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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凉山诗人作品小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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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卫东诗十首

      

大都市1998



文明的广场 空旷的比较使我看到
我的渺小 看到我的影子总为阳光笼罩
相信一种存在 一个事实
相信你的脚踏实地 你便拥有一片光明
一片平心静气

革命的蛙鸣主宰着田野的命运
让时代的鸟羽随风起伏 一块顽石的陨落
可能改变一个部族 一场新潮的疾雨
又将决定什么 疯涨的市场下
面对钢筋水泥的攀升 谁还敢说居无定所

土地在增值 放大的广告中
亲切的保险随处可见 假的永远是假的
不要畏惧病毒的骚扰 不要担心
怀中的钞票 对于未来 望而生畏的
决不是康复的延续或防范的疫苗 看呵

众多的眼神在游移 在急促的秒针下
相互注视并喘着粗气 一朵乌云
可能带来一场厄运 一个新的痛点 
你必须忍耐 必须找到一味镇定的方剂
虽然 你的双脚可能将被再次打湿

人哪 环境好恶的指标 生存 发展
不可能的逃逸和不可预料的劫难
谁能未卜先知 让单薄的背脊背负
滚烫的赐予 刚把一碗颠跛的水摆平
又将卷入另一场风暴 如今

人人都在行动 在搜寻 在匆匆奔向
模糊的位置 不同的呻吟 来自不同的倾斜
你不可能指望一次爆发就解放一切
更不可能徒手撑起所有的坍塌
既然植被的让位归咎于食品
背地里 你们为何还要忘情地克隆生命

企业的废弃和城乡接合的垃圾
滚动的车胎将遗漏的污染从城东带到城西
激进的鱼儿张着大嘴 试图替换
人类的呼声 相信一种纯净 一种安宁
在城市以外 地球以外……

于是 就想到了森林 想到了海水
想到了月球或银河系 宇宙飞船的领域
够高够远 我的心愿将乘载什么放飞
一些人企图移民火星 一些人却看到
科学的无奈和死亡的临近

于是 我就收回了想象 收回了 
一颗流浪的心 背向所有的升值与叫卖
回到家中 回到厨房 回到一锅
清水的边缘 在它沸腾的中心
从容地煮下一把大米 这脆弱的粮食
使我终于感到一种实在的自由与透明
1998-7

