幸福不哭 |
作者:乔。
文章来源:本站原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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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时间:2003-12-6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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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从未见过如此明亮的面孔 以及在他刚毅面容上徐徐绽放的柔和笑容 我十四年的生命所孕育的全部向往 终于第一次拥有了一个清晰可见的形象 ——题记
有一天,我降生了。我的妈妈叫我巧巧。别人叫我乔乔。 我过的很快乐,我笑啊笑,一直笑到我的十六岁,我开始流泪。还十六年所有欠下的债。 我走在这个干净的走廊上,今天是我的十六岁生日,我独自品味。在教室外面徘徊,我高一了。但是,结局在扼杀我的梦想,我在这个普普通通的班里面,坐的很端正。我告诉自己没关系,这只是开始,并不是结束。继续做个乖乖的孩子,在高兴的时候扬起眉毛灿烂地笑。十六岁不是该发生些什么吗?或者是我该做些什么。而现在,我什么都没做。我只是徘徊在走廊上,在楼道跳上跳下。想念自己的狗和鸽子。
我把学生证往后掷,就象那些经常抛硬币的孩子那样。午休的学校安静的象个时钟,听得到时间在滴答滴答的流逝,也看得到阳光在面颊上的变换,犹如一团魅火。我回头看见的脸在阳光下面一晃一晃的,干净而明亮,这让我想起很多电影里的情节,觉得该发生些什么。于是我开始说话,你快乐吗?我站在楼梯的最高层,居高临下地问道。他捡起我的学生证,微笑了。他说,我已经笑了十六年了,你说我快乐吗?我对着阳光闭上眼睛,怎么会,我说,不,你不快乐。因为?因为我也一样。我打开手掌,欣赏上面的纹路,我看见它们变得的很曲折,很曲折。就象一团丝线拼命在找尽头或者开头。 你看不到,生命的痕迹。他说。我叫乐池。 阳光淹没他背影的时候,我忽然看见那昏黄的身影在蓝色的海水里面挣扎。 我的心里面一直有一条河,流淌,河的两岸是我的花,一年四季春暖花开。 星期一。早晨。我穿过那些翠绿的杨树,在操场上背单词,ray。ray。光线。我想念我的小狗,漠漠。它在我的左边对我说话。 乔乔,你的花好吗? 好的好的,它们很好,依旧在阳光下面快乐地生长和微笑。 那,那河呢。 河也很好啊,真的。好极了。 那,那幸福呢,你找到了吗? 找到了啊,现在我很幸福…… 是吗? 是的。 骗人。 …… 在左边的一排杨树下面坐好,不必拘谨,在这里我自由的呼吸。漠漠。 你想念他吗,你想念漠漠吗? 想啊,乐池。 乐池站在我的后面拍拍我的头。其实我只是想告诉他,我想念以前的我,现在的我一点也不快乐,就好象太阳的余辉,温暖不了人。我的河开始停止畅快地流淌,它慢得如同水乡的流水。时常幽静地滴着水珠。伴着低沉的笛声和钢琴声。很杂乱的在我心里荒废了一首又一首的曲子。乐池很平静地站在我身边,太阳刚从东方升起来,橘黄色的球,让我想起橘林里的橘子。想听我讲故事吗? 想。
