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无间道
　　
    一
　　
　　
　　夏哥同意邓子和我和姜勤勤一起度过这个周末。
　　邓子给我们这个行动计划起了个很迷信的名字，叫“白色上衣计划”。他自己查了查日历，说周六不适合出去，为了避免意外的事情发生。他让我和姜勤勤都新买一件白色上衣。这家伙明知道我的钱不多，还规定让我必须买一个新上衣。
　　夏哥看着争吵不停的我们仨说：“周六是你们自愿加班，没有加班费，中午饭由邓子请了。如果没有什么收获就撤，如果感觉有线索就跟踪到晚上，晚饭可以拿到队里面报销。”
　　我和姜勤勤高呼万岁，邓子却在一旁咧嘴说：“妈的，又让我掏腰包。这个月我的全勤奖不扣行不行。”
　　夏哥说：“全勤奖是杨局长亲自扣的，你能要得回来。不过有一条，只要是能破了2·11大案，我们肯定会拿到一大笔奖金，到时候队里一分不留全都分了。”又有几个听到分钱的人，鼓起掌来，但夏哥说起案子情况，却又一片沉默。
　　指纹查了一周，也没有任何线索。夏哥怀疑的纬四路一个家属院里那对做小生意的夫妇忽然富有了，最后查到原因了。因为男主人因为买体育彩票中了个特等奖，交过税后人家还有180万，人家当然要搬新家，买新轿车了。快枪刘和胖子李怀疑的住在纬三路水产市场旁边的一户人家也查到了，那户人家因为全家都在纬三路做水产生意。只因老头患了重病，回老家办丧事了，所以房子闲了几个月也没住。现在人家全家都又回来了，锁也换了。银行抢劫案数月未破，电视报纸上的悬赏案已经登了好长时间，也没有效果。刑警队也一下成了全局上下责怪的对象。
　　天气和案子一样的令人难熬，周六早晨的太阳变大的速度极快，像我手淫时的阴茎，当然，这个比喻有些私下。
　　我要到队里去等姜勤勤和邓子。姜勤勤已经到了，她不穿警服的样子特别像一个主持人，好像安徽电视台的一个综艺节目的主持人。她的白上衣有些瘦小，露出她平坦的胸部。长头发束在后面倒是挺淑女，只是穿的运动鞋又太过活泼了。我看了她好长时间，说：“你的胸部也太缺乏营养了吧。”
　　她大概还不习惯我的这种网络聊天风格，皱着眉头看着我说：“你小子可不和邓子学坏了，你这个年龄还不到看胸部的年龄，应该只看我脸蛋。”
　　“我早熟还不行吗？”我逗着她。
　　“早熟，这可不是什么好现象，你不会经常出去泡妞吧。”她脸红红地开我玩笑。
　　“这个倒还没有，因为经济基础不行。”我们边说上三楼。楼道里有风，上到高处，停下来，迎着风站定，才感受到了早晨的清凉。刚才只记着赶路，我新买的上衣已经被汗水湿了一个郑州市地图状。
　　姜勤勤看了看我的上衣，我看了看她的上衣。不由地笑了，姜勤勤说：“我的白上衣是去年买的，不过只穿过一次，今年还是第一次穿。”
　　“邓子可是要你一定买新的穿呢？”
　　“你别理他太多，他有些神经病。”周六加班的人陆续都来了，每个人都穿着让人出汗的警服。看看周围来回走动的人，再看看休闲而优雅的我和姜勤勤。我感觉好像又回到了学校。我忽然想到我们班里那个写我名字的女生林田田，那时候她的胸部是不是也和姜勤勤一样小呢，只是当时我只顾得看她的脸蛋了，从未注意过她的胸部。
