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藏宝图
开元八年的第三天,也就是大年初三,没有风,阳光温柔地抚摩着大地。
官一飞正坐在书房外面晒太阳。院子里的梅花刚刚绽开,空气中弥漫着一种淡雅的香气。 官一飞并不高,却生得异常魁梧,厚厚的胸墙,方头大脸,天生就是一个武林大豪的胚子。他躺在太师椅上,舒服地摊开四肢,尽情的享受着阳光情人般的抚摩。 官福,冲天府的大管家,轻轻地跨进院子,又轻轻的走过来,伏身在官一飞身边小声道:“老爷,不好了,有人砸镖局。 官一飞眼皮也没有抬一下,只道:“官福早晨没有吃饭?”官一飞声音有点沙哑,声音不大,却透着一种说不出的威严。 官福莫名其妙地摸摸脑袋,道:“吃过了,老爷!” 官一飞道:“吃过了就把胸脯挺起来,男人吗,要有点男人的样子。” 官福挺直腰,大声道:“是,老爷!”他这么大声一叫,嗓音突然变得尖尖得,细细得,胆小的恐怕要被他吓上一跳。 幸好官一飞并不胆小,他不但没有被吓上一跳,反而放声大笑,院子里的寒梅被他的笑声震得花枝乱颤。笑毕,才道:“官福,你声音一高,连性别都变了。” 官福不好意思地笑了。
官一飞道:“你刚才说有生意上门,有生意是好事,为何这么惊慌?” 官福道:“老爷,您知道,来人要我们护送的不是金银珠宝,而是一个十二三岁的孩子。我们镖局成立十多年来,还从来没有结果这样的镖。” 官一飞打断他的话道:“哦。我们作生意的不能受传统局限,金银珠宝可以护送,人一样可以护送。此镖的目的地是哪里?接收人是谁?” 官福道:“此镖要送到终南山静心寺,交给慈悲大师,送镖来得是两个乞丐一样的少年。 “哦!”官一飞看着官福,微微有些动容,但旋即就恢复了平静。“你是不是看人家寒暄,不接人家的镖,人家就打你?” 官福道:“是,老爷,什么也瞒不过你。”
关逸飞道:“镖银多少?你都谈好了吗?” 官福道:“利钱是六百两,由收镖方支付。他们要求在我们镖局住下,等送镖的人回来,他们才肯走。他们还说,如果路上有什么闪失,要放火烧了我们镖局。” 关逸飞道:“很好,很好。老天帮助我飞天镖局。” 官福不解的望着关逸飞。 关逸飞笑道:“官福,你跟了我这么多年,怎么就想不通这个道理。等这批镖送到目的地,你就大肆宣扬,要京城所有的人都知道我们镖局开天辟地第一家护送人镖,等镖师们回来的那天,更要大肆铺摆,我飞天镖局名声远扬,还怕生意不够做。” 官福摸着脑袋,道:“还是老爷想的周全,官福再学十年也学不到老爷是万一。我这就照办。” 关逸飞道:“对了,这两个人是什么来历?去给我查一查。”
官福道:“老爷,富贵客栈被人包下来了。” 关逸飞道:“哦,这和我们有什么关系。” 官福道:“您知道,富贵客栈是长安最大的客栈,十几年来还从来没有被人全包下来,就连突厥、高丽的王子也没有这么大的气魄。何况包下富贵客栈的不是别人,正是郑毅明。再过二十九天,就是老爷和他比武的日子。他这样耀武扬威似乎太不把我们冲天府放在眼里。” 官一飞道:“你的意思呢?” 官福道:“我们是不是给他来个”他竖掌为刀,做了个在自己脚下做了个斩的姿势。 官一飞道:“你是说先给他来个下马威,挫挫他的锐气?” 官福道:“不知老爷的意思。”
官一飞沉吟片刻道:“怎么说他郑毅明也远来是客,我们还是要以礼相待,不要叫武林中人说我小心眼,不能容人。对了,最近长安城里有没有什么可疑的人?” 官福道:“最近只来了三十二个扶桑武士和突厥、高丽来的使者。武林中人都还没有来,只有梁上三君子昨晚就要赶到长安城了。高丽使者的夜明珠昨天被盗,有传言说是三君子所为。” 官一飞道:“好,你下去吧!”官一飞摆摆手,又合上了眼睛。
正月初六,上午,没有风,天地阴沉,万籁俱寂。
