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同是天涯沦落人,相逢何必曾相识
炮竹声声响彻长安城的大街小巷,欢声笑语也自一座座青灰色的屋舍中传来,到处弥漫着新年的气息。
除夕之夜,是欢乐喜庆的日子,是亲人团聚的日子。
长长的长安街,一个少年牵着一匹白马远远地走过来。他整个人都仿佛被忧郁笼罩着,就连他脸上的微笑都显得忧郁而无奈。只是他的眼睛却是明亮的,就象天上的星星。身边的爆竹声和孩童的笑闹声仿佛离他非常遥远,这新年的气息也仿佛离他非常遥远。
他并不在乎自己,可他背后的竹篓里还有一个小姑娘。他又怎么能够忍心让她露宿街头呢? 一个年轻的妇人领着一个七、八岁的小男孩从小巷里走出来。“娘,如果能天天过年该多好?” 少年停住了脚步。这孩童稚嫩的语言仿佛勾起了他遥远的回忆。他的眼中有泪,却没有流出来。 “师哥,你咋哭了?”声音是从他背后的竹篓里传出来的。 “傻丫头,你看见我哭了?” “你虽然没有哭出来,我也知道。我知道你也想妈妈了。师哥,我们回家吧,我不要找爸爸了,我要妈妈。”听这二人口音,似是陕北人。
夜风很冷,爆竹声渐渐稀少,整个长安城也渐渐归入一片沉寂。 他们就这样走着,也不知走了多少时候。仿佛一个世纪,又仿佛一秒种。 断墙,苦藤,老屋,这是一座荒弃的宅院。
此刻,对于他们来说,找到一个这样的地方比找到金矿还要兴奋。 “飞飞,我们有地方住了。” 篝火映红了空荡荡地老屋,也映红了少年的脸。他的眉毛很浓,象化不开的墨。 白马在火堆旁吃着草料,小姑娘啃着烤得焦黄的干粮,“师哥,如果能天天住在这里,如果能天天吃烤的焦黃的饃该多好!” 对这个小姑娘来说,破旧的老屋和烤得焦黄的干粮已经是一种享受。 少年的脸上泛起一丝无奈地微笑,“吃吧!吃饱了早睡觉。”
他从怀里摸出一个酒葫芦。他喝酒的姿态很优雅,也很慢,仿佛要咋出每一滴酒的滋味。 “既然来了,何不进来喝口酒驱驱寒?”他在对谁说话。 门不知什么时候开了,外面黑漆漆的。别说人,连鬼的影子都看不见。 “外面风寒,小心着凉。” “师哥,你在跟谁说话?” “飞飞,睡觉吧!”少年把一块破旧的棉袄盖在小姑娘头上。
静静的夜,静静的长安街上传来两声更鼓。
一阵冷风吹来,少年不禁打了个寒噤。 屋里不知何时竟多了一个人。这个人仿佛是从天上掉下来的,从地上钻出来的。长可及地的白衣,长及腰际的青丝,让人看一眼能冷到骨头里。 她的人冷,声音更冷,就象北极亘古不化的坚冰,“隔世之人,何苦相逢!”她的话说完,人已经不见了。
“隔世之人?”难道她是鬼。
少年又喝了口酒,自言自语道:“人为沦落人,鬼为沦落鬼。人鬼虽不同,相逢即相识。人虽无情,草木有情。这篝火可以照亮你的眼睛,这酒可以温暖你的心。”别人都说草木无情人有情,他却偏说草木有情人无情。
