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谈到写诗,起初我有一种莫名的冲动,接着又会有一种无言的恐惧,浑身颤栗之后,便什么感觉都没有了。既没有创作地欲望,也没有来自内心的不安,完全一种无所谓的心态。自然,这样也就不可能写出什么好诗。如果再喝点酒,那么吐出下酒物的同时,自己还会吐出两个字“疯”,“傻”!
小的时候,教员(现在称老师)常常给我们谈起李白、杜甫、白居易这班大诗人。于是,捧着书本和着诗韵摇头晃脑之余,无知的瞳孔会流露出些许羡慕、崇敬、惊叹之光。“兴酣落笔撼五岳,诗成啸傲凌沧洲”。诗人----多么的风流倜傥、多么的俊才潇洒!在心里也不免对那些诗神、诗仙、诗圣们,五体投地地膜拜起来。梦想着自己将来“长江后浪推前浪”,也能美美地吟出几首绝句,留下一些不朽。 然而人长得愈大,书读得愈多,也就愈烦闷,愈觉得世事沧桑、人心不古,理想与现实愈来愈远。所以诗兴也就愈差,以至于后来写不出什么诗了。心里也不免露出些对众“诗仙、圣”的不屑来。对曾经教授过自己“俱怀逸兴壮思飞,欲上青天揽日月”的老师们也开始怀疑起来。
什么“风流士子”“才子佳人”?原本怕也不风流,原本怕也不潇洒。历史上的诗人,一个个不是官场失意,便是穷困潦倒,在恼怒之余无奈之后,便开始借酒消愁,不想其中的只字片语倒成了日后的教材,还欣赏出了一些文人的狂言豪情来。生前没享受到的荣耀生后倒显赫起来。考证历史不免让人大呼“上当!” 弟子很不长进,多年以后,既没培养出“江山之美皆在胸中”的情怀,也没锻炼出“狂饮三千杯,诗皆酒中来”的海量。反倒对着那些电视镜头中,饮酒唱诗挟妓卖狂的醉态愈发地厌恶了……
诗人也是人,为何后人偏去安个“仙”“圣”的帽子?这有违诗人写诗的初衷。弄得文人不像文人、官人不像官人、菩萨不像菩萨了?既然是人,大致逃不过官场沉浮、荣华富贵、人言褒贬、美女风月、生老病死。凡人要经历的诗人同样也要经历。自信人生三百年?!“逞一时之快痛饮几杯,泄半世不满吟唱几句”,是诗人性情所在,情真自溢便是诗的真谛所在,所以无可厚非!人皆有情,情若所至,岂能不发!
若我活在当时,怕也真会与李白脱履击案,和唱几曲乐府。就恐其他仙圣们未必肯赏我这个脸,大概定是要骂我,饮酒脱履有辱诗人斯文,呵呵……这帮老儿。其实对他们,我心里还是喜欢的。别说是同桌共饮,哪怕只是为诗人们倒倒酒、研研墨、脱脱靴我也是愿意的。但若有人非要把这种自然地吟唱,提到一个什么高度?非把几句牢骚话说成是讽世讥俗,我看这种马屁本身就是个亵渎!出于什么目的不得而知?但起码那人首先是不理解诗的,其次是不理解诗人,不理解何敢出来评论呢?
