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 洞
我叫champ,喜欢写一些小玩意儿,把生活当中偶尔发生过的东西串成一种极细微的文字。曾有人问我故事的真实性,谁知道呢?有时候连我都不清楚自己所生活的状况是真实或是虚假,犹如在梦中一样,睁开眼,所有一切像都已发生过或是在某一天某一件事你发现原来都曾经历过,只是记不起时间而已。
蔓要我写她的时候是我还极度年少时,我应承她在写完某个故事以后就会让她完整的出现在我的生活当中,可那个故事很多年都没有结束,这可能与我本人的性格有关,多半开始的事情,本已决策好它的命运或者应该是说整理好它的前因后果(用“整理”是因为我没有办法去决定谁的命运,或者说是谁都没有,所以我只得改变一种措词),但事情发展的顺序却常常事与愿违。我会突然在某次洗澡的时候心血来潮把故事颠覆一下,然后再继续整理故事的发展,试图使它前后搭配不至于在逻辑上出现问题,我明白哪怕只是一个最微小的细节,都有可能成为死角,所以当我一直找不到合适的出路完结上一个故事之前,我始终没有动笔写蔓。
时间隔得一久,自然也就相信蔓大致已经忘切了这么一回事情。
某一个下午,外面挂着黑亮的云,吹着和煦的风(我总会看到奇怪的景色,那时我在最南方的一个城镇工作,过得辛苦而乏味),蔓突然打电话过来,说她刚好出差到我这边,想想好久都没有见面了,想见上一面,好像我最近一直都很忙,和同学都没怎么联系,该不会是发了大财就忘记了这帮老朋友吧!她用很诡秘的声音问我有时间吗?今天下午的时候她有时间。
蔓说话的速度一直很快,一个喘息的时间,她已经停滞在那里等待我的回答,我没有说话,我在考虑应该如何回答她。
蔓是个极其精明的女孩子,从小到大她就知道她要的是什么,她常常说话带有很深的“隐寓”,我嗅到了一丝不平凡的味道,我猜测这是否与曾经应承过的事情有关,同时从她的言语间我又感觉到一种不祥的气息,隐隐觉得可能会对我和她以后的生活都有很大的冲击。
这里应该算是一个伏笔,或者说是一个转折点,谁都有无法预计见或者不见的结果,我决定去见她,无论结果会怎么样。也可能什么事情也不会发生呢?我常抱着这种侥幸心理待人接物。
和蔓见面的时间、地点都不是很确切,唯一能确定的是,我和她的谈话是在一片昏暗之中进行的,桌上的烛光微弱地闪烁,看不清对方的脸,我下意识的揉了揉眼睛,她还是双手抱胸坐在我的面前,脸却后退隐在一片昏暗之中。她的面前放着一杯黑色的咖啡,奇怪的是,我能清晰地看见从杯中升起的奶白色的袅袅细烟,隔在我和她之间,使她的脸变得更加不真实。
白色的烟,黑色的背景,很像我在很久以前做过的一张叫做《白色与黑色的对折中立》的幻灯片,我始终没有能明白自己为什么会在那个时间,那种心情下做出这种极端对立的东西出来,而这个名字也是在忽然间跳进我的脑海,也许两种极端总有一点是一个中立的点,这样万事万物才能平衡。以至于我后来寻找服装的中立点。
我点的是茉莉花茶,白色的花瓣在透明的水中不停的飘摇。 中间腾起的烟融合在一起,就像是在寻找一个中立的点,或者是一种能正确对话的方式,我和蔓都保持着一种类似沉默的状态,其实内心却在不停的纠葛。
蔓用一把闪着银光的勺子在黑咖啡中搅动,搅起一圈圈波纹像看不见的黑洞要把一切都吸进去一样,我的意志也开始在减退,随着时间的漩涡仿佛就要在前世今生中来回的徘徊,眼前出现一个跟我一模一样的影子朝我招手,我急着手一伸,一阵灼热从神经未稍一直传到大脑,顿时从虚无中清醒过来。手碰触到的是放在桌上的那杯茉莉花茶。蔓依然双手抱胸坐在我的对面,我都怀疑刚刚蔓是否碰过她的那杯咖啡,但隐约间,我看到了她嘴角的微笑。