少年继续道:“人即是鬼,鬼就是人。只有人把人逼成鬼,却没听说过鬼把鬼逼成人。有时候人比鬼更可怕,鬼比人更可爱。” 沒有回答,女鬼从草垛里抽出一把柳叶刀,转身要走。 少年道:“阁下请留步,外面来了这么多人,你打得过吗?”远远的有嘈杂声由远而近,听声音,竟有十余人。 女鬼道:“我去把他们引开,你们赶快离开这里。” 少年道:“如果我不让你去哪,如果我不肯离开哪?” 女鬼怒道:“你这个人怎么这么罗嗦,待会儿妄送了性命可别怪我没和你说清楚。” 少年道:“同是天涯沦落人,相逢何必曾相识。大家既然在同一个屋檐下,就应该共同进退。我林啸啸又怎么能让一个女子孤身冒险。” 女鬼身体忽然一阵颤栗,“你、你是林师哥?” 少年也为之一楞,道:“你是……娴娴。” 女鬼使劲点了点头,她拂开垂在眼前的头发,露出泪盈盈的双眼,“师哥。” 女鬼扑到少年怀里,失声痛哭起来。旁边丁恨妃也跟着放声大哭。
少年顿时变得手足无措,不知道该怎样安慰才好,“娴娴,不哭了,你哭得我心里堵的慌。”他不让别人哭,自己却忍不住泪流满面。
耳听的有人翻墙而入,院子里被火把映照的亮如白昼。林啸啸道:“现在不是哭的时候,你带着丁师妹,骑着白雪冲出去,我断后。” 娴娴站起来,擦干眼泪,顿时好像换了一个人,一派英姿飒爽的气概,全然不象刚才哭哭泣泣的弱女子。 娴娴还想说什么,林啸啸道:“你对师哥没有信心?” 娴娴脸上忽然绽放出自豪的笑容,道:“我听你的。”
就听见有人在门外大叫道:“小妮子,出来吧,乖乖的跟我们走一趟,别惹大爷生气。” 有人跟着喊叫:“快出来,不出来就放火了!”这些人只在外面喊叫,却不敢冲进来,显然曾经吃过苦头。
屋门“吱呀”一声大开,从屋里施施然走出来一个少年。见这少年穿着打扮就和叫化子一般,身上的棉衣八十处开花,头上还有几根麦秸,腰里别着一把短刀。脸上似笑非笑,目光顾盼自如,神情之悠闲,宛若长街信步。 有人叫道:“咦,这妮子怎么变成了小子。”众人一片轰笑。 就听领头的那人叫道,“要饭的,去把那女的抓来,大爷给你买肉夹馍吃。”众人又是一片轰笑。 林啸啸道:“我不是妮子变的,也不喜欢吃肉夹馍,你们要抓那个妮子,得先抓住我这个小子。” 为首之人叫道:“把他给我乱刀分尸。”
立即就有三个人手持兵刃冲上来,眼睁睁的看着三件兵刃就要招呼到他身上,就见林啸啸笑嘻嘻的转了一个圈子,三件兵刃已经到了他的手里。“嘿嘿,这几件破铜烂铁还能卖上几个大钱。” 为首那人见少年轻描淡写的就收去了手下人的兵刃,傲气也减了几分,拱手道:“请问阁下是丐帮那位大侠,为何要跟我万钱鹤过不去。”
他本以为说出自己的大名少年会知难而退,没想到少年对江湖中事全然不懂,更不知道有万钱鹤这个“大名鼎鼎”的人物。当然全不领情,“我不管你是万年鹤还是千年鹤,敢欺负我师妹,就让你变成呆头鹤。” 万钱鹤心中一凛,暗道:“我说这小子这么厉害,敢情是小妮子的师哥。我一个人恐怕留不住他们。想到这里,他放了一枚信号弹。 林啸啸道:“呆头鹤还会放花。”
万钱鹤气上心头,抽出三股剑上前进招。剑法全是狠辣阴毒的一派,少年左躲右闪,剑锋连他的衣襟都碰不着。 万钱鹤心想:“看样子,这小子比我还要厉害,不如拖他一会,等救兵来了再说。” 这么一想,立即跳出圈外,道:“阁下果然有两下子,交个朋友如何?” 林啸啸笑道:“你打够了我,现下该我打你。” 林啸啸身形悠忽进退,万钱鹤顿时乱了手脚,手中三股剑乱劈乱砍。忽觉颈部一阵麻木,已经给人点了颈椎穴,动弹不得,真的变成了“呆头鹤”。
