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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们都是我的妞儿

大狼之一
 



C:往东向西走南奔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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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陈琳约我吃饭,说有一个非常重要的人物要见我。
  周末。我如期赴约。
  陈琳,我在杂志上见过N多回。但坐她旁边的那个老头,我却从未见过。
  我一进门,陈琳就迎过来。
  我不知道她怎么会认出我,我不记得我们认识。
  “果真是一表人材”,她领着我,给我介绍,“这位——”她指着旁边的老头,“我干爹!”
  我伸手过去,老头的手很软,像女人。
  “你就是衣峰?”老头面带笑容,“你可是咱们杂志圈的名人呐!”他拍拍我的肩。
  我坐下。
  “哪里!”我说,“还没请教,您是……”
  “我干爹也是干你们这行的”,陈琳说,“不过,他做报纸。”
  老头端起茶杯,呷了一口。
  “我这女儿锋芒太露,总是跟我抢话!我姓雷,跟你们老牛是老朋友了,他没跟你提过?”
  “您,您不会就是雷风吧?!”我吃惊不小,“老牛跟我说过您都不止一回两回了,您老名字可是如雷贯耳啊,一会儿是雷,一会儿是风,这么大动静,我敢不听说么?”
  我赶紧掩住脸上的紧张表情,低头掏名片,“您老多指教!”我双手递过去。
  雷风呵呵笑着接过。
  陈琳打趣说,“干爹,人家衣峰刚才可说了,您一会儿是雷,一会儿是风,您什么时候雷厉风行地先把菜给点了啊?”
  “哦,对!”雷风慌忙招呼服务员,“你不提醒我差点忘了,哈哈,今天难得一见,咱们一边吃一边谈。”
  陈琳让我点,面子上抹不过去,我只好点了一个。
  “酸辣土豆丝”,我说。
  “不会吧!”陈琳吃惊的表情决不亚于吃了半斤辣子,嘴巴张得大大的,“干爹,你们可是口味相投哎,衣峰是我见过的第二个敢在这么大饭店点土豆丝的人。”
  雷风笑得更加得意。
  “那当然”,他说,“刚一见,我就知道跟这小伙子有缘。哈哈……”这老东西笑得声音大起来甚是变态,简直就一太监。
  “你那几句话写得真是中听”,吃饭的间隙,陈琳跟我说,“很少有人能说到我心坎里去。”
  “承蒙抬爱”,我有些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我他妈也是瞎说的,根本就没多想,我怎么知道你心里想什么!”
  吃饭只是借口,我想,肯定还有别的事儿。
  果不然,不一会儿,雷风放下筷子,端起酒杯,要跟我碰。
  我赶紧举杯迎接。
  “你以前画画的?”雷风放下杯子问我。
  我点点头。
  “你对生活的理解非常深刻”,他说,“听说你是北方人,在南方生活得习惯吗?”
  “还行!”我说,“还不错!”
  “你很聪明”,他说,“能帮老牛起死回生,不简单啊!”
  “哪里!都是碰巧儿赶上了。”
  “呵呵,凭你的头脑,应该能猜到我今天见你的原因吧!”老家伙开始进入正题。
  其实之前我就猜到了。还不就是那篇文章?!
  “不知道”,我假装笑笑,摇了摇头。
  “老牛对你怎么样?”
  “还行!”
  “有没有兴趣过来帮我?我给你现在薪水的双倍!”
  “我怕要让您老失望了”,我说,“我做杂志还行,对报纸可是一窍不通。”
  “我干爹可是很少给人机会哟”,陈琳插上一句,“他要求严格着呢。要不是你才华出众,他才……”
  “我明白!”我打断她,“雷老爱才惜才可是出了名的,我怎么能拒绝呢!可现在的实际情况,我真的不懂报纸,我怕弄不好要惹雷老您不开心了。”
  “你没问题的!”雷风递给我一根玉溪,“不会可以学嘛!年轻人嘛!用不了半年,肯定轻车熟路。”
  “可如果万一我让您老失望呢。我心里没底。”
  无论如何也得拒绝他,我想,再怎么着,这都是一圈套。
  “你不是一直都想继续画画吗?我可以给你机会,让你有更多创作的时间,而且我还可以帮你办画展,陈琳也能帮你,她对你们做艺术的很有同情心。”
  “对啊,对啊!”陈琳说。
  “可怜我?”我半开玩笑似的说,“艺术不需要别人怜悯,艺术是高尚的,我不想通过这样的方式亵渎它,即使我从此与它决裂!”
  最后一句话我说得狠了一点儿。我猜想陈琳跟雷风肯定没想到我对艺术的态度会如此坚决。我看到他们对视了一下,两人眼中原先闪着的光芒瞬间黯淡。
  “我给你讲个故事!”雷风说,“50年代,有个跟你一样的年轻人从学校毕业,踏上社会。他也是搞艺术的。跟你不同的是他是个诗人。他曾经写过很多经典篇章。他的笔名叫刘传,谐音流传,是想他的文字也能像光辉的历史那样流芳百世。你听说过刘传吗?”
  我点点头。大学的时候,我确实听说过这个人,而且,还看过他的一本诗集。写的很好。
  “刘传本以为他的人生会一帆风顺地进行下去,可是,你应该能想到,60年代很快就来了,接着是文革。那时候,他因为他的家庭出身和他的艺术,而被打成了右派。他成了资 本主义堕落象征的恶之花。后来他被关进了牛棚。再后来,他的父母受到牵连,在红卫兵的无知羞辱中,先后死去。这样的事情一直持续了好多年。大约在70年代的头上,他被上级领导叫到跟前,说因为他写得一手好文章,所以要立功赎罪,替政府无偿工作。每天只供三餐。因之前的种种打击,他已对神圣的诗歌完全失去了信心。他也是很不愿意相信他会背叛艺术。虽然每个人都不应该对艺术抱有自私想法,但是你想想,如果艺术连艺术家的生活以及生命都不能保障的话,那坚持它还有什么用呢。连自己都改变不了,怎么教化别人呢。”
  “艺术是无偿的。”我插了一句。我对雷风刚才所说的话虽然不完全反对,但也不敢苟同。
  “你说的对”,雷风说,“艺术家可以为艺术献身,但艺术应该对艺术家的付出不闻不问吗?我不是教你索求什么,我只是说,如果艺术真是艺术家的灵魂,那它就应该顾及艺术家的生死!你千瓦别忘了,这可是中国,在这儿,所有的信仰都是假的,只有一样是真的,那就是生活,所谓的生活!”
  “您老认为的生活是什么呢?”我问。
  “简单的从字面上理解,生活就是,生下来就得活着。如果从更深层的意思上理解,生活也可以是牵扯历史的。任何一个时代的生活都不能脱离当时的社会背景。我相信这些你都可以理解。你很聪明。从你写的那个共产主义地铁就可以看出来。”
  “我做错了么?”老家伙终于说到正题上来了。
  “你没错。但是较之于这个改变不了的错误的社会,你就是错的!”
  “你今天找我就为说这些?”
  “不!”雷风又点上一根玉溪,“知道刘传是谁吗?”
  “不知道!”
  “就是我干爹!”陈琳接过来说,“雷风!”
  看我面露吃惊之色,雷风接着说,“其实刘传的事情远远不止这么多。他后来在无法选择的情况下,放弃了诗歌。再后来,他成了一个替政府做事儿办报纸的狼狈走狗。虽然他牺牲了这么多,慢慢也取得了一些成绩,可就在他事业蒸蒸日上的辉煌时期,在83年的时候,被人陷害,入狱3年……”
  “啊!”我张大嘴巴,“您,您老进过监狱?”
  “哈哈哈哈……!”雷风笑得有些夸张,从他的笑里,我根本想象不出很早之前看过的那些铿锵有力的诗歌出子一个太监之手。
  “知道我是怎么被人陷害的吗?”他问。
  “不知道!”我还是摇摇头。
  “其实害我的人就是老牛。我今天找你来没别的事儿。就是想提醒你注意,小心有一天你也被他害了。”
  “不会吧!”我说,“老牛对我还可以!”
  “年轻啊!”雷风说,“凡事多用用脑子,这个社会不像你想象的那么简单。好了,今天不说这个。咱们喝酒。难得开心。哈哈哈哈……我好久没在别人面前这么敞开过了。痛快——来——喝!”
  来来回回,在陈琳和雷风的浇灌下,我像一棵被人过分溺爱的麦子一样,渐渐招架不住阳光和雨露,在煦暖的春天,耷拉下水嫩嫩的脑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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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被一男一女说话的声音吵醒。
  脑袋还疼,我艰难地睁开双眼,挪动身体,以使头部抬高,看清楚整个房间。那是一种肃穆的气氛。陈琳坐在床头的左边,雷风坐在右边。
  不用猜也知道发生了什么。所以我并没有恐惧。相反,我也不知道哪儿来的勇气,我一骨碌跳到地上,赤裸裸地站在他们面前。
  “你该遮一遮!”陈琳扔过一条毛巾,“这里可不只有我和你两个人。”
  这个女人果然名不虚传。
  这次只能认栽了,我想,眼前面对的一男一女决非等闲之辈。
  “说吧!”我说,“想让我怎么着?没关系,要不可以先给我看看照片或者录像,我也好想欣赏一下被人蹂躏的情景。”现在说什么都没用了。我强迫自己镇静,以免再发生意外。
  “你比我想象的还要聪明”,雷风说话了,“不过,无论你怎么聪明都逃不出我的手掌心。”说着,雷风恶狠狠地把五指攥成一只拳头。
  我似乎听到骨头在他的肉里嘎吱作响。
  可是不可能,我又想,这老东西整个就一太监,没那么大劲。
  “你是第二个”,雷风说,“上回我用同样的手法,敲了老牛20万,哈哈,他根本不知道是我干的。这老东西蠢到家了!不过你放心,我不要你的钱,再说你也没钱,你只要帮我做两件事!”
  “什么事儿?”
  “第一,两个月之内把《模特》做臭;第二,把老牛的事儿兜出来,让他也臭!”
  “我可能帮不了你!这两件事都很难!”
  “你想想,这次我把干女儿都搭上了,会轻易善罢甘休吗?哈哈哈哈……”老家伙疯了一般笑个没完。
  陈琳甩过一沓照片,又扔过一张电脑光盘。
  “你自己看着办!”陈琳说,“照片都是打印的,光盘也是新刻的,原始文件都在电脑里,你没有别的选择。”
  “我可以选择遗臭万年!”我说,“但我绝不贪生怕死。你能把我怎么着?!你的下场还不是跟我一样?!”
  “哼!”陈琳从鼻孔挤出一丝冷笑,“你看看照片,明明是你在强奸我!”
  她说的没错儿,照照片上的情景来看,的确是我对她使用了暴力。怎么会这样?我他妈喝多了什么都不知道了,怎么会这样?
  “你不用怀疑”,陈琳起身从我身边拿起光盘,推进光碟机。跟照片上的情形一模一样,我的确对她使用了暴力。这从她脸上的表情以及她推拒的话里,表现得一清二楚。
  “我没想到你们会如此卑鄙!”我感觉大脑一片空白,仿佛顷刻之间,马上就要山崩地裂,“你们给我酒里下药了!”
  “是又怎么样?”雷风冷冷地看着我,“上次从云南带回来的春药好使得不得了,要不老牛怎么会上套?!这老家伙,别看他平时一本正经,在床上,他可比你神气!我买的那个发廊小姐让他折腾得好几天都走不了路!”
  “也就是说我只能这样?”
  “明白就好!”陈琳退出光碟,扔给我,“拿回去好好欣赏吧,别忘了,2个月!”
  “把《模特》做臭没问题。但是……但是,老牛的事儿能不能换个人?我想我不行。没有理由,我兜他什么?怎么让他变臭?”
  “这个简单!”雷风给陈琳使个眼色,陈琳走出外屋,不一会儿拿了厚厚一沓老牛跟一个小妞儿在床上的照片。
  “其余的都还给他了,估计已经被他销毁了”,雷风接着说,“他是想不到我会再敲他一笔的。哈哈,这次我不要钱,我要他永世不得翻身!永远从我眼前消失!哈哈哈哈……”
  “我很难跟你们合作!”我说,“你们今天能这样对付老牛,明天就能这样对付我!”
  “多余了,小伙子!你只是一个道具,用过之后就没用了!就这样,你信也得信,不信也得信!这由不得你!”
  “给我点时间”,我说,“我需要想一下!”我想我必须得尽快冷静下来,要不一切都完了。
  “我耐心有限!”雷风说,“我只能给你两天时间!”
  陈琳给了我雷风的电话,然后送我出门。
  门外已是深秋,空气散发出微微清凉。我感觉全身仿佛湿透了一般,身上瑟瑟发抖,而内心,却在沸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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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让孟瞳妍帮忙买了一条领带和一条腰带。
  准备在光哥生日那天当作礼物送给他。
  光哥帮我把《共产主义地铁》的手稿拿回来之后,我就再也没见过他。请柬是孟瞳妍带回来的。时间是后天,地点在鸿喜运大酒店。
  这两天我得抓紧时间办最近一期杂志的事儿。我还得想办法解决这些问题。
  我想,我他妈到底该怎么办?难道我真的没有退路了么?我到底在犹豫什么?到底他妈的名声重要还是良心重要?我怎么傻逼烘烘地就被利用了呢?
  这么多无聊的问题一股脑摆在眼前还真是难以定夺。
  “你那篇文章的事摆平了吗?”一进老牛办公室,他径直问我。
  “摆平了!”我说,“昨天晚上陈琳请我吃饭了!”
  “哦!”老牛似乎来了兴趣,“呵呵,怎么样?跟外面传言的一样?”
  “有过之而无不及!”
  “你吃她,还是她吃你?”
  “先不说这个!”我说,“我能问你个事儿么?”
  “什么事?”老牛仰面看着我。
  “我记得前些日子徐允帮你取了20万现金,能不能告诉我出什么事儿了?”
  “你怎么知道?”老牛显得非常吃惊,同时,脸上渐露恐惧之色,“我老婆家里买房子,我是借给她的!怎么了?你不会怀疑我私吞公款吧!呵呵!”老牛笑得很假。
  “不是,我就随便问问”,我说,“这两天我可能要出去办点私事儿,能不能请一个星期的假?”
  “怎么了?”
  “现在一时还不好说”,我说,“我也说不上是怎么了,反正有点棘手,你放心,我很快就会回来的!”
  “要离开杭州?”老牛问,“这期杂志怎么办?还有很多事情等着你!”
  “这次无论如何你也得放我一段时间,要不,有可能连我人也卷进去。真的!真是很重要的事儿!现在不方便说,回头我一定跟你解释!”
  本来打算说有可能连他也牵扯进来的,但因眼下《模特》的事儿还得让他亲自费心,我也只好把嗓子里的半截话又给咽了回去。
  “好吧!办完事情马上回来!”
  “我知道”,我说。说完,简单收拾一下,出去跟小王还有其他几个人交待一番,然后打车回了家。
  自从上次告别聊天室之后,我再也没给她写过信,因为忙,也没上网。邮箱里肯定有她的信,我想,差不多半个多月了,她可能等急了。
  衣峰(这名字很柔,感觉静静的):我能感觉到你的改变。我跟你一样,也在改变。
  你能感觉得到,我跟你刚认识的时候已经有了很大不同。我说的没错。你别不承认。
  在你的影响下,我已经不穿名牌了,我也开始穿二三十块钱一件的T恤和牛仔裤。我已经存了很多钱。我想如果有一天我有了离家出走的勇气,我一定会离开这儿。如果你愿意,我会去找你。如果你不愿意,我会悄悄地搬到你家隔壁,跟你在现实生活中相遇。
  其实昨天晚上我生气了。很生气!
  我等了你一夜。开始的时候我很恨你,不过慢慢地,我又开始想你了。你有苦衷吗?为什么不进聊天室?我真的无法改变你吗?如果我告诉你我爱你爱得很深也无法改变你吗?我是真的。我不说出来心里很难受!
  我明天会来看你信的。我还会等你,不管在聊天室,还是从此只有你的mail.我也告诉你我的名字,陈言,身边的人都叫我小言。你叫孟瞳妍什么呢?警告你!如果你叫她小妍,马上给我改口!我是你唯一的小言!
                 