1986年的9月,秋叶纷飞的时候,我出生在一个小镇里,太阳刚升起,象橘林里的橘子。我的妈妈叫我巧巧。橘巧。我笑着来到这个世界,一声哭泣都没有,为什么呢? 1994年的9月,我的姥姥神情喜悦的告诉我,巧巧,你找你的幸福了,你心里的河,在欢快的流淌,是吗?我说,是的,姥姥。那是因为您啊。我的姥姥给我的快乐和嫁接的幸福,让我笑了十六年。她的笑脸清晰地印在这一年的日历上。全世界都笑了。而我安静的穿着我的黑裙子。 十四岁的时候我在这个镇的中学念书。很小很小的一个学校,有很多芬芳的花朵开在里面。以及古老而复杂的建筑。我喜欢去一间漂亮的书院看书,有时候一整天,有时候只待几分钟。我所谓的漂亮只是符合了我的审美观,至于任何人觉得它如何,我并不知道。我和漠漠经常散步的街道和流水上一座一座的桥,也是漂亮的。我常常带着笑容穿梭在凌晨的薄雾里。感觉上就好象走在没有人的废墟中,平静而冷清。漠漠跟在脚边,我有个如此好的朋友。漠漠刚到我家的时候还那么小,时不时很聒噪地叫。而现在,它非常安静,象一个静待结局的孩子,不吵闹,也不跳跃,不发出声音,也不看任何人。除了我。它仔细注视我的神情犹如一个朝圣的藏民,坚忍而虔诚。我指着胸口,这里很疼。 然后,我想喜欢一个人。
走在石板路上,幻想一个很美很美的情景,我出生的秋天枯黄树叶漫天飞舞。在地上制造了一层很松软的地毯。踩在上面,奔跑,然后陆续听见那些绵长的树叶断裂的声音,我会愉悦地侧耳倾听。耳朵里塞着耳机,等待未知的音乐。十四岁的孩子在等待未来。 我看着乐池,乐池,你相信吗?在只有一点阳光的某个秋天,我看见他的眉毛,于是,就喜欢他了。“我十四年生命里所孕育的全部向往,终于第一次拥有了一个清晰可见的形象。” 他站在秋季的阳光下面笑。球场上人群涌动,很多很多的颜色,刺伤了我的眼睛。刺伤了我的十四岁年华。他说他叫光。他的眉毛在风里面有些微地抖动。我记住了。我喜欢这个人,我想和他做朋友,想和他说话并且微笑。球场的人群消散,我一个人走啊走,走到地老天荒。走向昏暗的灯光。象一场电影的结局,一切坠毁,一切消失,不见。 这里很黑/没有风没有水/只有花和香味/什么笑容/什么泪水/在黑夜里唱歌追悔 这里很黑/没有雨没有雷/只有他和妹妹/什么仓皇/什么忌讳/在黑夜里弹琴流泪 光告诉我,天空很美,水仙很美,大地很美,血红树叶美,残缺很美。 他送给我的打口CD,很多破碎的音乐跑出来,跑到我的耳朵里,凌乱而奇异。我问他。 这是什么。 摇滚。 我喜欢。 谢谢,给你听。 我和他一人塞着一个耳塞在街道上游走。我的妈妈说,不要和程光走得太近,他是个坏孩子,他偷东西打架动不动就骂人。我捧着她的脸蛋,笑嘻嘻地答应,好的,妈。我的妈妈担心我,她的手抓疼了我的胳膊。
早晨。起了薄雾,我和漠漠说话。我拿出花花绿绿的CD封套给漠漠看,漠漠望着我的眼睛,乔乔离他远一点。我明白这是忠告。 花花绿绿的CD封套掉进小河,水乡的早晨有滴答滴答的水声。 漠漠。你应该是理解我的。我很认真的说道。 它低头闭上眼睛。我希望有个人来回答问题,我不喜欢双重人格。 我和光相遇。在小巷子里面。空无一人。漠漠跟在后面。他的手里拿着花花绿绿的CD封套,湿漉并且滴水。我知道他想问我,为什么这么做。漠漠径自穿过巷子。离开。 他的眼睛里没有反射的阳光,我想起《圣经》旧约部分的创世纪。 首先要有光,上帝说。首先要有,光。 有了光,才有其他的一切。我对他说。他的眼睛垂下去,掩盖不住哀伤。轻轻地说,不是,不是这样。 小镇里开始下雨,我和光在上帝创造的世界里拥抱。漠漠死在我们幸福的时光里,它平和地躺在巷口,手脚冰凉,已经没有了呼吸。一直一直下着雨,不大不小。我淋着雨,很疲倦。可是我没有哭。 首先要有光。 漠漠离开我,光亲吻我湿漉的头发。我亲吻漠漠的额头。这里很痛,我指着胸口。我的十四岁,结束在小镇的雨里,结束在光的亲吻中,结束在漠漠的死亡中。我拼命仰起头颅,下着雨的小镇天空是灰色的。花花绿绿的CD封套终于掉落在巷子的角落,无人拾起。我生命里第一个劫在这里。然而我走得越远,离开小镇越久,这个劫难反而更加清晰地浮现在我的脑海里。 光和我走路,和我一起听音乐,一起唱歌。我看见他在球场上打球,很精彩,进球了,我就微笑。然后,在很远的地方画他的速写。