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范想作品集

出现:1991-1996(诗选)
关于美的一组四行诗
诗三首
房间(长诗)
房间里的事物(随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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范想作品集

 

房 间



我们早已卷入另一场梦中……


1

是什么迫使我醒来?
陈旧的词汇和头痛症。
小虫子的翅膀。
阴暗的房间。
我穿上衣服又是一幅模样。

向你走来。你不在原来的地方。
你不在自己的家里。
刚刚枯萎的叶子在窗前。
我不能告诉梦中的人
这样,这样无聊。

"我来过,又走了"
现在我也无法肯定你。
房间里的蝙蝠从哪里来?
我迫使我重新睡下。
"两块石头要做出一点爱"。

我梦见两头狮子在战斗。
墙壁上悬挂的烟缸和镜子。
你的自画像在中间。
你的脸庞上停着一只蝙蝠。
你的口袋里钥匙叮叮当当乱响。

是什么迫使我匆匆醒来?
"天凉了,天已凉了"
我研究诗篇里的一个错字。
愤怒和头痛症。
仔细考虑过的事还要再考虑一遍。

     2

我看见了天使破烂的裙裤。
看见了你发夹中的怪物。
我看见了鬼魂明亮的眼睛。
看见了你耳环上的精灵。
我也看见了虚构的房间!

"不,不要相信他的鬼话"
不要把鼻涕涂在柱子上。
不要在侧所里看爱情小说。
不要在教堂里喧哗。
不要把老婆的习惯告诉邻居。

不要一错再错知错不改。
不要让石头站起来。
不要把我的椅子砸碎。
不要拿走我的拖鞋。
不要让墨水污染大海。

不要坐在窗户上打盹。
不要向阳台下呕吐。
不要午夜高歌。
不要在早晨打架。
"不,不要相信他的鬼话!"

我看见了天使在树下哭泣,
看见了泪水变成鲜血。
我看见了幽灵在床上呻吟,
看见了美梦变成纸灰。
我也看见了虚构的房间!

     3

"一杯从头顶倒下来的凉水
淋湿了木头的嘴唇,
也淋湿了一双纸皮鞋。"
你不在原来的地方。
你安静了一会儿。

"一会儿,他就死了,
他的眼睛还没合上。"
你吞下最后一颗薄荷糖。
枯萎的叶子继续枯萎,
继续一种无所谓的哀伤。

一会儿。我找到去年的词汇。
有些东西得分类。有些不。
我说过什么现在记不清了。
"对不起,打扰你老"
我读书之前总要洗手。也洗大脑。

我读书之前总要拉上窗帘。
房间十分幽暗。
我在黑暗里坐了十几个小时。
"起风了,起风了!"
保尔·瓦雷里的尖叫。

总是睡觉。就象喝咖啡。
可是你不喜欢咖啡。
"多年以前,我去过田野,
我摘下一朵蓝色的花。"
多年以前我也不喜欢咖啡。

    4

天花板斑驳适于梦想。
书桌凌乱适于写诗。
床单上的污迹适于劳动。
道路坎坷适于摔跤。
雨天的书信要寄给谁?

"我来时,顺从风的意志,
此刻我坐下,随风而止"
但丁·罗塞蒂画过的一幅画
我打算再画一遍。
少女手中的鲜花如今落在何处?

树枝在花瓶里生长。不可能。
梵高不割掉自己的耳朵。不可能。
椅子到空中飞。不可能。
地板栽满向日葵。不可能。
爬上一堵倒塌的墙。不可能。

"当你老了,当你老了"
一颗朝圣的心在酒杯里下沉。
雪白的手在煤炭中烧红。
"当你老了,还有什么不可能?"
当我老了,我也热爱你脸上的皱纹。

花哨的挂历适于回忆。
墙角的蜘蛛网适于纺织。
牛仔裤的破洞适于小偷潜入。
吉他的断弦适于演奏神曲。
雨天的书信寄给谁?

    5

把清水带回房间
把沙滩上的鱼带回房间
把被抛弃的少女带回房间
把一片旷野带回房间
把树林带回房间

把自行车带回房间
把街道旁的海参带回房间
把讲台上的怪物带回房间
把甲虫带回房间
把奄奄一息的狗带回房间

把遭到唾弃的玫瑰带回房间
把滚动的车轮带回房间
把朋友们的布鞋带回房间
把市政厅里的疯人带回房间
把市长的讲演稿带回房间

把老年的核桃带回房间
把剑南路上的学生带回房间
把灰尘和尸体带回房间
把博尔赫斯带回房间
把孤单的影子带回房间

把树枝上的妖精带回房间
把姐姐和土拨鼠带回房间
把烟火熏黑的佛像带回房间
把盗版的激光唱片带回房间
把清水和火焰带回房间

    6

"慢些,慢些,还要慢些
这是春天以后的速度。"
在房间里不能疯跑。
在房间里守着一大堆旧书,
嘴里嚼着白色药片。

头痛症和愤怒无法治疗。
我走向你。你已离开。
"死去之后从头再来"
还是要命的头痛症。
还是无法治好的愤怒和幽伤。

穿上衣服又是一幅模样。
死去之后从头再来的,
是相同的一杯凉水。
迫使我醒来的一杯凉水,
迫使我研究诗篇里的错字。

"挺住,挺住,挺住。"
里尔克在动物园里咬破了嘴唇。
"最深的受难就是活着,
并且为灵魂画像。"
一个朋友消失在北风之上的车站。

另一个朋友在南方,在三堆
在白纸上制造战争。
"呵,我又爱上了她,
她是风中的一株向日葵。"
她是房间里的一支废钢笔。

     7

是什么迫使我醒来?
是废钢笔吗?是蜘蛛网吗?
是藏在计算机后面的卡夫卡吗?
是印度香和图钉吗?
是圣经里的色情故事和硬币吗?

"不要责怪她。不要。"
小虫子的翅膀上闪动着阳光。
房间更加阴暗。
别人的房间也是这样。
该睡觉了?门已经关上。

总是睡觉,总是在梦中
到了另一个地方。
海边。树林深处。肉体内部。
"一个词语的光洁度,
抵得上一百个少女的肩膀。"

我们曾讨论过萨福,讨论过旧社会。
我们曾讨论过流浪,讨论过歌唱。
我们曾在走廊上坐到深夜。
我们曾四处打听一座微妙的寺院。
我们曾在水上朗诵月亮的诗篇。

是什么迫使我醒来?
我已经有了另外一幅模样。
"呵,一本翻开的书,
词语里的房间。"
我已经弄懂速度、青春和明天。

   1997·0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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