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一
上午第二节课时,马莲被她的爸爸马万财找出了教室。那时正上数学课,那时的马莲正有些恍惚,呆板地盯着前面的黑板,老师讲的那些正数负数什么的对于她来说左耳听右耳也就冒走了。她正急切地盼望着快些下课,所以当老师喊到第三遍她的名字后她才像是从冷丁的从梦中惊醒。知道是老师在唤她,左右的同学也正笑嘻嘻地望着她笑,她还以为是老师提问她问题,脸就有些红,心里也不免紧张,因为她连老师问她的是啥问题还不知道呢。她从座位上站起来,半张着嘴,等着老师问话。
你爸爸在找你,你去吧。老师的眼中流露出了明显的不高兴,可也没多说别的。
透过教室窗户,马莲看到她的爸爸马万财正和一个男青年抻着脖子向教室内张望,很急切的样子。马莲走出教室后马万财拉上她就走,说快回家吧,准备一下,你得赶紧跟这位杨叔叔看你妈妈去。 马莲问妈妈怎么了?她的手被马万财拉着,有些踉跄地跟着他往家里走。 马万财说你妈妈出车祸了。 马莲的头嗡的一下,问怎么会出车祸呢?现在咋样了呀? 马万财说我哪知道,你去了就知道了。 马莲问我要到满洲里去么?她的妈妈去年去了内蒙古靠近俄罗斯的一个叫满洲里的城市打工,据说是在一家饭店洗碗,每月也能寄些钱回来。 马万财说是。说完他指了一下身旁的那位男青年,说这是杨叔叔,他也正要到你妈妈那里去,你就跟他去看看你妈妈吧。
马莲扭过头仰脸看了一眼那叫杨叔叔的人,见他也正盯着自己看。他长得很英俊,浓眉大眼,只是目光冷嗖嗖的,让人不敢对视。马莲从没有见过这个人,但马莲是个懂礼貌的孩子,就冲他咧嘴笑了笑,说杨叔叔好!那人只是急急地嗯了一声,把目光收回,低头赶路。后来走着走着马莲想起了她的书包还在教室呢,就要返回去取。马万财不让,说时间来不及了,还要去镇上赶中午的火车。后来又说等一会儿他来学校取回书包。
天很冷,风随意地从地上抓起一把把的雪,摔到人们的脸上。
想起妈妈马莲的心就很沉很沉的,想哭。妈妈离开家有快一年的时间了,马莲很想妈妈。妈妈在家时多好啊,虽然穷些清苦些,也总饿肚子,但终归是一家人在一起,其中也充满了快乐,起码有人关心自己心疼自己,头疼脑热时也会有人嘘寒问暖的。现在家里少了妈妈的的日子过得就更不好了,爸爸马万财还是和往常一样整天的在外面喝酒打牌,妈妈在家时他就这样,家里都没有粮食填肚子了他还出去赌,赢了钱喝酒输了钱他也要喝酒,喝过酒就要回家耍酒疯,往死了地打自己的老婆。他总骂妈妈出去偷人,还说马莲和弟弟都不是他亲生的。过春节时家里连顿饺子都没吃上,妈妈说不能眼瞧着两个孩子就这么饿死。妈妈说完这话没几天就走了,去了很远很远的地方。妈妈走后家里的重担都压到了十三岁的马莲身上。马莲要做饭,马莲要洗衣裳,马莲要打猪草,马莲要喂猪……苦些累些都没什么,穷人的孩子早当家。马莲从不怕苦,累些算什么呢?她害怕的是爸爸马万财,特别是他夜里打完牌喝完酒回来,时常的要拿她出气。她不明白为什么自己的爸爸不像别人家的大人宠爱儿女,而总是用世界上最恶毒的话语来咒骂自己,时不时的还要被他暴打一顿。在爸爸面前她尽可能的让自己乖巧些,大气都不敢出,可不论马莲怎么努力就是不能令他满意。就在前些天,马万财很晚了才从外面回屋,一身的酒气。迷迷糊糊当中马莲醒了,爸爸没回家本来她就睡不实,醒了后她听到爸爸嚷着要水喝,就急忙一骨碌从炕上爬起来,黑暗中她在地上找了半天鞋,恐怕爸爸会等不及了,最后马莲还是光着一只脚跑到厨房盛了一碗凉水端进了屋。天很冷的,马莲不禁哆哆嗦嗦的。还没等她把“爸爸水来了”这句话说出口,马万财的巴掌就到了,他说你想渴死老子啊,弄碗水都这么慢!那一巴掌打得马莲眼冒金星,在原地转了大半圈。这还没完,马万财又踹了马莲一脚。他很有些力气,只一脚就将他的女儿马莲踹晕过去了,马莲躺在地上半天没能爬起来。