  衣峰:我没收到你的mail.聊天室你也不在。你生我气了么?如果你生气了,我向你道歉。我不是故意的。你别躲着我。
  我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我想我可能错了。请原谅。我还会来等你的。
                 
  衣峰:你为什么还不来?你为什么不回我的mail?这些规则都是你定的?你为什么说了不兑现?我今天非常非常非常非常恨你!我恨你!!!恨你!!!恨你!!!恨你!!!恨你!!!恨你!!!恨你!!!恨你!!!恨你!!!恨你!!!恨你!!!恨你!!!恨你!!!恨你!!!恨你!!!恨你!!!恨你!!!恨你!!!恨你!!!恨你!!!恨你!!!恨你!!!恨你!!!恨你!!!恨你!!!恨你!!!恨你!!!恨你!!!恨你!!!恨你!!!恨你!!!恨你!!!恨你!!!恨你!!!恨你!!!恨你!!!
                 
  衣峰:连续10天没有你的消息。我很闷!
  你还在生气吗?我已经道歉了,你还不原谅我吗?那我不爱你了好吗?你赶紧出来!我只要你出来,回来陪着我!
  衣峰,白天我跟妈妈吵架了,我知道是我不对,可我控制不住自己啊!真的,我情绪很差。你怎么还不来啊?我想你!!
  这些日子你过得好吗?开心吗?
  你是不是还跟孟瞳妍在一起?难道你把我忘了吗?你当我是你自己的!难道你忘了吗??
  我不再说什么了!我会一直等你回来!
                 
  4封mail是四种心情。
  我下了线,脱机反复浏览她的信。思绪万千。
  我知道我如果再用幼稚或者单纯来形容她已经不准确了。她已经长大了。她开始有自己的爱和恨。
  我点根烟,迫使自己平静。我说不清为什么心里会有一股酸涩的味道。我有过那么多的女人,却从来没有一个女人像现在这样让我难受得说不出口。当然,也可能不是难受。我只是心头被某种情绪堵着,一时分不清是该高兴还是沮丧。
  其实,我是乐意让她爱或者爱她的。她是我自己。我从没对她撒过谎。在我的成长过程中,这是从来没有过的事情。我想,我可能对她付诸了太多的期望。
  期望她能代替我纯洁而幸福地活着。
  我做不到,但是她能!
  她是我生命中剩下的唯一的精神支柱。如果连她也失去,我想我可能会崩溃。
  我明白,有些事情她是不会了解的。我之前是画家的身份,而现在,却是如此不讨自己喜欢的一个角色。我能怎么样呢!我无权要求别人如我想象的那般,为我活着。我唯一能做的,也许只是强迫自己接受这样的事实,接受这个社会里的那些体制和规则。
  我给她写了回信,告诉她最近发生的一些事情,包括我在心里对自己的那些发现和厌倦,包括我的工作和杂志,包括社会主义地铁和与孟瞳妍的同居生活,包括陈琳、雷风和那天晚上的那些照片和那张电脑光碟。
  最后,我还告诉她,我无法给自己一个满意的方式去解决这些事情。我说,我可能会因此倒下去。我还说,我依然无法接受她的爱,尽管我发现自己也是爱她的,但我不能轻薄她。
  我想象得出,她跟我一样,也是手足无措。虽然我并不想她为我担心什么。但我控制不住自己的感情像潺潺溪水那样,向她敞开我的心扉,告诉她这里所有的一切。
  诚实,是我仅有的公平,我想,撒谎或者隐瞒决不会让她开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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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生日宴会上,光哥拿我跟孟瞳妍打趣,说自从她来了之后,我的精神就开始倍爽了。他说我脸上原先绷紧的肌肉慢慢地全都松开了。
  我并不想跟别人开这样的玩笑。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私生活。私生活里的很多事情,并不好玩。
  看我反应平淡,光哥问我是不是还在担心那篇文章的事儿。我说没有,只是一些工作上的事儿。光哥拿出我送的礼物笑着问我为什么会送这两样东西。我没回答。他穷追不舍,问我是不是有同性恋倾向,他觉得这些东西都是女人应该送的。我说我没那么多闲心想那些歪七咧八的事情,礼物是孟瞳妍帮忙买的。
  光哥叫过孟瞳妍,问她,这两样东西代表什么。
  孟瞳妍想了想,然后看看我,告诉光哥,领带,代表一个男人的品位,这个品位就好像是男人的性命,为了避免哪天不小心弄丢了,所以要拴在脖子上,这样摸得着,真切!
  光哥拍手称好,称赞这个解释到位。那么腰带呢?他又问。
  腰带,代表一个男人的肚量,这个肚量与男人的风度和智慧同存共亡,它有时候在某些诱惑面前是无度的,所以,为了合理把握理智的尺度,避免过度浪费,就必须得学会从容地释放它,或者在必要的时候收紧它。
  孟瞳妍的解释又博得了光哥的青睐。
  光哥回敬以几声清脆的掌声。
  “待会儿来个人”,光哥说,“跟你很熟,不过估计你们好长时间没见了!”
  “谁?”我问。
  “马上揭晓!”光哥说。说着,手机响了。他接电话。听他口气似乎是以前的大学同学。可只说了短短的几句话,只是告诉电话那头我们这儿的地址,所以,一下子也不好猜到底是谁。
  “你不会把‘五大狼帮’另外的三条狼给我找来了吧?”
  “怎么可能!他们七零八落地,再说有俩我还不熟!一会儿来这位是个警察。刚毕业那会儿教书,后来改行的。”
  “警察也可以随便当?”
  “那可不!”光哥笑着说,“他来了!”
  我往光哥望着的方向看去,只见一穿警服的男人款不走来。起初因为距离太远没看清,可等走近了,还真是让我大吃了一惊。
  “大羌?怎么会是大羌!”我兴奋得差点儿跳起来。
  看见我,大羌远远地伸过双手,一把攥住我。
  “一哥,你他妈可想死我了!”说着,拥过来,紧紧地跟我抱在一起。
  “哈哈!”光哥笑道,“分开!赶快分开!别让人误会咱们警察同志也搞同性恋!哈哈……”
  “真没想到!”我说,“太意外了!你他妈怎么会当警察?”我砸了他一拳。
  “是啊!我也说不清,哈哈,一点思想准备都没有!”大羌脱下帽子,扯扯身上的警服跟我说。
  “你迟到了!但念你千里迢迢赶过来,酒就不罚了。来!一起举杯!大家,干——!”
  光哥站起来。大家都站起来。“咣”,几只杯子碰在一块儿。
                 