父亲


让我为你唱一首歌 父亲
让我使出浑身解数 让我倾尽全力
坐到你夕阳西斜的窗口
献上一句我濒死也要吐出的
那句话 那块比夜还深的铁

虽然对此 你是那样的不屑 
总在阳光初升的早上拍着我的头
让我面对辉煌的屋顶
把一颗蹦出的心重新拾起
浸入海水 浸入我锦绣的腮中

你就是这样关怀着我 一位 
名不见经传的小卒 一位
向你吹吹打打的后生
你的伟大慷慨是有口皆碑的
总在最迷惘的时刻 将我提醒

愚顽的秉性误了我的一生
父亲 当我为你呕歌为你不平的时候
你在那里 我知道我的不才和卑微
我也知道我姓甚名谁排行第几
脚下踩着多大的树荫 昨天

你终于开了金口 一场大水
使我懂得了做人的价值
那时 我正行进在祖国的行列
用一双简单的手将几枚不齿的小钱
塞进一只涕零的木箱 呵

我是多么的自尊 父亲 
我的前程我的失策竟同样缘自你给我的 
那张脸 一付纯东方型面孔
幼时的缺粮少药压缩了我的成长
使我所有的美好胎殆腹中

今天 当你再次向我号召的时候
除了这首歌 这些话
还能给你什么 呵 我尊贵的父亲
1998-10


木头一般的囚徒 坐在
密不透风的房中
鸟儿飞不进来也飞不出去
纵然外面阳光万缕
环顾于墙 血液怎样涌流全身

一间老屋 一个圈套
一场骗局如一场梦
总是无法幸免 循规蹈距
陷于种种设计 偶尔
一点宽松 觉得是种享受

有时 一块木头
想接近另一块木头
必须破墙而入
没有工具 羞于启齿
突破更是奢望 就象一枚鸡蛋
自由落下 并要完好

当然 木头不会冲动 不会
感情用事 看看你的年轮吧
当属此列 别以为你
布置得很周全 别把话总说得
太多 太深 太大意

如果说 这存在象一张网
一块木头怎样替换另一场木头
面对险象环生的床
这改良也该满足了 不倒伏
不脱节 挂在上面 四平八稳

现在 你如梦初醒 醒了
却无法抽身 你已长大成人了
结局怎样 由不得你
你不是要吃饭吗 按家法
吃饭也有吃饭的规矩
1998-4


冥冥中 你引我走近一座坟冢
与葬礼同步 昨天这里鲜花盛开

拂去碑上的尘土 拣去杂草
我看到你从前的荣耀 你的非同凡响

我看到你祖上的德行是那样简陋
你为他繁衍出一个个听话的孩子

我偿试用最美的文字为你
再添一笔颂辞 我四处搜寻你的伟大

我相信 你的鲜为人知决不在书里
口碑也渐渐被人遗忘

我还听说过你的丑恶
却难以想象它怎么能够联系到辉煌

坚硬的诔文无法诠释
如你的颅骨 化了 却质地不改

坚实的种族永远是你的意志
使你的后人讳莫如深

什么号角使我无法幸免
高举一杯泛光的水 感恩上苍

我想 是否会有这么一天
极端的方式下 让我把你的另一个相似效仿
1998-8


不惑之年


不惑之年 最大的改变是少了锐气 
数着过去的日子 总觉得上愧对父母
下愧对子女 对家人承诺有加
兑现不足 把太多的精力用于那些
虚妄的设计 用于某句话 某个脸色的
口角 猜测和失眠之中

时间越过越快 浪漫成了故事
现实与回忆开始多于向往 不惑之年
常常应付和掩饰于各种厄运
并为偶尔一杯清茶的恬淡感念人生
渴望真诚 又深陷于假象的旋涡
难得拍一次桌子 又以为恶习不改

机会越来越少 不惑之年
更希望得到承认 得到某种尊重
常常把淡泊悬在嘴上 名利藏于枕下
看穿一切 又牵挂一切
懂得善待别人也认为别人应善待自己

情感享受仍然不可缺少 不惑之年
忙碌的间隙有时会危机四伏或萌生虚空的
念头 适时调准精神的焦距或
茶余饭后与家人谈点什么 做点什么
就显得尢为重要 即便是一起沉默地散散步
看看电视 读读报 然后说 咱们睡吧

生活已日趋稳定 疾病开始上身
亲朋与家人具体的关怀成了爱的注释
不惑之年 最担心的就是早衰
常用健忘和皱纹提醒自己 并学会
用养生的食谱安排一日三餐
既深知健康的重要又常因琐事而乱了规矩

不惑之年的人啊
你的躯体在渐渐发福
头发却在加速脱落
1998-10


干涸粗糙的河床上
我寻找着 祖先遗落的一方砚玉

远古撕杀的黄土下
我挖掘着 前人丢失的一柄铜戟

我是你千代万代的子孙
一位名不见经传的庶民的后代

我是你身上的一块胫骨 一个细胞
是你流向大地的某一滴血

某个风雪弥漫的夜晚或
大雨倾盆的早晨 我降生

我出走在一个丰收的黎明 多年后
我重返故里 恰是一场浩劫的黄昏

虽然 我的笔触如我钝锉的神经
炉火中残存着稿笺的余烬

虽然 我的沉默惊吓了你
我梦中的呼声 常伴你熬到天明

可我仍然是你的后生 你那神龛下
不肖的子民 一个早该扔掉的空酒瓶

铜戟出土了 是否意味着英雄的再生
砚玉找到了 是否就有了文字的摹本

永远抹不掉那个背井离家的身影
怎么也记不起 那个衣锦还乡的姓名

一块青石可以凿就一座墓碑
一片乌云却遮不住太阳的光辉

你是谁 我是谁 他是谁
大雨冲刷下 最后逃离雷电的又是谁

看呵 黄金构铸的城头 有人潸然泪下
大野芳菲的莽原 有人笑傲天涯

我的祖辈呵 遥远的洞穴深处
历历清草之上 你灵魂的触须真能无所不及
1997-2

判决


守在城池的边缘 我等待着
你的宣判 法官 流放地
唯一的放行者 无论我
怎样调整行动的角度 都无法
躲过你机警的视线 事实上

我只是个平常得近乎无法
分辨的一粒沙土 或一片树叶
仅仅因为我的客观的存在
就酿就了我所有的不幸和
在劫难逃 我的劣迹斑斑的履历

现在 我已经丧失了一切关于
存在的想象 这本来就是
幼稚或罪过的欲望 就象所有
与身俱来的事物 唯其等待
或许我能平安地看到城门开启的一瞬

那该是怎样动人心魄的一幕呵
我确信 在虚无坚固的城墙上
将有阴谋的影子在疯狂攀援
而透过门洞的间隙
我能否确认贪婪和邪恶的最后嘴脸

或许 我会享有这样的殊荣
任一只裁决的大手举过冷冷的肩头
在我濒死的额上轻轻抚动
药水浓郁的气味下 听他絮说
对不起 放心去吧 这实在是一场误会
1997-6

赠言


有时你的到来会刺激我一阵子 有时是你的
书信让我难过良久 你的茶水总是那样涩
仿佛要压倒一切 否定的指责不在于我
我不知道你说的是什么 而我的茫然无措
我的无奈有时却象一根绳索