午时,一片雪花从空中摇摇晃晃的飘下来,还没有落到地上就化掉了。不一会儿又是一片,紧跟着又是一片,在空中打个旋儿就看不见了。林啸啸进屋喝了口酒再蜇出来,雪地上已经铺了薄薄的一层雪。空中雪花开始成团的往下落,长安城转眼之间已经成了一片银白色的世界。
下雪的时候,每个有血性的汉子都会想到酒。你可以坐在炉火旁,把就烧得”吱吱”响,然后慢慢的品;也可以找三五个知己,把酒赏雪,吟诗做赋,尽情的欣赏冬之美景,尽情的享受那份闲情逸致。 这样的天气,酒店的生意自然不错。林啸啸坐在靠窗的位置,不时的掀开棉帘望外看。屋里一片嘈杂。首先闯入林啸啸视野的是三君子,三君子后面不远处走过来两个彪形大汉和一个小老头。几人也先后走入客栈。就听那老头道:“各位父老乡亲,老少爷们,在下阅怀,走遍大江南北,闯荡五湖四海,人送外号‘武林快报’,首先请我这两个徒弟给大家吹笙祝酒。各位听的高兴,赏他们个酒饭钱,各位不乐意听,就喝个倒彩。”
两个彪形大汉吹了一曲百鸟朝凤,有好事的人给他们要了酒菜。乐怀道:“谢谢捧场,下面由小老头来给大家介绍一下最新武林动态,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大伙最关心的应该是二月初二的那场比武吧?”
有人道:“这还用你说,谁不知道。” 乐怀道:“哦,那我来问一下这位仁兄,二月初二谁和谁比武?” 那人道:“关逸飞和郑毅明呗。” 乐怀道:“在哪里比武?” 那人道:“卧虎丘,这些谁不知道呀?” 乐怀道:“为什么比武?” 那人摇头道:“不知道。” 乐怀道:“十年来,江湖中一直流传这这么一句话:武林中有两只大鸟,一曰不飞则矣,一飞冲天;一曰不鸣则矣,一鸣惊人。这两个人就是关逸飞和郑毅明。关逸飞是关中第一刀客,郑毅明是岭南武林世家的唯一传人。两个人相差三千多里,为什么比武哪?” 有人道:“为名呗!” 乐怀道:“错!两位大侠比武,一不为名二不为利。” 众人都诧异道:“不为名不图利,哪到底是为什么?” 乐怀道:“为了一张图。” “什么图?” 乐怀喝了口茶,道:“什么图呢?一不是美女图,二不是名画,而是一张藏宝图。”
众人纷纷议论道:“藏宝图?什么藏宝图?”“藏宝图里有什么?”还有一个爱钻牛角尖的问道:“你说不为名不图利,为了藏宝图打架,不还是为了利吗?” 乐怀道:“各位各位,大家稍安毋噪,听在下把话说完。”众人又静了下来。
乐怀接着道:“话说八年前的一天,关逸飞护着一匹红货去扬州,路过河南登封,正好碰见有人打斗。有十三个武林高手合斗一个受伤的老侠客。起初关逸飞不敢过问,要知道保镖的人最忌讳多管闲事,结交冤家。后来老侠客被一个使铜锤的人打晕过去,一个使剑的人朝老侠客的胸口就刺下去,这时候关逸飞再也看不下去,说道:“手下留情,杀人不过头点地,请各位大侠高抬贵手,放他一码。”其中一人道:“你是哪棵葱,敢来管我们哥们的闲事。”关逸飞道:“在下飞天镖局关逸飞。”那人道:“怎么,你还想和我们哥们比试比试?”关逸飞当时道:“不敢不敢,在下只是替这个人求求情。”那人道:“他是你老子?”关逸飞道:“不是。”“是你亲戚?”“不是。”“是你的朋友?”“不是。”那人道:“非亲非故,你干吗还要替他求情?”关逸飞道:“我只是看他可怜。”那人道:“你知不知道他是谁?”关逸飞道:“不知道,也不想知道。”那人道:“很好。你这个人很仗义,那就看你的面子放了他。不过,你今天欠我们哥们一份情,改天可得还回来。”那人临走的时候,在老侠客身上踩了一脚。关逸飞把老侠客救醒的时候,他已经奄奄一息。老侠客道:“你就是关逸飞?好,好,这件事托付给你,我就放心了。”关逸飞道:“老丈慢慢讲,有什么事,关某尽力办到。”老侠客道:“我叫郑得朝。”关逸飞道:“原来是岭南郑大侠,失敬失敬。”老侠客道:“我有一张图,烦你交给我儿子。这个图里面有大梁朝的宝藏,请你交给犬子毅明,要他光复大梁江山。犬子年幼,还请关大侠代保管几年,等犬子长大成人,能够保护这批宝藏的时候,再将此图转交给他。郑某拜托了!”郑得朝说完,就断气了。