(二)
其实细究起来,诗人写诗时并未想到,自己日后会人影孤单、穷困潦倒。如果想到,他们自然也就不会借酒卖狂,直言不晦了。甚至可能从一开始就不愿去提笔写诗的?想到这一点,我又不免为诗人的选择叹惜,也叹惜起那些美文出生的不正。 学而优则仕!诗人大抵开始是想要权做官的,只不过后来当不了官;当了官升不了大官;升了大官又被别人罢了。这才退而求次,回到庐中拿起笔,泼起墨来。不过仍为世人所不容,酸文人又大多不会手艺,日子过得贫苦,吃饭亦显得拙肘是必然的了。所以不免发几句牢骚,喝点酒便开始骂起人来。 骂骂当朝宰相,骂骂某某将军,皇帝是万万骂不得的!掉脑袋是极不情愿!所以后人说某人“狂放不羁”,我不赞成,只是未见人死,便也觉得某某不过如此而已!人皆是怕死的,不想死?便只有当奴才了!如果后人非要为其安个“狂才”之类的名,大抵在当时,老李、老杜、老白、老……这“老”字也是不肯要的。为何?树大招风!----
至于说到意境。那更是痴人说梦,沾着“疯”,“傻”两字。糟糕的事遇得太多,便会不自觉想起好事来。以至语无论次,变得有些疯疯颠颠!世界再变个五千年;人性亦如此;社会亦如此。何求邯郸之梦,黄粱美梦,白日做梦! 桃花园本没有,是被些傻子想出来的,再被众先生(骗子)一通胡教,后人真觉得面前似桃花盛开、桃香扑鼻、鸡鸣田舍、一片好风光了。----“啪”的一个嘴巴!再出现一张凶神恶煞的讨债脸,“酒钱!勿赊!”,于是桃园不见了、梦没了、酒醒了、诗也不作了,还是赶紧拔腿开溜要紧。毕竟被人讨酒钱是件极不光彩的事,而文人的脸是万万不能丢的!
不过偶尔也会有人付得起钱,付钱的往往是些大腕,大腕即是大款。所以横眉冷对,把碗一摔,“主人何为言钱少,径须沽取对君酌。五花马,千金裘,呼儿将出换美酒,与尔同销万古愁。喝、喝、喝!”酒保看这架式。忙赔笑脸:“不忙,不忙!打扰了您呐,老爷!” “艰难苦恨繁霜鬓,潦倒新停浊酒杯”所以之后,诗人喝酒的少了,即便喝,也是在家偷偷地喝两口。偶尔高兴,不得不和朋友到馆子里聚聚,也会随身带上钱袋,(尽管钱不多)。以免惹出些不斯文的骂来。毕竟这是生活,不是诗,毕竟人是要生活在世上,而不是诗中。 固然诗很美,但现实不是诗,现实不美,而且有些丑陋。事是肯定要做的,因为要生活下去。而诗,可以作也可以不作,而我的意思是最好不做,活着都很累,难道还有闲情作诗?尤其看不得有些人竟还做起梦来?……
(三)
但有时夜深睡不着,我还是会爬起来作诗,不过,我并非那种言行不一的人。诗!是作给自己看的。那份感情、感想、感触、感觉也是留给自己体会的。就算是做梦,胡说八道也是借着酒流进自己血液中的,遗害他人是万万不能的。所以有时会想,假若有一天,把自己写得几百万字的诗从书架上取下,放在火里一页页地烧,边烧还要边责备自己:“我要改造,我写的东西都是毒草,应该统统烧掉!”而且自责的声音应该大些,要让所有人都能听到----那燃烧着的火会是一种怎样的悲哀?是否就像酒滴出的眼泪……尽管曾经有很多人为它喝彩。 既然是做梦、胡说、痴言,何必还要写诗?其实答案很简单,人醒着想醉!醉了又会醒,虽然有时可能会是自己冻醒,也可能是给别人耳光撩醒,但至少此时会发现,自己仍活在世上,懂得梦与现实原来差得很远。之后也许,自己做梦的时间可能会少些……
现在的人虽说大都醒着,但看上去和醉人、梦人、痴人、疯人,没什么区别。这便为什么还需有人写诗,还需有人用笔吟唱的道理。就像顾城!不过,现在就连顾城这样的“疯子”也少了……呜呼! “黑夜给我黑色的眼睛,但我要用它来寻找光明!”的确,在顾城血红的眼中,斧头锋刃的那道闪光,和他梦境里的完全不同。尽管,后来我们也懂了,但诗的页张已经翻过,就不能再翻回来了。用生命去写诗,正是顾城对诗的真正理解!这种理解是痛苦的,但醒的时候他却是微笑的! 诚然,一个没有思想的人和死人没什么区别,一个没有诗的人和死人也没有什么区别。两者相同之处就是:都没有灵魂。做死人是不好的,人死了,梦也没有了,不知道哭不知道笑,酒也没的喝,墨也没的泼,不爽!不过人死了也好,不会再疯言疯语,也不会再赊酒欠帐,自然----更不会被人撩耳光,讨酒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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