林啸啸呼哨一声,白马驮着娴娴和丁恨妃夺门而出。院子里这群虾兵蟹将见领头的轻易就给人制住,猛丁的又从屋里穿出一匹白马来,哪里敢拦,只是一个劲的吆喝,“抓住她,别让她跑了。”却没有人敢上前来。那马也神俊,长嘶一声,越墙而过。 林啸啸也跟着白马后边飞掠而去。耳边只听的后面有人嚷道:“快追,别让他们跑了。” 他们倒是想追,却哪里追得上,转眼之间就在大街上消失了。
山不在高,有仙则名;窑不怕破,有珠则明。一颗鸽卵大小的夜明珠映照得一座破窑蓬荜生辉。三个人围珠而坐,正在高声谈论。
“云老爷子,你可曾见过这么大的夜明珠?”说话的正是白脸大盗李独欢。 “老子只听人说过,阁老子的没想到真有这么大的夜明珠。” “可惜那两个南海来得使者还蒙在鼓里。”贾富豪洋洋自得道。 李独欢道:“我们哥仨两年没有联手了,今天牛刀小试,更胜往昔。云老爷子装谁象谁,贾兄的妙手更加出神入化了。” 云中手嘿嘿一笑,显然对李独欢的吹捧极为受用。贾富豪还回敬一句:“李贤弟的轻功也长进不少。”
三人正在互相吹捧,忽听有马蹄声伴随着口哨声向这边走过来,眨眼已经来到了窑洞门口。
深更半夜的,哪来得行人?云中手刚藏起夜明珠,来人已经走到窑洞前,“里边是那位江湖朋友,兄弟借个光照一下。”听声音是一个少年。 “阁下是哪一位?”云中手问道。 “我是绥德人,我叫林啸啸。”
三人一楞,没听过这么一号人物,但绥德人杰地灵却也是知道的。看他是个无知少年,也没放在心上。便打着了火折,正好照在少年脸上,三人齐皆吓了一跳,这少年不知何时已经站在他们面前,以他们的武功修为,竟然没有察觉到。再看洞口,一个披头散发的女鬼手里领着一个脸蛋通红的小女孩挡在了洞口。若非三个人都是常走夜路的老江湖,只怕马上要吓得昏死过去。
林啸啸道:“打搅三位,实在抱歉。” 李独欢道:“难得三位有此雅兴在此深夜闲逛。” 林啸啸道:“彼此彼此。”言语之间颇含揶揄之气。 李独欢怒道:“你这小子如此狂妄,你可知道站在这里的都是谁吗? 林啸啸道:“请恕我眼拙,还请你给我引见引见。” 云中手和贾富豪微笑不语,只听李独欢道:“这位是百变神偷云中手,这位是妙手空空贾富豪,某人就是白脸大盗李独欢。” 林啸啸道:“我以为是什么武林大侠,原来是三个小偷。” 李独欢怒道:“小子不想活了。”手中铁扇向少年头上打去。 贾富豪见这个少年有持无恐,身后还有一个人不人、鬼不鬼的东西,心想还是不要多事才好,忙喝住李独欢。
却听少年道:“你吓了我一跳,我也来用名声吓吓你。你听好了,我师傅就是她的师傅,就是这个小女孩的母亲,就是你们闻名丧胆的金发魔女。李大侠,我师傅他老人家和我提起过你,挂念得很。” 三人一听是金发魔女的徒弟,都吸了一口冷气 ,适才多亏没有伤着这个少年。否则惹上这个魔女,恐怕这一辈子是消停不了。最害怕的还是李独欢,被魔女挂念可不是什么好事。当下问道:“她、她想怎样?”