众人道:“原来还有这么一节!没想到,想不到。” 乐怀道:“所以,关大侠给郑毅明写了一封信,要他在武功练成之际前来取藏宝图。如果郑毅明打败了关逸飞,就把图还给他。否则,藏宝图仍归关逸飞保管,直到郑毅明打败关逸飞为止。” 有人赞叹道:“精神可嘉,值得表扬。” 也有人道:“说不定关逸飞对这批宝藏也动了心。你想,要郑毅明打败关逸飞,能有多大的希望。一个是关中第一刀客飞天镖局总镖头,一个是岭南武林世家的纨绔子弟。”
乐怀道:“这两位先生说的大有道理,关逸飞的仁义确实令人佩服。但说到武功,郑毅明虽然小关逸飞二十岁,武功却不一定在他之下。各位试想,关逸飞一生与人交手三十六次,胜了三十三次,平了二次,输了一次,输给孝子剑秦无畏。郑毅明与人交手十三次,全胜。这样的战绩放在一块比较,谁更厉害?”众人正在纷纷议论,“小二,拿酒来!”仿佛晴空打了一个霹雳,不少酒客忍不住笑出声来。这么大喊大叫的,未免太夸张了。酒厅里也跟着陡然一暗,待他们看清走进客栈的这个人时,笑声一起止住,仿佛有无数双手同时捂住了他们的嘴巴。
这个人实在太高了,不是普通的高。不是普通的高就是比你见过的任何人都要高。按现在的度量单位,足有两米三四。这样高的一个人居然长得处处得体,一点也不显得单薄,笨重,实在令人不敢想象。他的腰里悬着一口乌金吞口的特大号鬼头刀,看样子,少说也有二十来斤。
酒很快端上来,他只喝了一口,就喷出来,瞪起两只铃铛般的大眼叫道:“这也是酒。” 小二吓得浑身发抖,强做笑脸道:“大爷稍等,好酒、好酒马上就来。” “好酒俺要一坛,熟牛肉俺要五斤,再来一盆热水洗脸。”他的声音震得屋顶嗡嗡作响。 酒客们都停住了杯筷,几十双眼睛盯着他。 他又大叫道:“看什么,不认得俺王天桂。”
中原武林中,有人不知道当今皇帝叫什么名字的,却没有人不知道只手遮天王天桂。因为关于他的传说太多了,也太神奇了,许多黑道高手怕他比怕长安神捕莫晴川还要厉害。但正义人士却不怕他,因为他是个好心人,是个百姓广为赞颂的好心人。如果有哪个地痞无赖欺负你,你只管去找他,不管你是否认识他,是否见过他,只要你说的属实,他就一定会帮助你,而且不要任何酬谢。不过你千万不要欺骗他,否则你就要学笑里藏刀李良,被王天桂活活撕成两片。
听他一报名号,酒客们立即笑着围上来,七言八语道:“原来是王大侠,失敬失敬。”“久闻王大侠大名,今日相见,三生有幸。” 王天桂起身道:“不要跟俺说那么多鸟语,坐下喝酒。”
酒已经提上来,足有三十斤重。王天桂将酒坛放在桌上,蒲扇大的巴掌按住坛口,猛地往上一吸,坛口的泥封就整个被他的掌力吸了下来,众人喝彩道:“好。” 王天桂笑道:“都拿碗来,今天俺做东。”于是用杯的拿杯,用碗的拿碗,众人把两张桌子接起来,都围坐过来。 人多就热闹,就喝得顺口,菜也格外好吃。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有人问道:“王大侠从山东赶来,不知有何贵干?” 王天桂道:“没啥,俺是来看两只大鸟打架的。” 众人哄堂大笑,除了他,还有谁敢称关逸飞和郑毅明为大鸟。
众人正吃喝的开心,忽听一个破锣般的声音道:“大哥,在这里了。”紧跟着是重物落地声,等众人扭过脸去,早有四个人站在屋中。四个人一样的又矮又胖,一式的冲天辫,一样的装束。所不同的是其中两个人愁眉苦脸,其中两个人嬉皮笑脸。四个人手里都提着一根狼牙棒,狼牙棒分两黄两白。