第一次,我有种被戏弄的感觉,对着蔓落下一句狠话:“你将得不到幸福。”蔓直了直身子,带着冷笑地说:“我一定会幸福给你看的!”我猜她能说出这样的话大致是因为她看穿了我性格当中某些软弱的部分,比如她常能用些小手段干涉我的思维甚至于我的生活。话题根本没开始,气氛已经降至冰点,我和蔓都没有继续再谈下去的兴趣,我先站起身,冷冷地说:“我先走了。”然后转身离开了蔓,以及那杯依旧冒着热气的黑咖啡,当我的背影就要消失在蔓的眼际时(我约摸是这个光景),蔓幽幽地冒出一句话:“无论如何,我的故事都该开始了。”
我楞了一下,然后走出去,看着天空挂着的黑重的云彩,我想大雨很快就要落下了。 而今天变成一个分水岭把过去和现在分开。
无底洞
我打电话告诉远在墨尔本的Fiona,我做了一个梦,梦见很多的明星到大学的礼堂举办一场晚会,有王菲、黎明、陈琦珍、陈坤、陈奕迅,还有蔡健雅等等等等,开始时人潮攒动,表演只进行到一半却已经人去楼空,只有我拿着一根木条傻傻地等着继续进行,晚会却随着离开的人而结束,我好失望,几乎可以感觉到酸酸的味道在空气里盘旋,然后我跑到后台想找他们签名(这是我在现实生活当中不屑做的),却找不到一个人影。
Fiona安静地听完,叹了口气说,虽然她并不知道为什么会做这个梦,但可以确定四点,一是我极度的没有完全感,否则也不会拿着一根木条;二,我是一个坚持到底的人;三,我依然深深怀念着过去,无论是大学还是以前;四就是我渴望幸福。
我不知道她说这些话的依据是什么,但听着她温暖的声音,我觉得内心都平和了不少。
我笑了笑说,只是可惜蔡健雅没有出场,没有听到她的那首《无底洞》。Fiona是不知道这首歌的。她在整个中国还没有开始泛滥一种传染性极强的病菌前就离开了,所以她常说她是幸福的。
Fiona有洁癖,却不爱整洁,这些她并不承认。她从来不吃路边摊,她说看到乌黑的锅底就有种想吐的感觉。 我道是无所谓,谁叫我是男的,而她是女的呢? 所以她吃日本神户牛排,而我吃国产的牙签牛肉。
我告诉她,我最近不太喜欢做任何的事情,只是坐在那里发呆,甚至连写文字和写信都不愿意,而这些曾经是我生存动力的东西。 我很久才打一次电话给她,虽然时差只有两个小时,而她寄住在当地人的家里,始终不太方便,再有,她说从澳大利亚打电话过来话费比国内便宜很多,所以她比较常打给我,还有就是她家人很有钱。
几乎八十年代出去的留学生都不需要靠刷盘子来赚取生活费,不知道这样算幸运还是悲哀。有一个故事,算是道听途说,有一个中国留学生,看到有个外国同学开着“宝马”上学,于是他一口气买了两辆“宝马”,别人问他买两辆不是多余吗?他说,我就是要把外国人的气焰给压下去。
Fiona也告诉我,她的不少外国朋友告诉她,他们并不是很喜欢中国的留学生,太傲慢无理。所幸她一直是个细腻而善良的女孩。 然而她却渴望有一场爱情,一场像狂风暴雨一样的爱情,虽然她美丽,但23年的感情却像一张白纸,没有丝毫痕迹留在上面。如果你平庸或者充满欲望,千万不要靠近她,因为她浑身长满了眼睛,咄咄逼人的把你的想法看得通通透透。 从她的身上,我常常看到自己。
Fiona去念计算机的研究生时,我已经毕业两年差两个月,虽然她只大我两个月。 庆幸的是我从未有过出国的念头,大学毕业我的英文连三级都没有拿到,而记忆中,从初中开始学英文起就油然而生一种严重的厌恶感。那时我极想去日本,因为看了《东京爱情故事》,喜欢永尾完治和赤名丽香带着淡淡忧伤的爱情。 后来我自己也写爱情故事,带着蓝色的忧郁,都是些无疾而终的破碎片断。几乎从那时开始,我喜欢上了这种撩人心扉的痛楚味道,而且好像永无止尽。 我不断的让他们在生离死别之间徘徊,觉得心满意足。
Sonia说这是一种很变态的想法。我嗤之以鼻。 Sonia觉得人心其实就像一个无底洞,永远也得不到满足,哪怕是那些自认为很幸福的人,而且越幸福的人可能希望得到的就越多。她认为自己并不幸福和幸运,工作不满意而且男朋友也没有一个,所以她说自己的心,看得见底。
Sonia是个有些神经质的女人,年轻,美丽,自信。 在深圳一家大企业做贸易部经理。 离我工作的地方,有两个小时的车程,但我们一直没有见面。我说我很忙。
备份的U盘