三人为什么对金发魔女这么惧怕,不是没有道理的。中原一带,你会经常听见母亲吓唬孩子,:“别哭,再哭金毛魔女就来了。”这句话非常灵验,十个孩子,有九个会乖乖的闭上嘴,还有一个胆小,给吓死了。
林啸啸道:“难得我师傅对你念念不忘,你却对她怕成这样!” 李独欢道:“我没有得罪她,她为何要和我过不去?” 林啸啸道:“谁说过我师傅要和你过不去?她老人家只是记着当初追求他的人中阁下也是比较优秀的一个,只可惜做了小偷。” 李独欢脸一红道:“我何曾追求过这个魔女?” 林啸啸不屑道:“你生下来就是小偷,我师父生下来可不是魔女,而是十年前武林中的第一大美女。” 贾富豪一旁答道:“你说的可是丁小梅?” 林啸啸道:“是了。我以为你们都是白痴,原来还有一个脑筋灵光点的。” 李独欢道:“她说我是追求她的人中比较优秀的一个?”语气中充满自豪。 林啸啸道:“我刚刚还以为你只是个白痴,没想到你还是一个情痴,只可惜我大师父没有嫁给你。” 云中手道:“有人来了,扯呼!” 三个人身子一晃,消失在黑暗之中。林啸啸道:“做贼也真不容易,总是提心掉胆,东躲西藏。“
有马蹄声急奔而至,听声音,竟有十几人。蹄声如雷,从窑后面跑过去,一会又折了回来,就听一人道:“二哥,就在这里吧。” 另一个声音道:“二哥,这么水灵的小娘们,就这么杀了,岂不可惜。不如让咱哥们先消受消受。” 一个阴声阴气的声音道:“他妈的,你这没出息的狗东西,误了关大侠的大事,还有你好死吗?” 刚才那人道:“大哥教训的是。咱们先杀这个男的,还是先杀这个女的?” 那阴声阴气的声音道:“就这么杀了,便宜了他们,也不和关大侠的心意。姓吴的敢偷关大侠的女人,真是色胆包天,今天撞到我二阎王手里,叫他生不如死。今天就拿他点天灯。这个女的哪,既然他对这个小胖子这么有情,就让她看着小白脸着罪,叫她活活的心疼死。”
就听见有人骂道:“霍英,要杀要刮,悉听尊便,我们两个好也好了,如今死在一起,也不枉此生了。” 阴声阴气的声音又道:“小子,剩点力气吧,待会儿有你叫的。把他绑到树上,要帮高点。衣服扒掉。” 一个女人哭叫道:“恶贼,你们把他放下。你们这群帮凶,不得好死。”骂声凄厉,深夜里听来极为恐怖。
那男的道:“兰妹,都是我没用,害了你。” 那女的说:“大哥,咱们再练十年,也不是那个禽兽的对手。现今和你死在一起,我也心甘了。”
这边林啸啸和方娴娴都听得明白,知道这对情人今天难逃厄运。听见他们两个宁死不惧,心中顿时充满敬佩。 当下看看方娴娴,见他一脸羡慕之色,不禁笑了。低声道:“你们两个呆在这瘩,可不许出声。把你这身白衣给我。” 方娴娴明白他的心意,把白衣脱给他,露出一身乞丐服。 有四五个人正踩着马鞍,要把那个男的绑在树上,忽然一声尖叫:“鬼呀!”几个人先后从马鞍上跌落下来。失魂落魄的跑到火把后面。
众人抬头向那棵树周围望去,什么都没有看到。二阎王喝道:“哪里有鬼,有我二阎王在这里,还怕什么鬼不成?” 他话刚说完,就听见身后有人尖叫:“鬼爷饶命。” 二阎王忙回头去看,只看见几个手下挤成一堆,当下喝问:“怎么回事?”
手下人七嘴八舌的道:“我看见一个白衣鬼在树上从我吐舌头,头发披散着,好长” “刚才有人拍我肩膀,我回头一看,是个白衣女鬼。只有白眼珠,舌头好长。” 二阎王喝道:“别嚷了,都是他妈的脓包蛋。阁下是哪位高手,请现身吧?”话刚说完,忽觉耳旁有人在“呼呼”的吹冷气,回身就是一掌。这一掌拍出触物柔软,着力处似有似无,不禁倒吸了一口冷气。回头看时,哪里有人?
手下人又是一阵大乱,“鬼又来了,鬼又来了!”