看见这四个人,比走夜路碰见厉鬼还叫人头疼,因为他们就是鬼见了都要躲着走的葫芦兄弟。愁眉苦脸的两个人是老大求生不得和老二求死不能,嬉皮笑脸的两个人是生死由命和富贵在天。四个人的兵器依次为金钉狼牙棒、银钉狼牙棒、铜钉狼牙棒、铁钉狼牙棒。人邪,兵器也邪得可以。
饶是有王天桂撑着场子,众人仍旧该遛的遛该走的走了。
葫芦兄弟似乎就是来找王天桂的。求死不能阴声阴气的叫道:“大哥,那天就是这个傻大个坏了我的好事。” 王天桂是个血性汉子,眼里揉不得一粒沙子,早气得大骂道:“你奶奶的郝老二,老子不找你的麻烦,你还敢老惹老子。” 求生不得哑着嗓子道:“王天桂,别把自己错当成好汉,撞上我们葫芦兄弟,叫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王天桂平时最看不惯这些嚣张的黑道恶魔,拔出鬼头刀,大喝一声,从桌面上飞过去。五个人立即战成一团。 五个人全是不要命的角色,使得也是不要命的打法,只是葫芦兄弟招式辛辣狠毒,王天桂的刀法大开大合。战至三十个回合,王天桂以一敌四,仍略占上风,斗得正酣,忽听门外一个女子叫道:“天桂,你咋又和人打架了?”
这时王天桂已经占了上风,听见这声叫喊,竟然吓得破窗而出,两米三四的一个人从跃起到落地,竟然敏如矫兔。
就在王天桂穿出的一刹那,一个女子已经走进来。大红的灯笼裤,水绿色的紧身小袄,腰里插着一对蝴蝶刀。 不用猜,这就是王天桂的老婆蝴蝶女侠王大娘。当下王大娘把蝴蝶刀一拍,大叫道:“谁敢欺负我家夫君,小心王大娘把你的脑袋切下来当夜壶。” 余下的众人有的忍俊不禁,笑出声来。他们实在想不到一个女人会说出这样的话来。 求死不能阴笑道:“大哥好福气,走了王天桂,又来了个王大娘,可有你的了。”
王大娘也不答话,挥刀就剁,求死不能只能招架。其余几人都退到一旁观战。只见王大娘两柄蝴蝶刀舞的风雨不透,求死不能的狼牙棒也是急进急退,飘忽不定。 屋中的桌椅板凳不时被两人的兵器打碎,碗筷杯盘碎了一地。
已经斗了九十多个回合,仍然不分胜负。王大娘的刀法只有八八六十四路,这是已经被求死不能看出破绽,大喝一声:“狂风怒卷。”狼牙棒突然由下往上撩出,王大娘双刀铰接,想把狼牙棒封住,但这谈何容易。要知道王大娘只是一个女子,使得又是又轻又薄的短刀,明眼人一看便知,这一下王大娘不死也得重伤。
只听得“当啷”一声,求死不能的狼牙棒已经掉在地上。 王大娘早就惊出了一身冷汗,待神智恢复过来,才想到有高人暗中相助,抱拳拱手道:“不知那位高人出手想救,小女子这里谢过了。”
没有人回答,也没有人说话,所有的声音都在这一刻消失。众人的目光都在望着一辆马车,一辆缓缓驶过的马车。三丈多长的车身,淡青色的油漆,四面吊着花色鲜艳的丝帘,车厢上绘着形态各异的麻雀和灌木、草地。整个车厢就象一幢流动的小别墅。马车前面有八匹枣红色的骏马开道,马上人个个精神饱满。马车后面跟着四十多名家丁,个个脚步稳重,一看便知是下盘扎实的练家子。
悦来客栈闹翻了天,而这些人似乎根本没有瞧见,根本没有听见,无论是马上的骑士还是以脚代步的家丁,没有一个扭头朝这边望上一眼。就凭这些人严明的纪律和那份定力,已足以让人肃然起敬。但这些都不足以震慑这些武林豪客的灵魂,让这些人沉默的是站在门外的那个黑衣老头。黑色的长袍镶着金边,背上背着一把二胡。他就这样背对着客栈,看着人马从他面前走过,就象将军在点阅士兵。等人马过去,他才跟在家丁后面。他走得很慢,仿佛在树阴下漫步,却始终跟着马车,仿佛和马车钉在了一块。 这个人就是叶好龙,虚情假意叶好龙。
叶好龙从来没有杀过人,也没有和什么剑客刀客比过武功,他甚至从未和别人交手,也没有人看见过他出手,也同样没有人知道他的武功深浅。但至少有一点是每个人公认的,那就是叶好龙实在可以算得上是江湖中一个非常可怕的人物。 这样一个深藏不露的高人,竟然会做山庄的管家,实在令人不可思议。