　　姜勤勤忽然问我：“小帅，你们班里那时候有没有一个叫范小腾的男孩。”
　　“范小腾！有啊。”我看着姜勤勤笑了。范小腾是我们宿舍里年龄最大的一个家伙，因为他老家是煤矿，所以他只好长得黑黑的。喜欢踢足球的他说自己是范巴斯腾，我后来才知道范巴斯腾是荷兰的一个著名球星。
　　“怎么了，你们认识？”我接着问。
　　“嗯，大概吧。”姜勤勤欲言又止。
　　“你们班经常去操场的时候路过我们班，那时候我怎么没有见过你啊。”姜勤勤又接着问。
　　“怎么会呢？我总在队伍的最后。不过也有可能，因为有一段时间我参加过一个侦破小组。”
　　我和姜勤勤正站在走廊上看风景聊天回忆校园里那无味却也朦胧的情感往事的时候，110指挥中心的接到报警，纬四路服装市场农业银行遭遇歹徒袭击。一时间，局院内警声大作。我和姜勤勤慌忙跑下楼，夏哥开着辆本田警车过来了，在我们面前一停，打开了后门说：“你们俩先上来。我们和110巡警一块去处警。”
　　“噢！”我看见夏哥也穿着一身便衣，长出了一口气。夏哥穿便装还真有些硬汉演员的气质。我和姜勤勤一起坐在了后面。
　　车上的警报声把我们的思绪湮没了，我看着窗外匆匆行走的人，他们也好奇地向我们看过来。夏哥的技术非常好，转弯，飞速向前，闯过了经四路的红灯，吓得两个骑车人大声尖叫。5分钟后，我们赶到了纬四路服装城的农业银行。
　　一路上我思维活跃，为什么抢的都是农业银行，看来这两起抢劫案是一伙人干的。可为什么这伙人老在纬五区范围内作案？我和姜勤勤都紧跟着夏哥下了车，我把工作证别在了上衣的口袋上，这样我们直接进入了人群围绕的作案现场。已经有几个110巡警骑着摩托车先到了，银行门口正开着，没有发现烟火和砸碎玻璃的现场，难道歹徒已经被抓住了？
　　人群正在散去，几个巡警看到夏哥后纷纷敬礼问候。银行保安人员正悠闲地看着我们，一场虚惊。原来是有人打了骚扰电话，电话是纬四路和经四路附近的一个IC卡电话上打的，据目击者说，一个年轻人打了好长时间的电话。
　　银行里慢慢恢复了正常办公，警车也全都开走了，我和夏哥和姜勤勤一起又回到了局里。
　　邓子正在楼上哈哈大笑，他果然穿着一个白衬衣。他已经知道了事情的全部，一边安慰夏哥，一边招呼我们两个快点走。他试探性地问夏哥想不想跟着我们看看网恋游戏，夏哥摇了摇头，没有看我们，径直走进他自己的办公室。
　　我们下楼，邓子非要让姜勤勤坐在前排。我说：“那可是付账的位置。”姜勤勤也没有说什么，就坐了上去，坐定后，邓子说：“不为别的，因为姜勤勤今天用的化妆品的味道和我女朋友用的一样。”
　　一句话把我和姜勤勤都逗乐了。
　　车要拐到纬五路西边的铁路家属院，姜勤勤不明白地问：“往这家属院里拐什么啊？”邓子说：“接我们的女主角啊。”
　　“噢，明白了！”姜勤勤向后面坐着的我笑了笑说：“你见过那个女孩吗？”
　　“见过！”
　　“长得漂亮吗？”
　　“漂亮！”
　　“嗯，本地人吗？”
　　“不是！”
　　“你今天这么简洁？”姜勤勤看着我问。车停了下来，我们望向窗外，看到了苏小妹。
　　苏小妹今天的打扮很意外，干净的脸上没有抹任何东西。简洁的上衣，下面配一个朴素的淑女长裙，远远地看上去，像刚毕业的大学生。如果看多了民国戏，还以为她是张爱玲笔下的顾曼桢呢。