二阎王这次看得清楚,在吊着那汉子的树上,挂着一个死人。此人身穿白衣,长发披肩,白眼珠快要掉出来,舌头伸出老长,脖子上尤自挂着绳子,随着夜风荡来荡去。天不怕地不怕的二阎王也吓得倒退了几步,沉住丹田之气,尖声叫道:“装神弄鬼算什么英雄,有种下来比试比试。” 忽听一个痴痴呆呆的女子声音叫道:“装神弄鬼的算什么英雄,有种的下来比试比试。”看那尸体的面部没有任何表情和动作,一时竟不知道声音从何而来。
众人正在惊异不定,忽听远处又喊叫声传来、,“快点,别让这些人得手。”“就在前方了,亮火把的地方。”月光下两个朦朦胧胧的黑影如飞而至。胆小的又叫了起来:“鬼呀!” 这两个人显然是轻功已达到顶峰的人物,月光下运功飞奔,落地无声,普通的地痞流氓哪里见过,早吓的很不能回到妈妈肚子里去。
二阎王毕竟是在秦川一带有名的江湖混混,当下稳住跳下坐骑,沉声道:“你们看好这对狗男女。”然后高声喝道:“对面是什么人?”
两人已经站在树下,竟然是一对瘸子。若非亲眼所见,这些人打死也不会相信,两个瘸子竟然能跑这么快。右臂拄拐的那人故做天真的嘿嘿一笑,道:“在下左腿长,这位是长左腿,你是二阎王吧,我认得你。”说完又是一阵傻笑,直笑得二阎王心里发毛。
“在下没有得罪过朋友,两位所为何来?”
长左腿道:“你没有得罪过我们兄弟,我们兄弟和你也没有什么梁子。我们不找你,我们来请这两位朋友。” 二阎王喝道:“阁下可知道他们犯了通奸罪?” 左腿长道:“那叫偷情,本来风雅的事情在你嘴里说出来就这么难听。我们樊大堂主说了,这么感人至深的爱情故事已经越来越少了,应该重点保护。阁下怎么就不解风情哪?” 二阎王道:“阁下是半人堂樊大堂主的手下,兄弟本来理当周全,但是吃人家的饭,得替人家办事。要想带人,还得先过了兄弟这一关。” 长左腿道:“好,今天咱就来个瘸子打阎王。左腿长,你去救人。”话说完,右手九节鞭已经抖成一根长枪,直刺出去。 二阎王叫道:“好功夫。挥刀一点鞭头,反功一招。他知道长左腿是个残疾,是以专攻他下盘。 “小子,刀法可以。”手下九节鞭上下翻飞,登时将二阎王打得倒退两步。
显然是左长腿站了上风,但二阎王也不甘示弱,刷刷几刀,已经反手为攻,招招凌厉,出手稳重,有把局势搬倒过来。手下之人齐皆大叫:“好!打这个瘸子。”
话音刚落,各人脸上已经挨了一巴掌。这回看清了,是那个长左腿打的,于是一拥而上,就要大打出手。
就见长左腿单拐不动,左腿频频出击,转眼就把这群无赖踢翻在地。他嘿嘿一笑,拎起躺在地上的哪个女子,又放开帮在树上的哪个男子,分别放在马背上。那男子叫道:“你要带我们到那里去?”
