐趣吧。

    嘉峪夕阳  蓝灰色的天空下是灰色的戈壁，远处夕阳裹着晚霞的霓装，款款的没入地平线，映得戈壁也有了层淡淡的金色。天地间是薄薄的暮霭，远处的城楼宛如苍凉的老者，默默的面对着落日，回忆着逝去的时光。
　　　　　　　　　　　　　　　　　
　　千年前也是这样的黄昏，驼铃叮当，身着胡服的商贾从遥远的国度带来了从未见过的奇珍。古老城楼仍清楚的记得驼背上的胡姬，面纱象迷雾般笼罩着她的脸庞，深夜一般的眼睛让人迷失。只有天上才有的婉转歌喉伴着悠扬的羌笛，讲述着异域的风情。余音似乎依旧萦绕，而光阴已过千年。
　　　　　　　　　　　　　　　　　
　　日落月升，坠满星星的夜空中，一弯冷月把它的清光撒向了城楼。月色中，时间仿佛回到了五百年前的那个夜晚。同样的冷月，同样的寒风。箭楼里隐约传来喃喃的低语，那是两个守夜的士卒就着羊皮袋里的烧酒，谈着他们远方的家乡。那里山是黛色的、水是甜的、风是清的、花是香的，心灵手巧的姑娘们能绣出天上人间的美景。家人此时在做什么呢？母亲也许在昏暗的油灯下密密缝制捎给远方儿子的衣衫；妻子也许哼着熟悉的儿歌，哄娇儿入眠。只要边关无战事，他们不久就能回去，围着炉火给家人讲这荒凉的戈壁、巍峨的城楼、大块的烤羊肉、大碗的烈酒。
　　　　　　　　　　　　　　　　　
　　战鼓惊醒了他们的梦，马蹄踏碎了边关的宁静。那以后箭楼里再没见他们的身影。他们的躯体留在了碎石嶙峋的戈壁滩，他们的魂灵想必早已回到了山清水秀的家乡，守望着心爱的家园。
　　　　　　　　　　　　　　　　　
　　时光在驼铃叮当、战鼓隆隆的交替中流逝。当再没有戍边的兵士驻扎在城楼里，再没有驼队从它的城门进出，古老的城楼变成了历史的痕迹，用它苍老而古朴的身躯向后人们讲述着悠悠岁月，曾经的辉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