马车里不时传出女眷的嬉笑声。马车就在这嬉笑声中驶过,在骑士和家丁的护送中驶过,驶向富贵客栈,带着路人和酒客的魂魄驶向富贵客栈。 良久,才有人回过神来。求生不得一跺脚,叹息道:“弟兄门,走!”刚才那份狂妄不可一世的劲头似乎也被马车带走了。
贾富豪道:“看样子郑毅明对这次比武很有信心。” 乐怀接道:“光有信心是不行的。” 贾富豪道:“能让虚情假意叶好龙做仆人的人,必然有点真本事。” 云中手道:“岂止叶好龙,你没看见红砂掌段红心的唯一传人康怀笑也在马队里?” 贾富豪道:“段红心当年以红砂掌打败无数拳脚高手,不知道他这个徒弟怎么样?” 乐怀道:“阁下可听说过一掌翻天何万秋?” 贾富豪道:“听说他的摧心掌已经练成了九成火候,自从出道江湖以来从未遇到过敌手。” 乐怀道:“以你的妙手空空拳和他对阵呢?” 贾富豪道:“我的空空拳比起摧心掌不值一提。” 乐怀道:“何万秋只和康怀笑对了一掌,只一掌何万秋就被震断了心脉。” 贾富豪大吃一惊,道:“这的确令人难以接受。” 云中手笑道:“贾老弟是不是也想和他比试比试?” 贾富豪没有回答,没有回答就是最好的回答。
飞天府刚刚点起灯笼,笑闹声不是从各个房间传出来,还不时有人进进出出。关逸飞的朋友的确不少,但却没有林啸啸认识的。从后花园的月亮门进去,往东拐,沿着青石铺砌的小路走三十米,就到了梅林。关逸飞似乎对梅树情有独钟,所以梅树占据了花园一半以上的面积,就连他的书房前也植了梅树。怒放的梅花和假山相映成趣,月光下看起来清雅别致。
丁恨妃问道:“师哥,为什么梅树都是弯弯曲曲的?” 林啸啸道:“因为它们是病梅。” 丁恨妃又问道:“那什么是病梅?” 林啸啸道:“病梅就是梅树的一种,因为长的弯弯曲曲的,所以叫病梅。” 丁恨妃又问:“病梅为什么还要开这么多花?” 林啸啸道:“他们意志坚强吗?” 丁恨妃道:“那我可以折一枝吗?” 林啸啸道:“这一枝好不好,师哥帮你折。” 林啸啸刚把梅花折到手里,忽听一个女子喊道:“嗨,不要做采花贼!”
这句话从一个女子嘴里喊出来,顿时臊了林啸啸一个大红脸。 一个女子从假山后面走出来,道:“嗨,说你哪,为什么做采花贼?” 林啸啸喃喃道:“我只是折一枝来鼓励师妹,要有生活的勇气。没有和主人打招呼,还请见谅。” 那女子转身对丁恨妃道:“你叫什么名字?” 林啸啸道:“她叫丁恨妃,我是他师哥林---” 那女子打断他的话,道:“我没有问你,自做多情。”又对丁恨妃道:“你叫什么名字?” 林啸啸被抢白了一顿,不知道是该生气还是该笑。他一向在女孩子面前非常潇洒,今天不知道为什么变得这么木呐。 丁恨妃道:“我叫丁恨妃,你叫什么?” 那女子道:“我叫囹囹。”又转身对林啸啸道:“我叫囹囹?怎么称呼你?” 林啸啸道:“我姓林,双木林。” 囹囹大笑道:“我看你该叫木木,木头的木。”
林啸啸看着囹囹呆呆的发愣,她笑得太美了,就想春风中盛开的牡丹。满院的梅花都被她的美丽比了下去,梅花怎么能和牡丹比美呢? 林啸啸也笑道:“我看你应该叫牡丹才对。” 囹囹止住笑,道:“我为什么叫牡丹?” 林啸啸道:“因为你长得和牡丹一样美得很。” 囹囹道:“你经常这样夸奖人吗?你不知道这样公然夸奖女孩子是很不礼貌的?” 林啸啸又给臊了个大红脸,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囹囹笑道:“跟你闹着玩的,别介意。不如你叫我牡丹,我叫你木木吧。” 林啸啸念叨道:“牡丹,木木,那咱们不就成了兄妹了?” 囹囹笑道:“这种便宜你也占。好吧,我们一块玩捉迷藏好不好?” 丁恨妃拍手道:“好啊,好啊!” 就在这时,突然有人高声喊道:“有贼!”