长左腿笑道:“现在除了我半人堂,还有谁敢收留你。” 那男子道:“我不去,我不要入黑帮,我也不要做半人。” 长左腿这次笑得更厉害,“你以为半人堂都是残疾,只怕你想做残疾还作不成来。你还是好好做你的菜吧。” 二阎王见二人已经被他们擒去,自知不是二人对手,当下弃刀不战,道:“在下输了,你们要将这二人带走,先杀了我吧。” 长左腿笑道:“我们半人堂的兄弟只会救人,不会杀人,阁下这条命自己留着吧,他日也欢迎你加入半人堂。”
二阎王见他不杀自己,从属下手中抽出刀就望脖子上摸去。感觉脖子一凉,刀锋就要切入,忽觉手腕一麻,刀已脱手。一个浑厚的声音道:“下去吧。” 这二阎王看见来人,乖乖的退到一旁。来人拱手道:“没想到十五年前杀人无数的关东二魔今日又重现江湖,关逸飞这里有理了。”
左腿长和长左腿齐皆笑道:“原来是关中第一刀客,久仰大名,如雷贯耳。” 关逸飞道:“不敢当。还请到舍下小饮几杯,以示仰慕之心。” 左腿长道:“今天是没有时间了,我们还得赶回去复命,晚了恐怕樊大堂主要怪罪。” 关逸飞道:“两位今天一定要将此二人带走?” 长左腿长眼一瞪,道:“怎么,你还想拦住我们兄弟不成。” 关逸飞道:“不敢,樊大堂主想要的人,我关某怎么敢抢。只是家丑不可外扬,还请二位和樊大堂主多多原谅。此二人还请留给关某处置。”
长左腿当时就要发怒,被左长腿扯到身后,道:“关大侠,我们兄弟敬你是武林大豪,实话跟你说吧,我们樊大堂主想要做的事情,还没有一件办不到的。” 关逸飞道:“既然二位执意如此,那关某就领教了。”说完从属下手中接过单刀,说一声:“请。”立好门户。
长左腿和左长腿各是九节鞭,从两侧进击。二人是两条九节鞭,又分到两侧,关逸飞只有一把单刀,顾此失彼,先处于不利之势。
关东二魔手中的九节配合默契,龙卷风一般把关逸飞罩在中间。此时已经看不清关逸飞,只见刀光宛如急流飞瀑,将他整个人罩在其中,又不时和铁鞭碰击发出电扇雷鸣之声。二阎王在一旁看的汗流浃背,心想,自己和左长腿武功相差甚远,刚才多亏没有拼命撕斗,否则此刻恐怕早已葬身鞭下。
其时天已将明,已经有晨起的鸟儿鸣叫不停。三人斗了约半个时辰,仍是不分胜负,忽听有人自言自语道:“我以为什么第一刀客,不过尔尔。这样糟糕的刀法还称得上是第一刀客,可悲呀,可悲。”
关逸飞明明听道有人讥讽他,却并不理会,他十几年来未遇强敌,如今棋逢对手,已经全身投入。却听那人又道:“巴山老人的刀法到了庸人的手里也只能发挥这么一点作用了。” 关逸飞仍旧不予理睬,两位强敌夹攻之下,他也没有精力去顾及别人的风言风语。手下人却已经是愤愤不平,寻声望去,见是一个花白头发的老头坐在树叉上。纷纷叫道:“死老头,有种滚下来。” 那老头也不生气,又道:“对付你们这帮无耻的小人,还用得上我老人家出手。”话说完,人已经从树上跳了下来。 “你们半人堂的也别打了,你这个无情无义心胸狭窄有眼无珠的狗屁第一刀客也别打了。想救人的在旁边瞧着,想杀人的留下来。”
经他这么一通乱喊乱叫,双方再也打不下去了。关逸飞更是破口大骂:“半截入土的糟老头,你不要命了。”那老头也不理会他,冲吴道通就是一个大脖拐,骂道:“你怎么这么不济,被一群饭桶绑起来,吴家的脸都叫你丢净了。”
吴道通满脸通红,满头满脸都是热汗。
吴道通又从关逸飞道:“回去告诉关逸飞,我儿子武功、人品都是你们镖局里一流的,是你们有眼无珠,叫武功高手去做饭。简直气死我了。” 那“关逸飞”道:“老爷子好眼力,在下田万里佩服。还没有请教老爷子尊姓大名。” 那老头道:“凭你还没有资格问我的大名。替我给关逸飞带个信,飞天镖局要垮了。让他早做准备。” 吴道通道:“爹,我的事情不用你管。我自己愿意给他们帮助,如果我不愿意接受惩罚,飞天镖局这帮人还留不住我。” 那老头道:“你这个死脑筋怎么就是不开窍。连自己喜欢的女人都保护不了,你还算什么男人。” 吴道通低头道:“是我没有用,我没有想到。” 那老头道:“走吧,跟我回翠华山。” 吴道通道:“是,兰妹,我们走吧!”他拉起那女子的手就要走,不想二阎王在一旁叫道:“你们别演戏了,想这么一走了之,没那么容易。”
左长腿也在一旁道:“是呀,你要走也得问问我们哥们,也得露两下子吧。你红口白牙这么一说,就把人带走了,我们哥们怎么想樊大堂主交代。” 那老头道:“樊天霖想要我儿子给他做厨子,他还不配。”又对吴道通道:“别人要你露两手,你自己看着办吧!” 吴道通道:“孩儿遵命。”只见他抱拳拱手,冲众人打个哈哈:“各位大侠要吴某显露点武功,吴某却之不恭。敢问哪位大侠先领教?”