   
32
                 
  大羌在我那儿住了一晚。
  孟瞳妍住到了光哥预先为大羌定好的酒店里。
  我跟大羌都喝了很多酒,回到我的住处,又喝了很多。大羌说他能猜到我出事儿了,否则不会拉他回家来聊。
  他说,这是一个警察的直觉。
  我们彻夜未眠。
  我给他讲了最近发生的事情。
  每个人都在改变,只是变得越来越不讨人喜欢。
  大羌告诉我,他也是在迫不得已的情况下才选择干警察的。他的父亲在一场车祸中丧生,他的母亲伤心欲绝,上吊自尽。那些警察都不可信,他们喜欢不闻不问,喜欢扭曲事实。
  看来,这一年发生了很多事情,不只是我。
  “这事情很难办!你想报警吗?”大羌问我。
  “没想过!”我说,“跟你想的一样,我也不相信警察!”
  “我也是警察!”
  “但你只是一个警察!警察是一类人,而你只是一个人!”
  “老牛人怎么样?”
  “还成!”
  “我想见见他,然后再帮你拿主意!”
  “没问题!你不是学会看相了吧!”我跟他开玩笑,“哈哈,你见了他又能怎么样?”
  “帮你出谋划策!”
  在我的安排下,第二天一早,我带大羌去了杂志社。老牛还没到,于是,我们便在外屋与徐允和小王他们闲聊。
  徐允好像知道很多我不知道的事情。自从上次帮老牛取了20万之后,她沉默了许多。小王还那样,天天萎缩得像只老鼠。
  徐允好久不跟我打情骂俏了,只是小王还在给我脸色看,动不动就眯缝着小老鼠眼在我身上扫来扫去。
  大羌跟他们绘声绘色地讲他在北京办案的事情。
  其中说了一起强奸案,说一个18岁的小伙子强奸一个70多岁老太太的事儿,可能太离奇,所以惹得他们一阵阵狂笑。小王也笑个不停。
  大约10点的时候,老牛来了。
  我给他们介绍,然后,老牛带我跟大羌进了他的办公室。我跟老牛说,我请了个朋友过来帮我,我说最近的事情可能闹大了,被人陷害了。
  老牛先是一惊,旋即,沉静下来。看着我,问我。
  “什么事儿?”
  “我被人偷拍了照片和录像,跟陈琳在床上。想必你也遭遇过类似的事儿,你别隐瞒,大羌是我最好的朋友,他是警察,但说无妨!”
  “谁干的?”老牛脸红了一大片。
  “我知道是谁,但是你不知道!你一直被人蒙在鼓里!”
  这是来之前我跟大羌商量好的,必须当面告诉他真相,因为这个事情牵扯到我和他,还有《模特》。如果不小心,这一切就全都完了。
  听我这么一说,老牛眉头皱了一下子。
  “雷风?”
  “对!我跟你的情况一样。不过咱们的下场不同,他不要我的钱,他只让我帮他做两件事儿!”
  “什么事?”
  “第一,两个月之内把《模特》做臭;第二,把你的事儿兜出来,让你也臭!”
  “啊!”老牛被我吓出一身冷汗。
  “已经没招了。眼下唯一可做的就是大家一起想办法。”
  “我的事情没有人知道,他让你怎么兜出来?那些照片都已经销毁了!”我就知道他会这么说,大羌昨晚就怀疑这老东西不会顾及我的生死。
  “这就是你疏忽的地方”,大羌直言不讳地说,“雷风还留了你的几张照片。”
  “这……这……我说衣峰,你说怎么办?你说话啊!”老牛急得眼珠子都红了。
  “说实话”,我摊摊手,“我也不知道!”
  “大家都别急”,大羌说,“我看事情能不能这样。第一,把杂志做臭,这好像不太仁义,也不道德,毕竟你们付出了那么多。第二,老牛和你这事儿兜出去对谁都不好。你们看能不能……”
  大羌的意思是说,在两个月之内把老牛手上的私人股份转给一个信得过的局外人,让我辞职,让老牛从领导的位置上消失,对外就说,老牛本来就没有股份,而我也只是老牛帮人找来的帮手。
  杂志没有我的份儿,所以我不好决定。
  老牛倒是占了杂志50%的股份,可能心疼已经到手的肥肉,所以多少还是有些犹豫。
  “兜出去的事儿怎么解决?”我问。
  “第一件事办好了,第二件事情自然就会迎刃而解。你想想看,如果雷风知道你们都是在给别人卖命,他还至于跟你们僵持下去吗?这跟他的身份不符!其实,第二个要求只是第一个的辅助,从案情的技术层面上来讲,每个当事人都会因为第二件事情将会对自身产生的巨大影响,而全心全意把第一件事做好。这就是雷风狡猾的地方。”
  “你是说前面这件事儿是目的,后面这件是手段?”我不由得开始佩服大羌,他比大学时理性多了。
  “对!”
  “可…可…股份怎么能随便转让!这…这…不太可能!我…我…那样我可就什么都没了!”老牛有些不知所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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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大羌的鼓吹下,我催老牛下了决定,假装把股份交给身边最近而且是最老实的一个人——小王,打算在事情平息之后,再拿回来,东山再起。
  老牛先我之前辞职了。
  我辞职的当晚,给雷风打了电话,告诉他,原来老牛并没有杂志社的股权,他跟我一样,也是给别人打工的。
  雷风并没像我想象的那般暴跳如雷,相反,他非常镇静地说他已经知道了,说完,约我周六晚上吃饭,顺便把东西还给我。
  回到家,孟瞳妍还没回来。
  我随便弄了点开水,泡碗方便面,吃过之后,在床头做了一会儿,然后昏昏睡去。
  醒来的时候,已是凌晨一点。我拖拉着拖鞋,走回客厅。
  孟瞳妍还没回来,隔壁房间空无一人。
  这丫头怎么回事儿?我想,这么晚了还在加班?这样想着,我拨通了光哥单位的电话。长长的盲音,没有人接。他妈的,出这么多事儿,这丫头死哪儿去了?
  我又拨通光哥的手机。
  想必他已经睡下了。电话那头迷迷糊糊地问我是谁。我说我是衣峰,知不知道小妍上哪儿了?她还没回来!
  啊!光哥惊呼一声,然后调子降下来,说她一下班就走了。
  妈的!
  我打开电视,躺在客厅沙发上,看着看着,又睡了过去。
  再次醒来,天已经大亮,电视还在继续。
  我进屋看看,两个房间依然空着。他妈的,这丫头不会被人拐了吧?,这个节骨眼儿上可千万别再弄出什么事儿。
  墙上的时钟已经指向9点20.如果一切都还正常,这个时候她应该上班了。
  我跳下沙发,拾起电话,拨了过去。接电话的正是孟瞳妍。
  “昨晚你上哪儿了?”我劈头盖脸地问道。
  “心里闷,在外面转了一夜。”她说。
  “闷?你闷什么?你他妈还没睡觉吧?”
  “嗯!”
  “跟光哥请个假,告诉他家里有急事儿,必须得马上回来!”
  “回哪儿?”
  “我家啊!你他妈脑子进水了是吧?!不睡觉会死人的!”我吼道。
  大约20分钟。孟瞳妍拽着小包回来了。
  她一进门就甩掉鞋子,光脚进屋,衣服都没脱,径直把自己扔到床上。
  “你先睡会儿!”我说,“睡醒了我有话跟你说!”
  她抬头看了我一眼,“嗯”了一声,然后拉过一条毯子,遮住肚皮,沉沉睡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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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片草坪带给我最初的创作灵感。
  那时刚来杭州,那时的每个黄昏,都有风,都有三三两两,三五成群的男男女女来这儿消暑纳凉。这是一片记录心情的草坪,所以,若干年后有人给它取了一个非常好听的名字——心屏。
  我像往常一样,依然习惯仰面躺着,枕着长发,静静看天。
  10月的阳光不再那么强烈,但依然耀眼。我双手遮在额前,只漏下点点碎光,让它们贴在脸上。
  那是一种温暖的感觉。
  但是非常遥远。
  我明白,我是一个与众不同的人。很多年前来这儿的时候,我就是与众不同的。
  我无法忘记曾经发生的一切,我是一个不会怀旧,但是焚灭不了记忆的人。我是在光阴中学会珍惜的。可我珍惜的,也许只是我自己。
  “嗨!你们看,好像是五大狼之一!”
  我听到有人在远处说话。
  我起身,坐在软软的草皮上,顺着声音传来的方向,望去。
  三个女孩儿冲我走来。
  三条裙子,三双凉鞋,在秋日的微风里晃来晃去,仿佛晃动在我心头那杯关于清冽理想或者愿望的清澈的水边。
  “嗨!你好!你是五大狼之一吗?”其中一个女孩儿微微笑着问我。
  我点点头。“你认识我?”
  “很多人都认识你!”另一个女孩儿说。
  她们在我旁边坐下。“认识你很高兴!可以聊一会儿吗?”
  “当然!”我说。
  “跟传说的一模一样”,第三个女孩儿说,“长长的头发,瘦瘦的身材,深邃的眼神……”
  “我是传说?”我打断她。
  她们三个同时笑了。三种不同的声音在耳边围拢过来,在耳边变成一束,然后旋即分开,继而碎裂成不同的粉末,慢慢落下来,落进我的掌心……
  “我们都喜欢看《模特》!”
  “嗯!我已经辞职了!”我说,“就在昨天。”
  “啊——!”
  又是三种不同的声音,但这次分明夹杂了太多的绝望,因为我也不知该如何对自己解释。
  “没事儿!”我笑,“生活本就如此,不是你想怎么样就能怎么样的。你们大几的?”
  “大二!”
  “大二怎么知道我?”
  “刚来的时候就听说了,你名气很大的!嘿嘿!”
  “给我们讲点儿这里的事情吧!”另一个女孩儿接上说,“讲讲你们从前的事儿,关于这所学校的。”
  “好吧!”我把头发扎起来,甩到背后,然后说,“给你们讲个关于这片草坪的故事。”
  “哪片草坪?”
  “屁股底下这片!”我拍拍旁边的草地,然后扯了一把青草的叶子下来。
  “那个时候你们应该还在高一”,我说,“这个学校那年办了一个关于校园生活的图片展,目的是想通过这个倡导一种校园文化。”
  “你参加了对吧!”一个女孩儿插进来一句。
  “对!”我点点头,“好多人都参加了。不过准备作品的时间只有三天。比较紧迫。而且我又是一个非常迟钝的人。所以直到第三天中午,也没想到什么好的创意。看到别人的作品都交了,我心里那个着急啊!不过没办法,谁叫咱们脑子没货呢!呵呵!”我笑笑,掏出一根香烟,点着,继续说。