日子里充满了胆战心惊。最近几天马莲很害怕夜晚的到来,夜晚里有太多的恐惧。晚间吃过晚饭和弟弟一起做完功课,马莲就铺好被褥早早的关灯睡觉。爸爸马万财这时候通常是不会在家的,不到半夜或还没喝醉他是不会回来的。也说不准是从哪天开始的,夜里马万财回来后,躺在马莲的身边不好好的睡觉,总喜欢把手伸进马莲的被窝摸她,伸进她的内衣里摸她刚有些鼓起的胸和发育得很瘦小的腿。马莲很害怕,但她不敢喊,怕惹恼了爸爸又会挨他的打,就装作已经睡着了,只要不把自己弄疼,他爱咋的就咋的吧。就在昨天晚上,也不知道是几点钟,马莲又一次的被马万财粗糙的手弄醒。他的呼吸中有股很难闻的酒气,先是捏她的胸,后来又把手伸进了她的小裤衩里。马莲很害怕也很害羞,她知道那地方是不能让人摸特别是不能让男人碰的,马万财是爸爸可也是男人呀!但她又不敢作声,心里莫名的害怕起来,就装作熟睡中翻身,将后背面向马万财。哪知道马万财还不肯罢休,又很有力气地将她扳了过来,接着就很果断的将一根手指头插进了马莲的身体里面。马莲疼得禁不住“哎呀”了一声,手也不由得去拨马万财的手……黑暗中传来马万财嘿嘿的笑声,然后他抽回手,转身没多一会儿就睡着了。或许爸爸在和自己做游戏吧。马莲心里想,现在游戏结束了,那就睡吧,只是那地方怎么那么疼啊。那疼痛令她今天上课时总是不能集中精力。上完第一节课后,马莲去厕所小解,起身后她发现她的小裤头内有星星点点的血。她以为是月经来了。她十二岁那年开始初潮,妈妈教她每当那时候就用一些废纸垫上。妈妈还说女人都这样,每月一次。马莲认为妈妈说得不准确,因为她有时过两三个月才会有那么一次,而且也不多。
村西头有一座孤零零的草房,看上去只须有个人推一把它就会倒塌了一样,房顶的积雪和黑乎乎的墙壁对比十分鲜明。那就是马莲的家。那个姓杨的青年不住声地催促马万财,说得快些了要不赶不上火车了。马万财就开始一阵忙乱,让马莲把她自己的衣服都找了出来,自己从外面拿回条编织袋将马莲的衣物都装了进去。马莲很奇怪爸爸为什么要这么做,虽然是出远门可也没必要带这么多的衣服啊,但她长久以来养成的习惯令她不敢多问些为什么,她要做的事情只有一件,那就是悄悄地将箱子底藏着的一只苹果带上,她要给妈妈带去。那只苹果很大,是村长的儿子也是她的同班同学有一天悄悄塞给她的,她一直没舍得吃,想着要留给妈妈,最好是能和一家人分着吃。她留了有些时日了,怕苹果变蔫,以前她都是将之深裹在箱子底部的衣服中。
就那么急匆匆的上路了。马莲的兜里一分钱都没有就上路了。那个叫杨叔叔的人雇了一辆三轮摩托车,去往镇上。临上车时马万财特语重心长地嘱咐马莲:一定要听你杨叔叔的话啊!马莲不住的点头。路过学校时,她看到操场旗杆上的那面颜色褪了好多接近粉色的国旗并没有升到最顶部,想起今天是星期一呢,也不知道早晨升旗的那位同学是怎么搞的,肯定是没有将旗绳系牢。马莲想要是自己有一天站在全校师生面前升旗的话,肯定不会出这样的错。马莲做梦都会梦到自己亲手把国旗拉上旗杆顶部去……