　　邓子也感到很意外，他下了车就站在苏小妹面前，笑着说：“小妹今天这么正经，不会是真动了感情吧。”
　　“你知道会面的网友的职业吗？”我走过去插话。
　　苏小妹看着我笑，这时我才看清，苏小妹真是个漂亮女孩，年纪也不大。难道她真的是那种和什么人都上床的妓女吗？一想到妓女两个字，我忽然想起了昨天晚上的那个女孩丰满的身体。心跳不由得加快了。
　　后面的理发店新装修的门面，里面的地板很干净。店的名字新刷了颜色——飘飘理容。旁边写的服务项目：休闲干洗、泰洗、洗面、按摩。我记得我们学校旁边的一个理发店就把按摩的摩字写错了，写成了“摸”，那样让人看上去充满了幻想。
　　苏小妹回理发店取她的手提包了，这时一辆捷达车停在了我们身边。玻璃摇下来，露出一张提前准备好的笑脸，李二叫的笑脸。这家伙的胡子也不知是忘记刮了，还是故意留起来的，总之看起来像个流氓。被不同种烟叶熏黄了的牙齿表达着他的不讲卫生，我不知道他第一句话要说什么！
　　他下了车，拿出了一份《大河报》说：“邓哥，我们干了一件大好事啊！”我们偷拍的一个证据被纬一区法院用了，帮一个弱女子打赢了官司。怎么样，我们只收了她不到2000元的成本费用。”
　　是今天的《大河报》，因为出来得急，我和邓子都没有翻办公室里的报纸。邓子看报纸的时候我也凑过去看了两眼。标题很煽情：《弱女子怒讨性权利》。是一个正常的家庭因为男人有第三者，丈夫就不在向妻子屡行性义务。妻子和丈夫离婚，那男人又百般地阻碍，说自己没有第三者，只不过这一阵子性功能不正常而已。于是妻子就通过私人侦探李二叫等人跟踪丈夫终于偷拍到了两人在一起做爱的镜头。
　　李二叫看着报纸大笑，说：“我们拍的第三者资料因为设备好，拍摄角度刁钻，所以清晰度特别好。在法庭上做证的时候，引起了轩然大波。谁也想不到，这是偷拍的，因为这里激情比电影院里的激情戏还要真实。”
　　我和邓子看着李二叫也笑了起来，邓子说：“要不你今天也跟着我们偷拍一下如何。”
　　这一句话倒是出乎我和李二叫以及苏小妹的意料，李二叫的脸瞬间就又笑了，说：“没问题，邓哥是想拍什么？”
　　“拍我的一个朋友跟她的网友见面的全过程。”
　　“好的，今天正好摄像师都休息，我就亲自上阵了。你们等我一下，我上去拿一个小一点的摄像头。”
　　李二叫的车向前开走了，我和姜勤勤兴奋起来。我说：“没想到，这一次还可以当一次导演。”
　　邓子和苏小妹正在说话，从两个人的距离来看，两个人就像好朋友似的，他们的表情平淡，甚至真诚。
　　
　　二
　　
　　苏小妹的手机短信息一直响个不停。
　　邓子从她手里接过来看：“真是小儿科，全是弱智短信。”
　　“有没有情意绵绵的啊！”姜勤勤问。
　　邓子翻着读了起来：“没有一则有趣短信息？”
　　苏小妹说：“时间差不多了，我要下来了。”
　　我们一起下车了，车就停在纬五路与经十路交叉口的莲花广场上。广场上的人刚刚开始上来，晨练的人也差不多退去了。广场中场的喷泉区停满了鸽子，原来广场上的喷泉原来周末是放开的，不知怎么的，现在喷泉也成了摆设。
　　一个孩子被鸽子屎弄脏了，传来他妈妈的喝斥声。我们一群人过来，一群鸽子马上吓得飞走了。苏小妹与网友约好了在广场上的喷泉处相见的。于是我和邓子和姜勤勤只好坐在广场边上的椅子上。
