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老先生是个和蔼的人,在他的书房里,梅妮和耩儿见到了他,一股令人忍俊不禁的霉烂味儿萦绕在周围。梅妮和耩儿都认不得字,只见他房子的正中挂了块扁,上面的“苇香堂”三个字遒劲有力,伸胳膊晃腿地似乎在向他俩示意着什么。王老先生正坐在案边朝铺开的一张宣纸上晃着毛笔,不一会儿,一片蝇头小楷便水洇干土般地呈现了出来。当往砚台上放毛笔时,他抬起头来。噢,是你娘俩。他站起身看了看耩儿,梅妮把那个白布包递了过去。
白布包落在案头上,发出了清脆的响声,这似乎是王老先生愿意听的,可他却说,你家与我是世交啦,振祥比我小一岁,耩儿读书读就是了,用不着这么多。梅妮听着他的话,有些激动,她站起来摆着手说,老先生,可别价,莫嫌少啊,耩儿是您孙子辈的,就拜托给您啦。她说着,拉起耩儿给王老先生作了揖。出了王老先生的书房,梅妮才看见书房的门旁立着棵老柳树,树冠老大,树荫遮住了窗子和门道,她想那令人忍俊不禁的味儿,可能和这树荫的遮挡有关。学堂那边响起了孩子朗朗的背书声。
王老先生领着耩儿往学堂那边走去,梅妮看着耩儿在阳光里晃动的身影,骤然想起了长坝上高绣的神情,心里蓦地缩紧了一下。她在莫名的感觉里迈出了学堂那道楠木门槛,正当她要走上长坝时,她的那两只小脚却改变了方向,径直往围子西门去了,她要去前些日子公公自己种的麦子地里,看看苗子出得咋样儿了。看围子门的还是端午,他叫着嫂子,笑容堆满了脸,您这是去哪儿呀?她朝他笑笑。嘴甜心苦的东西,梅妮心里这样想着,一股恨恨的情绪漫延过来。到麦地去看看。她敷衍着端午,在他吱呀呀的开门声里,一闪身就出了围子。
围子外边的阳光好像格外地明媚,成熟了的芦苇在秋风里沙沙地响个不停,一朵朵淡白色的云彩连缀起来铺在蓝天上,慢慢地变幻着姿势,像块明净透明的大花布,细沙黄灿灿地柔软在她的脚下,路向远处伸展着,那年还是姑娘的她,就是跟着柱子从这条路上走进村子的,那时柱子才十九岁,自己十六岁,她是一辈子也抹不去柱子的影子的。真奇怪,人与人的缘分就这么一来二往的五六年就过去了。她拐了个弯,沿着芦苇荡间的小路往那块麦地走,她的周围除了前后是路外都是密匝匝的芦苇棵子,脚步下铺着软软的苇叶,沙沙的声响像音乐在陶冶着她,她不时地扒拉开斜向路心的苇棵,一些伸向路边的苇叶抚乱了她的头发。
就在她看见了麦地上面的天空时,路边的苇丛里跳出了个人影,只一瞬就老鹰缚小鸡一样地把她扛进了更深的芦苇荡里,芦苇棵子在那影子的跑动里急速在晃动,她的眼前倒立着这些猛烈晃动的芦苇棵子,她在他身上踢蹬着,把拢上身来的苇棵子揽腰踢折了,她满嘴里流泄着惊厥和后悔,她想她走上长坝回到家里可能什么事也不会发生。那影子扛着她有条不紊地在芦苇荡里急走了一阵子,在一处开阔的面向河滩的芦苇荡停了下来,然后一耸身子把她抖落下,她被摔在刚落下的苇叶子上,厚厚的像在房里打地铺,看清了面前的这个人。这个人叫了声妮子,你想死我咧,就蹲下去要抱她。
梅妮感到他的两手像钳子一样地钳住了她的肩膀,这里的苇棵子很高很密,苇叶像床铺。他把下身顶在了她的肚子上,梅妮心里害怕得要命,她本可以大叫着挣脱他的手的,但她没有。她看着面前穿了军装的男人,感到自己走出围子西门来到芦苇荡遇见他,就像天设地就的一样。在没有了柱子的日子里,她身体里的欲望像春日两岸的苇芽一样急不可绊,她感到空旷,渴望被耕耘,她想到过他,可没想到会来得这样突然。他的目光在急忙地寻找着,落在了她高高的胸乳上,因为怀着身孕,她的乳房显得丰硕抢眼。他抱紧了她,两只胳膊箍在她的背后,越来越紧,她明显地感到了他的那根东西,硬硬地戳在她的大腿上。我怀孕了,是柱子的。她急促地说,他听了一愣怔,然后就更无忌惮起来,有身孕更好啊!梅妮听了这句话,身体里的那鬼像下山的老虎,眈眈地注视着他的疯狂。