到镇上又转乘火车。马莲是头一次乘坐火车,那轰隆隆疾驶的火车着实令马莲兴奋了好一阵子。但一想起远方出了车祸的妈妈,她的惊喜又是十分短暂的。她和杨叔叔坐的是硬座,杨叔叔不让她多说话,在马莲问他什么时候可以见到妈妈时他就是这么说的。马莲很听话,不让多说话就当自己是哑吧好了,就静静地坐在那里听杨叔叔和邻座的人胡扯八侃。他知道事情可真是多啊,所有听他说话的人都被他说得一愣一愣的。后来到晚间九点多钟时,杨叔叔给马莲买了一碗牛肉面,是连碗带面的那种。马莲是第一次吃这种速食的东西,用开水泡上一泡,别提有多好吃了!她早就饿了,只是这之前没好意思和杨叔叔说起。所以没一会儿她就将那一碗面吃得连汤都没剩。后来她发现碗边处还挂有一层红红的油渍,就又用那碗到车厢把头处接了一碗开水,喝下,感觉肚子里很是暖和。
天蒙蒙亮时,马莲跟着杨叔叔走下了火车。马莲很困,但她依然能体会到这里的天气不像自己家那儿那样寒冷,有些湿湿的感觉。车站前有几处低矮的房屋,在晨曦中显得无精打采。她问杨叔叔这就是满洲里了么?杨叔叔说还没呢,还要再坐一段汽车,你不要多说话。马莲就赶紧下意识地闭紧嘴巴,跟着杨叔叔登上了一辆大客车。车上没几个人,都黑着脸不说话。架不住困乏,汽车逛逛荡荡的开出没多久马莲就随着颠簸睡着了,她甚至还做了一梦,梦中有妈妈有弟弟,具体的情景醒来后她又想不起来。醒来后太阳已经升到了头顶,暖洋洋的,车上也不知道什么时候上满了人,连过道上都站满了。透过车窗向外望去,是一望无际的草原,既没有人影也不见牛羊,就那么空空旷旷的裸露在阳光之下……在一个有几间房屋的地方汽车停下了,马莲隐约地听到售票员说那地方叫什么什么旗,并不是她所希望的满洲里。但她已经来不及去问杨叔叔,他头里下车她就只好跟着,拎着那个编织袋趔趔趄趄地跟着,跟着走了好久好久的路。当她饿得头昏眼花有些走不动了的时候,目的地终于到了。杨叔叔并没有将她带入想象中的医院,他带她走进了一处砖瓦房。
马莲很疑惑,问她的杨叔叔:叔叔我们到地方了么? 那青年说:到了。 那我妈妈在哪呢? 你妈妈不在这里。 那?…… 你给我听好了,从现在开始,你就是我的老婆了。 啊?我不要当老婆,……我,我还要看我妈妈呢,她出了车祸,我要去看妈妈。 你少他娘的废话。你妈死不死的不关我的事。你现在是我买来的老婆,我给了你爸爸三千块钱呢,二千元赌债,一千元现金,你最好乖乖的,要是不听话看我怎么收拾你!
二
马莲开始哭起来,孤独地站在地中间。她的脑中有些想不明白,自己怎么就是杨叔叔的老婆了呢?她不敢大声的哭,只是拚命地咬紧下唇,嘴里发出呜呜的声响,泪水把脸上的灰尘冲出道道沟壑样的痕迹,线一样地挂在脸上。她不想也不愿意给别人当老婆,印象当中的“老婆”的概念就和妈妈一样,要整天的伺候爸爸,白天给他洗衣做饭,晚间和他睡一个被窝,还要忍受他的打骂。现在最要紧的是赶紧去看望妈妈,也不知道她现在咋样了,妈妈一个人孤零零地躺在病床上,身边一个亲人都没有多可怜啊!她太想马上就能看到妈妈了,在路上她就想着见到妈妈后要很乖地为她捋一捋头发,为她倒杯水,然后就守在她的身边等她养好伤后和她一起回家,当然还要把自己舍不得吃的那只大苹果当面交给她。……那个叫杨叔叔的人却不再理会她,瞧都不瞧她,就那么由着马莲哭,自己走出房门,不一会儿又领着一个女人返回屋来。那女人来到马莲近前,一把就将马莲挡在眼前的手扒拉开。那女人脸色蜡黄,鹰一样的眼睛上下打量着马莲,吓得马莲不由得后退了一步,哭泣也停了,张着嘴呆望着那女人。那女人将马莲打量够了,撇了撇紫色的厚嘴唇,骂了一句:娘卖#,原来是个小鸡雏!说完就转身出屋。……马莲听到屋外那女人用沙哑的声音和那位杨叔叔说着话: 怎么弄这么个雏回来? 她……她也不小了,十三岁了呢! 十三岁能做什么? 再说,不是图便宜嘛,才用了三千块钱。 三千还便宜?你以为咱家是开印刷厂印钞票的啊!三千块,呸,都能买头壮黄牛了! 其实只用了一千块钱,另两千是赌债。 我不管,反正,我可不能把她当老妈子一样供起来,进了家门就得干活,不能白养着这么个小骚货。 ……