　　而李二叫则在另一个椅子上调试着他的微型录像机。邓子说，那个摄像机的镜头只有手指头那么大。
　　他这样一说，我们立即把目光盯向李二叫。李二叫则在那边摇着头示意，他的意思是不让我们看他，以免引起人们的注意。
　　这真是一次好玩的跟踪。
　　邓子说：“没什么事，我教你们学学如何看相吧。”
　　我问：“看手相还是看面相？”
　　“我们先来看看四周的人，我教会你们判断哪个人是好色的人。”说完，邓子开始看四周的人，他的目光突然停在了我的脸上。我也看着他笑：“心里却怕被他说中了，我想，他不会看我的面相，就能猜出，我昨天晚上有苟且之事吧。”我一边担心，一边把目光移到周围的人身上。
　　邓子说话了，姜勤勤也兴致地看着我的脸。邓子说：“小帅这家伙看面相倒不是个好色男人。”
　　“不好色的男人可不是好男人啊！”姜勤勤在一边打趣我。
　　邓子说：“这里所说的好色，多有贬意。据周易推测学上讲。凡本性喜好渔色的男人基本上体质异于一般常人，不是体力特别好，就是平日病恹恹的，啥事都不起劲。从这一点上可以看出小赵不是特别好色的男人。”
　　他这样一说，我一下笑了。他这说的也太宽泛了，按他的这个道理，大街上病恹恹的人都是好色的男人了。从医院里出来的病男人都是好色的了。
　　“那按你的说法，刚刚生病的男人都是好色的了。”姜勤勤把我刚才所想的话一下说了出来。
　　“对啊。”我也看着邓子，等着他解释。
　　“那也不能这样钻牛角尖，不过，男人的身体不好，多数也跟性生活过多有关，你们还小还不懂这事儿？”邓子在那里摆老资格。
　　“当然了，除了这个大框框之外，你还可以熟悉一下男人的其他好色特点。譬如李大江，你们知道吧。”邓子是个善于联想的人，他这一会儿竟然能想到李大江。
　　“他怎么了？”我知道姜勤勤讨厌说这些无聊的话题，便只好接着问邓子。
　　邓子说：“李大江那家伙长得就是一副好色男人相，他的眉毛太像女人了，真他妈和他那双山羊眼不配套，谁看起来都有些别扭。男人如果长出女人的眉毛，或者男人的眼角的鱼尾纹上下交加且眼睛斜视，或者男人鼻头有垂肉，人中穴那儿又深又长。”邓子说着说着用手指了一下旁边经过的男人。
　　按他的这一说，身边竟然遍布了好色男人。
　　邓子还要说好色女人的长相：“女人好色更容易辨认了？”邓子一说，我和邓子同时看向了姜勤勤，姜勤勤的脸一下子红了。她倏地站起来，捂住脸说，不让你们看，你们俩才是好色男人。
　　我们俩一下笑了，邓子的笑声尤其大，对了，他是在刻意地模仿周星驰。他的笑引来了不少人侧目。我抬头看见正接电话的苏小妹，忙制止了邓子的笑。
　　一出闹剧开始上演了。邓子说，不管来者善良与否，我们都要吓他一下，让他明白，见女网友的坏处有三。
　　我在心里琢磨，一是浪费钱，极有可能要请女孩子吃饭。第二呢，可能对方是个妓女，譬如苏小妹，第三呢？我心里充满了疑问？
　　“第三是，极有可能被一帮警察也有可能是歹徒跟踪，并审问一番。呵呵。”我一恍惚，原来是邓子在和姜勤勤说话。阳光慢慢地铺开了，我开始打哈欠。一个，两个，三个。
　　苏小妹放下手机了，她站在喷泉池中间，偶尔有孩子从她身边经过。她的手里多了一本书，“那应该是介绍如何避免网友第一次见面尴尬的书吧。”我对姜勤勤说。