  “后来,是在是没招了,于是我便背了画板来这儿睡觉。就这儿!”我说,“就现在咱们坐的这个地方。我记得当时我在这儿睡了好久好久。后来被人吵醒了。我睁开眼,看到一男一女手挽着手走来,然后在我不远处的地方背靠背的坐下来。这可是一个难得的镜头。我赶紧起身,拿过画板,刷刷刷,不一会儿,就在纸上画下了他们的样子,本打算就那样拿去参赛的,可不知为什么,总觉得缺点东西。后来呢,也是我灵机一动。我在草坪的另一个角落,画了另外的两个人,也是背靠背。不过这两个人都是小孩儿,也是一男一女。在后来呢,我觉得画面已经没问题了。于是,我就开始想名字。总得给作品起个名字吧。呵呵。你们应该想象得到,那幅画应该是一幅平庸之作。没有任何技巧。这样拿去参赛肯定让人笑掉大牙。我可不想让自己丢人。所以,我在这儿冥思苦想了整整一个下午。到太阳快要落山的时候,才在画面上写下三个字,然后匆匆忙忙跑到评委办公室,把作品给交了。”
  “哪三个字?”三个女孩儿异口同声地问。
  “你们猜!”
  “狗男女?”
  “错!”我摇头,说,“你太愤怒了!”
  “我爱你?”
  “根本就不沾边儿!往上进的方面想一下!”我提示。
  “爱学习?”
  “有点意思了,不过不是。我写的是:谁学谁!”
  “啊——!哈哈哈哈……有意思有意思!”三人同时捧腹大笑。
  “好了!”我站起来,“我还有事儿。认识你们很高兴!”说着,我拍拍身上的草屑,转身离去。
  “喂!有时间回学校给我讲课吧!你的故事很好听!”其中一个女孩儿冲我喊道。
  “没时间啦!”我回应,“我可能要离开杭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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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离开杭州?
  一路上,我一直在想刚才说出的话。我他妈怎么了,怎么竟然说要离开杭州?莫名其妙!
  回到家,孟瞳妍已经醒了。
  看我进来,她调小电视音量,起身,冲我扑过来。
  她一下子跳到我身上,两腿夹住我的屁股,双手勾住我的肩。
  “别闹!”我说,“我刚去了趟学校,很累!”
  “昨天晚上到底怎么了?”我在沙发上坐下,问她,“你他妈发什么神经在外面穷逛一夜?!”
  她在我旁边耷拉着脑袋,不说话。
  “我被人陷害了!”我说。
  “我……”
  “我他妈被人骗了!”想起最近的事儿我有些激动。
  “我……”
  “我他妈已经辞职了!我他妈的什么都没了!”我控制不住自己的歇斯底里。
  “我……”
  “我什么?你他妈我个屁!”
  “我……我……我不该骗你!”
  “啊?!”
  “我……”
  “你他妈再我我干死你!”我一把把她拎起来。
  “我……我不该骗你我是处女!”她奋力挣脱。
  “啊?!你说什么?你再说一遍!”
  “我不该骗你我是处女!”她表情痛苦地大声喊道,“从一开始我就是骗你的!”
  “我早就知道了”,我放开她,像只泄气的皮球,瘫了下来,“我说的是被别的事儿骗了!”我愤然又站起来,“我他妈早就知道你不是处女了!”
  孟瞳妍像极了一只被人敲断腿的绿毛狮子狗,恐惧地蜷缩在沙发上,瑟瑟发抖。
  “我……我……我花200块钱找人做的手术。”
  “什么手术?”
  “修……修复处女膜……”
  “啊?!”我一把把她拽起,“你他妈当我是什么?!”我啪甩过去一个大嘴巴。
  孟瞳妍被我狠狠地击倒在地。
  她爬起来,擦擦嘴角的血迹,勉强挤出一丝笑,“男人都很卑鄙都很贱!我以为你会跟他们一样,但是我错了,你根本就不在乎这些,昨天晚上我一直都在犹豫,是否该告诉你真相,我……我开不了口!”
  “你不是已经开口了么?”我冷笑。
  “我……”
  “再我老子真干你!”我指着她的鼻子,她本能地退后一步。
  许久的沉默。空气仿佛被人涂上了胶水,霎那间凝固。电视还在继续,电视剧的女主角愤然挣脱亲人的拉扯,猴子一般钻进红色汽车,嗖地一声,扬长而去……
  下一个镜头,我看到一个老头钻出汽车,帮方才那个女人打开车门,把她搀出来。她穿的衣服也是红色的……
  “对不起!”我坐下,“我不该打你。我从没打过女人。可能最近发生的事情太多了”,我说,“我被人陷害了!我跟《模特》再也没有关系了。”
  “我只骗了你这一件事,其他的都是真的。”她幽幽地解释道。
  “你没我想象的那么简单!”我说。
  “我复杂吗?”
  “在简单和复杂之间还有另一个词,叫假正经!”
  孟瞳妍好像受了刺激,半天不说话。我把电视关掉,斜躺在沙发上,把两只脚搭在她腿上,点上一根烟。
  “你从来没跟我说过你以前的事儿”,我说,“给我讲讲吧,告诉我你以前是一个什么样的人!”
  “你会相信吗?”
  “我愿意相信任何人,虽然有时候没用!”
  “那我还说什么?”
  “随便!”我说,“我其实就想听你说话。你等一下,我关灯。”
  “关灯干吗?”
  “关上灯我就分不清你是孟瞳妍还是孟瞳灵了!”
  “你跟我姐很熟吗?”
  “只是一夜情。我记得跟你说过。”
  “那你为什么还帮我?”
  “因为我善良!”
  “那为什么还有人要陷害你?”
  “善良过头了就是软弱!”
  “其实我很早以前就不是处女了”,我感觉黑暗中,她的眼睛已经湿了,我听到轻微的抽泣。
  “什么时候?”
  “高二。”
  “高二开始恋爱,然后风花雪月,然后二人世界,然后卿卿我我,然后升到高三,然后成绩滑坡,然后高考落榜,然后尔虞我诈,然后分道扬镳?”
  “你怎么知道?”
  “猜的!”
  “我是不是很让人讨厌?”
  “是!”我说,“你是不是处女根本就不重要。你做的那个什么修复手术让人恶心得想吐。”
  “男人都喜欢处女!”
  “放屁!”我动了动脚,把脚伸进她的上衣。
  “你当我是什么?”她挣扎了一下,但我还是顺利蹬开了她的胸罩,用右脚食指和大拇指夹住了她的左边乳头。
  “女人!”我说。
  “我还能在这儿住多久?”她挣扎一下。
  “随你!”我说,“房子是单位安排的,但房租是自己交的。只要我不离开杭州,你想住多久就多久。”
  “你不是辞职了吗?”
  “暂时的!很快就会回去。这些事儿等以后再跟你说。现在说不好!”
  “老牛不是老板吗?他怎么也辞职?”
  “跟我一样,被人陷害。”
  “谁?”
  “坏人!”
  “你是好人?”
  “我也是坏人。不过我们碰上了比我们还坏的人。”
  “其实你人不坏,你只是不太珍惜。”
  “比如呢?”
  “女人!其实我早就知道你跟我只是玩玩。”
  “知道就好!”
  “我想睡了!”她拿出我的脚,起身开灯。我把腿蜷起来,借着灯光坐起来穿上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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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雷风要了三楼的一个包间。待大家坐定后,拿出一个牛皮纸信封,递给我。
  “怎么会这么痛快?”我问,“您老该不会还留了一部分也让我再栽一次吧?”
  “你已经没用了!”陈琳说。
  我恶狠狠地瞪了她一眼。她简直就是一个不要脸的婊子,看我瞪她,非但不躲,反而直勾勾地盯着我。四目对视,我知道我眼里迸出的是火星,却不知道她眼里迸出的是什么。
  “等一下给你看场戏!”雷风说,“老牛一会儿也来!”
  果然,过了不一会儿,老牛颤巍巍地上了楼。老牛老了很多,脸色蜡黄,头发蓬乱,胡子拉喳地好像好多天没洗脸。
  看我们都在,老牛在我旁边坐下。
  雷风同样也拿出一个牛皮纸信封递过去,说,这是最后的,以后绝不会再有类似的事情发生。言外之意就是说,老牛也没用了。
  老牛看看信封,然后看看我。
  我没说话,独自端起杯子喝茶。总还有希望的,我想,幸亏大羌出现的及时,要不真他妈让雷风这老家伙给玩了。
  “一会儿给你看场戏!”雷风用同样的口气跟老牛说。
  “还没开始?”我问。我也不知道为什么突然感觉到了事情的蹊跷。不会发生什么意外吧?我偷偷看了陈琳一眼,这骚娘们脸上一点表情都没有。
  “老黄来了!”
  老牛与我几乎同时,顺话音朝门口望去。文化局黄局长夹着公文包上来了,朝这边走来。
  黄局长冲我跟老牛点点头,然后在陈琳跟雷风之间坐定。
  服务员很快端了一副茶杯过来。陈琳帮他斟上,然后转身对我说,“衣峰,黄叔一直都在夸你,说你聪明,说你年轻有为,我看你也不过如此!”
  陈琳轻蔑地甩过一截话。
  黄局长冲我笑笑。莫名其妙地又摇摇头。
  “我负责今晚这场戏的旁白”,雷风打破尴尬说,“故事从83年的春天开始,那是一个不刮风不下雨的日子,我记得,那天好像也是星期六。星期六总会是个好天气。万里无云,晴空万里,或者阳光普照。无论如何那都是一个好日子。那是所有人的好日子。但是唯独对于有个叫刘传的人除外。那个时候,刘传刚刚经历了一些挫折,在事业上也刚有起色。刘传原本是个报社送报纸的小工人,可是他勤奋好学,而且之前就已经是一个小有名气的诗人,所以,后来报社提拔他做了新闻版的助理编辑。再后来呢,在他的不懈努力下,又坐上了副主编的位子。那个春天总有很多新鲜事情发生,譬如有人不小心掉进西湖淹死了,譬如有人不小心染上花柳梅毒什么的羞死了。那真是一个变化多端的春天。当然,对于刘传,更是如此。接着说星期六。星期六的晚上习风朗朗,刘传独自一人躺在宿舍的床上数星星。突然,仿佛晴天霹雳,咣啷一声,门被揣开,紧接着,进来几个穿制服的公安人员。你们猜怎么着?最后面跟进来的一个人指着刘传的床铺说,褥子地下藏了伪造的假钞。妈呀!当时他们真翻出一沓假钞的时候,刘传吓得裤子都湿了。可是有什么用呢?刘传还是被带回了公安局,饱尝了一顿严刑拷打。事实胜于雄辩啊,无论他怎么解释,都洗脱不了罪名。老天不长眼啊!老天有眼无珠!后来,刘传被关了起来,在监狱里陪水泥墙壁和铁门铁窗度过了生命中艰难的3年!3年啊!漫长的三年!”