一条黑影在墙头上一闪,消失了。林啸啸闪电般朝黑影消失的方向飞掠过去。
书房内,烛光不停的抖动着,灯芯已经燃了很长,却没有人去剪。 关逸飞颓丧的坐在椅子上,脸色铁青,仿佛换了一个人。往日的那份全然不见。 没有人说话,世界好象已经静止,一根头发落在地上都会吓人一跳。 关福盯着墙角下面的大洞,洞口足有两米见方,深不见底。书房里挂着十几幅字画。
关福已经看出点眉目,对关逸飞道:“老爷,失窃的是藏宝图?” 关逸飞缓缓地点一点头。 关福道:“这贼的轻功的确厉害,竟然在脚下失重的情况下一跃而起,取走藏宝图。” 关逸飞道:“屋顶上还有一十八支强弩。” 关福道:“那就更不可思议了。此人能在脚下失重的时候躲过一十八支强弩,再取走藏宝图,轻功恐怕不在朱飞燕之下。” 关逸飞道:“所以杜云飞也追不上他。” 关福道:“那倒未必,别忘了杜云飞足智多谋。” 关逸飞道:“如果比轻功杜云飞或许不在盗贼之下,若比机智,杜云飞却不是盗贼的对手。” 关福道:“哦!” 关逸飞道:“你到我书房来过多少次?” 关福道:“有几百次了。” 关逸飞道:“你有没有注意到墙角那幅不起眼的山水画就是藏宝图?”墙角本来就是人们不常留意的地方,藏宝图又绘成山水画,有谁会想到呢?如果你有这么一幅藏宝图,你一定会锁在箱子里,藏在墙的夹缝里。 关逸飞道:“钱财乃身外之物,我倒是想得开。只是丢的东西却不是我的,我如何向郑毅明交代。恐怕关逸飞和郑毅明要成为仇家了。”江湖中最重视的就是义气和信用,他既然答应过要把藏宝图还给郑毅明,现在已经拿不出东西来。三君子已经先后赶回,云中手的老脸和李独欢的白脸都红得象猴子屁股。 贾富豪道:“怎样?” 云中手道:“栽了。那白衣人的轻功实在太高。” 贾富豪道:“江湖黑白两道,除了江南大盗朱飞燕之外,还有谁的轻功能有这么好?那人长得什么模样?” 李独欢道:“我们和他相差三十多米,连男女都分辨不出根本看不清面容。只能看见是一个白衣人。” 站在院子里的人都知道了盗宝贼是谁—白衣人,众人小声议论着,但知道和不知道似乎没有什么区别。
关逸飞走出书房,道:“各位受惊了,请各回房间歇息。此事明天再说。” 他刚走回书房,屁股还没有坐稳,就听见有人惊叫:“白衣人。” 等他站起来的时候,白衣人已经站在他的面前。这人身法实在太快了。 关逸飞道:“你是什么人?” 关福在旁边道:“他就是那个托镖的少年。” 贾富豪也在一旁吃惊地道:“林少侠!怎么会是你?” 林啸啸道:“是我。” 关逸飞道:“什么人指使你来的?” 林啸啸道:“没有人指使我,我自己来的。” 关逸飞道:“图哪?图在哪里?” 林啸啸道:“什么图?我不明白你说话是什么意思。” 关逸飞冷笑道:“你偷了藏宝图,脸不红,心不跳,就以为别人看不出来吗?你错了,这里有这么多英雄在场,而且还有云大侠和李大侠亲眼目睹,你还想赖帐。” 林啸啸道:“我不明白你是什么意思,我去捉贼,怎么倒成了贼了?” 关福道:“你去捉贼?有人相信吗?你住的地方里这里那么远,又怎么能这么快赶到?” 林啸啸道:“我在花园里,所以我能及时赶到。” 关福道:“你在花园里干什么?” 林啸啸道:“捉迷藏?”