　　“不会，那应该是一本余秋雨的书。”姜勤勤笑着说。
　　“为什么？”
　　“你没有在网上看过这个吗？一个警察检查一个妓女的随行口袋，里面有一个避孕套，一本余秋雨的书。警察问妓女要干什么？妓女说看王家卫的电影去。”姜勤勤说完后自己以为很好笑地笑个不停。没想到我和邓子吃惊地看着他，表情呆板。
　　这个笑话我好像在网上看过，但是当时的我并不喜欢王家卫的电影。可现在我喜欢上了王家卫的电影，却又成了和妓女一样品味的人。我当然生气。
　　我不知道邓子为什么生气，他的表情很平淡，对姜勤勤的笑话很不以为然。姜勤勤也很知趣地闭上了嘴，我们一起看着苏小妹，我忽然知道了邓子生气的原因。难道邓子的女朋友就是苏小妹？难道……
　　一个穿着休闲衣服的男人进入了我们的视线，在这个广场上来回走动的人，要么是两个人有说有笑的，要么是一个人漫无目的的。而这个男人边走边注意四周的女人，一看就知道是赴约的人。我和姜勤勤都专注地盯了男人的面部，根据刚才邓子教授的那些情况，我们做出了初步的判断：这个赴约的男人基本上不是好色男人。
　　李二叫好像也盯上了这个男人，他的姿势一下变了，我看见他的手插在兜里面，我想，那个兜应该是有洞的吧。男人看到了站在喷泉上的苏小妹，男人拿起了手机，拨了号码，却并不放在耳边。他只是想再确认一下苏小妹。果然苏小妹的手机响了，苏小妹的手机是那种警车报警一样的声音。她的手机声音引起了周围几个人的注意。
　　男人故意走到苏小妹的旁边却并不看苏小妹，边说话边看旁边的一个打扫卫生的女人。男人说：“你好，我是大喇叭，对了，我现在北京，去郑州的那次飞机晚点了，不好意思，我现在正在赶时间。你等我好吧。”苏小妹听着电话，看着对面的这个男人，发呆。
　　男人这时候也放了手机，看着旁边的苏小妹，说：“逗你玩的。”
　　苏小妹一下笑了。两个人相互站了一会儿，相互看着，好像都要确认一下在网上是不是撒谎了。然后，苏小妹用手捋了一下长头，说：“我们坐下来吧。”这个时候的李二叫竟然拿了一大摞报纸走了上去，说：“先生，买一份报纸吧，便宜，又能垫住你们约会的屁股。”
　　那个男人毫不犹豫地买了三份报纸，李二叫收了他一元钱。然后李二叫又跟上去几步，我和邓子都担心那个男人会发现李二叫这家伙的异常举动。李二叫跟上去以后，又掏出几张报纸说：“有一份报纸没有给全，这是B叠。”男人笑笑说声谢谢，接了过去。然后李二叫走到其他地方去了。
　　苏小妹看了我和姜勤勤一眼，说，坐在这里吧。我们旁边的椅子空着呢。男人似乎不太愿意，但看了看远方，坐下了。
　　下面是他们的对话。
　　“你很失望吧。”
　　“没有啊！”
　　“你起床的时候想我了吗？”
　　“没有啊！”
　　“你早晨刷牙了吗？”
　　这句问话真是很出人意料，本来我想着苏小妹会接着说没有啊的，我和姜勤勤还是下意识地看了看苏小妹。只见苏小妹正低着头，小鸟一样地羞涩着。姜勤勤小声说：“女孩谈恋爱的时候大概都爱低着头看自己的手指或者鞋子。”“那是因为女孩子比较自恋。”
　　苏小妹和他的网友都笑了，苏小妹回答了什么呢。我和姜勤勤都没有听见。那边正在听手机音乐的邓子更是没有注意旁边的这一幕。