二阎王道:“我倒要看看你这个厨子有什么厉害。” 吴道通道:“你这种人不配和我动手,还是请田大侠先来吧。” 他这句话说得众人都是心里发愣,刚才还是个任人宰割的羔羊,转眼就变成了傲视群雄的猛虎。 二阎王气的大叫道:“你小子太狂妄了。“说着话手中钢刀一招力劈华山直奔吴道通砍去,吴道通不退反进,他手中没有那任何兵器,一旁众人都惊呼失色,那女子更是尖叫一声,捂住了双眼。
却见吴道通反手拿住二阎王的手腕,顺势一拉一扭,已经把钢刀夺到手里。用刀柄对着二阎王的肚子猛击几十下,左手一拨二阎王的身体,手指在他后腰上连戳几下。再看二阎王,一阵狂吐, 差点没有把肠子和肝脏吐出来。
那老头道:“杀了他。” 吴道通道:“不必了。” 那老头骂道:“行走江湖就是要打架杀人,不能有一点心软。杀了他。” 吴道通道:“我说不必就不必。”却转身对田万里等人道:“还有那位领教?” 田万里和关东二魔都被惊呆了,暗想,凭自己的武功,单打独斗定然不是吴道通的对手,还是不要自取其辱的好。
左长腿道:“好,我们关东二魔自愧不是吴大侠对手,咱们后会有期。”说完,两个人一瘸一拐走了。
田万里道:“哎,你有这么好的功夫,为什么不早说,否则早就做了领头的镖师了。” 吴道通道:“不是我不肯露身手,是飞天镖局没有人看得起我。” 那老头道:“如果你告诉他们你老子是谁,还有人敢看不起你。” 田万里道:“不知老爷子是否肯相告大名?“ 那老头道:“气人,真是气人。连我的大名都不知道,滚,都给我滚。”
众人吓得纷纷后退。田万里道:“吴兄,平常多有怠慢,还请恕罪。万里告辞了。” 吴道通看着众人一一离去,对那女子道:“兰妹,我们走吧!” 那老头道:“你们到哪里去?” 吴道通道:“爹,你回去吧,不要再管我的事了,我都是二十几岁的男子汉了,我会搞出点名堂给你看看。” 那老头道:“你这个没有血性的东西,能闯出什么名堂来。跟我回家!” 吴道通道:“你自己回去吧!等我扬名立腕的时候,我就回去。” 那老头道:“这样的话我听过一百遍了,哪次不是我给你解围,你能有什么本事。” 吴道通道:“你不要白费口舌,以后,我的事情不用你管。” 那老头道:“好,好,儿大不由爷,你走吧!喜欢到哪儿就到哪儿。我只当没有你这个儿子。”一边说一边大步走出松林,奔南方走了。
只剩下一对情人。那女子道:“大哥,我们到哪儿去?” 吴道通道:“我说过要带你去看大海的,现在我们就去。” 那女子哭道:“我是不是在做梦,你说,我们是不是在做梦。 吴道通道:“这是真的。我们以后就自由了。我会好好保护你。”
两个人说着情话,忍不住亲吻起来。其时天已经大亮,路上行人纷纷驻足观看,指指点点。吴道通推开那女子,搂着她的肩膀大踏步的朝明德门走去。两个人不时耳语几句,走不几步,那女子又搂住吴道通的脖子亲吻。他们就这样走走停停,完全不顾及路人的指点议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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