众人忍不住都笑出声来。
关福道:“你当和我们说话是闹着玩的?” 林啸啸道:“我的确是在和一个叫囹囹的女孩捉迷藏,不信你们可以问她。” 关逸飞道:“把囹囹给我找来。”
囹囹就站在门外,看见关逸飞铁青着脸,她也笑不出来了。 关逸飞道:“这个人你认识吗?” 囹囹道:“不认识,我从来没有见过他。”她说这句话的时候看了林啸啸一眼,那眼神既奇怪有复杂。
林啸啸突然呆住了。他实在想不到囹囹会这么说。现在,他就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 关逸飞道:“年轻人,你还有什么话说?” 林啸啸看也不看囹囹,道:“我已经不必再说什么?” 关逸飞道:“如果你能交回藏宝图,过去的事我们可以既往不咎。” 林啸啸仰天狂笑,道:“好,不过你得给我几天时间?” 关逸飞道:“好,我给你七天时间。七天之内找不回藏宝图,我就把你交给郑毅明处置。” 林啸啸微微一笑,转身就走,他的笑里透着古怪。
初升的阳光照耀着绣楼,空气特别冷,仿佛要将人的心冻结。囹囹洗漱完毕,打开门,就看见了林啸啸。林啸啸就站在朝阳下,一身白衣,和往常一样,只是眼里的忧郁更浓了一些。 “啸啸,早上好!”囹囹兴奋地叫道。 “囹囹,你好!“林啸啸微笑道,他的微笑就想春雪初融。 囹囹道:“你是来找我的。” 林啸啸道:“这里似乎没有别的我认识的人。可以进来吗?” 囹囹道:“可以呀!我们还可以一块吃早点。” 林啸啸道:“我现在没有心情吃早点。” 囹囹道:“你怎么了?病了?喝点粥总可以吧?” 林啸啸摇摇头。 囹囹又问道:“失恋了?”
林啸啸又摇摇头,眼睛直勾勾的望着囹囹。囹囹并没有逃避,她的眼中写满了天真和顽皮。“你这样看人很不礼貌!” 林啸啸突然大笑,笑得囹囹不知所措。林啸啸道:“你为什么要陷害我?” 囹囹大惊道:“我什么时候陷害你了?难道这黑米粥里面有毒?” 林啸啸道:“我不怕中毒,我怕背上盗贼的罪名。你自己得到了藏宝图,却要我提你背黑锅。难怪孔夫子要说‘妇人之心,毒若蛇蝎。’” 囹囹大笑,笑的直不起腰。半晌,才道:“我整天愁的钱花不出去,还稀罕什么破图。” 林啸啸吃惊的看着她,仿佛她长了四只眼睛,一脸的酒窝。“既然你不稀罕藏宝图,为什么还要陷害我?” 囹囹道:“我并没有陷害你,我只是觉得好玩,才骗骗他们的。”
人命关天的大事,她却只是觉得好玩。这次林啸啸没有笑,他眼里的忧郁更浓了。如果囹囹拿了藏宝图还好,如果囹囹能证明他是清白的也好。事实上囹囹并没有拿藏宝图,也没有办法证明他的清白。茫茫人海,那么大的世界,一点线索没有,到哪里去找藏宝图? 林啸啸没有发火,他默默的走出绣楼。他走得很快,他只想赶快离开这个鬼地方。
门外,阳光是温暖的,他的心却很冷,冷得象屋檐下倒挂的冰凌。
囹囹突然拦在他的面前,阳光下,她的笑厣就象顽皮的孩子,“啸啸,你生气了?” 林啸啸道:‘我没有生气,我有何必生你的气?每个人做事都有自己的原则,你并没有做错什么,是我不该自以为是,多管闲事。“他嘴里说着话,脚步却没有停住。 囹囹在后面叫道:“我知道你在生我的气,不过,我向你保证,你会没事的。” 林啸啸并没有回答,沉默有时候代表默许,有时候代表反对,现在似乎是后者。
林啸啸开始头疼,无论谁和这样一个反复无常的女孩子交朋友都会头疼的。说不定哪天她把你的脑袋割下来,然后对你说声“对不起,我和你开玩笑的!”我想那时你想生气也生不起来了。
现在,他只想赶紧离开这个鬼地方,蒙头大睡三天,然后等人来割他的脑袋。 囹囹还在他身后笑道:“如果你后悔,还可以来找我。” 林啸啸是不会后悔的,他还从来没有后悔过。
两天已经过去了,今天已经是第三天。这两天,没有人看见他再跨出房门一步。 关福进来的时候,他还在喝酒,这两天来他一直在喝酒。 关福道:“你还在喝酒?” 林啸啸道:“除了喝酒之外我好象没有什么好做的。” 关福道:“小子,没有金刚钻就不要拦瓷器活。当初你就不该答应关大侠,既然答应了,也不要再后悔。” 林啸啸没有理睬他。 关福又道:“你师妹哪里去了?” 林啸啸道:“出去玩了。难道你还担心我会逃跑?” 关福道:“你最好不要有这种想法!”