我给他编制的幸运结,断裂在某一个逐渐寒冷的冬天。 乐池,天空是不是蓝得耀眼?不,是错觉。 我站在左边一排的小杨树下面,用手背遮住了眼睛。他仰起头,看见一群鸽子飞过,有很嘹亮的鸽哨跑进我的耳朵。我想念很多年以前在小镇里的光。 我带你去一个地方。 好啊。 乐池闭着眼睛往前走,我们走到一个楼道口,一直往上爬。很黑很黑的楼道里,看不到任何,只有呼吸的声音此起彼伏。乐池在最上面拉着我的手,我们的眼睛在适应黑暗后被强烈的晨光刺得睁不开,那苍白而有力的光线在乐池用力踢开的门后面穿过来。犹如一个圣地。我踩着这些支离破碎的光穿过门,走进去。白茫茫一片,雪白的墙壁反射苍白的光芒。我们置身在白色的幻觉里。忘记了时光。如同石膏像,没有表情没有动作。但是在思考。 我对乐池说,我的河床里盛满了泪水,流淌。两岸开满了矢车菊。追悔。过去的时光,不再。 光一脸愉悦地说,我们会这样一直在一起,一起看书,一起听CD,一起走路。十六岁要开始恋爱。二十岁订婚。然后结婚。生子。苍老。死亡。 我不明白,他的想法为什么如此单纯,象个孩子,任性而直接。很多人都不能接受,如此平淡波澜不惊的生活,也许我也是。因此,我觉得这象一个童话,我喜欢童话,却不能相信童话。人总是在矛盾中不得罢休或者假装统一。我的那条河已经被城市的硝烟污染,开始亢脏并且黑暗。
我十四岁的故事归于平静,在一个美丽的黄昏,我十四岁的感情归于冷淡,在秋天的一座桥上。我把曾经一度痴恋成狂的CD以及那些花花绿绿的CD封套丢到小镇的河水中,我坐在中桥的石板上,等待光。光要从这个城市抽身离去,那么以后就只有暗。太阳变得柔和并且亲近的时候,我绝望。这时候的太阳,象橘林里的橘子一样。这让我的想象起1986年的秋天,我从这个小镇降生,我的母亲流出来的泪水滴在我的脖颈上面,冰凉而湿润。犹如一道符咒把我的心冻成了冰块,十四岁时被秋季的暖阳融化,又被秋季的河水冻伤。
我的姥姥告诉我,幸福很简单,只是难以拥有。你拥有幸福的时候,会忘乎所以,因此,当失去它的时候才会如此疼痛仓皇。姥姥把眼睛眯成一条缝,我看见她皱纹满布的脸上的哀伤。其实我很无奈。但是,因为她是姥姥,我不能告诉她,乔乔现在变不回去了,我已经忧伤得满目荒凉,而我却爱上了这种浓郁的悲凉。毫不后悔地。 有一段时间里,没有察觉到时间的痕迹,其实时间本来也没有痕迹。我晃荡在美好的青春里,这种美好对那个时候的我来说是廉价的,不堪一击的。然后失眠地厉害,有时候会在凌晨3点钟爬起来,听露水滴落的声音。夏天的半夜或者凌晨,有清爽的风,湿润香甜的泥土气味。然而之于我,没有任何意义。我睡不着。我很难过。我没有对谁说。于是,一切都消失,或者象我喜欢的电影那样无疾而终。
放学之后,在中桥上面走过,在河边看流水,看是否捡得回那些花花绿绿的CD封套。有时候会出现幻觉,看见一个身影拎着那些熟悉的花花绿绿的CD封套,湿漉并且滴水。还有,怀念漠漠,它在我的左边说。 乔乔,你的花好吗? 好的好的,它们很好,依旧在阳光下面快乐地生长和微笑。 那,那河呢。 河也很好啊,真的。好极了。 那,那幸福呢,你找到了吗? 找到了吗。幸福总是那么虚无。 我仰视树木叶子的眼里蓄满了泪水,犹如我的河床里盛满了泪水,流淌。在我的脸上制造出一条小溪。清冽而突兀。 我的脸上开始湿漉,是早晨的露水沾染,还是泪水的浸渍。 弄不清楚了。 乐池说,走吧,回教室了。我们走到教室,在空旷的教室里小声的念书。我把课桌搬到后面,有阳光的地方。乐池笑了,露出洁白的牙齿,一口完美无缺胜过牙膏广告模特的牙齿。因此,我也笑了。