蔓离开了这座城市,没有留下任何蛛丝马迹,我甚至怀疑在那个午后我是否和她见过面,她的外表是如此的模糊不堪,而她最后丢下的那句话,却如影随时形一直纠缠着我的思想,以至于上班时开小差,设计图画得一塌糊涂。 办公室里的空调吹得我浑身发抖,面对着电脑,我有些不知所措。
雨终于落了下来,淋在翠绿的树木上,空气里透露出清香的泥土气息,这是在那座空气等级为良的城市无法感受到的,那里只有带有微酸的SO2粉尘味道。 这里有海洋的味道,不用靠沐浴露就可以直接感受到的真实。
蔓的出现,让我把现在与过去区分开来,有些故事已经在不经意间结束了,我走过山脊,看到生机盎然的前方,我知道应该和过去告别了,那些不堪回首的记忆。
我打电话告诉蔓,我已经决定写她的故事,但无论如何请她不要用一些小把戏来干涉。蔓在电话那头微微一笑,我知道她在讽刺我的妥协,我心底暗自生气,发誓一定不让她幸福。她说,那就先给她一个体面的工作和一个优秀的男朋友吧。 我答应了。于是她成了南方一座大型城市里面著名的作家,其实或多或少,里面也包括了我自己的想法,这让我找到一点自我安慰。她在电话里犹豫了片刻,然后说,那每个月我至少有五千块以上的收入。我很干脆的答应,物质上的东西我一向不吝啬。她写极其精致细腻的文字,描写女人的寂寞与渴望。文字写得入木三分,像一把利剑直插入都市里孤独女人的心房,于是好评如潮,她为几个杂志写专栏,收入颇丰。 然后是给她介绍一个优秀的男人。 她的优秀的标准是:年轻有为、英俊有钱、幽默风趣。
在一个秋天的午后,他们的相遇了,没有所有小说里面男女主人公的相遇那样曲折离奇或者浪漫温馨的场面,他们相遇在一家咖啡馆。他是这个城市里年轻英俊的白金单身汉,带着微笑朝着她走过来。蔓透过咖啡奶白色的雾色从咖啡色的镜片看着他,她立刻知道这个男人是为她准备的,望着他年轻英俊的脸庞和价格不菲的西装,她有些心喜若狂。
夜里,和他激情过后,蔓在洗手间打电话给我,她用慵懒满足的声音说,这比她想象中的还要好,当然还要我不要忘记,她还有一个美丽的外表,这是许多年轻女作家所不具备的。然后是得意的笑,为她的精打细算、疏而不漏。
从睡梦中被惊醒,头脑有些混沌不清,听着蔓莫名其妙的话和笑声,我突然觉得女人是如此的可怕,她的欲望是这样的鲜血淋漓,大概这就是鲁迅先生所说的血淋淋的人生。
我想就这样吧,反正从她那里到我工作的城市,只有二、三个小时的高速公路,连这么简单的要求都不答应她的话,蔓势必会杀过来,让我的工作和生活片刻不得安宁的。我并不了解女人,但我了解她。
蔓所要的,无非就是美貌、才情以及物质享受,我突然想起很久以前静“讥笑”我说自己在享受“哈根达斯”时的一句话:“那就让你的精神溃烂吧!”蔓沉浸在巨大的喜悦之中,也许根本就没有想到这一点,当然我是不可能去提醒她的。
我必须尽快赶好设计稿,拖得越久会变得越懒惰。 我的灯从傍晚一直亮到天光,太阳刚刚爬上地平线时,蔓打电话告诉我,她正和他在海边看日出,吹着凉爽的风,听着他的心跳,她觉得很幸福。我隐约听到那个男人亲吻蔓脸颊的声音。 我气得要命,我通宵达旦是为了生存,而她却是享受。我说,拜托,最近我很忙,设计图一直没有赶出来,随时都有被炒鱿鱼的可能,我可没那个美国时间听她如何浪漫,这段时间请不要打电话给我。 说完就把电话挂了,关了机。 就让她去幸福吧,我还得为了自己活下去。她自己写小说,知道如何处理一个男人和一个女人之间所有的关系。
我把写蔓的部分文字用U盘存了下来,我有一个喜欢备份的习惯,源自很久以前我丢掉一份很重要东西的经历,所以无论是设计出来的服装图样,还是用夜晚换来的文字,我都用不同的128M的盘保存起来然后分类,存文字的这个U盘只用了很少的空间,因为文字本身就是一种微不足道的东西,无论如何累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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