  说到这儿,我顿时明白了雷风为什么会恨老牛。
  “我就是刘传啊!”雷风激动地点上烟,“你知道陷害我的那个人是谁吗?”雷风转向我。
  我摇摇头。
  “他!”雷风恶狠狠地指向老牛。老牛深深埋着头。
  “哈哈哈哈……”雷风笑得越发夸张。
  “进来!”陈琳喊了一声,然后起身过去开门。门打开,进来一个人。待我看清他的脸,霎时,我愣在那儿。
  “对不住了,一哥,这是我姐,我亲姐!”进来的人是大羌。
  “你……你……”我惊讶地张不开嘴。
  “他也姓陈,难道你忘了?哈哈哈哈……”雷风挑衅地冲我嘿嘿一乐,仰天狂笑。
  “大羌,我操你妈!”我也不知道哪里来的一股子劲儿,猛地站起来,一把攥住他的衣领,照脸上就是一拳。
  大羌摔了个趔趄,趁他还没站稳,我乓地又是一脚。黄局长过来想要拽我,我一把甩开,快步冲到门口,把门打开。
  不用问,门外站着的就是小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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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哈哈哈哈……乳子可教,乳子可教!”雷风冲我大声嚷道,给我鼓掌。
  老牛抬头,看到小王进来,脸色顿时铁青。
  小王不吭不卑地走到雷风旁边,喊他一声雷伯,然后坐下。雷风拍拍他的肩膀,示意他
不用害怕。
  “现在才是高潮!”雷风说,“主要人物都已到场,还有不明白的敬请提问!哈哈哈哈……”
  “他是谁?”我愤怒地指着小王问。
  “他不是你们杂志社的股东吗?”陈琳嬉皮笑脸地反问道。
  “操!”我抄起一只茶杯砸了过去,小王躲闪不及,溅得胸前湿了一大片。我朝老牛那儿瞟了一眼。这老不死的,全身零件几乎全部瘫痪,只剩下鼻子嘴巴还在出气儿。
  “你还来劲了!”我刚想抄另一个茶杯,被大羌一把拦住,“又没你什么事儿你着什么急?”
  “有你什么事儿了?!我操!”我冷眼一翻,啪,又给了他一大嘴巴。大羌被我打火了。冲过来要跟我拼命。
  “报警!”雷风对陈琳说,“打110报警!”
  陈琳掏出手机。
  趁大羌愣神,我一反手,又给了他一大嘴巴,“操你妈陈羌!以后别让我看见你,看见一回打一回!”
  来了两个警察。
  他们到的时候,黄局长出门打了个电话,然后进门把电话给了其中的一个警察。待他接完电话,黄局长说刚才是误会,朋友之间喝多了,闹了点小别扭,不碍事。
  俩警察好像认识黄局长,打着哈哈离开了。
  “其实事情已经明朗了”,黄局长说,“老雷你的事情也解决了就这样算了吧。衣峰是无辜的。”
  “我如果不是无辜的你们还能把我怎么样?”我恶狠狠地把桌上的那个牛皮纸信封摔到雷风身上。
  “算了衣峰!”黄局长过来拦我,“这事跟你没关系,你就别闹了!小王,你把照片还有光盘都毁了,当面烧了!”
  小王捡起地上的光盘折了折,折成碎片,然后拿过一瓶五粮液浇在照片上,打火点着。烟雾渐渐弥散开,整个包间飘起一股浓浓的酒精味儿。
  “老牛!说句话吧!”黄局长拽拽坐着一动不动的老牛。
  老牛抬起头。脸上老泪纵横。跟先前我认识的老牛简直判若两人。操!碰上这样的事儿谁他妈不着急?!雷风这孙子做得也他妈忒绝了。
  “小王是……你们的人?”老牛半天才挤出一句话。
  “哈哈……你也有今天……哈哈哈哈……事到如今你就告诉他吧!”雷风吩咐小王。
  “我原先是《钱江潮》的副刊编辑,是雷主编给我机会,让我混进《模特》的。雷主编对我恩重如山。再说了,我这样可以轻易拥有《模特》5%的股权,何乐而不为呢。傻子都明白这个道理!”
  “早就看你不顺眼!”我吼道,“就算给你100%凭你那点鸡毛蒜皮也成不了大气!”
  “以前你总戗我,现在你没有资格了!”小王阴森森地说,“不过看你还有两下子,不如考虑一下回来帮忙,我给你工资长一倍!”
  “操你妈!别小人得志就忘了东南西北!”
  “哼!”小王又是一声冷笑。
  “老牛,这是上次你给我的养胃的药,我已经不需要了,你身体经不住打击,还是给你吧!”说着,黄局长掏出一个纸包塞到老牛上衣口袋里。
  老牛像头病驴似的缩在那儿。
  “别想不开!”雷风过去拍拍老牛肩膀,“这点打击跟我坐过的3年牢差远了!”
  “我捅死你——!”
  待大伙回过神来,老牛手里攥着的水果刀已经插进了雷风的肚子里。雷风痛苦的表情马上漫到脸膛,白色鳄鱼T恤早已鲜红一片。
  “赶紧叫救护车!”陈琳冲到门口,“杀人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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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陈琳陪雷风进了医院。老牛被带进了局子。大羌和小王一转眼就不见了。
  黄局长跟我一道下到二楼,把我拽到一边,不无意外地说,“衣峰,你别想太多了,我跟雷风是多年朋友了,很了解他的秉性,他现在有权有势又是我们那儿上贡的大主户,你能明白我的苦衷吗?”
  “你有什么苦衷?”我反问,“你们还不是沆瀣一气,一只马桶里的蛆!”
  “随你怎么说!”黄局长说,“雷风不好惹,就这样算了吧,反正你也没损失什么!另换一家杂志还不是照样可以呼风唤雨?”
  “说的容易!我哪儿有你们能耐!我还不就是小卒一个,任你们使唤?!”
  “你太冲动了。”
  “我不冲动行么?换了你,你会怎么做?”
  “算了,你先冷静一下,我先走了,回头老牛那儿有什么事儿我再通知你,你可千万别做傻事!”说完,咚咚咚下楼了。
  我跟在后面也下了。
  “公安局可能会找你问话,你先想好了怎么说!”下到大厅,黄局长退回来小声对我说。说完,径直出了门。
  咦!那不是孟瞳妍么?出门之后我回头看了一眼,孟瞳妍陪一个穿西装的人进了酒店客房部。本打算回去看个究竟的,可转念一想,可能是跟客户谈生意,所以也就没再多想,晃悠晃悠回了家。
  孟瞳妍又是一夜未归。
  清晨起床,公安局打来电话,让我上午11点准时过去。
  10点30分,正当我准备出门,公安局又打来电话,说事情解决了,不用去了。
  我给黄局长打了个电话,问他怎么回事儿。
  黄局长说雷风没什么事儿,只是阑尾受了点儿伤,老牛在公安局的时候什么也没说,雷风后来觉得这事儿如果再闹下去,对大家谁都不好,所以就吩咐公安局说只是朋友之间闹了点小误会,别太当真,教育一下就好了。
  “你们这帮人还真他妈会装逼!”我说。
  “老老实实做人吧!年轻人!学聪明点!”黄局长说。
  “老牛怎么样了?”
  “很快就出来了,公安局怕他再一时冲动,弄出什么漏子,所以暂时会关押一段时间。估计也就半个月。”
  “告诉雷风能死就早点儿死……”
  妈的,正好没电了,这些乱七八糟的事儿弄得脑子全乱了,竟然忘了手机已经2天没充电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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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在家呆了一天,哪儿都没去。
  我把音乐开到最大。
  我仿佛一个绝望的拖拉机手,驾着心爱的拖拉机,突突突地奔驰在希望的田野上。
  我曾经不止一次地想要撞碎前面那辆奔驰的红色小轿车。但我妄想了。我想,我心爱的拖拉机,我的宝贝儿,我即使每天给它喂三顿牛蹄筋儿,给它喝八两二锅头,也还是追不上那件飙驶而过的红色的风衣。
  那是一个星光中跑出的不染风尘的女人。
  她美艳,有修长的头发,眉间涂了纯洁的朱砂,手指纤细得像条蛇……
  “喂!我回来了!”孟瞳妍把我从梦中拽回现实,“你怎么开着音乐睡觉?这么大声音不吵啊?”
  “帮我关上!”我揉揉眼睛,“听着听着就睡着了。你昨天晚上上哪儿去了?怎么又没回来?”
  “跟客户谈事情。”
  “为什么不白天谈?什么事儿谈了一晚上?”
  “有个开发商欠了公司一笔钱,光哥让我帮他讨债。”
  “财色交易?”
  “嗯!”我本打算开个玩笑,没想到她竟恬不知耻地点了点头。
  “光哥让你这样的?”
  “不!我自己可以决定自己的事情!”
  “滚蛋!”一股无名怒火涌上胸口,我似乎用尽了平生所有的力气大声吼道,“贱货!你他妈给我滚!”我操!这个世界仿佛一夜之前全他妈变了。
  “干吗这么大火?我又不是你的!”孟瞳妍一把扯过我屁股底下坐着的她的一件衬衣,“我明天搬走。”
  “上哪儿?”
  “嘉兴!”
  “干吗?”
  “我白天跟光哥辞职了,我在嘉兴找了新的工作,那边房子都弄好了。”
  “操!你他妈不是让人包了吧?”
  “是又怎么样!”
  “滚你妈的!”我把她推开,进屋拎过她的两只黑色的箱子,打开门,把箱子扔了出去,“滚蛋!”,我说,“现在就滚!”
  “你不想听我讲个故事?你不是想知道我以前是个什么样的人吗?我现在可以告诉你!”孟瞳妍站在门前,并没有要走的意思,并且,对于我刚才的举动,她没有一点生气的迹象。
  “我已经对你失去兴趣了”,我说,“再或者你根本就不值得我关心!”
  “你等一下!”说着,她出门,捡回楼梯上的两只皮箱,又进了门,“有些事情我必须得跟你说清楚,有关于我的,还有我姐。”
  其实已经是晚上八、九了,如果真让她走,也不必非得现在。
  “最后一晚!”我说,“你必须把所有的事情跟我说清楚!我已经什么都没有了,你他妈别让我觉得你们姓孟的对我来说像个谜!”
  “我让你猜不透了?”
  “别绕弯子,说吧!”我进到客厅,一屁股坐到沙发上,“跟你说实话,这些天发生了很多事儿,你最好别拐弯抹角,直截了当地赶紧给我说清楚!”
  孟瞳妍不紧不慢地给我讲了她从小到大以及孟瞳灵身上发生的一些故事。
                 