就在这时候,丁恨妃一边喊一边跑的冲进来,“师哥,我看见妈妈了。师哥,我看见妈妈了。” 林啸啸道:“妃妃,别胡闹!” 丁恨妃道:“真的,我不骗你,我真的看见妈妈了” 关福在一旁道:“不出这个大院,少侠可以随意走动。在下告辞了。” 若是往日,林啸啸一定会跳出院墙给他看看,偏今天喝得醉醺醺得,没有了这份兴致,只是心了却来了一股无名怒火,大吼道:“滚,滚出去!” 关福愣住了,他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在关府,还没有人对他说话这么不礼貌。 林啸啸又吼道:“你听见没有,我叫你滚出去。” 关福道:“你、你叫我滚出去?” 林啸啸又道:“你听清楚了,我再说第三遍。我叫你从这间房子里滚出去。” 关福恨恨道:“小子,够横的。在长安,还从来没有人敢这么大声的对我讲话。小子,有你的,你嚣张不了几天,咱走着瞧!”
林啸啸刚走到书房的小院门口,就被家丁拦住,“站住,这里不准进。” 林啸啸道:“有人说不让我进吗?我负责找回藏宝图,我就有权利来调查。” 家丁道:“我说不让进就不让进,你还是别找麻烦。” 林啸啸强压怒火道:“你去禀告关逸飞,说我要查看书房。” 那家丁道:“你是什么东西,你叫我做什么我就做什么。” 林啸啸一个大脖拐打过去,再看那个家丁,滚出老远。林啸啸没有理睬他,径直走进书房。 关逸飞一进来,林啸啸就道:“对不起,没经你的允许,我进来了。”
关逸飞笑笑道:“没关系,我理解你的心情。”关逸飞发现林啸啸的脸因为兴奋的发红,眼睛也在发亮,就连他说话都好象充满了自信。忍不住又问道:“你找到什么线索了?” 林啸啸道:“我正在寻找,我相信我会逢凶化吉。世界上许多事都不是我们能够预料的。福兮祸所依,祸兮福所,人算不如天算呢!”
关逸飞冷笑道:“既然这样,你为什么不找个算卦的来算算你还能或多久?” 林啸啸微微一笑,道:“这藏宝图的秘密除了你还有谁知道?” 关逸飞道:“没有第二个人知道那幅山水画就是藏宝图。” 林啸啸又问道:“除了你,还有谁知道这机关埋伏?” 关逸飞道:“没有第二个人知道这里的机关埋伏。” 林啸啸笑道:“我想至少还有一个人知道?” 关逸飞道:“哦!对我自己的事情阁下比我还清楚,我倒是想听听高见。” 林啸啸道:“制作这个机关的人肯定知道。” 关逸飞道:“你不用怀疑他,他是我的至交好友。” 林啸啸道:“但他却不是我的至交好友。” 关逸飞道:“这跟阁下有什么关系吗?” 林啸啸道:“关系大了,他关系这我这条小命。” 关逸飞道:“他叫方亮,是当今世界上最有名气的设计师。” 林啸啸道:“我想见见他。” 关逸飞道:“你想见他,只好去阴间了。” 林啸啸动容道:“他死了。” 关逸飞道:“对,死了三年了。”
林啸啸点点头,对着墙上的一幅美人图看了一会,道:“这个人是谁?” 关逸飞道:“她是我的前妻。” 林啸啸道:“她知道这里的秘密吗?” 关逸飞道:“她在陕北,从来没有来过长安。” 林啸啸道:“对不起,还有一件事我忘了跟你讲,你的机关我有试了一下。” 关逸飞道;“哦!我这个机关对你形同虚设了。” 林啸啸道:“我想知道的已经知道了。我们的恩怨很快就会有结果了。” 关逸飞道:“是吗?” 林啸啸道:“能够从这个机关中逃生的人还没有生出来。” 关逸飞道:“是吗?” [1] [2] [3] 下一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