　　“我可以抱你吗？”终于男人发出了接触性的进攻。
　　“你可以抱我的包。”苏小妹的回答很幽默。
　　“噢，那等你去卫生间的时候我就可以抱你的包了。”男人也很幽默。
　　“你还喝甜牛奶吗？”男人忽然问了一句。
　　“对，我喝伊利的。”苏小妹说。
　　“伊利的纯牛奶好喝，甜牛奶太甜了，受不了。对了，甜牛奶你最好喝李子园的，那是给孩子喝的，只是儿童喜欢吃的东西准好吃。”
　　我和姜勤勤相互看着，这两个人讨论起营养学来了。
　　“我们一起去喝点什么吧。”两个人终于要拉近距离了。
　　“去哪里？”
　　“我住的地方，我给你煮咖啡怎么样。为了让你尝尝我的手艺，我到一个咖啡馆里学了一个星期。”
　　“骗我去你的住处？”
　　“你这样想。知道我为什么要让你看看痞子蔡的爱尔兰咖啡吗，因为我这几天一直在学习爱尔兰咖啡的煮法。”
　　直到这时我和姜勤勤才明白，苏小妹拿在手里的那本约会用的书是痞子蔡的《爱尔兰咖啡》，我和姜勤勤都没有看过，所以接下来的对话，我们半懂不懂。
　　邓子已经专注地看坐在不远处偷拍的李二叫了，我也看过去。李二叫的偷拍精神真的很专业，他在阳光下一直晒着，汗湿了衣衫，但他却进入了忘我的境界。
　　苏小妹这时和男人一起站起来，他们要离开了。我小声地问邓子：“他们转移阵地我们还跟不跟啊。”
　　邓子揉揉眼睛说，这种情节没有意思。我要回家了，真是没劲。
　　姜勤勤倒是兴趣十足地说：“我们跟着看看他们到底第一次见面会不会上床！”姜勤勤的话让我们吃了一惊，平时文气十足的姜勤勤竟然说出这样暴露的话。
　　姜勤勤像是知道自己说话太口无遮拦了，一下脸红了起来，并吐了吐舌头。
　　
　　三
　　
　　正是吃中午饭的时候，邓子、我和姜勤勤却守在郑州大学旁边的一个都市村庄里。我们是跟着苏小妹和男人的出租车赶到这里的。邓子说：“等苏小妹的电话，苏小妹会在他们有过分举动的时候摁响她手机上的速拨键。”苏小妹的手机可以设置8个速拨键，不过8个号码都是邓子的号码。苏小妹有一次上厕所时无意中触摸了速拨键，邓子火速到了纬五路苏小妹的住处，发现，苏小妹正在家里看着黄色小说手淫。
　　邓子说这些的时候我和姜勤勤哈哈大笑，旁边一个买烤红薯的女人看到了我们，热情地过来推销。姜勤勤想吃，但被我们俩拒绝。
　　我们下车，找一个地方吃东西。一个叫“饮食传说”的小饭馆吸引了我们，我们选了一个靠近门口的位置。夏天的饭菜简单，最有胃口的还是喝冰镇的啤酒。我们三个人要了三瓶，每个人都不要杯子，对着瓶子抽。姜勤勤学着我们的模样，张大口喝了一下，马上咳嗽起来。我和邓子都笑着看她，她不服气地又拿起酒喝了几口，样子十分豪爽。
　　邓子说：“在家里，你爸不让你喝酒的吧。”邓子说话时看着姜勤勤，省得叫她的名字。
　　“谁说的，我经常陪着他喝几杯呢，他不喝啤酒的，只喝白酒。”
　　邓子像是认识姜勤勤的父亲，像是很熟悉。
　　我插不上话，一边喝啤酒一边看外边的车。一个卖西瓜的车子停在路对面，太阳晒得很，卖西瓜的孩子渴了，想吃西瓜，却那个父亲打哭了。卖西瓜的旁边睡着一个流浪汗，黑乎乎的大腿露在外面，上面停满了苍蝇。我又往外看的时候，竟然看到了熟悉的女孩，苏浅浅。
　　是她，和一个男孩子牵着手过去了，周末的牵手，真让我羡慕。