十六岁之前,见到光一次。我已经开始在这个城市读书,寄宿在学校里。是某个周末,我陪姐姐过生日。在街上的琴行,我正把脸凑到玻璃橱柜前面,看一架我喜欢的电子合成器。里面有人在一下一下的打着架子鼓,然后很突然地从里面跑出一个人,在玻璃的对面,激动地说了几句话。我马上侧开身子,并说对不起。因为我挡住了他们的玻璃橱柜。 可是,那人又跑出来。于是,我终于看清楚。光的脸在我记忆的河水里慢慢地浮出来。光笑着对我说,好吗。 我想说,很想说,把我的难过告诉他,但是我却回答,光,我很好。然后就转身离开。就象当初他从小镇的河边抽身离开一样,退出我的生命舞台一样。在很长一段时间里,都在想念他,可我见到他的时候,又象是做了个梦而已。一瞬间的事,他从我的生命里又一次抽离。走出他的视线,我如同痛失了血液,弯下腰闭上眼睛。闭上眼睛,清晰地看着河水漫过他的脸,脑海回复成空白。我丢下姐姐在街道上跑起来,因为我知道一旦停止这种奔跑,泪水和痛苦就会排山倒海地压下来,压碎我的梦。我听到路边的音像店里传来的歌声,穿过人群,在很多人之间奔跑,拼命地跑。我听见漠漠的叫声,它第一次在我眼前的时候,这样细这样小的叫声,犹如哭泣。我在很多年后的今天才明白,我住的小镇如此安静,只是因为喜欢苍白天空的孩子很少,而,漠漠那样的叫声,只是因为寂寞和孤独。然而,这些聚集起来编织了我的哀伤。我总是这样脆弱彷徨,被打败就倒地不起,直到某个人来搀扶。又在背地里回复自己原始的痛楚,默默难过。我突然想起这样的诗句,脉脉不得语。
我是如此的爱小镇,爱漠漠。可是现在我都找不到了。我一直地跑一直的找。跑到绿色的草地里面,跑到中桥上面,穿过长廊,穿过古老而复杂的建筑,穿过旧球场。我跑进小镇的生活里面,却不能停止,一旦停止,泪水和痛苦就会压碎我的梦。天空的蓝色很美,近乎纯粹。看不见苍白。我生命的光消失了。从此,只剩下暗。从此,看不到那些已经破碎的时光。
我和乐池的位置隔着5米的人流。从此,看不到彼此的脸孔。我的故事也讲完了。我不会在午后的走廊上徘徊,也不会在楼道一上一下的跳跃。每天,漠漠在我的左边和我说话。我用炭笔在A4的纸上画忧伤的眼睛和嘴巴,在上面写大串大串的英文单词和平假名片假名。 Wherehavethegirlgone?Wherehavetherivergone? 乐池背书的时候偶尔回过来的脸,平静地找不出一丝痕迹。笑起来露出洁白整齐的牙齿。逃掉下午的课,在乐池带我来过的空教室,看墙壁反射的苍白光芒,忘记了时间。在秋季的风灌进衣服的时候,想起这样一个天真的镜头,光在火车站茫然地找寻我的身影,我坐在小镇中桥的石板上等待光。——TheEnd。 有一句话一直没有告诉乐池,他有和光一样的笑容。 我从未见过如此明亮的面孔,以及在他刚毅面容上徐徐绽放的柔和笑容。 我十四年的生命所孕育的全部向往,终于第一次拥有了一个清晰可见的形象。
我在阳光下,塞住的耳塞里面是R的音乐。永远唱着一首歌。忧伤缠绵。有很多纠葛,分不清楚地缠在声带里面。他们如此难过地唱着这样忧伤的幸福之曲。那长串的吉他solo象忧伤一样风华绝代,还有,电子合成器的节奏和着鼓点,没有比这更动人的了。
《幸福不哭》
我终于幸福了 在这暗地里唱歌了 有几双眼睛看我们了 我们想到哭出来了 可幸福说不哭了 我终于不哭了 在这暗地里幸福了 有几首歌属于我们了 我们象要哭出来了 可说了幸福不哭 看蓝色的天或大海 你又出现 你手里捧画啊 我懂幸福不哭了不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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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章录入:乔。 责任编辑: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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