  
 40
                 
  孟瞳妍比孟瞳灵晚出生120秒。
  虽然只是短短的120秒,但是两个人童年的命运却从此拉开了距离。
  孟瞳妍说,那时候家里穷,所以在她半岁那年被父母送到了老家的爷爷奶奶那儿。说起来,孟瞳妍跟我还算半个老乡。她爷爷奶奶就住在青岛边儿上一个叫城阳的小县城里。
  孟瞳妍在那儿度过了她的小学。
  而同时,孟瞳灵在江西的父母身边上到了中学。
  我可以理解不在父母身边长大的孩子的痛苦,我上学那会儿也有几个农村进城寄宿的同学,他们经常受到城里孩子的欺负。
  孟瞳妍说,她是在14岁小学毕业之后回到江西的。那时,家里的条件好了很多。
  她说,她回去以后才发现,与她同龄的那些孩子,譬如孟瞳灵已经整整落下了她两年的课程。
  所以,孟瞳灵上初三的时候,她才刚刚上初一。
  不是每个孩子都不懂事。
  孟瞳妍说她知道她在农村吃了那么多年的苦也许对她的人生会有很大帮助,但是,她也知道,她受到的不公平待遇,已经无处申诉。所以,她不再努力上学,而只是盼望在她失意或者经历坎坷的时候能多一点儿得到父母的保护和宠爱。
  就这样,孟瞳妍怀着一种近乎变态的不满足的心理,一直混到了高中毕业。
  而那个时候,孟瞳灵已经上了大学。
  孟瞳妍说她一直都不明白同样都是父母的孩子,为什么孟瞳灵得到的永远都比她要多。
  她说她不服气,但是没办法,事实就是这样的。
  好在孟瞳灵是个懂事的孩子,她从小就很照顾孟瞳妍。有时候父母给她的好玩或者好吃的东西,她从不独吞,从来都是拿出来与孟瞳妍一同分享。
  孟瞳妍说她恨她父母,但是她不恨孟瞳灵。
  孟瞳妍说其实所有的改变都是从父母去世开始的。
  她说那个时候,她一滴眼泪都没流。她说他们死后她就一个人生活在江西,直到孟瞳灵大学毕业。
  她说,孟瞳灵有一个男朋友,也就是她后来的姐夫。她说她姐夫其实不是什么好人,一个人在家生活的那两年,他经常想方设法接近,并且讨好她。
  关于这些事儿,孟瞳妍是这样说的。
  她说,父母并没给她们留下什么遗产,除了一个家。
  这对孟瞳妍当然不算什么,反正她从小就很少得到父母的关心和爱护。
  但是,这一切,对于孟瞳灵却是不一样的。
  父亲是过年之后过失的,那时候,孟瞳灵大三刚上一半,虽然学费已经交了,但是,生活费却成了问题。要知道,孟瞳灵从小就被父母娇生惯养宠坏了,面对如此打击,当然手足无措。
  孟瞳妍本打算拿自己上班的工资供她上学的。可孟瞳灵死活不同意。所以,后来,她找到中学时的一个同学,跟他协商,以结婚为代价,每月由他支付几百块钱的生活费。
  孟瞳妍说,其实从这件事儿上,她挺瞧不起孟瞳灵。
  中间,我插嘴问她她以前在什么单位上班。
  她犹豫了一下不想说,不过,最后在我的一再坚持下,她告诉我说是在发廊。
  我问,“洗头、剪发还是按摩?”
  她说,“除了理发,什么都干!”
  “你是从那个时候听说可以修复处女膜的?”我问。
  “嗯!”她承认,并且说,“其实你在光哥那儿给我安排的工作我根本就做不了,你太高估我了。”
  “那是你没出息!”我说。
  “我知道”,她说,“所以我才找机会找人包的!”
  “就是昨天晚上那个客户?”
  “嗯!”
  “你们什么时候认识的?”
  “昨天!”
  “以后怎么办?一直让他包下去?”
  “以后的事情以后再说,我从小就受苦,为什么不能跟你们一样享受享受?为什么你们可以做的事情我不能做?”
  “你以为我现在很享受?”
  “至少比我强!我算什么?难道我要告诉别人我以前是个洗头妹,根本干不了光哥安排的活儿?”
  “你可以学!”
  “那要学到什么时候!”
  “你知道什么是生活?”
  “知道怎么样!不知道又怎么样!难道不知道就不活了?”
  “你已经没救了”,我说,“你跟我说过的好多话都是前后矛盾的,我他妈根本就不知道你哪句是真哪句是假。”
                 
   
41
                 
  我不知道孟瞳妍是什么时候离开的。
  我被早晨的一个电话叫醒。
  打电话的是光哥。
  “小妍昨天辞职了,你知道吗?”光哥说。
  “知道了”,我咳咳嗓子里的痰,低声说道,“她已经走了。”
  “回家了?”
  “去嘉兴了,被你那个欠钱的客户包了!”
  “什么!”光哥好像受了什么惊吓,“被谁包了?”
  “你那个欠钱的客户!”
  “操!那孙子是个骗子!”光哥喊道。
  “我知道!我跟她说过,但是她不听。还有就是,我也是昨天才知道,她以前原来是个洗头妹,她妈的,这丫头片子骗了我好久!”
  “她真是孟瞳灵的妹妹?”
  “也许吧!”我说,“一模一样的声音,你觉得呢!”
  “操!一眨眼全他妈乱了。你跟老牛的事儿我听说了一些。怎么着?要不你过来帮我忙?”
  “不了!我想歇歇,忙了这么久,很累!”
  “对了,陈琳是大羌亲姐?”
  “是!”我说,“这小子把我害惨了。他妈的,他以前是个肯为朋友两肋插刀的人,这次,为他那个婊子姐姐,把刀插到了我身上!”
  “老牛怎么样?还在公安局?”
  “嗯!”我说,“不过没事儿,雷风不敢把他怎么样,这个事情要是闹大了,大伙儿全他妈完蛋!”
  “小王现在成了《模特》的主编,你知道?”
  “不知道!这小子没戏!不过我真没想到雷风这老东西还真相信他,还真敢让他玩儿。没我,《模特》谁都玩不好!”
  “什么时候有空?出来吃饭。”
  “从今天起,不再出去吃饭了,我想好好在家呆一段时间,真的很累,有时间再说吧!”
  “好的!你小子可别想不开!”
  “行了,知道,挂了!”
                 