马莲擦拭掉脸上的泪水,对进屋来的杨叔叔说:杨叔叔,你领我去看看我妈妈吧。 那姓杨的说:日他娘的,你就死了这份心吧,我的钱可不是大风刮来的。 马莲说:杨叔叔…… 姓杨的说:以后不许他娘的喊我叔叔,我的名字叫杨彪。 马莲说:杨……彪,我才十三岁,还在上学呢,咋能给你做老婆啊? 杨彪说:十三岁咋啦?你爸爸说你早就是大姑娘了。 马莲说:你就行行好,放了我吧!我回家就让爸爸把钱都还给你。 杨彪说:少他娘的废话,就你爸?他有个屌钱啊,除非他再把你弟弟卖了才能还得起我钱。……还真饿了,别罗嗦了,赶紧弄饭吃。
马莲也很饿,但她可不想去做饭,因为她觉得自己一旦给那叫杨彪的男人做饭吃,那么自己就真的名正言顺地成了他老婆了。就又哭,没有眼泪也哭,还是站在地当间哭。她一点也不奇怪她的爸爸马万财会把她卖掉,她不只一次的听马万财吹嘘过,说什么帐都可以赖,就是赌帐不能赖,还说整个村子里谁都夸他的赌品最好。想自己竟然换了三千块钱,那么多的钱啊!马莲不由得在心里盘算着,要是一元钱一元钱的查得数多久才能数完那三千块钱啊!她趁没人时打量了一下身处的这间屋子:墙壁还没有刷涂料,黄色的沙泥班班驳驳,也不太平整;上面可以望见房梁,挂有好多好多的灰吊吊;身后是一铺火炕,炕梢有两个木头箱子,上面罗有被褥,用一褥单苫着,褥单上有很厚的灰尘;脚下是水泥地面,透着阴冷的气息,有一张圆桌和两只方凳。
那杨彪洗完脸回屋,见马莲还站在那里哭,“咦”了一声,跨前一步,恶恶的盯着马莲问她:你怎么还不去做饭?我饿了你知道不?你给不给老子做饭? 马莲心里很害怕,小声地说:我,我不做。 杨彪一把薅起马莲的头发,抬手就是一耳光,说还反了你了,不给你点苦头你是不会知道老子的厉害的。说完就又给了马莲一巴掌。马莲的头发被杨彪死死薅着,想躲闪也不及,所以那两巴掌打得很结实。马莲眼里晃动出一闪一闪的金星,脸颊火烧火燎的胀胀的疼痛,嘴角也有血流出来了。杨彪目露凶光,盯着马莲迷乱的大眼睛说:你做不做?今天你要是不做饭我立马就打死你!马莲很害怕他的眼光,紧张得浑身有些发抖,想挣脱开杨彪悬在头顶的手,却带来更深切的疼痛,头皮都要被撕裂了一般。她感觉下身一热,一股灼热的尿流顺着大腿流淌下来。她说:你……放了我吧,我做饭,这就做,你不放开我我咋做饭啊?……做啥吃呀?粮食在哪儿我也不知道呀。……杨彪嘴里叨咕着真他娘的是贱皮子,非得打了才肯干活……他把马莲带到屋外的仓房,指着里面的几个袋子说:粮食都在这里了,以后你要调着样给我弄吃的。还有,菜在姐姐家屋里,你可以去那里拿。……马莲走上前,见那几个袋子里分别盛着玉米、玉米面、玉米碴子。这还怎么能换着样做呢?但她没敢说,踩着一个小方凳从一麻袋里盛出了一瓢玉米碴子,回屋熬粥。做饭其间她洗了脸还梳理了一下头发,又到那个立在猪圈旁的简易厕所内换上了干净的内裤。她发现她垫在裤头内的几页作业本纸上并没有血,心里多少舒坦了些。
