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个寒冷的冬天,我和初恋男友分了手,靠了写长篇小说,度过了精神危机,从此迷上了文字。作品完成了渴望发表,为了把小说打印成整齐美观的文稿,自学了电脑,那时用的还是286电脑,软件是WPS,学五笔字型的时候,走在马路上,乘在电车上,看见的广告,商店的招牌,都被我拆成了偏旁,在脑子里一遍又一遍地打字。想卖文为生的理想后来没有实现,电脑却成了我吃饭的行当,这就是所谓的有意栽花花不发,无心插柳柳成荫了。
在音响公司的时候,已经用上了奔腾电脑,我做到了电脑主管的位置。1998年的时候出现了网络,我疯狂地迷上了网络,久已压抑的写作才华在网上喷发,除了写作和上网,我不看电视不看报纸,对流行的病毒一无所知。 记得那一天是4月27日的早晨,单位电脑屏幕上的蓝天白云被一片黑暗取代,我不知道电脑为CIH病毒侵袭,还责怪同事擅自修改电脑设置,对他们说以后再乱修改电脑设置的话我就不帮你们修复电脑了,同事委屈地咕哝着我们没有动过电脑。其实我如果知道电脑是被CIH病毒侵袭的话,只要不打开新的电脑即可,可是我一个电脑接一个电脑地去打开,结果所有的电脑都出了或软件或硬件的问题。操作系统和软件可以重装,历年积累的财务数据毁在了我的手里。撤职是在所难免的了,我做回了办公室文员,对于文字的痴迷依然如故。不幸中的万幸是:我所有的文字都放在了网上,从网上DOWN下自己的文字即可。无官一身轻,我更可以在电脑上一展笔才,那个长篇爱情小说快要写到结尾时,领导警告我没事可以串门聊天可以看报纸,但不可以在电脑上写字,没那么多合同需要我撰写。还有一个结尾就可完稿,我实在是忍不住,偷偷地在电脑上写,打算写完了就收手,没有工作的保障,文字就是沙漠中的建筑,随时会坍塌。
一个星期一的早晨,我如平时一样提前到达了办公室,发现我的办公桌上电脑不见了,连一根线一只按扭一张盘片也没有给我留下,只留下了电脑移走后密布的灰尘和灰尘中央电脑的方形印迹。办公室主任一脸严肃地坐在我对面,我轻声问他:我的电脑哪儿去了?他板着脸回答:我让人搬了。还需要多问什么吗?我什么都明白了,因为我的虚心接受屡教不改,终于惹恼了总经理室,连招呼都不跟我打一声,就对我实行了人民民主专政,我还没来得及删除我电脑里的小说,他们就搬走了我的电脑,从此,我再也不能在办公室打我的小说和上网。自从有286电脑的时候,我就在每一个我做过的公司拥有一台专用的电脑,现在突然之间,我的脸要面对一片空白和虚无的空间,我有点茫然不知所措。那个周末,我从家电城搬回了一台属于我自己的电脑,申请了专线网,再也不用看人眼色行事了,打字上网到半夜都没有人管我。
很快我就离开了音响公司,来到了上海张江软件园工作,我仍是做电脑管理工作。这里是高科技园区,连驾驶员都有一台电脑。纵横驰骋在宽带网上,我认识了许多同样离不开网络的编辑。再也用不着把稿子打印出来了,装在信封里,舔一下邮票的屁股,再扔到离家很远的邮筒里。只要按一下“曲别针”按纽,一篇自留底稿的文章就发送出去了。
我的初恋情人对我说他三十三岁会成名成家,同学传来的讯息,他在做一个小律师。今年我真的遇见了一个三十三岁的多才多艺的著名作家,这是上帝对我当初没有自杀的回报。所爱的人出国去了,每天在电脑的MSN上看见他挂着,我才能安心地工作。有一个星期他去开会了,看不见他的名字。明知道他平平安安,还是心慌慌地对一个同事说,我现在最怕的就是出现一种病毒,一夜之间毁了全世界所有的电脑,那时我该怎么办?我的同事回答我:电脑出现前的日子你是怎么过的?怎么过的?我问我自己,我真的已经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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