  
 42
                 
  造型师给我写了回信。留了她的手机号码,要我一定打给她。
  我犹豫了许久,没有打。
  我简单地认为有些事情不开始就永远不会发生。但是,后来才知道,我错了。
  那是两天以后。
  那天阴天,窗外的天空阴沉得像张驴脸,有板有眼地皱着眉头的几缕的折子——电线杆子上的那几根高压电线,在空气里摇晃。
  本打算在家睡两天。但一大早徐允就打来电话,把我从梦遗的兴奋中拽回到残酷的现实。
  看着床单上湿漉漉的精液,我惆怅满志,我怎么了?我他妈的那么多女人,今天这是怎么了?
  我操!真他妈邪乎!我脱下内裤,扔到床底下,去洗手间洗了个澡,刷了刷牙,然后把孟瞳妍留下的牙缸牙刷全都扔到装手纸的垃圾桶里。
  徐允来的时候正好九点。
  徐允穿了一件无袖高领格子T恤,腿上绷着牛仔裤,风情万种地踏着洪亮的石英钟声敲响我的门。
  我从锁空里望见她,确定没有别人,给她开了门。
  “怎么这么老半天?”一进门,她就嚷。
  “我得先看看有没有别人跟踪”,我说,“现在是非常时期,我他妈的怕再被人给坑了!”
  “还有谁会坑你?”她问。
  “谁知道呢!要是早知道,我他妈也就不会变成现在这样了!”
  “我也不想干了”,徐允放下包,坐下来,平静地说,“你和老牛都不在,跟小王那孩子也没什么好混的了,这孩子太蠢!”
  “那可不是!”我说,“要说蠢,还得数我最蠢。要不怎么会被他妈给骗了。妈的!我怎么都不明白,你说雷风那孙子怎么会看上他!妈的,猥琐得像只耗子!”
  “你和老牛对他不薄,虽然有时候嘴上不留情面。”
  “算了,不说这些,说正经的,你找我什么事儿?”
  “没事儿不能找你?”
  “那倒不是!”我说。我点上烟,“要么?”我把烟盒扔过去。
  “我不抽这个”,徐允说,“太辣!”说着,把我的扁盒三五放到茶几上,从自己的包里掏出一包摩尔。
  我给她点着。
  “最近发生的事儿太多了,突然得叫人不敢相信!”我说,“怎么样?下一步有什么打算?”
  “暂时没有!”她说,“就想找个人嫁了!”
  “得了吧!”我笑笑,“谁他妈敢要你!整个一个母老虎!娶了你那就等于娶了个定时炸弹!谁他妈知道哪天爆炸!”
  “你别老说他妈的!你今天说的特贫!”
  “那又怎么了!我心里有气!我他妈都被人害成这样了,不能发泄一下么!”
  “其实我觉得这次老牛损失最大。”
  “那倒是!”我把身体陷进沙发,仰着头,看着天花板,重重地吐出一口烟,“你说50%的股份有多少?”我问。
  “400多万!”徐允说,“你忘了?股份是我帮忙转的。”
  “我操!那不就是说小王这一下就到手40多万?!”
  “是啊!要不怎么会这么嚣张?!人家现在可是《模特》杂志社的主编!对了,好像雷风给他派了辆车,还有专职司机!”
  “呵呵!”我似乎只能苦笑,“看着吧,撑不了多久,《模特》没我准完蛋!”
  “哟!”徐允惊呼一声。我一看,妈的,烟头活生生地把我家沙发烫了个大窟窿。
  “我不是故意的!”徐允站在那儿,不好意思地搓搓手。
  “算了!”我扔过去一个垫子,让她挡在窟窿上。
  “我看你他妈诚心找碴儿,怎么着?是不是连我也想一把火点着了?”我跟她开玩笑说。
  “我哪儿敢呢!你那么瘦,连点脂肪都没有,万一烧不死,找我拼命,那可就不值了!”
  徐允接这样的话茬反应特别快。
  “其实我觉得咱俩最配的就是能贫到一块儿,说荤话的时候脸皮厚得一点边儿都不着!”
  “我跟你可不一样,我是女的!”
  “你要不是女的,我还不让你进门呢!”
  “呵呵,仅仅因为性别?”
  “如果你觉得我肤浅,仅仅因为性别又不是不可以,你不是一直说我色么,我他妈总不能装成伪君子一点面子不给你吧!”
  “我觉得你比我贫多了!”
  “那当然,我比你有文化,而且我比你聪明!”
  “哈哈,聪明个屁!聪明还不是反被聪明误!”
  “说话别太损!你想,当初要不是我,《模特》能有今天么?要不是我,你们能有饭吃么!”
  “行了!”徐允站起来,“不扯这些!哎!洗手间在哪儿?我尿个尿!”
  “滚你妈的!”我被她扑哧一声逗乐了,“说话文明点儿,别对我口头性骚扰!”
  “一会儿再说”,说着,推门进了厕所。
  “纸在哪儿?”她在里面喊。
  “尿尿还用纸?”我走到门口嚷道,“在马桶后面的那个红色的篮子里,晾衣架上挂着的那个!有根电线拴着!”
  “你家厕所跟地雷战似的!”她出来之后说。
  “不是我弄的”,我说,“孟瞳妍弄的,她说这样方便,而且洗澡冲凉的时候可以挪开,不会弄湿。”
  “还挺聪明,哎!你家孟瞳妍呢?”
  “什么你家我家的!走了!”我说。
  “啊!怎么走了?你跟她不是……不是……?”徐允两只手对在一块儿比划了半天。
  “什么啊?”
  “谈恋爱呀!”徐允看我急了,她也急了。
  “谈个屁恋爱!”我说,“根本就没有的事儿!他妈的,这丫头片子来了两个多月,这两个多月就没太平过!”我不想把所有的事情都跟徐允说,毕竟都已经过去了,再说,我对孟瞳妍确实又没动过什么真感情,大家彼此之间只是不负责任地同居而已。
  “同居?”
  “怎么了!”我说,“我以前不就这样么?没听说过?”
  “你还真诚实!”
  “那又怎么样!”我说,“做了就做了呗!不承认又不能表明自己清白!”
  “虽然以前经常开你玩笑”,徐允不无意外地说,“没想到原来都是真的!怎么样?以后还会玩吗?”她眼神妩媚地看着我。
  “谁知道?”我说,“这种事儿不是刻意强求的,我随意!”
  “呵呵!”徐允直勾勾地盯着我,“有没有兴趣再玩一把?”
  “什么!”我差点儿晕过去,还以为听错了呢,可看她眼中流露出的诚恳,似乎又容不得我怀疑,“你他妈不是说跟你吧!”我惊讶地张大嘴巴。
  “是又怎么样?反正又不是处女!”
                 