　　邓子和姜勤勤不说话了，也学着我的样子看着窗外。姜勤勤看着我说：“小帅，我们的毕业证听说要晚一些时间发。”
　　“毕业证。”
　　“是啊，我听同学讲的，我们这一届的学生正好赶上公安队伍重新建设，所有学员都要电脑过关才能拿到毕业证。”
　　我这才出了一口气，电脑过关，应该不是什么难题。
　　邓子也插话说：“电脑考试，应该的，因为现在电脑画像，还有电脑绘图以及电脑处理审讯记录等等。”
　　啤酒很快喝完了，没想到，姜勤勤喝完一瓶啤酒竟然没有反应。
　　苏小妹没有打电话，连偷拍的李二叫也不跟我们联系。我们一直坐在那里打瞌睡。
　　姜勤勤说：“我有些困了，你们俩谁的肩膀借我靠一下。”
　　邓子示意我一下，我只好拍拍我的肩膀，并强调姜勤勤不许流口水。
　　姜勤勤的头像刚洗过，我想要是女孩子的头发很脏却非靠在一个男生的肩膀，那会有什么效果。我这样想着，就和邓子讨论起这个问题了，邓子说：“这个女人肯定不喜欢这个男人。”
　　姜勤勤一下子又坐直了，说，睡好了。
　　我和邓子都表示不解，看着姜勤勤。邓子忽然说：“这样吧，反正今天中午我请客，我请你们每人一瓶酸牛奶吧。花花牛的。”
　　又喝了一袋花花牛，手机仍然没有动静。姜勤勤开始坐在那里玩手机游戏了，一边玩还一边问我话：“赵小帅，你们班的哪个女孩最漂亮。”
　　“林田田吧。”
　　“林田田，不会吧，我们认识啊，还是好朋友呢？”
　　“你怎么会认识她？”
　　“打蓝球啊，我们班和你们班打蓝球比赛，我们俩差一点吵起来。”
　　噢，姜勤勤一下子把我的记忆带到了蓝球场上，我打的是中锋位置，因为技术不好，只是替补上场，但那次发挥很好。林田田喊着我的名字给我加油呢！
　　“你喜欢林田田？”
　　“可能喜欢过吧，也可能不喜欢！”
　　“唉，没劲，上警校真没劲。”
　　我们的话说完了，邓子的手机也响了，果然是苏小妹的，我们马上收拾东西。我和姜勤勤先坐上车，邓子边接电话边付账，可是手机那边根本没有声音。
　　车往左拐，直拐进一个都市村庄里，因为车开得很快，吓得路边摆小摊的人，卷起东西就跑。我和姜勤勤看着这些行动迅速的人，笑起来。车在一个挂着浴池招牌的门口停了下来，邓子下车看门牌号码。我和姜勤勤也下车来跟着邓子忙活，忽然看见了借来一身民工衣服的李二叫，李二叫身上全是土，像极了一个刚从工地上出来的建筑民工。我和姜勤勤真是开了眼了，哈哈大笑起来。
　　李二叫指着一个四层楼高的民房说：“在这个院里面，我借口去这个楼里的厕所，看了一下苏小姐的房间，好像在四楼。”
　　邓子向我们挥挥手，直接上了四楼。正是午睡的时间，我幻想着，会不会一开门见一个裸体镜头呢？我这样想着，伸手摸手铐的时候，竟然摸住了姜勤勤的手。我向后看一眼，并用力拉了她一把。一楼的房东看见我们三个人上楼，正想大叫，却被李二叫大声制止了。李二叫穿着民工的衣服，满头大汗地向那个房东说了几句什么，那个房东竟然不作声地回到了房里。
　　四楼一共有四个门口，紧挨着楼梯的门紧关着，邓子趴上去听了一会儿，没有动静。第二个门挂着个帘子，像是我的邻居阿军的那种门帘，从里面可以看见外面，但从外面看不见里面。帘子里面的门也锁着呢，第三个门是个带着信箱的门，第四个门里有动静。邓子果断地敲第四个门，我和姜勤勤紧挨着邓子。后面的李二叫把摄像机对准了门，邓子一脚把门给踹开了。门内竟然用个棍子给顶住了。