他松开她,只几下就解开她紫色对襟褂子的钮扣,她的两个梨样儿的雪白的乳房呈现在了他的面前,秋日的光线很好地沐浴在上面,他看清了上面青色的血管树枝一样地网络着,乳头硬硬的挺着,像他下边的那根东西膨胀着他体内的液流。你的乳真叫人喜欢得要死。他喘着粗气说,梅妮想起柱子在刚看到她的乳时也这样说过,她用手护着腰,他的嘴吻上了她的双乳,她觉得乳房越来越胀,乳头坚硬地在他舌头的舔噬里向她传递着爽快,她呻吟了声,歪过头去,他的舌头顺着她的乳房往下移,在经过肚脐时她的手松开了腰,裤子让他给褪了下来,他的舌头是那样的有力,触到了她的那个唇,她颤抖起来,比柱子的强多了,他给了她另一种美妙的感觉,她呻吟的声音逐渐强劲起来。
梅妮原先的害怕渐渐地变成了不顾一切的狂浪,她像春天的草木一样放肆地开花,也像春天的欲望肆意地吞噬着身体的另一半,她放浪的思维缩得只剩下身子底下这块柔软的芦苇地了。她闭着眼睛不敢看这个强壮的军人,他仍在不停地做,他把她带到了没有际涯的大草原,再把她残酷地抛进疯长的蒿草丛中,她感到身子像压倒的蒿草一样舒展。泪水从她大大的眼睛里涌了出来,他终于做完了,当他离开她的身体的那一刻,她想起了和柱子那晚柱子说的话,她猛地抬起身子来,紧紧地抱住他,不要离开我,她似乎是在求他,她颤动的声音又调动起了他的那股劲头,他挺直了身子,再一次戳进她的身体。
事后他说,妮子,俺要出远门了,部队今晚就走。梅妮坐起来,头发粘了几片苇叶,她感觉到了,用手往下撕,阳光透过芦苇棵子筛进来,落在她的脸上,她的脸色红润润的,像春天盛开的桃花片的质地。她睁开好似惺忪的眼睛,看见了他厚厚结实的胸膛肩和肌肉发达的胳膊,浑身又燥热起来,她喜欢眼前的这种释放着坚强力量的东西,正巧他伸出了臂膀把她揽了过去。你也要离我而去吗?她在他的怀里吐纳着渴望的气息。他说,我会回来看你的,部队只是去沂城。去沂城做啥?她问。他说,台儿庄吃紧,上级要求增援。那要小心。她瞅着他说。我会的,你放心,打中我的那颗子弹还没制造出来。他说着抱紧了她细细的腰肢,好像要勒断似地。
梅妮扳开他的手臂,望着对面的河滩说,春儿弟,柱子刚殁了,我就这样,你说我是好女人,还是坏女人?他看着梅妮疯狂的身子,恍若看见了河水正朝这儿漫溢着,喧哗着,他和梅妮一起屏住气,拚命地在水中游,终于看到村里的长坝了,他们同时大喊了一声,这喊叫瞬间被一望无际的芦苇荡淹没了。他回过神,没有直接回答梅妮的话,抬起头来说,局势很乱,鬼子进攻得紧,沂城在流血,乡下也不安宁,马子横行,你多加注意才是,部队如果撤下来,我就来富屯溪看你。
事后已近晌午,梅妮沉浸在又惊又怕的情境里,右眼皮一个劲地跳动,她害怕肚子里的胎儿,因思春那根东西的剧烈抽动而堕落下来。她是爱柱子的,她要把他的孩子生下来,尽管柱子没有了,只要是从自己肚子里出来的,就是她的种,她的血脉。她像落了魂似的,隐约觉得自己闯了个大祸,思春是她的祸害。可她见了他,就身不由己,心里颤抖不已。
就像梅妮不喜欢做的事一样,她不敢也不愿把被思春偷袭这事向公公振祥说出来,振祥知道了会像柱子一样把她撵出家门。她回来经过围子西门时,端午乜斜着眼,把个犀利的目光在她身上掠来掠去,她如遭芒刺般仓促避开了他的审视,心里忽上忽下地在给她助着威,她一路上在怀疑,端午是不是振祥特别嘱咐好了盯着她的,她嘴里流泄着恶恨的气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