   
43
                 
  可能太累,也可能是白天不太适应,试了几次都没成功。徐允急得眼泪都要出来了。
  反正没事儿,先睡会儿,我提议,一会儿再试。
  我起身关了家里所有用电的东西,包括电脑、电视、电冰箱和空调。我把手机也关了,拔了座机的插头。然后,重又回到床上。
  我好像在没有电的原始社会跑了很久很久,我在一个漆黑的伸手不见五指的洞里挣扎得浑身疲惫……
  徐允把我摇醒,我发现眼里噙着泪水。
  徐允说你梦见什么了,又哭又嚎的,吓死人了!我说没梦见什么,我也不知道怎么了,最近总做梦,接二连三地连自己都烦了。
  我想抽烟。
  一起身才发现,徐允把粉红色的三角裤又给脱了,她把我拽回来,身体伏过来,一只手压到我胸口上,另一只手摸我下体。她硕大的乳房在我胸前摩娑着,我被她弄得坚挺起来。
  她幽幽地半闭着眼,拿过放我胸前的手,抚摸我的脸。
  她的双颊通红,像烧透的晚霞,衬着白嫩的脸皮。
  我知道她正处于亢奋状态,可我虽然已经站起来,但还是没有丝毫想做爱的念头。
  她发了疯地吻我,喃喃地叫着,呻吟着……
  我十分勉强地翻身把她压到床上。我奋力地想把我的利刃刺到她的肉里。我想搅碎她。
  可我发现还是不行。刚想进去就软了。
  我十分抱歉,说可能最近发生的事情太多,心都酸了,立不起个儿来。
  她有些不悦,红潮刹那间消退。
  下次吧,我说,我也不知道怎么了,今天好像没劲儿。
  徐允一句话也不说,起身去找自己的内裤和胸罩。
  我去洗手间洗了把脸,强迫自己平静下来。待我回来,徐允已经穿好衣服,坐在客厅等我。
  “我不是故意的!”我说,“今天早晨仓库泄漏,遗精了,可能身体熬垮了!”
  “你可不想大伙儿传言的那样!”
  “无所谓,反正今天只能这样了!”看她不高兴,我说,“你就当我是个废物吧!”
  “我走了!”徐允掐灭烟头,起身,跨上小包。
  “对了,差点忘了告诉你,昨天下午有个女孩儿打电话到杂志社找你,挺着急的,说有急事,一定让我亲自当面告诉你,这是她的电话。”
  徐允递过来一张卡片。
  上面写着的正是造型师的号码。徐允还写了她的名字:陈言。
  “喂!她知道我辞职了么?”我冲到窗口,对着已经下楼的徐允喊道。
  徐允抬头看了一眼,点点头。
  打么?我问自己。打,意味着我必须把所有的事情马上跟她说清楚。可是不打,早晚也得跟她说。我并不想隐瞒什么。我只是不愿意在这个心情低落的时候,让她分担痛苦。
  我犹豫再三,最后还是决定打。
  这是我第一次跟她通话,所以,手臂控制不住颤抖。
  “你好!”电话响了好长时间才通,“你好,请问你是?”她的声音并不参杂T城口音,很标准的普通话,也很明媚。
  “你好,我知道你是陈言,是你让我打电话的!”实际上我并不知道该说什么,所以,只是随口扯了一句。
  “你是……”她的声音由平淡转为兴奋,由疑问转为肯定,我能明显感觉出其中的变化,“你是——衣峰!”她把我的名字说得很重,好像生怕我听不清。
  “嗯!”我回答。
  “你还在杭州吗?我听你单位同事说你辞职了!”
  “你怎么知道我单位电话?”我不想过早的牵扯被人陷害的问题,所以,我有意避开辞职这个话题。她的话语中藏有掩饰不住的惊喜,我不忍心刺激她,或者伤害她。
  “有《模特》啊!你的《模特》我每期都买!”她开心地说。
  “所以你就编个瞎话儿说有急事儿,让我给你打电话?”
  “不是啊!人家关心你嘛!”可能我说话的口气过于生硬,她有些紧张。
  “咱俩认识多久了?”我问。
  “差3个月零5天正好两年!”她记得非常清楚。其实,说实话,我根本不记得。我只是觉得她说的差不多。
  “这么长时间都过来了,为什么非得跟我通电话?”
  “你!人家想听你说话嘛!”她有些生气。
  “生气了?我跟你开玩笑呢,呵呵,最近有点忙,所以没顾得上网络这块儿!”我强迫自己转换口气,尽量表现得开心一点儿。
  “嘿嘿,你最坏了,就知道欺负我!”她转怒为乐。
  “发生什么事儿了?为什么非得让我给你打电话?”
  “就是想你喽!”
  “这么简单?!那你还说是急事儿?”
  “那当然了,我想你就是最大最大最大的事儿,天塌下来也没这个大!”
  “呵呵!你比刚认识的时候还调皮!小心我打你屁股!”
  “你敢!我有铁裤衩!不怕!”
  “哈哈哈哈……”强忍不住,我“扑哧”一声笑出音儿来,她一听,也笑了。
  “上网聊吧!”我说,“从今天开始,我有很多时间陪你聊,想什么时候开始聊就什么时候开始,想聊到什么时候就聊到什么时候!”
  “这么好?嘿嘿,好吧!老地方!看谁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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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的modem卡是内置的,所以,等的时间要长一些。
  我到的时候,她还没到。
  我换好名字,点上一根烟,静静地等她。
  回想起来,还是觉得突然。马上就快两年了。为什么前面两年我从未想过要跟她见面或者通电话呢?这是个问题。我一时找不到答案。
  喂!我早就来了,傻愣什么呢?
  有人跟我说话。言?
  第二层皮:你换名字了?怎么不提前跟我打个招呼?我还以为你没到呢!要不要我也换一个?
  言:好啊!:)
  衣峰:用这个吧!其实我这名字不像真名,肯定好多人以为我这是瞎编的。
  言:那倒是!
  衣峰:你为什么不用造型师了?那名字不是很好么?再说,名字只是一个符号。
  言:连你都改变不了还算什么造型师啊!
  衣峰:改变我?为什么?
  言:让你开心啊!我知道你最近发生了很多事情,虽然你表面上假装不说,但我还是能够感觉到。你不如以前开心了,这就是证据!
  衣峰:我是你的犯人?呵呵,你很敏感,但你不是法官。
  言:为什么?不是法官就不能判断是非曲直真假对错吗?
  衣峰:我不是这个意思。我的意思是说,真正的法官会按法律办事儿。但是千万别忘了,并不是每个法官断定的事实都是确凿无误的。很多时候,我们只是被证据蒙蔽,其实证据只是用来定罪的工具,它是帮凶!
  言:我听不懂。
  衣峰:没事儿,我给你讲讲最近发生的事儿。你先有个心理准备,我还是像从前那样,不做任何保留,全部如实告诉你。
  ……
  足足两个多小时,你来我往,一问一答,终于讲完了所有我能转化成文字的事情和感想。打字打得我很累。我疲惫地倚在椅子靠背上,等她说话。
  她好半天都没吱声。
  聊天室的屏幕像块破布,一尺一尺地往上撕扯我的思想。我突然感觉内心巨大的隐痛。我像个绝望的病人,捂着被人拿刀捅破的伤口,看那些龌龊的有生之年随血涌出来,如尘土一般飞扬。
  言:我想说实话。
  衣峰:这是老规矩!
  言:我觉得有两个原因。一,你处事不经,不懂得应付外界诱惑,不知道自我保护,所以,这是咎由自取。二,社会原因。
  衣峰:你说的没错儿。有很大一部分原因出在我自己身上。对了,刚才忘了告诉你,给你打电话之前,我跟一个女人做爱未遂。
  言:不是孟瞳灵,那是谁?
  衣峰:就是接你电话的那个女人。你让她当面亲自告诉我你有急事儿找我的那个。
  言:……
  衣峰:你生气了?为什么不说话?是不是觉得我可耻?
  言:我爱你!
  衣峰:……
  言:我爱你!我想问你,你摆脱不了女人的诱惑吗?
  衣峰:不是!她们都是自愿的!
  言:你不懂拒绝吗?凡是别人给的你都会要吗?
  衣峰:那倒不是!
  言:我爱你!我想改变你!
  衣峰:你觉得我还有救?
  言:我只知道我爱你,其他的事情我不管,我要对自己的感情负责,我不能欺骗你,那样对你对我都是一种伤害。
  衣峰:你没骗我。
  言:可以为我做件事吗?只要一件!
  衣峰:说!
  言:你先答应!如果你觉得我们相处的还算快乐的话,我希望你先答应。我不会为难你,我为你好,也为我自己(我也自私)。
  衣峰:好的,我答应你!为了你的自私!呵呵!
  言:我是严肃的!
  衣峰:我知道,你说吧!我一定做到!
  言:从今以后,除了我,不许再碰别的女人!
  衣峰:你?!
  言:你已经答应了!放心,我不会逼你,你可以反悔。我先下了。等你想好了,给我电话。我等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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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陈言马上又给我写了mail.标题是:我知道自己不是很漂亮,但我善良。
  她在信中说了对我的感觉,说她知道我是可以改变的,而且为了她,我肯定乐意改变,因为她是真诚的。
  她还说,虽然没见过我,但她知道我是可以相信并且依靠的。
  她随信寄来她的照片,生活照,有在日本的,有在T城的,差不多20多张,几乎装满了我的hotmail.不否认,她一直都很谦虚。
  照片上的她,很漂亮,不像她说的那样。至于她的善良,我毫不怀疑,我跟她认识了将近两年,感觉上,彼此之间从没说过一句谎话,至少我从没说过。
  我不知道为什么看完她的mail之后竟会毫不犹豫地拨通她的手提电话。
  肯定不是因为她的长相。我非常清楚,我虽然花哨,但还不至于肤浅到那种程度。
  “我想好了!”我说,“我先答应你一半,我保证以后再也不碰其他的女人,我保证做到!”
  “另一半呢?”她问。
  “我不能伤害你!”我说,“我还是那句话,你的爱太重,我怕轻薄你!别逼我承诺,我给不了你太多,我只能答应你,为你洁身自爱!从现在开始!”
  “我感觉自己像个狠心的刽子手!”
  “不!你为我好,我明白!”
  “我爱你!真的!”她的声音非常哀怨,方才的愉悦不知何时突然停顿,突然换成了如此柔软的调子。
  “给我时间”,我说,“等答应你的这一半做好之后,我会回来答应另一半儿!”
  “嗯!我等你!我是你一个人的。从今天开始,你也是我一个人的。在我心里,这是永远不变的事实!”
  “我会努力的!”
  刹那间,鼻头涌上一股酸涩的液体,我感觉心口痛痛的,心里很不是滋味儿。
  “我相信你!”
                 
   
46
                 
  已经是冬天,我终于决定离开。
  这座生活了5年的曾经带给我希望也带给我绝望的美丽的南方城市,即将从我的脑中撤走。
  我跟光哥见了最后一面,短短的十几分钟,并未多谈。
  临出门,光哥搂搂我的肩膀说,不管之前发生过什么,他都是我在杭州最好的朋友。他说他不挽留,正如他不过分热情。
  他说他只希望我们都能平平淡淡地真实地活着,坦然地面对生活中所要遭遇的一切是非和对错。
  我并没告诉其他人我的行踪,除了陈言。
  我已经与她约定,在我纷乱的心情完全沉淀之后,去T城,与她相见。
  我花两天时间打好行囊。
  把能扔的全都扔掉,把最后剩下的浓缩成一只小小的皮箱,协同一捆重重的油画,一起拉到火车站,寄存起来。
  我想在最后的时间见见徐允还有老牛。
  我分别给他们打了电话。
  徐允说我走的那天她会去送我。老牛说现在的心情不好,正在温州老家养精蓄锐,让我再回杭州的时候,记得找他。
  我知道一切全都结束了,不该延续的也都收场了。
  我去电报大楼办了拆机手续,切断与外界的联系,准备在即将离去的前几个小时去趟西湖。
  尚未结冰的湖面清闲了许多,也干净了许多,过往的游人并不太多,三三两两的几个小贩仍在吆喝,也不管有没有人理睬。
  我沿着苏堤一直走回到白堤,我好像疯了一般,机械地迈动双腿,我似乎想在最后的几个时辰把这里清净的风景踩个稀八烂。但我知道我不能,我想,我至少得留下这滩水,再留下一条船,待我万一不小心泯灭人性,对生活彻底失去信心的时候,还可以回到这里,像其他居心叵测的人们一样,瞅准那些外地游客的钱包,为他们导游,靠这片庸俗的风景悠然地活下去。
  呵呵,我好像跟自己开了个玩笑,在水上玩着玩着就把自己玩到了一个泥坑里。
  真他妈叫人绝望!幸亏老子马上就要离开。
  “你懂杭州话吗?”那个卖报纸的老头把剩下的最后一份《钱江潮》给我,问我。
  “我操乃妈了个逼!”我把报纸揉了揉扔进湖里,朝水上吐了口痰,跟老头说,“刚才这句是山东话。你妈妈个舍逼,你个落儿,这才是杭州话”。
  “对对对!”老头说,“来杭州几年了?”
  “早他妈忘了!”我说,“我得走了。呵呵!我他妈的从今天开始滚出杭州!哈哈!”
  说完,我头也不回地直奔火车站。
                 
   
47
                 
  太阳已经退到了远处的那座危楼后面。
  这个他妈的火红火红的皮球明天挂起来的时候,肚子肯定撑得饱饱的,我想,老子就不信生活总是干巴巴的。
  按照先前约好的,我在人群拥挤的2号售票口找到了徐允。
  徐允跟我去取行李。
  看到我的那捆油画,她吃惊得半天合不上嘴。
  “醒醒!”我说,“还剩最后10分钟,有没有要说的?没有我可就进去了!”
  徐允回过神来,从上衣口袋掏出一张名片说,“这是你的,带在身上,我希望你能在这个跌倒的地方站起来!”
  “如果站不起来呢?”我笑笑。
  “别闹了!”徐允说,“我不会看错人的!”
  “好吧!希望不会让你失望!”我把名片收好,伸出手来,“握个手吧!同事一场,没什么别的好留,留个团结吧!”
  徐允的手很热。
  “拥抱一个?”她问,我摇摇头,“这么见外?”她说。
  “不是!我答应了一个女孩儿,从现在开始,决不与别的女人有染!”
  徐允有些意外,“这也算?”
  “那当然!”我说,“现在才发现,答应别人其实蛮累的!”
  “那怎么办?”
  “忍着呗!”我说,“谁叫幸福总是痒痒的呢!好了,快没时间了,我得走了,再见吧!”
  “再见!”
  上车之后,我在吸烟处抽了根烟。在火车启动之前,掏出刚才徐允给我的名片,看了看,把“一狼”在眼前晃了晃,然后,在车门关上的瞬间,扔出窗外。
  去死吧,模特!老子从此与你两不相干!(下一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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