　　我一眼就看见了苏小妹，在床上，半裸着身子。她好像被绑住了，又好像睡着了。邓子情绪很激动，一下子蹿进套间里面，苏小妹的身体没有任何反应。套间外的燃气具上还放着煮咖啡的锅，里面的桌子上放着煮好的咖啡。我和姜勤勤看着咖啡发呆，里面就传来了邓子的哭泣声。苏小妹竟然被约会的那个家伙勒死了，手机在床头上。
　　李二叫正要拍摄苏小妹半裸的身体，被姜勤勤一下挡住了，姜勤勤一摸苏小妹的脉搏，已经没有了，可是她的身体还是温暖的，姜勤勤对我说，快一点，快一点打120。
　　从床上的迹象看，苏小妹肯定是被强奸后杀死的。但是，苏小妹为什么没有反抗呢？姜勤勤看着桌子上的两杯咖啡，我也看到那两杯咖啡。我们几乎是同时说出了两个字：“咖啡！”
　　是的，苏小妹肯定是喝完咖啡以后就没有了反抗能力的。
　　邓子说：“你们先看着现场，对了，让李二叫拍摄一下现场，我出去找一下，那小子刚离开不久，我看一下是否能找到。”
　　我看着邓子激动的脸说：“邓哥，你先去，要不我再打个110吧，让巡警队……”还没有等我把话说完，邓子已经跑下楼了，他的腿很短，但行动的速度却是我见过的人里比较快的。怪不得他这样神经兮兮的人也能在刑警队里混得很开，他其实是有真功夫在身上的。
　　李二叫一边拍一边叹气：“这怎么可能，苏小妹可是我的好朋友，我知道她是邓哥的人，我几乎每个星期都要去她们那里理一次头发的。”
　　我坐在那两个小圆凳子上，和姜勤勤一起看着那两杯咖啡。姜勤勤闻了闻味道说：“果真是爱尔兰咖啡。”
　　她说完指了一下外间的那个灶具旁边的一本书，那是一本有关爱情与咖啡的书。那本书翻开的那一章上写着：做爱前最适合喝的咖啡——爱尔兰咖啡。
　　然后下面都是关于如何在爱尔兰咖啡里加酒的一些具体方法。姜勤勤又说：“一场爱情一杯咖啡。”
　　她可能是在自言自语吧，我没有接她的话。手机却突然响了，是110巡警问案发现场的具体地址。这个时候，房东也被巡警带了上来。李二叫只好把摄像头关掉。
　　房东说这间房子一直空着，一星期前刚租给一个学生。租房子的是郑州大学的一名自考生，今天上午他和一个女孩一起上来的，后来，学生自己走了。房东把那个学生登记的身份证号码和名字拿了上来，22岁，叫谢凉。
　　那个身份证号码是安徽的号码，但我们都意识到，这肯定是个假身份证。
　　先奸后杀，并不是为了钱。这个网友的做案动机让我们很是迷茫。120赶过来的时候，邓子也折回来了。邓子和赶到的巡警交待好了，村子的每个出口都要站两个警察检察身份证，没有身份证，要回家去取。
　　120的急诊医生上楼只看了一下就走了，死亡时间超过30分钟了，他们无法实施抢救。
　　从邓子的手机响到我们赶到苏小妹死亡地点，前后不过用了10分钟的时间，可是那个可恶的家伙竟然逃得无影无踪。看来，我们遇到了一个作案的老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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