这里的环境和家里也差不到哪去。房子都矮矮的,像杨彪家这样的砖瓦房并不多,那肯定是村长或村支书的住处了,哪村都那样。马莲抱来玉米秸做烧柴点燃锅灶,把锅刷好,放入水和淘洗好的玉米碴子,饭就基本上做得了。那个黄脸女人又跑了来,趿拉着一双破棉鞋,抄着袖,嘴里叼着手卷的纸旱烟,一直都在盯着马莲看。没一会儿玉米粥就出锅了,马莲不知道该做什么菜,就拿眼睛去询问杨彪。那女人说:嗨,还做什么菜呀,我也饿了,对付一口算了,等你姐夫回来后再多弄些好嚼物吧。说着就趿拉着鞋回自己屋端来一碗咸菜和半碗辣椒油,还拿了半瓶白酒。又拿来碗筷,在两只碗里倒上白酒,杨彪和黄脸女人嘶嘶哈哈地喝,然后用咸菜蘸着红红的辣椒油下酒。杨彪指着黄脸女人对马莲说:这是姐姐,以后你得听她的话,要不然我一样收拾你。吃饭吃饭。马莲盛了一点粥,低着头一粒粒地夹起碴粒送进嘴里。她很饿,但心里堵得不行,吃不出滋味。吃饭间杨彪和他的姐姐也就是那个黄脸女人热火朝天地讲述着他外出赌博的经历,这其中就有如何赢得马万财卖女儿还赌债的事,听得那女人不时的哈哈大笑。她说弟弟你回来就好了,你那死鬼姐夫最近总走背运,输了好多钱了,总盼着你回来翻本呢。……
饭菜简单却吃了很久。杨彪喝过酒后脸红得像关公,最后一推饭碗倒头便睡了。马莲默默地将碗筷拾掇下去洗好,然后跟在那个黄脸婆的身后走出门,听她絮絮叨叨着介绍家里的一些情况:我爸妈死得早,从小杨彪就跟着我。……这是猪圈,两头猪,过年时卖一头自己杀一头吃肉。……总共是三间房,我和你死鬼姐夫住这间,我儿子长青住这间。那间是你们的。你可得要好好待我弟弟,他人可聪明着呢,为人仗义,就是脾气不太好,你得多顺着他,要不他会把你打死的。前年有个女的就不听他的话,被他把腿都打折了。……
天见黑时,一辆半新不旧的小客车开到院子前停下。从车上下来两个男人,一老一少。那老的是杨彪的姐夫,很矮很胖,一脸络腮胡子;少的是黄脸女人的儿子长青,一个很阳光的男孩。杨彪从炕上爬了起来,嘻嘻地笑着出门迎接他的姐夫,并把马莲介绍给他。那男人打量了一番马莲用鼻子哼了一声,扭头对杨彪嘀咕道:怎么这么小的也往回弄?杨彪依旧是笑嘻嘻的,说姐夫你不是说过的嘛,现在要找处女就得去幼儿园找了,小点怕什么,纯呀,嘿嘿。那个叫长青的男孩子有十八、九岁的样子,眼睛不住地将马莲瞟来瞟去,最后他搂着杨彪的肩膀说小舅啊,我得叫她什么呢?她还没我大呢,我得叫她小舅妈?杨彪哈哈大笑,黄脸女人和她的丈夫也笑了,马莲的脸红红的有些发烫。
长青又开车也不知道去什么地方买回了一些猪耳朵猪口条之类的熟食。还是马莲做饭,做的还是玉米碴子粥。其余的四人盘腿大坐于炕中,杨彪和他的姐姐姐夫用大碗喝酒,所谈论的话多是赌博上的事,计划着过几天出去找谁谁好好赌一把。吃过饭杨彪拿出一副扑克牌,在灯光下向大家讲解着牌上的记号;后来又从柜子里掏出一副麻将,和他姐夫研究了好长时间合伙使“千”的技法,什么左手条子右手万,放倒是筒子等等,马莲也没有听懂,她已经困得有些站不住了。
后来就散了,马莲被杨彪领回到自己的屋里。马莲的胸中像揣进了一只兔子,紧张得有些透不过气。她不知道接下来该发生什么事了,只能不住地咽着唾沫,大瞪着眼睛等待着厄运的到来。
那天晚上,一轮明月皎洁如镜。满天的星斗神态自若地眨着眼睛。风儿是夜的主宰,在裸露平坦的大地上肆意横行。风没有耳朵,若不然它或许就会听到,从那三间砖瓦房的一端时不时的传出阵阵凄惨的哀鸣。 整个黑夜都在颤栗。 [1] [2] [3] [4] [5] [6] 下一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