带着你的提问 幽暗中我再次找开我的诗集
我去昆德拉的思维中找寻根据 我去
海德格尔的脑海上披荆斩棘 背对一片阴郁
我与里尔克擦肩而过 我坚守我的写作
并以我的错位迷失证实我的努力

临睡前洗洗脚吧 为了健康 让词语间多留
一些空隙和余地 让我们在幽暗的灯下
游刃有余 让你的肾 你的刺刀化为火炬
在我独立的窗下燃成一泓光明 让黑夜
让所有的失衡化为动力 是的

我们应当侃侃而谈 放慢交流的频率
夏天的涪江水有多激 那是另一种假设
一种情景 我该不该向你透露我的过去
回首晦暗的历程 在你先入为主的表情里
将所有摆不上台面的秘密公诸于你

品味伤心的痕迹 用一把盐渍的梳子
把旧事梳理 必须这样就算不得残酷
这关爱 这怜惜 这若无其事或未卜先知
象一坛坛酒 埋得越深味越浓郁
如果要酿就诗的元素 如果要问及诗的入口

当然 我不会缴械 我深知
我面对的并不是敌手 我独坐灯下保持沉默
我双手下垂无话可说 我不愿为此唇枪舌战
就象我不愿因此惟命是从 我不愿象工匠一样
把时间修补 也不愿象乞丐一般让激情放逐

呵 我们在各自的肉体中把精神安放
我们在灵魂的家园里触摸生活
我们因爱而相互注视 并高擎同样的灯火
来到黑暗的海上 我们一起从终点起航
我迎送你在第一班站台 我把你写入我的记忆
1998-10

独旅


我独自外出去履行一种孤独
逆水而上 我藏起家人和朋友的叮嘱
远山在移动 飞鸟被证实
纷飞的意识告诉我 背景划过的天空
最不熟悉的海水在目光极处

让我再一次逃亡吧 让凭借原野的风
再一次顶住背离的言和
浮躁的金 把肉体的消亡看作唯一的归宿
多年前 我曾借宿一家农户
我看见他们缺钙的孩子在河中光着屁股
我看见他们惊异的目光和硕大的肚子上
奔跑着一只雪原上的野狐
我还看见一只棕熊和他饥饿的祖母

现在 我再次露宿村头
同样粗糙的饮食却让泪水如注
星辉下 我努力搜捕月亮的形踪并想象着
暴雨的凶猛 哦 疲惫的灯火
那是勤劳的酣声和着苦涩的梦呓
呼唤村庄五更的鸡鸣 而天明

我将重新启程 重新扛起灵魂的鸟羽
把夜晚的攻讦一一忽略
一口尚未苏醒的井边 我洗净了蒙垢的脸
将善良再次铭记 离开村庄
离开那些质朴茫然的注视吧
让尘旅的风系好我散乱的神经
并向着远方 发出一封诚实的书信

我不知道我最后的脚印会涂在何处
面对纯粹的土地 真实的大米
面对荒野大山那些饥馑的眼睛
我承载的是怎样一种生命
在物质的岛屿和廉价的笑声中
象一星火 一滴水
痛负灵魂的挤压 从黄昏败走于黎明
1998-12


诗人聚会


我掏出一张请柬 给你一个理由
我说出文字与文字的磨擦
看语言的火势在风中嘶吼 打一份礼品
或一个手语吧 我掏出卤菜啤酒
我掏出糖果糕点 我还将掏出
你的眼神去桌面游走 而此前
我刚好错过一声熟悉的问候

捧起一杯茶 在水气和叶片之间
我看见你们丰富的五官
我看见排列的自述候在慷慨的陈词后面
那个黯然的人儿坐在哪里
现在可是歌舞时光撞入你冗长的夜晚
要知道 在我回家的路上
很可能将一只跛脚向某位鞋匠伸展

呵 迟到的老者 光线暗下的时候
你在书上点划着什么 你的沧桑
已无需文字诠释 你的到来
就是一个胜利 你对着我们不停地咳
咳出前天的疼痛和往昔的血
而那个与我并坐的人 突然说出
一个诗人对一张纸的超越

如果 这仅仅是一次聚餐
我相信我会使出浑身解数 我将不遗余力
摘取一颗流星 用它炽热的弧
画出你眼前的嘴脸 然后看一位路人
怎样用冷却的石块将头颅击穿
现在我不能 我感到体力在下降
感到我抓住的只是一本书的边缘

哦 都市鸟影 哲学的楼宇间
谁能看出其中的欺骗 你出自怎样的林子
出自怎样的展翅 鸣叫和旋转
你们年轻的表达的注视
墨渍的绒毛和露滴 使我再次远离了艺术
并重新想到我的脆弱和自溺
1998-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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